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我的名字叫賀子農
“你沒輸莫莉,你現在認罪,全都交代,還算你自首。”
莫莉卻搖頭,她知道自己沒機會了。
她滿身罪孽雙手沾血,又如何再為自己狡辯。不過,她現在心服口服,不僅僅是現代刑偵技術的進步,還有陳立出神入化的推理。
“陳警官,我多希望,二十年前有這樣的科技,也許,就不會有後來那麼多事了。這世上真的好不公平。”
“所以我們才要不斷進步,堅守心裏的正義,儘力使大多數人得到公正,不是嗎?”
陳立此時的目光,看到了她的心底。
接下來的幾天她全都交代了。
但當陳立問她,秦瀚陽是否已經死了時,莫莉卻說她也不清楚。
陳立看着她的眼睛想判斷她這句有沒有說謊,但莫莉似乎看出了陳立的想法,搖着頭笑了,“陳警官,到今天這一步,我都認罪了,又有什麼可隱瞞的。我真的沒有殺他,我想過,但我沒下得去手。”
陳立嘆了口氣,“所以他現在,也許還活着?”
莫莉搖搖頭,她也不確定,後來那一路多兇險,她都知道。
或許秦瀚陽早就在這個過程里死了呢?
“也許是死了吧。”
莫莉淡然無奈的一笑,想看看天空,可審訊室里沒有窗戶,只有寫着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白牆,和帶着白熾燈管的天花板。
陳立志皺皺眉,他想到的則是,若是秦瀚陽沒死,為什麼沒出現?
他後來做的事,都為了保莫莉,不惜犧牲自己。那莫莉現在已經在警察局這麼多天了,他為什麼不現身呢?
“莫莉,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他放棄你了呢?”人心複雜,即便一開始秦瀚陽想要為了莫莉奮鬥,一切出發點都是為了莫莉,不惜犧牲自己頂下所有罪名,精心佈局等等。
可人終究是自私的,若是這期間秦瀚陽覺察到了莫莉的利用,並非真心,或者他害怕了反悔了,都是有可能的。
就比如,若現在他沒死,為什麼沒有現身?
他不是一直在幫莫莉隱藏嗎,可現在他失敗了,莫莉暴露了,他為什麼不出現呢?
難道要莫莉承擔所有的罪名?還是他覺得莫莉有能力將所有罪名推到他這個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人身上?
其實陳立在幾天前就讓岳明放出了消息,他就是想引秦瀚陽出來,如果秦瀚陽對莫莉還有份真心,他早就該出現了才對。
可直到現在,也沒有任何蹤影。
當然,不排除他被韓凌的哪個小弟殺害,或者遭到仇人報復,死在了不知哪個角落裏。
但更大可能是他害怕了後悔了,沒有再管莫莉,自己逃跑了。
畢竟,莫莉是主動現身的,不管莫莉是否想過自己會暴露,都主動現身迎接這個結局。
可秦瀚陽不一樣,他一直躲在暗處,如果他自己不出現,誰也抓不到他。
莫莉被判后,他遁逃,從此就逍遙法外了。
莫莉明白陳立的意思,搖頭,卻什麼也沒說,陳立不知她心裏到底有沒有後悔,未在那個男人對她最真摯的時候,殺了他。
最起碼,可以和自己說,一輩子有個人曾對她真心實意。
或許莫莉現在寧願當作秦瀚陽已經死了吧,也不想再面對人性的背叛和複雜所帶來的永不見白日的黑暗,因為她這一輩子,每一次相信真心時,得到的都是一場謊言。
再或許,現在的莫莉已經不在乎了。
卷宗整理的差不多了,就要將莫莉送審了。
她這些天非常配合,整個人平靜下來,退去之前對峙時周身戒備的鎧甲,陳立彷彿看到了十九年前那朵單純的小茉莉。
只是感嘆這命運,終究對莫莉是不公的,但也同時唏噓,這結果又何曾不是莫莉一步步選擇的。
最後一次提審莫莉時,陳立惋惜的告訴了她一件事,“其實在你和秦瀚陽設計製造證據前夕,警方就已經展開了對擎天的調查,可因為你們的那份匿名信,警方才沒着急提審王志剛,而是想要深入調查,想找出他背後的那些官方保護傘。”
莫莉疑惑的抬頭,陳立說在接到莫莉他們第一封舉報信前,就有人給了警方一份證據。
來自剛回國的陳炳的女兒,陳穎。
據陳穎說,她父親陳炳,也就是陳處長出意外去世后,她和母親就出國了,家裏的很多東西都變賣了,只帶走了父親送她的魚竿,陳炳生前十分喜歡釣魚,她想留這根魚竿作為紀念。
出國后魚竿一直放在倉庫里,直到最近,她和丈夫帶孩子回到剛去美國時的老宅,小孩子頑皮亂翻東西,不小心將魚竿損壞了,她才發現裏面藏了東西。
陳穎將那份泛黃的單子遞給警方,陳立仔細看着,驚訝地發現這是一份多年前,王志剛在陳炳那的審批底單。
講到此,陳立將底單的影印版放到莫莉面前,莫莉看到后,再也控制不住的痛哭出來,她哽咽着,顫抖着,“這就是底單嗎?這就是王唯警官找的那張底單?”
是的,就是王唯一直在找的那張,足以成為當年證明王志剛勾結紡織廠老郭走私的底單,原來陳炳將其藏在了送給女兒的魚竿里,如果當年就找到了,是否,所有人都會是另一個結局?
不管如何這案子終於要結了。
陳立不知為何,反而內心空落落的。
因為真相太讓人不可思議,也太令人唏噓。
然而就在送審莫莉那天,押解她出警察局大門,準備上警車前,門口竟然來了快遞員說,有人送了一束花給莫莉小姐。
小寒皺眉過去,詢問誰送的,可花店的人只說是有人電話定的花,沒有見到本人。
陳立看着那束茉莉,問道,“莫莉,你有什麼朋友,知道你今天送檢?”
但又想到莫莉現在哪還有什麼朋友,除了蘇可欣。
但蘇可欣也因替換身份的事被捕了,所以不可能是她找人送的花。
而莫莉,此時卻呆愣在原地,不可思議的看着那束茉莉花,眼神里是說不出來的情緒。
陳立檢查着,上面沒有卡片,花店的人也說對方沒有留下姓名,只在網上付了錢。
“是他。”
莫莉突然開口,陳立皺眉,“誰?”
問出口的瞬間就意識到了是誰,趕緊讓小寒帶技術部分析電話號碼,和網絡付款信息的追蹤。
難道真的是秦瀚陽,會是他嗎?
莫莉卻看着那茉莉花,整個人激動的難以自控,“送檢之前,還有時間嗎,陳警官,我想去一趟警察陵園可以嗎,我想去看看馮少楠警官。”
莫莉緊張的眼神顫抖看向陳立,後者一下就明白過來,“這是你們的信號?”
莫莉點頭,其實她也不確定是不是他,但內心的激動只有自己知道,他沒有利用她,到最後他也沒有騙她。
莫莉流下了淚,又笑了出來,是這些日子最發自內心的一次笑容。
去警察陵園的路上,陳立回頭看莫莉,她平靜異常,抱着那束花,看向車窗外,就像是去赴約的少女。
回想這些年,在莫莉人生中最美好的年華里,都伴隨着欺騙利用不公,她掙扎過走錯了路,但最終回到原點,找回了最初的自己,哪怕未來都要在牢裏度過,可也許,莫莉從此以後,都是解脫的。
眾人期待,會在馮少楠的墓碑前看到秦瀚陽,但失望了,陵園裏一座座墓碑,就像是一座座刑偵的豐碑。
肅穆莊嚴,可卻沒有任何人的影子。
莫莉的眼中劃過失望,或許,他不會出現了呢?
她走到馮少楠的墓碑前,放下那束茉莉,擦拭着馮少楠泛黃卻永遠年輕的照片,周圍陳立的人都戒備着,等人一露頭就扣住。
可直到送檢時間快到了,不得不離開時,也沒人出現。
陳立也失望至極,但想着就算人不出現,技術部跟進電話和付款信息,說不定很快就會有結果。
然而就在他們上車前,突然風裏傳來聲音,有人叫莫莉的名字。
莫莉回頭,就看到,遠遠的從後面的樹林中走過來一個人。
那人臉色泛着疲憊,早已不是少時的樣子,可那一刻,莫莉彷彿看不到了,初見他的第一面,本能的喊出來,“秦瀚陽。”
這一瞬莫莉突然後悔了,她期盼着他能用如約出現,可當他真的來了,這一刻她卻不忍心了,莫莉猛地大喊,“快走啊,快走。”
可那人卻沒有停下腳步。
他逆着風,隨着午後的光,彷彿什麼都不能阻擋他走向她的腳步。
岳明先反應過來,給陳立信號詢問是否馬上抓人。
陳立卻示意先不要動,看得出來,對方並沒有要跑的意思。
確實,那人走到近前,甚至對旁邊的陳立點了一下頭。
莫莉此時已經淚流滿面,叫着他的名字,“秦瀚陽。”
他看着莫莉,又看了看四周的警察,露出一絲微笑,釋然般的,“別叫我秦瀚陽了,我的名字叫賀子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