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0_激戰(1)
在看到新阿姆斯特丹島之前,他們已經經歷了快三個星期的風平浪靜的日子了。***泰米艾爾因為看到島上那些身體油亮的海豹而歡呼雀躍。大部分海豹都懶洋洋地躺在沙灘上曬太陽,而那些精力更加充沛的海豹則游到船的後面,順着船劃過的水跡嬉戲。這些海豹不害怕水手,甚至不害怕試圖將它們作為射擊練習目標的水兵,但是泰米艾爾一躍進水裏,它們便馬上四處奔逃,即使那些在岸上的海豹也慢慢地移動着身軀,以便遠離海岸線。海豹都跑光了,泰米艾爾圍着船悶悶不樂地遊了一個圈,然後又爬回了船上。經過練習,現在他對這套爬船的動作已經更加地熟練了,而且也極少讓“忠誠號”上下搖晃了。那些海豹漸漸地又游回來。雖然在泰米艾爾把頭伸到水裏太深時,海豹們會潛得更深,但是看起來對泰米艾爾要和它們進行更親密的接觸並不像之前那樣害怕了。他們被風暴一路向南猛吹到將近南緯40度的地方,之前他們已經向東所走完的那段航程也幾乎化為烏有:這可是超過一個星期的航程啊。在和勞倫斯一起在航海圖上商討問題時,瑞雷說道:“我想對於我們來說,唯一的好處就是南亞的季風終於來了。從這裏開始,我們可以向荷屬東印度徑直航行,將會有一個半月的時間不能登岸,但是我已經派了小船登上新阿姆斯特丹島,捕獵一些海豹來補充我們幾天的給養,這段航程應該可以順利完成。”
激戰183
桶子裏裝着的腌海豹肉出陣陣的臭味。為了保持肉質的新鮮,兩打新鮮的海豹屍體被系在桅杆上的肉架上。第二天,重新出海后,那些中國廚師在甲板上屠宰了近半的海豹,把頭、尾、內臟等統統扔出船外,真是驚人的浪費。接着他們給泰米艾爾獻上了一堆輕烤過的肉排,泰米艾爾嘗了嘗之後說道:“和着這麼多胡椒來吃真是不錯,或許應該多放些烤洋蔥。”現在他對食物已經變得有點講究了。廚師們馬上按照他的口味調整了一下菜式,因為他們依然像以前那樣急於迎合他的口味。然後泰米艾爾便高興地大快朵頤起來,全都吃光后,又躺下來享受了一段小睡的時光。很明顯,他對船上的廚師和軍需官們非常不滿,對整船的船員們也一樣不滿。中國廚師們並沒有洗去自己身上的污垢,而上層甲板幾乎就像被血沖洗過一樣。因為這件事是在下午生的,所以瑞雷認為他不可能讓船員們在一天之內兩次清洗甲板。當勞倫斯和他以及其他高級船員坐下來吃晚飯時,那股氣味撲面而來,尤其是當那些小窗必須關上時。為了防止外面掛着的那些還剩下來的海豹屍體的更為刺激性的氣味飄進來,必須把這些小窗關起來。不幸的是,瑞雷的廚師與中國的廚師想到一塊去了:桌子上的主菜是一道看起來很美味的黃金餡餅,那些本來可以用一個星期的牛油和從開普敦帶來的最後一點新鮮豌豆都放進那些油酥麵糰里去了,並且還有一碗熱得冒着泡的肉汁。但是當切開那個餡餅后,海豹肉的氣味還是一下子就能聞出來,所以整桌子的人都毫無食慾,慢慢地吃着盤子裏的東西。瑞雷嘆了口氣,說道:“這壓根就沒用。”之後便把盤子裏的那份菜又倒回到大盤裏。“杰特森,把這些食物拿到海軍學員們的食堂那裏去,讓他們去吃吧,倒掉怪可惜的。”其他人全都像瑞雷那樣做了,湊合著用完了剩下的菜,但是桌子上卻出現了一處可憐的空白。當僕人們把裝餡餅的大盤拿走後,從門外面甚至可以聽到瑞雷在大聲說道:“那些不懂得怎樣可以表現得更文明的外國佬就是會破壞人們的胃口!”正在他們互相傳遞着酒瓶來安慰一下自己的胃口時,船身突然劇烈晃動起來,勞倫斯以前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船身的跳躍。當波拜克突然說“看那兒”時,瑞雷已經走到艙門前面了。波拜克指着窗外,人們看到:繫着儲肉箱的那條鎖鏈正懸盪在那裏,籠子不見了。所有人都凝視着,甲板上爆出一陣雜亂的呼喊和尖叫聲,伴隨着子彈打穿木頭的聲音,船身突然向右舷偏航。瑞雷先沖了出去,其他人也跟着沖了出去。就在勞倫斯順着樓梯往上爬時,船又被撞了一下,他滑下了四個梯級,差點把格蘭比撞下樓梯。所有人一起跳上了甲板,就像玩偶匣里那個突然跳出來的玩偶一樣。一條還穿着鞋和絲襪的血淋淋的彎曲的腿橫卧在左甲板的通道上,這條腿竟然是值班海軍學員雷諾斯所剩下的唯一的東西了!另外兩個人的屍體躺在圍欄上一個已經裂成碎片的半月形的缺口上,很明顯他們是被大頭短棒打死的。在龍甲板上,泰米艾爾坐起身來,充滿着野性的眼睛正四處張望。甲板上的其他人或是跳躍着往上攀到索具上或是攀爬着船前部的樓梯,那些海軍學員們也爭先恐後地與這些人一起向前部的樓梯爬去。瑞雷飛躍過去,努力控制住雙輪,並叫嚷着讓其他一些水手來幫他,在一片嘈雜聲中,他大聲高呼道:“升起船的旗幟!”舵手拜森已經無影無蹤了,船仍然在緩慢偏離航道。此時,船仍然平穩地行駛着,肯定沒有碰到暗礁上,而且船四周的視線範圍內也沒有其他船的蹤跡。“水兵們,馬上進入戰鬥崗位!”戰鼓擂起來了,淹沒了任何找出究竟生什麼事的希望,但這卻是讓恐慌的船員們恢復秩序的最好方法,而恢復秩序是現在最迫切需要做到的事。“加耐特先生,如果您願意的話,請馬上把小艇從船邊放下去。”波拜克大聲叫道,這時的他正大步走到船的護欄中部,穩了一下帽子。他仍像往常一樣穿着最好的大衣去吃晚餐,給人一種高大和正式的印象。他說道:“格里格斯,馬斯特森,你們這是什麼意思?”他說的是桅樓上幾個正在驚恐向下面看的人。“你們都已經一星期沒有喝酒了,快下來拿起你們的槍!”勞倫斯一邊沿着甲板的通道行進,一邊命令船員們回到正確的位置上去。這時候,一名水兵單腳跳着走了過去,他正在嘗試着穿上一隻剛塗完黑色鞋油的靴子,但由於雙手還滿是油污,因此在皮革上打着滑。船尾臼炮的炮手們正艱難地移動着。“勞倫斯,勞倫斯,究竟生了什麼事?”泰米艾爾看到了他,問道,“我正睡覺呢,生了什麼事?”“忠誠號”又向另外一側猛地搖了一下,勞倫斯搖搖晃晃地撞上了船的圍欄。在船的另外一側,一道巨型水柱突然噴射而出,濺落在甲板上,一個像龍的怪物頭冒出了圍欄:一個圓圓的鼻子後面長着一雙巨大而可怕的橙色眼睛,網狀的脊背後面還拖着長長的黑色海草,怪物的嘴裏還叼着一條軟軟的胳膊。它張開下顎,猛地把屬於那條胳膊的頭吐了出來,其他部分全吞到肚子裏去。怪物的牙齒已經被血洗得鮮紅鮮紅了。瑞雷叫喊着,讓右舷的舷炮齊射。甲板上,波拜克在一門臼炮上集合了三組炮手:他打算讓炮手們把臼炮對那頭怪物直接瞄準。他們把臼炮的滑車組鬆開,最強壯的那幾個炮手堵着炮的輪子。所有人都大汗淋漓,但都沒有說話,只是出低沉的哼哼聲。他們都以最快的速度工作着,臉上略顯帶綠的蒼白。這門可以射42磅重炮彈的炮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準備好的。麥克雷迪在桅樓上聲嘶力竭地叫道:“開火,開火,你們這些混賬的黃屁股磨坊工!”他已經把自己的槍重新上好子彈了,其他水兵們則延誤了一下,才向這頭怪物來了個雜亂地群射,可是子彈根本無法打進它的身體。它那蛇形的脖子被厚厚的層層疊疊的既泛藍又泛銀金色的鱗片覆蓋著。這時,這條海蛇出了一聲低沉的沙啞聲,撲向了甲板,把兩個人打倒在地后,又咬住了另外一個人。從怪物的嘴裏面還傳出了都耶爾的尖叫聲,他的腿此時還在瘋狂地亂踢着。“不!”泰米艾爾叫道。“停下來!停下來!”緊接着泰米艾爾還說了一通中文。那條海蛇漫不經心地看了看他,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同時,都耶爾的兩條腿已經分別重重地掉到甲板上,血在空中噴洒着。泰米艾爾幾乎一動不動地恐懼地盯着那頭怪物,眼睛死死地看着海蛇那個嘎嘎作響的下顎,而泰米艾爾脖子上的翎頜已經全都服服帖帖地貼在脖子上了。勞倫斯高喊着他的名字,他才回過神來。在他和那條海蛇之間是前桅杆和主桅杆,所以他不可能徑直向那頭怪物走過去。因此,他從船頭跳躍而起,緊貼着船身飛了一圈,來到了海蛇的身後。那條海蛇的頭部跟着泰米艾爾的移動軌跡轉了一圈,此時蛇身更加突出水面了。隨着它的身體越來越突出水面,那細長的前腿落在了“忠誠號”的圍欄上。它那極長的不自然的指爪之間佈滿了蹼,它的身體比起泰米艾爾來瘦不少,只是沿着身長逐漸變粗厚了一點。但是它的頭比起身體來大了很多,尤其是那雙比晚餐盤還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透出陰沉的野性,讓人害怕。泰米艾爾俯衝下來,然而他的爪子在怪物銀色的身上打了個滑,還好他仍然設法抓住了怪物的身體。雖然這條海蛇的身長很長,但是它身體很瘦,泰米艾爾把前爪幾乎握成圈狀才抓住了它。海蛇再次出了一聲低沉而沙啞的叫聲,喉嚨里則出冒泡的聲音,身體一扭,貼住了“忠誠號”。它仍然在咀嚼着下垂的下頜里的肉,喉嚨仍在出叫聲。泰米艾爾調整好自己的位置,並把海蛇向後扯去,雙翼拚命地拍打着空氣。船身在泰米艾爾和海蛇的合力作用下已經嚴重地傾斜了。各個艙口裏都傳出了一陣陣的呼叫聲,此刻海水已經從最下層的炮口處湧進來了。“泰米艾爾,放開它!”勞倫斯叫道,“船要翻了!”泰米艾爾被迫鬆開了爪子,而那條海蛇現在似乎只想快點脫離他——它在船上爬行前進着,撞歪了支撐主帆的帆桁,又把迎面飛來的索具撕開,而它的頭為了避開障礙物在迂迴前進着。勞倫斯在海蛇的黑色瞳孔里看到了自己被不可思議地拉長了的倒影。那條海蛇向一旁眨了一下眼,並爬了過去,就像厚厚的半透明保護套從圓球上滑過一樣。格蘭比正拉着勞倫斯向樓梯的方向走去。這頭怪物的身體可真是夠長的,頭部和前腿已經淹沒在船的另一邊的波浪下時,後腿和臀部甚至還沒有出現在人們的視野內。當它的身體不斷起伏前行時,它的鱗片漸次變成了深藍色和彩虹里的那種紫色。勞倫斯甚至從沒有見過一種,哪怕只有這頭怪物十分之一長度的動物。那些即使在巴西對面海岸的暖水裏的大西洋海蛇也不過是12英尺長罷了,而那些每當船靠近時便潛下水裏去的太平洋海蛇,人們也不過是經常只能見到它們的鰭破水而入,僅此而已。大副塞科勒也正在氣喘吁吁地上樓梯,手裏拿着一把七寸寬的大銀鏟子。這把鏟子被倉促地綁在一條圓木上。在被徵用上船前,他本是南海的一條捕鯨船上的第一副官。他把鏟子扔到甲板上,接着馬上後退,從空隙里看到了勞倫斯,大叫道:“先生,先生,叫他們留心!噢,上帝啊,這頭怪物會把我們纏起來的。”在塞科勒的提醒下,勞倫斯想起來他曾經見到過劍魚或是吞拿魚與海蛇搏鬥時,被海蛇纏繞起來並最終被它窒息致死的景,這可是它們最喜歡的用來捕殺獵物的方法。瑞雷也聽到了這聲警告,正召喚着船員們去拿斧頭和劍。勞倫斯從遞上樓梯的第一籃武器里取了一把斧頭,並跟着其他十幾個人一起砍起蛇身來。但是蛇身仍然在移動着,他們砍了下去,只見到了一些淺灰白色的油脂,連肉都砍不到,更不要說把蛇身砍斷了。塞科勒說道:“頭!注意蛇的頭!”他正站在圍欄的邊上,鏟刀已經預備好了。他的手緊攥着鏟刀柄,焦躁地快速地移動着。勞倫斯把斧子交給了另外一個人,並嘗試給泰米艾爾一些指示。泰米艾爾仍然沮喪地在半空盤旋着,由於那條海蛇的身體太貼近船的桅杆和索具,他不能撲下去來與它搏鬥。在船的同一邊,就像塞科勒所警告的那樣,那條海蛇的頭再次破水而入,它那已圍成匝的身體開始收緊了。“忠誠號”開始出吱吱嘎嘎的聲響,圍欄已經破裂了,船身在海蛇的壓力下開始傾覆。波拜克讓射手們站好位置,做好了射擊準備:“大家站好了!等我的信號!”“等等!等等!”泰米艾爾叫道,勞倫斯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叫。波拜克並沒有理會他,叫道:“開火!”於是,那門臼炮出了一聲咆哮,炮彈直飛入水裏,正好打中海蛇的脖子。那怪物的頭被這下衝擊撞向了一邊,水裏冒出了一股燒熟了的肉的氣味。可是這下炮擊並沒有產生致命的影響,那頭海蛇只是因為疼痛而咕嚕了一聲,反而把船纏得更緊了。波拜克從不畏縮,雖然現在那條海蛇的身體僅僅離他只有半英尺之遙,他仍然站得筆直。煙霧一散盡,他便說道:“快清空炮筒!”然後讓射手們準備另外一輪射擊。但是,他們至少還需要三分鐘才能再次射擊,因為炮打完后正處於一個不好的位置,而且三組炮手一起來打一門炮也產生了一些混亂。突然,臼炮邊上的一段右舷欄杆在海蛇身體的壓力下爆裂開來,變成了許多呈鋸齒狀的碎片,這些碎片就如同加農炮散射一樣致命。其中一塊深深地插進了波拜克的胳膊里,鮮血馬上染紅了大衣的袖口。徹爾文斯舉起雙手,喉嚨里出咕嚕聲,突然重重地倒在了炮上。迪菲德往後退到了地板上,一塊碎片從右邊插入了他的下頜,另一頭從下巴穿了出來,血不斷滴了下來,但他並沒有倒下去。泰米艾爾仍然在海蛇的頭部附近前後地盤旋,對它大聲咆哮着。但是他並沒有使出吼叫聲,可能是怕出吼叫時離“忠誠號”太近了:像這樣的已經摧毀過華勒雷的聲波會把海蛇和船上的人一齊埋進海底。勞倫斯在船邊上命令泰米艾爾去冒一冒這個險,不要管那麼多了。因為儘管船員們在狂似的砍蛇身,但是蛇身那厚厚的表皮根本就砍不進去,而“忠誠號”隨時都有可能被海蛇弄到無法修復:如果船的復肋材裂了或是更壞的況——龍骨彎了——的話,他們可能永遠也不能把船開回港口了。但是,就在勞倫斯命令泰米艾爾去那樣做之前,泰米艾爾突然出了一聲低沉而又沮喪的呼叫聲,在空中拍打了一下后,收起了雙翼:他就像一塊石頭那樣向下墜去,張開爪子徑直向海蛇的頭部抓去,把它的頭拉到了水面以下。強大的衝力把他自己也拉到了水裏,一塊像深紫色的雲一樣的血塊在水裏蔓延了開來。勞倫斯大聲呼叫道:“泰米艾爾!”勞倫斯不顧一切,在顫抖和痙攣的海蛇身上艱難地走了一段路,然後沿着已經被血浸得滑滑的甲板上半爬半跑地走到了圍欄邊。他爬上圍欄,攀上主桅杆的鐵鏈,格蘭比上來試圖拉住他,但是沒有成功。他兩腳踢飛了靴子,跳進了水裏,但是他的頭腦里並不十分清楚下水后究竟要做什麼。他只可以游一小段的路程,而且手裏既沒有刀也沒有槍。格蘭比也想爬上圍欄跳下水去幫他,但是船身晃得就像兒童遊樂園裏的搖木馬一樣,他幾乎連站都站不穩了。突然,一陣劇烈的顫抖反方向地沿着那條海蛇的銀灰色的身體傳了過來,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這陣顫抖。怪物的後腿、臀部以及尾巴從水裏面劇烈地跳躍而出,然後便又落回了水裏,激起了無數的水花,終於,它一動也不動了。像釣魚用的浮子一樣,泰米艾爾突然浮出了水面。身體的一部分躍出了水面,然後又落到水裏去了。他一邊咳嗽,一邊急速而又雜亂地說著什麼,並且吐着唾沫,爪子上滿是血。在喘息的間歇,他說道:“我想它已經死了。”之後他朝着船的方向慢慢地蹚水過去。不過,他並沒有爬上船,而只是靠着“忠誠號”在做深呼吸,靠本身自然的浮力浮在水面上。勞倫斯就像一個小男孩一樣吃力地爬到了他的背上,躺了下來,輕輕地撫摩着他,如同泰米艾爾一樣感到舒服。泰米艾爾太累了,所以不能馬上爬回到船上。勞倫斯登上了一艘小艇,叫來凱因斯給泰米艾爾來檢查,看他是否受了傷。他的身上有一些抓傷的傷痕——其中一處傷痕是一個難看的鋸齒狀的牙齒印——但是並沒有受什麼嚴重的傷。然而,凱因斯再次聽了聽泰米艾爾的胸膛后,面色凝重地說,有一些海水進了他的肺里去了。在勞倫斯的極大鼓勵下,泰米艾爾又回了船上,而“忠誠號”比平常泰米艾爾爬上船時更為吃水,這既是因為他已經很疲勞了,也是因為船本身況比較糟糕。雖然爬上來時弄破了一些圍欄,但是最終他仍然設法回到了船上。現在,即使如波拜克那樣在意船外表的人也不會因為泰米艾爾弄破了一些圍欄而去責備他了。事實上,就在泰米艾爾重重地落到甲板上時,一陣疲倦但真摯的歡呼聲從船上傳了出來。泰米艾爾在甲板上剛一站好,凱因斯便說道:“去船邊,頭朝下”。他嘟嘟囔囔地了一陣牢騷,雖然現在他只想睡覺,但還是按凱因斯的話做了。當把頭和身體往外傾斜到遠得有點危險的地方后,用有點壓抑的聲音開始抱怨道他有點犯暈了,但是他還是設法咳出了一些海水,完成了凱因斯的命令。他慢慢地曳着步子從船邊往回走,在甲板上安置好自己的位置后,蜷成一團躺了下來。“你想吃點東西嗎?”勞倫斯問道,“新鮮一點兒的東西?一頭羊?我讓他們按照你喜歡的口味來烹調。”“不,勞倫斯,我現在一點兒東西都不能吃,一點兒也不能。”泰米艾爾說道,但是他的話讓人有點聽不清楚,他把頭藏在翅膀下面,肩胛之間還可以看到有些戰慄,“讓船員們把海蛇的屍體弄走吧。”那條海蛇的屍體仍然像伸開四肢似的橫卧在“忠誠號”上,頭部在左舷一側的水面上漂浮着,現在船員們可以看到它那令人印象深刻的身長了。瑞雷派人到艇上去丈量了它從鼻子到尾巴的長度:超過250英尺長,這至少是勞倫斯聽說過的最大“帝王銅”的體長的兩倍,這也是為什麼雖然它身體直徑還不到20英尺,卻可以把整艘船纏住。“這是一種海龍。”當孫凱走上甲板來看究竟生了什麼事時,告訴他們它是什麼。他告訴船員們,在中國海也有類似的怪物,不過通常比這海龍要小。沒有人提議要吃掉它。丈量結束后,那位中國詩人,同時也是一位畫家,同意把這頭怪物畫下來,而斧子再次砍到了海蛇的身上。塞科勒帶領着大家,用鏟刀熟練地一下一下地砍下去。普萊特用了三下重擊砍開了它那重裝保護着的脊柱。之後,海蛇本身的重力和“忠誠號”的緩慢前進力幾乎馬上就把剩下的工作完成了。那些剩下的肉和皮斷開了,聲音就像撕裂織物那樣,而那已經分開成兩半的身體從船的兩邊滑了下去。在水裏,在蛇的屍體周圍,不少“活動”已經開始了:鯊魚在撕咬它的頭,其他一些魚類也是。現在一場越來越激烈的爭鬥正在海蛇那被砍成兩半的血淋淋的身體周圍展開。瑞雷對波拜克說道:“還是盡我們所能儘快重新啟程吧。”雖然主帆、後桅縱帆以及索具遭到了比較嚴重的損壞,不過前桅和索具並沒有受到損傷,只是一些繩索糾纏在了一起,船員們設法在順風時張開了一小幅風帆。他們就這樣讓那海蛇的屍體漂浮在海面上,重新開始了旅程。大約一個小時后,浮在水面上的那條海蛇的屍體就變成了一條銀色的線。甲板已經打掃過了——剛用硬刷擦洗過並且撒上了甲板磨石,還用開水閘再沖洗了一遍,水歡快地從水閘里沖了出去。木匠和助手們砍了一對圓木來代替損毀的主帆和後桅縱帆的上桅帆上的橫杆。船帆受到了很大損壞。船員們需要從儲物室中取出備用帆布。但是讓瑞雷憤怒的是,這些帆布已經被老鼠咬壞了,因此船員們要緊急修補了一下,然而此時太陽快要下山了,那些新的船纜只能在早上才能裝配起來。船員們終於可以放鬆下來,在火把的照耀下開始晚餐了。晚餐后,船員們都睡覺去了,沒有像通常一樣設置警戒。勞倫斯仍然赤着腳,吃了一點羅蘭給他拿過去的咖啡和餅乾之後,來到了泰米艾爾的身旁。泰米艾爾仍然不太振奮,而且沒有什麼食慾。勞倫斯擔心泰米艾爾受了什麼內傷,不能馬上察覺,便嘗試着哄勸泰米艾爾,試圖讓他從低迷的精神狀態中走出來,但是泰米艾爾無精打采地說道:“不,我根本沒有受傷,也沒有病。我現在好着呢。”“那究竟是什麼讓你這麼苦惱?”勞倫斯終於試探性地問道,“你今天幹得很好啊,你拯救了整條船。”“我所做的一切不過就是幹掉了它,我並不認為這有什麼值得驕傲的。”泰米艾爾說道,“它並不是敵人,也並不是因為什麼原因來襲擊我們的。我想它來到這裏,僅僅是因為它餓了。我認為我們的射擊和炮擊讓它受到了驚嚇,這就是為什麼它要攻擊我們的原因。我本希望它可以明白,然後便會走開。”勞倫斯雙眼盯着泰米艾爾,他並沒有想到泰米艾爾可能並不像他那樣把這條海蛇看作是一頭殘忍的怪物。“泰米艾爾,你不會認為這頭怪獸有什麼地方像條龍吧,”他說道,“它既不能說話,也沒有智慧。我敢說你說它來找吃的是正確的,但是任何動物都會去捕獵。”“你怎麼能夠這樣說?”泰米艾爾說道,“你的意思是它既不說英語,也不說法語,也不說中文,可是它是一頭海洋生物啊。如果它不是被人類在箱子裏養大的話,它應該怎樣才能學到人類的語呢?雖然我自己不懂得這些語,但是這並不代表着我是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