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他究竟是誰
在場的警察多數是群邊大案專案組的人,知道這幾個少年錯綜複雜的恩怨往事,所以此時聽到秦瀚陽說他叫賀子農的時候,都是內心震撼的。
在多少年後的今天,他終於又做回了自己,坦然地和警察和所有人說出自己的名字。這是否意味着,群邊大案,真正畫上了句號,真正的完結了呢?
或許是吧,又或許,他們的故事永遠都不會結束。
秦瀚陽被捕后,交代了所有,和陳立掌握的證據以及推測基本一致,也有些是陳立不知曉的,比如,姜辰為什麼最後明知秦瀚陽設計了一切,卻沒逃走。
秦瀚陽交代一直以來他都威脅姜辰幫他做事,姜辰很矛盾,覺得對不起韓凌,可他前期被威脅,後期就真的站在了秦瀚陽這一邊。
因為他覺得,莫莉和秦瀚陽的想法是對的,這個錯誤就該被司法糾正,他是最有發言權的,但也是最不敢面對司法審判的人。
秦瀚陽最後想放他走,可姜辰卻選擇留下,他說,要和韓凌共生死,這是他欠韓凌的。
秦瀚陽那天確實就在附近,親眼看到姜辰替賀子農擋了一槍,但實際上不是替賀子農擋的,而是替要去救賀子農的韓凌擋的,姜辰決定用自己的命還了韓凌的信任,懲罰自己的背叛。
陳立聽到這,直覺內心無比震撼,這宿命終究沒有放過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
雖然秦瀚陽全都交代了,甚至主動說了一些警方不知道的案件細節,但他最後仍然極力的將所有罪名都攔到自己身上,希望以此減少莫莉的刑期,他手上有太多事,估計是活不成了。
因秦瀚陽的出現,莫莉的送審時間延後了,重新對口供,但進行的非常順,也就幾天,這案子徹底就結了。
莫莉和秦瀚陽在同一天被送審。
在警局門口分別上兩輛車,這也許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場景亦如當年,莫莉也曾和秦瀚陽這樣站在兩輛車前,做最後的告別。
秦瀚陽其實想說點什麼,可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兩人對視微笑,沒有過多表情,此時任何囑咐都沒有意義,只有看着對方,把對方的樣子記在心裏,才是現在唯一能做的事。
這輩子就這樣吧。
恩恩怨怨都過去吧,遺憾也好,不甘也罷,這輩子就這樣吧。
只是臨上車前,秦瀚陽還是忍不住回頭,問了一句,“莫莉,你現在原諒我了嗎?”
莫莉沒回答,但笑着朝他點了下頭。
這一刻,秦瀚陽才像是終於解脫了一樣笑着流下了眼淚。
但讓人意外,在送檢的路上,秦瀚陽出事了,他早做好了準備,即便警方就在他身邊。
仍然無法阻止一個看似平靜的人,一心求死的執念。
他坐在後座上,一聲都沒吭,咬斷了自己的舌頭。
等到了檢察院下車,他都一直抿着嘴,沒有任何異常,除了流下來的汗。
直到走上那一層一層的高台階,他才終於支撐不住的跌倒,鮮血從嘴裏流出。他從上車那一刻,趁着關車門的聲響掩護,選擇結束自己,這一路挺着沒有開口,血都咽進肚子。
發現時,他已將半根舌頭吞了下去,誰也不知道他如何做到的,竟然能不露聲色的,對自己動手。
到醫院時,本來還有一絲希望,可他拼了最後一絲意識,拔掉輸液管,撞開急救的醫生,一頭撞在放着急救用品的推車角上,徹底結束了自己。
這事鬧得很大,可不管如何,案子還是如期結了。
唯一不完美的就是秦瀚陽沒有正式的送檢判刑,但就算判了,應該也是死刑,這一點毫無疑問。
岳明卻很不解,認為秦瀚陽如果這麼想求死,為什麼還要出現,自己悄悄結束就行了。或者知道自己要被判死刑,又何必如此痛苦的自我了斷,等着就行了。
但陳立卻明了,秦瀚陽出現是為了告訴莫莉,他沒有欺騙她,他一直在為了保護她而努力,雖然最後他們都失敗了。
而他在送檢前自我了斷,是因他幾乎把所有的罪責都攔在了自己身上,雖然大部分證據面前,他攔在自己身上也沒用。但有一部分證據模糊的,他死前承認了罪行,在某種程度上就是認罪。
他在最大限度的幫莫莉減刑,他到臨死那一刻,都在為她拼盡全力,就為了得到一句原諒。
但也就是這句原諒,讓陳立思量,十分介意。
小寒不解陳立在介意這句話什麼,陳立自己也說不好,只是一直在翻看已經結案的卷宗,和他們討論,“雖然最後所有細節都對上了,但我想做一個無責任推理,就當咱們隨便討論啊。你們看這幾年中,秦瀚陽在不少時間段,都在冒名頂替賀子農。”
“對。”
小寒看着資料點頭。
“可實際上,在秦瀚陽賀子農鬧翻前,也就是莫莉出國之前,他們還稱兄道弟的時候,秦瀚陽就經常以賀子農的名義行事,尤其是那時賀子農不喜王志剛安排的相親,經常讓秦瀚陽頂着他的名字去,不只是相親,賀子農不喜歡做的事,談生意或者高爾夫球班等,很多都讓秦瀚陽幫忙。
賀子農也時常用秦瀚陽的名義,出去玩樂,以避免王志剛去查他有沒有按時按點去做安排好的事。”
這些都是從幫賀子農辦過事的小弟口中得知的。
其實他們互換身份,又何嘗不是在變相的做回真正的自己?
“所以,陳隊你的想法是?”
“我在想,如此頻繁互換身份的兩人,周圍認識他們的,一部份見過的賀子農是他,另一部份見過的賀子農是另一個他,反之對秦瀚陽的認知也是。
而擎天後來垮了,一些股東要麼逃到國外要麼出事死了,荷塘更是這般,見過他倆的小弟大都死了。
記得咱們第一次查他倆互換身份的時候,發現戶籍和學校里的照片怕是都被王志剛換過,那麼同理,之後大學的甚至擎天裏的照片是否也被人換過呢?
所以,我們怎麼判斷,最後出現的這個到底是秦瀚陽還是賀子農呢?之前被炸死的那個真是王志剛的私生子賀子農嗎?
秦瀚陽的后脖頸上有燒傷疤,可賀子農死的時候也是被炸傷,位置都差不多。
所以,細思極恐啊。”
“可是,賀子農在擎天是個人物,在商貿大學也有認識的老師同學,咱們都去確認過了,這些人都指出,一開始被炸死的就是賀子農。所以,錯不了吧?”
陳立搖頭,“只剩下幾個辨認的人,想要做假讓其說謊太容易了,如果賀子農早就佈置好了呢。”
“無論賀子農還是秦瀚陽,這兩人都死了,算是對這案子有交代了,所以最後回來的究竟是誰,對案子結果並不重要了。”
陳立點頭,也許吧。
秦瀚陽和賀子農的人生,交錯了這麼多年,到最後或許連他們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誰了。
雖然最後都死了,但在墓地那一刻,回來的是秦瀚陽還是賀子農,性質卻不同。
如果回來的是秦瀚陽,他是找回了自己的名字,最後做回了自己。
但如果回來的賀子農,他說自己叫賀子農,則是一個新生,他就是想擺脫王志剛私生子的身份,以一個新的開始回到莫莉身邊,哪怕這個開始就是結束,對他來說也是美好的。
他叫了十幾年的賀子農,或許最後這一刻才真正推翻了過去自卑的自己,擺脫了內心的煎熬,才敢去問莫莉一句,能原諒他嗎?
但回來的究竟是誰,大概這世上只有莫莉一個人知道真相了。
可陳立明白,莫莉永遠都不會說,不會告訴任何人,最後回來的是秦瀚陽,還是賀子農。
那將是永藏在她心底的秘密,也是她未來漫長刑期里,內心唯一的凈土和自由。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