第194章 胭脂令
於是，就在全汴梁人民在吃晚飯的時候，莫悠然敲鑼打鼓的進了莫府大門。身邊跟在的，一位是她二叔，一位是莫家族長。
莫悠然是第一次進莫府，她四下打量着，竟與長公主府不遑多讓，“我娘的閣樓都修繕好了？”
莫橋說：“郡主，你母親的宅院雖被燒毀，但經過十年的修繕，已經恢復了大致的樣貌，規格擺設都如以前一般。”
莫悠然說：“郡主？我母親？二叔，是不是忘了什麼？”
莫橋愣了愣，他不太明白莫悠然在說什麼。
莫念川正要說什麼，被莫悠然阻擋了。
“我好像已經是莫家家主了，是吧，二叔。前任家主是我娘，二叔，還記得吧。”莫悠然笑意盈盈的看着莫橋。
“哦。”莫橋臉上帶着笑，但誰都能看出他的牽強，他攥了攥拳頭，又鬆了開，“莫橋參見家主。”
莫悠然將莫橋扶了起來，“您不用行此大禮，不過，既然我已成了家主，這稱呼自然是要變的，我也知道，歷代家主都是及笄之後才正式上任的，我笄禮好像只進行了一半，而且莫家的人都沒有來，不如近幾日在辦一場，這不也是二叔您的心愿嘛，雖然這個順序亂了，但是結果沒亂，不也順心。”當初莫橋讓她先辦及笄禮，在辦獻血祭，不過她把順序反了過來，也無事吧。
“哦，對了，聽說這十年，家主的閣樓都是二叔家眷在住啊，這擺設真跟我娘在的時候一樣嗎？不過，算了，反正以後是我住，肯定也不會是以前的樣子了。今日我有些累，你們也去休息吧。”莫悠然說道。
莫念川作了揖，便帶着莫橋離去了。
桃枝她們先去將莫悠然的卧房打掃好，莫悠然進乾坤閣的時候，一切都準備好了，她整個人躺在床上，“沐浴的東西準備好了么？”
桃枝說：“梅枝她們已經都準備好了。”
莫悠然說：“那好，擺膳吧。”
桃枝說：“這個乾坤閣里有專設的小廚房，我們這次來沒有帶廚娘，荔枝她隨便做了些，家主，您先嘗嘗。”
莫悠然點點頭，“嗯。”
桃枝邊給莫悠然布菜邊說：“家主，您之前不是對您二叔挺親切的嗎？”
莫悠然說：“我現在是家主了，不再是之前那個沒有身份的元娘了，二叔看似對我親切，先是獻血祭，又是及笄禮，他顯然不想我回莫家，但是他除了用莫家的規矩對付我，竟再無作為。連乾坤閣，都這麼快給我騰了出來，我剛才也算是過分了吧，他卻一點反應也無。他這人啊，不是至善就是至黑。”
桃枝說：“至黑？”
莫悠然啃吧了一下說：“就是極壞，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接下來要辦的事，必須得樹立威信，本來我也不想這麼樹的，但時間緊迫，只能先強硬的讓府里的人都正視我才行。”
第二日
莫悠然醒來的時候，乾坤閣已經被四個丫鬟收拾妥當了。
莫悠然吃早飯的時候問道：“這府里氛圍怎麼樣？”
桃枝說：“今日荔枝去大廚房拿食材的時候，他們都很畢恭畢敬的，規矩的很。”
莫悠然說：“這樣啊，桃枝你去莫家賬上給我支點銀子，不對，現在莫家賬上的銀子都不是我掙得呀，取來，我也不心安理得。”
桃枝這時欲言又止。
莫悠然注意到了，問道：“怎麼了？”
桃枝說：“其實莫家的這些產業都是莫家家主的，你二叔和三叔先前都應該是在你娘手裏討生活的。不只是莫家燕脂產業，其他產業都是由莫家家主做主的，你去賬上拿錢本就無可厚非。
更何況，莫家只生一個孩子，只會是女孩，可是在前朝的貞元年間，竟然先生出男孩，一連還生了兩個，最後才又生了一個女孩子，據說那次莫家差點就消失在歷史長河了。”
莫悠然驚訝的說：“我也算是背過莫家的歷史，我怎麼不知道還有這麼一段？”
桃枝說：“你知道莫家的歷史都是別人口口相傳，都把莫家都妖魔化了。”
莫悠然問道：“那那次莫家為什麼會差點消失啊？”
桃枝去輕嘆了口氣說：“當然是因為內鬥，你想想有幾個男子會甘心屈居於女人之下，這個人還是自己的小妹。”
莫悠然又問道：“那他們是怎麼解決的？”
桃枝攥了攥自己的手，輕聲說：“是當時莫家家主親手了結了自己哥哥。”
莫悠然手裏的筷子直接掉到了地上，“可是……我娘……她是大姐。”
桃枝艱難的繼續說：“許多知情的人都說，是因為你娘心太軟，才遭此禍亂。”
莫悠然頓時沒有了吃飯的心思，“桃枝去到賬房把賬本拿來，再把二叔請到書房來，我有話跟他說。”她起身離席，“把菜撤了吧。”
莫悠然摸着書房裏的擺設，書房在乾坤閣的第六層，佔據了一整層，她覺得她在書房都可以把吃喝拉撒睡全乾了，又是軟塌又是吊床的，真像是女孩子的書房，她娘原來這麼小女子心性嗎？
“家主。”莫橋上了書房，對莫悠然行了一隨禮。
莫悠然轉身道：“二叔不必多禮，我有件事想和你談，我聽說這莫家的產業都歸家主所有，但我發現府里賬本好像少了些，聽管家說，一部分在三叔那兒，還有一部分在莫家族長莫念卿那兒。”
莫橋說：“前任家主意外去世，家主您又失蹤，所以莫家的產業就分了三份，莫望經營了大部分，我和族長各保管一份。除了府里的日常開銷，族中的一些大事之外，盈利都記在賬上，收在庫房。”
莫悠然走到書桌前坐下，看着賬本說：“府里的賬目清晰，二叔你管理的很好，但既然是我莫家產業，還是把族長手裏的拿回來吧。
然後，還有一事，莫家家主印章在哪裏？”
莫橋說：“家主說的是，族長那邊我可以去說。但是印章之事，您得親自去族中，印章自從前任家主出事後，就一直放在族中保管。”
莫悠然奇怪道：“族中？為何放在族中，那是我莫家的東西。”
莫橋說：“我們也算族中人啊。”
莫悠然霸氣的說：“族中人能和家中人比嗎？不行，這印章不能放在族中，這不是任人宰割嗎？”
莫橋遲疑了一下說：“這印章也是到了該取回來的時候了，那我就先去處理莫家產業問題。”
莫悠然看着莫橋走到了樓梯口，“二叔，這莫家的產業我無心管理，到時候你和三叔平分就好，不過我希望你手裏的米糧的產業現在就可以交給我。”
莫橋轉身問道：“這米糧產業沒什麼盈利，家主為何想要？”
“這糧乃天下之本，我只是想着以後不要在莫府沒了飯吃。”莫悠然眨巴眨巴眼睛說道。
莫橋笑了一下，“家主說笑了，怎麼會讓家主沒飯吃，莫橋這就去準備，不過，家主您可知道拿到莫家印章意味着什麼嗎？”
莫悠然沉思了良久，說道：“我現在只能說我需要它。”
莫橋看着莫悠然，他的眼睛裏有着莫悠然不知道的悲傷，“家主，對於之前佔據家主閣樓之事，我在這裏鄭重道歉。”
莫悠然擺擺手道：“這件事我查了，是二嬸喜歡這裏，想住幾日，我不會放在心上的，只是希望二叔多關心關心家裏人，這樣可能比口頭警告，效果更好。”
之前莫悠然見到二叔家的人，看上去挺和睦的啊，可是一進莫家門，卻發現二叔家並不是看上去的那麼和睦，也不知道她說的這話有沒有用。
莫悠然看賬本看到下午，還沒看完，莫橋就把糧產的賬本，京城的大掌柜都給叫來了，這動作不是一般的快。
“小六，通知你主子，說我手裏有糧食了，我這會要去找莫念川，你要是有信了，就在書房跟我說。”
莫家族長家
莫悠然來到莫念川家門口，竟然看到莫念川站在門口迎接她，她這次來竟然有一種自己好像居高位已久的感覺，莫明的有些爽。
莫悠然跟着莫念川，來到他的書房。
“家主，請進，寒室簡陋，望家主莫要嫌棄。”莫念川客氣道。
莫悠然進去后，轉了轉，東看看西看看，“那我真的要嫌棄，你還把這兒拆了不成？”
莫念川笑道：“是我拘泥了。”
莫悠然坐到莫念川的梨花木椅上，問道：“二叔跟你說了嗎？”
莫念川將自己泡好的茶，斟到莫悠然面前，莫悠然雙手接過，兩隻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莫念川。
莫念川還是掛着一幅恬淡的笑容，“說了，特地派了他身邊的小廝，可能是想到家主會下午就來找我吧。”
莫悠然嘬了一口茶，笑眯眯的說：“那族長有沒有別的意思啊？”
莫念川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放在手上，“家主，這問題問得可是折煞我了。”
莫悠然將茶杯放到一邊，“族長，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慢吞吞的，我就是問問你這裏有沒有什麼困難，要不要什麼條件，你說我都可以應你的。”
莫念川搖頭道：“我認為家主此舉不妥，莫家的規矩千年傳承，自是有它的道理，家主如此壞了規矩，將家產分於莫橋，莫望，那看你可想過日後該如何，這相當於莫家唯一的嫡脈，被分了三支，人多了，瑣事就多了。”
莫悠然點頭說：“我懂你的意思，人心易變嘛。當年族長找您繼承衣缽還真是有遠見。可是，等到那會兒我說不定已經作古了，那些瑣事就用不着我操心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嘛。”
莫念川這時眼底才有了絲真的笑意，“每次與家主商談，我都覺得家主不像是才十二歲的女孩子。”
莫悠然笑着說：“我就當你是誇我了。”
“族長，還是說正事吧，莫家的財產我只要了糧產，其他的分給了二叔三叔，我相信他們是不會忘了恩澤族中的，如果你的弟弟有什麼異議的話，那我也沒辦法，你自己解決啊。不過是您想要辛苦費啊的話，我也很為難啊，分給族中的財產您都交給你弟弟管理，我想徇私都不知道何處去徇。”莫悠然無奈的說。
莫念川說：“無事，族中產業良多，在加上莫家的孝敬還過得去。”
“既然這樣。”莫悠然歪了歪頭，轉而又正色道：“那我就再說一件正事，我要家主印章。”
莫念川苦笑了一聲，“我早知你會來，這營帳本來是在你的及笄之禮和家主祭奠的時候交給你的，可是……這裏並沒有印章，我們將當年燒毀的乾坤閣翻了個遍，都沒有找到家主印章，為了不引起混亂，我只得說印章被我保存，於莫家分庭抗禮。”
莫悠然神色一凜，“二叔可知？”
莫念川搖搖頭，“他不知，每年都要到我這裏跟我比試，非要拿回家主印章，可是我又沒有。”
“怎麼會沒有？那印章是個什麼玩意？能不能造假？算了，肯定不能，要是能，你早就造了一個假的給我二叔了。”莫悠然嘆了口氣。
莫念川像是沒有聽到莫悠然大逆不道的話，還認真的想了想，“家主說的不錯，印章是造不了假，每次家主承繼印章上的紋刻都會隨着歷代家主的喜好有所變化，所以印章上面的圖樣千變萬化，一般人很難記住。而且只要上代家主身死，她的印章就用不成了，所以啊，我才能拿着一個廢印章這麼多年。”
“算了，這事其實也不急，我想辦法找找。”莫悠然扶着自己的腦袋，胳膊肘在桌上，“真是麻煩。”
“真的很抱歉，念川不能為家主分憂。”莫念川作揖道。
“行了，能不能不要弄這些繁文縟節了，我看的眼睛疼，走了。”莫悠然起身道。
莫念川在莫悠然出門之際，開口問道：“家主，你知道莫家印章意味着什麼嗎？”
莫悠然不由的出聲笑了，“二叔也問了我這個問題。”她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故作輕鬆的說：“這不是只有拿到了才知道嗎？”
她將要跨出書門，莫念川又問道：“家主，你是想散了莫家胭脂令嗎？”
莫悠然收回了腳，望着這院牆外的天空，呢喃道：“莫念川，莫念百川，莫念，莫……念……莫家也該真正姓莫了。”
莫悠然踏出書房，回首道：“莫族長不是這麼想的？據傳說莫家胭脂令能令群雄，立天子，這種逆天的東西，留着等滿門抄斬啊。”
莫念川笑道：“當年我師父都不比家主您看的透。”
莫悠然大度的擺擺手，笑道：“不要這麼說，我會驕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