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9_啟航(1)
“我不是有意干涉您的事,”白瑞德將軍作出很勉為其難的樣子,說道,“但是每年這個時候,在東季風結束之後,到印度的風向,都很難預測。走了半天,很可能會被風吹回到原處。我覺得現在最好是等着凱里頓勛爵到來,特別是在皮特相逝世之後。”白瑞德將軍很年輕,但總是拉長着臉,一臉緊張,語氣堅決,制服立起的領子頂着下巴,以至於他的脖子不得不僵硬地直立着。新任的英國地方長官還沒到來,白瑞德暫時代理開普敦殖民地的事務,坐鎮在桌山腳下城鎮中部戒備森嚴的城堡中。城堡庭院裏灑滿了陽光,軍隊正在訓練,士兵的刺刀在陽光中閃着淡淡的光亮。四周環繞的圍牆擋住了從岸邊吹來的涼爽的海風。“我們不能就這樣在港口裏一直待到六月,”哈蒙德說道,“如果我們出航,在海上受到耽擱也比這樣好。至少嘗試匆忙趕路要比在永瑆王爺面前無所事事要好。他一直在問我還要走多久,我們要在哪裏停留。”“對我而,只要獲得補給,我當然樂意出航了!”瑞雷答道,他放下空的茶杯,向傭人點頭示意再滿上,“畢竟我們這艘船不是艘快船,不過我願意出1000英鎊,希望不要遇到壞天氣。”“事實上,”之後和勞倫斯一起回到“忠誠號”時,瑞雷說道,“我想在颶風中測試一下船的性能。當然我不是真的指這樣的壞天氣,只是指一般的壞天氣,也許是小雨什麼的。”為了走完前方剩下的更遠的航程,他們一直在做着準備:不但買了家畜,而且也打包保存更多的腌肉,因為港口目前並沒有正式的海軍供應。幸運的是,供給並未出現短缺。當地居民雖然不太同意佔領,但卻願意出售他們的家畜。勞倫斯現在更關注泰米艾爾的需求,自從感冒之後,他的胃口大減,開始挑食,抱怨食物沒有味道。城裏沒有合適的隱蔽處,不過在沃雷的提醒之下,白瑞德預先知道了他們的到來,在停泊口旁安排出一大塊空地,龍可以在這裏舒服地休息。泰米艾爾飛到空地上,凱因斯對他進行了更徹底的檢查:泰米艾爾直接低下頭,貼在地面上,張開大嘴,醫生提着燈籠爬了進去,小心翼翼地穿行於手臂大小的牙齒之間,進入到龍的喉部。和格蘭比一道,勞倫斯在外面焦急地觀望着,看到泰米艾爾窄窄的分叉的舌頭,平常應該是粉色,現在卻顯出一層厚厚的白色,摻雜着點點紅斑。“我猜這紅斑就是為什麼他嘗不出味道的原因,照我看來,他的氣管沒有什麼異樣。”凱因斯爬出泰米艾爾的大嘴后,聳聳肩說道。一群小孩——既有殖民者的孩子,又有當地人的孩子——圍在空地圍牆邊上,向里張望,如同看雜技團表演一樣。凱因斯接著說道:“他們同樣靠舌頭辨別滋味,所以應該是舌頭的問題。”“這不是普通癥狀,是吧?”勞倫斯問道。“我沒遇到過龍因為感冒而失去胃口的況,”格蘭比神焦慮地插了一句,“一般來說,他們應該更容易餓。”“他只是比大部分龍更挑食罷了,”凱因斯說道,“病癒之前,你要強迫自己進食,知道嗎?”他轉向泰米艾爾補充道:“來,這有些新鮮的牛肉,吃了他吧!”“我試試,”泰米艾爾回答,嘆了口氣,如同抱怨一般,“但是在嘗不出滋味的況下,不停地咀嚼真是一件煩人的事。”雖然提不起精神來,但泰米艾爾還是很順從地吃下了幾塊牛肉,大部分未加咀嚼就吞下了。隨後,他繼續在坑裏擤鼻涕——這坑是事先挖好的,就是讓他擤鼻涕用的——然後用寬大的棕櫚葉擦了擦鼻子。勞倫斯默默地看着,沿着窄窄的蜿蜒小道從停泊處回到了城堡。永瑆和孫凱、劉豹一起,在正式的客房裏休息。薄薄的紗窗而不是厚厚的窗帘擋住了陽光。兩個傭人站在敞開的窗戶旁,用大張的摺紙為他們扇着風,另一個傭人則謙恭地站在一旁,不斷地倒着茶。相反,勞倫斯則大汗淋漓,衣衫不整。一天的奔波之後,他的衣領汗濕了,貼在脖子上,靴子上佈滿灰塵,血跡點點。血是被泰米艾爾未吃完的食物濺上的。叫來翻譯,寒暄過後,勞倫斯向三位介紹了泰米艾爾的況,隨後盡量溫婉地請求道:“如果您能借給我您的廚師,讓他們為泰米艾爾以你們的方式做些食物的話,我將非常感謝。你們的做法可能比鮮肉要更有味道。”他剛一結束請求,永瑆就用中文下達了命令,廚師立即被派到了廚房。“坐下來,跟我們一塊等吧!”永瑆出乎意料地說道,傭人為勞倫斯搬來一把椅子,上面鋪着窄長的絲織鋪墊。“不用了,先生,謝謝您的好意!我渾身臟透了,”勞倫斯看了一眼漂亮的綉滿了花的淺黃色鋪墊,連忙說道,“我站着就可以了。”永瑆則再次請他坐下,盛難卻,勞倫斯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椅子的邊緣,端過傭人送上的茶。孫凱向他點頭示意,“有家裏的消息嗎?”通過翻譯,孫凱關切地詢問,“希望他們一切都好!”“我沒收到新的消息,不過謝謝您的關心!”勞倫斯回答。大家接着聊天,談天氣,談起程,過了大概一刻鐘的時間。不久,擺放在麵粉糕餅上,上面撒滿了膠狀調料的一對宰殺過的羊羔,被端出了廚房,推到了空地上。泰米艾爾眼睛為之一亮,調料的味道喚起了遲鈍的味覺,他美美地飽餐了一頓。“我太餓了!”他說道,將灑落在胸前的調料舔個乾淨,隨後低下頭讓勞倫斯幫忙進一步清理。勞倫斯希望他的做法不會傷害到泰米艾爾,因為他在清理的過程中,手上沾上了調料,而調料會對皮膚造成損傷,更甚者會留下疤痕。不過泰米艾爾似乎感覺很舒服,甚至不像之前一樣,要求用更多的水。凱因斯也認為讓他繼續進食是很重要的。勞倫斯幾乎不用要求延長廚師的借用,因為永瑆不僅答應了他的請求,而且要求廚師做得更細緻些。他叫來自己的醫生,醫生建議在泰米艾爾的食物中加入更多不同的牲畜。於是傭人們被派往市場,用白銀這種他們與當地商人唯一共通的語,購買能夠現的任何牲畜,越是當地特色的,就越昂貴,也就越好。對這種做法,凱因斯雖然有異議,但並不擔心。勞倫斯在表達謝意的同時,由於內疚自己不夠真摯,也沒有加以干涉,即使是看到傭人每天都從市場成堆地運回越來越奇異的東西:企鵝,做成裏面填充着穀物、漿果和企鵝蛋的菜肴;腌熏的象肉,這是由願意到內陸冒險的獵人們獻上的;毛粗濃雜亂的大尾巴的綿羊,身上長着長長的毛而不是普通的羊毛;當然還有更加奇怪的調料、蔬菜等。中國人一直堅持這樣做,認為這對龍有好處,儘管英國方面的傳統是固定他們的食物品種。而泰米艾爾則對這些食物全部接收,也沒有產生什麼副作用,除了常常放屁之外。當地的小孩經常跑來看泰米艾爾,戴爾和羅蘭總是爬到泰米艾爾身上,孩子們變得膽大起來。他們開始將搜尋奇異牲畜視為一種遊戲,當看到新的菜肴時都會歡呼雀躍,或是偶爾地對那些他們覺得不夠新奇的菜肴嗤之以鼻。當地的小孩是該地區不同部落的成員,大部分以放牧為生,剩下的以在山林中種植草料為生,這些人對這種遊戲的興緻更高,每天都會帶來先輩們認為不適宜使用的食物。其中最奇特的東西是五個孩子帶來的一個畸形的菌類,根部上還覆蓋著濕黑色的泥土,樣子像蘑菇,但長了三個棕色的菌帽,沿着根莖生長,一個接着一個,最大的一個徑長兩英尺,散着惡臭。孩子們側着臉,相互在手中傳遞着,同時尖聲叫喊着。中國傭人興緻勃勃地把蘑菇帶回了城堡廚房,付給孩子們一些彩色絲帶和貝殼。不久,白瑞德將軍來到空地上,對此抱怨不已。勞倫斯隨他回城堡查看,還沒有進入城堡時,就對這蘑菇有了些了解。沒有明顯的煙霧,但空氣中卻瀰漫著烹飪蘑菇時的氣味,就如同潮濕季節里生長在甲板樑上的白菜和青苔,出一股酸腐的、令人倒胃口的味道。廚房外側的街道上,平常聚集着當地商人,現在已空無一人。由於這一氣味,城堡的大廳幾乎無法待下去了。中國客人們的住所由於遠離廚房,並未受到影響。不過士兵居住區直接受到了影響,他們根本無法在這樣的空氣中進食。忙碌着的廚師們,在勞倫斯看來,他們的味覺已經由於連日來連續烹調刺激性的食物而變得麻木。他們通過翻譯解釋說還沒加入任何調料,所以不可能有味道。勞倫斯和白瑞德能做的就是要求他們交出燉鍋。白瑞德將軍命人用粗大的樹枝把鍋抬到空地去。勞倫斯跟在他們後面,不敢喘太大的氣。然而,泰米艾爾對他卻有獨鍾,因為他更加高興地的是能夠嗅出氣味,而不僅僅在於好吃與否。“這聞起來可真好!”泰米艾爾說著,等不及地看着人們將燉湯澆在肉上。泰米艾爾吞下一頭產自當地的牛,並把燉鍋舔得乾乾淨淨。勞倫斯則在不遠處滿臉疑惑地看着。飯後,泰米艾爾伸開四肢,舒服地進入夢鄉,嘟囔着,不時打着嗝,如同喝醉一般。勞倫斯走上前來,現泰米艾爾這麼快就睡着,這讓他很警惕。不過泰米艾爾突然醒了,高興地看着勞倫斯,不住地用鼻子蹭着他。他的呼氣如同先前的惡臭一樣讓人無法忍受,勞倫斯把頭轉開,忍住噁心。泰米艾爾再次睡過去,勞倫斯終於可以從龍的擁抱中掙脫出來。勞倫斯不得不清洗一番,換上乾淨的衣服,讓自己看上去像樣一點。即使這樣,之後一段時間,他仍能感覺到自己頭上存留的氣味。他感到難以忍受,而這讓他有理由向中國人提出意見。這並沒有惡意,但卻沒有受到他所希望的重視:聽到勞倫斯所介紹的蘑菇帶來的影響后,劉豹笑得前俯後仰。當勞倫斯提議應該規範、限制龍的飲食時,永瑆加以拒絕:“如果每天都為龍準備同樣的食物,這是對他的冒犯。放心吧,廚師會更加小心的。”勞倫斯只能無功而返,懷疑自己被剝奪了對泰米艾爾的飲食控制。他的擔心不久就得到了證實。在睡了相當長時間、不同以往的一覺之後,泰米艾爾的狀況大大改善,不再鼻塞流鼻涕了。幾天後,泰米艾爾的感冒痊癒了,不過,雖然勞倫斯一再暗示說不再需要中國客人的幫助了,他們依然為泰米艾爾準備飲食。泰米艾爾當然不會拒絕了,即使他的味覺已經開始恢復。“我想我已經能夠分辨出各種調料了。”泰米艾爾邊說邊舔乾淨自己的爪子。他用前肢的爪子抓起食物進食,而不是簡單地在盆里吃。“那些紅色的調料叫做花椒,我很喜歡吃。”“你喜歡就好。”勞倫斯說道。晚些時候,在自己的屋裏吃飯時,他對格蘭比訴苦道:“如果不考慮其他事,他們確實讓泰米艾爾更舒適了,而且保證了他的健康飲食。但我現在無法表示感謝,特別是當泰米艾爾喜歡這樣的飲食時。”“如果你想聽我的意見,最好還是加以干預,”格蘭比自己也抱怨說,“難道我們回國后還要用這樣的方式來為泰米艾爾準備飲食嗎?”勞倫斯搖了搖頭,既是針對這一問題,又是針對“回國后”的使用。如果能確定何時回國的話,他也許會樂意回答這一問題。“忠誠號”離開非洲,順着洋流向東行進。瑞雷認為這樣會比沿着海岸進入反覆無常的季風帶要好,因為此時的風仍然向南而不是向北吹,在這種況下要穿越印度洋不那麼容易。勞倫斯看着身後的陸地越變越小,消失在海洋之中。航行了四個月後,他們已經完成了到中國的超過一半的路程。隨着離開舒適的港口,以及所有吸引人的人或事之後,類似的鬱鬱不樂的緒開始在船上蔓延。沒有新的信送達開普敦,沃雷之前已經帶來了所有的信件,收到來自家裏消息的希望很渺茫,除非有航速更快的三帆戰艦或者商船能追上他們。但在這樣的季節里,幾乎沒有這類駛向中國的船隻。因此,他們沒有什麼好期待的,幽靈事件的陰影始終籠罩在眾人心上。受到心中恐懼的影響,水手們一個個心不在焉,而這是不應該生的事。離港三天後,勞倫斯在黎明前從不怎麼踏實的睡眠中醒來,透過隔牆,聽到了隔壁的聲響。隔壁住着瑞雷船長手下粗魯的白凱特上尉,正在船身中部值勤。昨天夜裏風向變了,而且變大了。稀里糊塗地,白凱特讓船駛向了錯誤的方向,並且忘記收起主帆和後桅帆。一般況下,有經驗的水手會更正他的錯誤,咳嗽向白凱特示意,直到他出正確的命令。但是現在為了躲避幽靈,水手們都不敢靠近駕駛室,因此當時沒人能提醒他,“忠誠號”現在已向北遠遠地偏離了既定的航線。天空電閃雷鳴,海水上漲了30英尺,原本波浪是溫柔的,帶點半透明的綠色,現在卻變成了巨浪,排山倒海地拍打下來。爬上龍甲板,勞倫斯把外套的帽子往前一拉,嘴唇又干又僵硬。泰米艾爾緊緊地蜷曲着身子,盡量遠離甲板邊緣,他的皮毛濕透了,反射着燈籠的光芒。“我認為他們無法把廚房的火生得再大點兒,不是么?”泰米艾爾有點傷感說道,他從翅膀里探出頭來,眯着眼,不時地咳嗽幾聲。這很可能是真的,在離開港口之前,泰米艾爾已經痊癒,勞倫斯不希望他再次生病。雖然海水有點溫度,但從南邊吹來的狂風卻有點涼。勞倫斯命令船員拿來防雨布給泰米艾爾蓋上,並讓人把這些布縫在一起,這樣就不會被風吹跑。泰米艾爾躲在防雨布下,只露出鼻子,樣子十分滑稽。如果想變換一下姿勢,他就不得不勉強翻動,看上去就像是一堆待洗的衣物。看到泰米艾爾不再被淋濕,不再覺得冷,勞倫斯感到很滿意。他無視來自前甲板的竊笑,也沒注意到凱因斯的到來。在這樣的天氣下,不可能在甲板上看書,但是勞倫斯卻爬進了防雨布中,坐在泰米艾爾旁邊,陪伴着他。防雨布使得來自甲板下方廚房的熱量以及泰米艾爾的體溫都得不到散,不多時,勞倫斯渾身燥熱,不得不脫去衣服,與他心不在焉地交談着,不一會兒坐在泰米艾爾身邊的他就昏昏欲睡了。“你困了嗎,勞倫斯?”泰米艾爾問道,勞倫斯被叫醒,納悶自己是不是已經睡了很久,或者是因為一小塊防雨布落下來擋住了開口部分,因為四周一片漆黑。他從重重的防雨布下鑽出來,現海面已經恢復平靜,正前方是一片紫黑色的雲,延伸至整個海平面,雲端被朝陽染成了深紅色,雲層深處快速閃過幾道閃電,顯出了雲的輪廓。在北方的遠處,少量的流雲正迅速飄過,加入到前方更大的雲層當中,在天上劃出了一條線,正上方的天空依舊很明朗。“終於可以取出風暴鏈了,夥計。”勞倫斯說著,摘下了眼鏡。“也許你應該飛到天上去來躲過這場風暴,”格蘭比走了過來,對泰米艾爾說道。這樣說是很自然的,格蘭比先前在運輸船上工作,專門服役於直布羅陀和英吉利海峽,航海經歷並不是那麼豐富。如果順風,而且之前補充過食物和水的話,大部分的龍都可以在天上待一整天。當運輸船遇上雷暴或者暴風雪時,這是躲避災害的通常做法。勞倫斯只是簡單地搖頭表示回答,“還好我們將防雨布縫到了一起,如果把防雨布固定在鏈條下的話,泰米艾爾會更舒服。”他現格蘭比領會了自己的意思。船員從下面取出風暴鏈,每根鏈條都有一個人的手腕那麼粗,他們把鏈條交叉地固定在泰米艾爾背上。粗繩索被纏繞起來用以加固鏈條,船員扎住所有鏈條交叉點,並將繩索固定在龍甲板的四端。勞倫斯仔細檢查每個繩節,讓人重打了幾個節,直到完全滿意為止。“這會讓你覺得不舒服嗎?”勞倫斯問泰米艾爾,“不會太緊吧?”“我不能移動了,”泰米艾爾邊回答,邊試着做些小幅度的活動,他的尾巴來回甩動,但由於受到限制,並不是那麼容易。“這並不像索具,它是幹什麼用的?我為什麼要穿着它們?”“希望繩子綁得不是太緊,”勞倫斯擔心地說道,並查看着繩節。幸運的是,繩子並未出現損壞。“恐怕我們必須這樣做,”他補充道,“但是如果海洋出現大變化的話,你必須迅速跑到甲板上去,否則可能會滑入海中。這樣讓你很不舒服嗎?”“不,就一點而已。”泰米艾爾說道,但不是很樂意,“要持續多久呢?”“只要風暴繼續,”勞倫斯答道,並向船方向看了看,雲堤正暗淡下去,化為天空中的一片灰色,初升的太陽被遮蓋住了。“我必須去看看氣壓計。”瑞雷的房間裏,水銀柱降得很低。勞倫斯從乘務員手中接過一杯水,站着喝光了,接着又回到了甲板。他離開期間,海水又上漲了10英尺,現在是展現“忠誠號”真正實力的時候了。船劃開波浪,將水推向船體兩側。風暴鏈被降了下來,勞倫斯最後檢查了一遍泰米艾爾,然後對格蘭比說:“把船員都撤到艙內,我來監視船的況。”他鑽進泰米艾爾的防雨布中,和他坐在一起,輕撫着泰米艾爾的鼻子,“恐怕我們要承受長時間的顛簸了。”他對泰米艾爾說:“你想再吃點東西嗎?”“我昨天很晚才吃,現在不餓。”泰米艾爾答道。在黑暗的防雨布中,他的瞳孔顯得更大了,明亮而黑,邊緣帶着一絲藍。隨着泰米艾爾變換姿勢,鋼鏈輕輕作響,“我們之前在‘自立號’上也遇到過暴風雨,但那時我並沒有穿防雨布呀!”泰米艾爾抱怨道。“因為當時你的體型還小,而且風雨也不大。”勞倫斯說道。泰米艾爾的怨氣稍稍平息,但嘴裏不滿地嘟噥着。他不再說話,只是默默地躺着,偶爾用爪子碰碰風暴鏈。他背着船躺着,以便避開海浪。豎起耳朵,勞倫斯可以聽到水手們正忙着收起上桅帆,除了金屬摩擦的聲音之外,所有的聲響都被防雨布隔絕了。上午值勤敲過兩次鈴后,大雨幾乎不間斷地傾瀉下來,沒過龍甲板,到了前甲板。廚房溫度降下去了,風暴結束之前,船上將不會有火。泰米艾爾蜷縮着,緊貼甲板,不再抱怨,只是將防雨布拽得更緊,動着身子甩去身上的水滴。“所有人準備!所有人準備!”瑞雷在遠處,通過風大聲地喊道。水手長聽到命令,船員們爬上甲板,收起了船帆。鐘聲每三十分鐘準時響起,這是大家知道時間的唯一方式。天很早就黑了,太陽下山後就更暗了。一道藍光掃過甲板,淹沒了繩索和支架。在微弱的亮光中,人們看到了浪尖正變得越來越高。即使是“忠誠號”也無法劈開巨浪了,只能行駛在波濤上,急劇上升,勞倫斯順着甲板能夠看到波浪在洶湧。最後,“忠誠號”的船越過了浪尖,幾乎是斜着落到遠處另一巨浪上,積蓄力量,深深扎入湧起的海浪當中,然後又從頭開始爬升。只有瓶里漂流的沙子能分辨出每個海浪間的不同。第二天早上,風依然很大,不過海浪變小了。勞倫斯從不安寧的斷斷續續的睡夢中醒來,泰米艾爾拒絕進食,“我吃不下東西,即使飯菜送到我面前!”勞倫斯詢問他時,泰米艾爾說道,說罷再次閉上眼睛,此時他已經筋疲力盡了。格蘭比替換勞倫斯值勤,他和一些船員站在甲板上,擁擠在泰米艾爾另一側。勞倫斯叫來馬丁,吩咐他去取些抹布。此時的雨跟浪花混在一起,無法飲用。不過幸運的是,船上有足夠的淡水,風暴來臨之前,儲水管里的水都是滿的。雙手抓着甲板上從船頭到船尾的救生索,馬丁躡手躡腳地爬向水桶,取回了抹布。當勞倫斯輕拭去他鼻子上的鹽分時,泰米艾爾幾乎一動不動。天上看不到太陽。雨隨着風而來,來勢兇猛,將大家淋得渾身都濕透了。放眼望去,遠處的地平線上也是波濤洶湧。弗瑞斯上來后,勞倫斯把格蘭比派了下去,自己吃了些餅乾和硬奶酪,他不想離開甲板。隨着時間推移,雨越下越大,天氣比先前冷多了。巨浪從兩側重重地拍打着“忠誠號”,浪高几乎達到了前桅的高度,大量的水落下,拍打在泰米艾爾身上,將他從睡夢中驚醒。大水把幾個飛行員掀倒,他們在水中掙扎着。在波提斯被從龍甲板上沖走,跌落樓梯之前,勞倫斯抓住了他,不過他自己也費了好大的勁,直到波提斯抓住救生索,然後站穩了腳跟。泰米艾爾半醒過來,有點驚恐,一邊叫着勞倫斯,一邊撞擊着防雨布。甲板在他的重壓下出現了變形。勞倫斯爬過濕透了的甲板,將手放到泰米艾爾一側,這下他放心了,“這只是波浪,我在這裏,不要擔心!”勞倫斯急切地說。泰米艾爾不再撞擊防雨布,低下身子,貼近甲板,但此時繩子出現了鬆動。在最需要它們的時候,風暴鏈卻變鬆了,而大海卻越加兇險了,所有人甚至飛行員都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去重新打緊繩節。“忠誠號”又爬上了另一個波浪,危險地傾向一側。泰米艾爾抓住了風暴鏈,再次把它勒緊,他下意識地將爪子扎進了甲板,試着抓住風暴鏈。橡木船板被他一抓,頓時裂成碎片。“弗瑞斯,到這來,跟泰米艾爾待在一起!”勞倫斯大聲叫道。波浪不斷地衝上甲板,勞倫斯摸索着從一條救生索爬向另一條,用手毫無方向地尋找着繩索。繩節受到浸泡,已經極為牢固,加上泰米艾爾抓着繩索,繩節勒得更緊了。勞倫斯只能扯動鬆動的繩節,每次努力都要費上很大的力氣。泰米艾爾盡量平躺着,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保持自己的空間上了。在甲板上,勞倫斯看不到其他人,浪花使他雙眼模糊,繩子把他的手勒得生疼。第一值班鐘聲響了兩次時,雲層後面的太陽開始落下。通過眼角的餘光,勞倫斯看到一對影子移了過來,李得維斯跪在他身後,幫他拉緊繩子。李得維斯拉着繩子,勞倫斯綁緊繩節。波浪來臨時,兩人相互依靠,躲在纜柱之後。最後,風暴鏈被重新綁緊。幾乎無法張嘴說話,勞倫斯只是簡單地指了指左舷的第二個纜柱,李得維斯會意地點點頭,兩人隨即向纜柱出。勞倫斯走在前頭,抓住扶手,在大炮間爬行要比在甲板上行走容易得多。又一個海浪打來,此時勞倫斯正放開扶手,爬上第一門短炮,李得維斯見狀大叫起來。勞倫斯聽到叫聲轉過頭來,看到一塊黑影朝自己的頭上打來,他下意識地舉手保護頭部。手部因此遭到重重一擊,如同被木棍打到一般。跌落時,他試着用一隻手抓住短炮的尾部。又一個黑影向他移動過來,勞倫斯一陣困惑。李得維斯正試着爬回去,舉着雙手。一個海浪過來,將李得維斯沖走,頓時無影無蹤。勞倫斯緊緊抓着短炮,在海水中來回晃動,不住地甩着腿。他的靴子裏滿是水,像石頭一樣沉。頭鬆了下來,他往後仰,盡量不讓頭擋住視線,試着用另一隻手抓住正在下沉的橫杆。他震驚地現身後馮力那張恐懼又絕望的蒼白的臉,原來他也抓住了這個橫杆,正在從另一頭用力。兩人來回拉鋸着,勞倫斯在甲板上半伸開四肢,鞋跟牢牢地蹬在甲板上。風好像是參與拉鋸的第三方,不住地吹向他倆,最終風取得了勝利:橫杆滑出了勞倫斯因綁繩索而失去直覺的手。馮力依然站立着,跌跌撞撞,之後他雙手張開,如同要擁抱風一樣。風把他吹過扶手,吹進翻湧的海水中,不見了蹤跡。勞倫斯掙扎着站穩,朝扶手望去,馮力和李得維斯均不見了蹤影。他甚至看不到水面,因為海上起了很大的霧,沒有人看到這個場景。身後,鐘聲叮噹響起,是轉動氣壓計的時候了。勞倫斯筋疲力盡,簡要地告訴瑞雷有船員失蹤了,沒有說起船員對他的謀殺。他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事,風暴已經佔據了人們所有的注意力。第二天早上,風開始減弱。下午值勤開始時,瑞雷有了足夠的信心,他讓船員輪流着吃飯。敲六次鐘的時候,雲層終於散去,絲絲陽光透過依然暗黑的雲層射了出來,所有人雖然疲倦,但都感到非常高興。對於李得維斯的離去,大家都很難過,他是一個受大家歡迎的人。但是他的離去更多地被看成是命中注定的而不是可怕的事故:他被說成是幽靈的犧牲品,他的室友已經開始向其他船員誇大地描述着他好色犯下的錯。馮力的離去,沒有引來太多的議論,人們更多地認為這只是巧合:如果一個沒有航海經驗的外國人在颶風中登上甲板,那麼肯定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另外就是船員們對馮力並不是很了解。下午茶時,波濤依舊洶湧。泰米艾爾依然有種束縛感,所以心裏很不高興。船員們吃完飯歸來,勞倫斯便下令為泰米艾爾解開束縛。繩節受熱膨脹,船員們不得不用斧頭砍斷繩子。被釋放出來后,泰米艾爾將風暴鏈重重地甩在了甲板上,時不時轉動着頭,然後用牙咬下了防雨布。他甩了甩身子,於是身上的水紛紛落下,之後他大聲宣佈:“我要上天飛行!”沒有帶裝備,也沒帶任何人,泰米艾爾就這樣高高飛起了,將眾人拋在身後。勞倫斯大吃一驚,正要加以阻止,但知道一切都是徒勞,便放下了手。泰米艾爾只是在長時間束縛之後,伸展一下翅膀而已,不會有什麼問題,勞倫斯這樣告訴自己。他非常震驚,可只是很遲鈍地作出反應,疲倦如同令人窒息的風暴一樣,讓他的感覺變得麻木。“您在甲板上待了三天了。”格蘭比對勞倫斯說,然後小心地把他送回了船艙。勞倫斯的手指已經不聽使喚,根本無法抓緊樓梯的扶手。格蘭比眼見他險些滑倒,於是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勞倫斯突然感覺一陣劇痛:他的手臂上一個部位疼痛得厲害,這是橫杆向他打來時在手臂上留下的。格蘭比要帶他去看醫生,不過勞倫斯拒絕了:“約翰,這只是擦傷而已,而且此事絕不能聲張。”不過,他不想解釋為什麼不能說,但在格蘭比的壓力下,他還是支離破碎地把這個事的經過講了出來。“勞倫斯,這真令人無法容忍。那傢伙居然要謀害你,我們必須採取些措施。”格蘭比說道。“是的。”勞倫斯雖然這樣回答,但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他爬上帆布床,合上了眼睛,只是模糊地感覺到有人給他蓋了張毯子,光線漸漸變暗了,很快他就睡了過去。勞倫斯醒來,清醒了一點,但周身依舊疼痛。他立刻下床,“忠誠號”船身吃水很深,很明顯是泰米艾爾回來了。隨着疲勞的消除,他恢復了意識,開始擔心着什麼。果然,走出房門時,他幾乎撞上一個全副武裝的船員,仔細一看原來是維勞孚比,他此時正躺在門口睡覺,“你在幹什麼?”勞倫斯質問道。“是格蘭比長官派我們來站崗的,長官!”年輕人一邊回答,一邊打着哈欠,“您現在是要到甲板上去嗎?”勞倫斯的抗議沒有取得任何效果,維勞孚比如同一隻過分熱心的牧羊犬一樣,一路尾隨他到了龍甲板。泰米艾爾一看到他們,警覺地坐起來,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勞倫斯,同時身旁的飛行員們也開始縮小了保護圈。很顯然,格蘭比並沒有保守住秘密。“你傷得有多重?”泰米艾爾聞着他,並且不時地吐着舌頭。“我很好,我向你保證,只不過手臂有點腫而已。”勞倫斯說道,試圖推開泰米艾爾。不過他很高興,因為泰米艾爾先前的不滿緒此刻已經平息。格蘭比走了過來,故意不看勞倫斯冷冷的表。“看,我們已經加強了戒備。勞倫斯,你並不認為這事是無意的,或者他錯將你當成其他人了,是吧?”“是的,”遲疑了一陣,勞倫斯勉強地承認,“這並不是第一次了。當時我並沒有多心,但現在想起來,在新年宴會之後,他曾想把我踢下前艙。”泰米艾爾怒了,難以抑制地把爪子扎進甲板中。風暴中,他已經在甲板上留下了深深的爪痕。“他應該慶幸,自己摔入了海中,”泰米艾爾狠狠地說道,“最好是讓鯊魚把他吃了。”“我並不這樣認為,”格蘭比說道,“這樣一來,我們就更難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了。”“這只是個人性格問題,”勞倫斯說道,“我跟他沒說過十句話,我猜他一定是精神有問題。”他接著說道,但並不是很確定。“他襲擊了你兩次,一次還選在颶風時,”格蘭比不同意勞倫斯的看法,輕蔑地說道,“我並不願把事考慮得過於複雜,不過我個人認為,他一定是依照命令行事。這意味着他的王爺,或者其他中國人在背後指使着他。我們最好在他們再次行動之前,將事調查清楚。”這個建議得到泰米艾爾極大的贊成,勞倫斯重重地嘆了口氣。“我們最好將哈蒙德叫到我的房間,告訴他這件事,”勞倫斯說道,“他也許知道那些中國人的意圖是什麼,而且我們也需要他的幫助來詢問那些中國人。”哈蒙德被叫了過來,警覺地聽着事的經過。不過他的看法卻大不相同,“您強烈建議我們應該像對待普通的犯罪分子一樣審問中國皇帝的兄弟和他的隨扈,控告他們陰謀謀殺,可這需要證據。你也可以告訴媒體,或者棄船而逃。那樣的話,我們成功完成任務的可能性會跟另一種方式一樣大,或者更大。因為如果我們都死去,沉入海底的話,那麼就不會有爭吵的理由了。”“照你這麼說,我們就應該坐着,笑看他們殺了勞倫斯嗎?”格蘭比生氣地回應到,“這樣做的話,對你最為有利。這樣就少一個人反對你將泰米艾爾交給中國人,這樣就可以對你所介意的事不再關心。”哈蒙德將輪椅划向格蘭比,“我最關心的是我們的國家,而不是任何人或者龍。如果你有任何責任感的話,你就不會這麼做了。”“夠了,你們!”勞倫斯插話,“我們的要職責是與中國建立可靠的和平關係,我們的要希望是將泰米艾爾完好無損地送到中國來實現目標。不管是哪一個目的,都不允許我們之間出現爭議。”“但是按您這樣做,不管對職責還是希望都沒有好處,”哈蒙德突然插話道,針對着格蘭比,“如果您找不到確鑿的證據,您想怎麼做呢?難道您覺得我們應該把永瑆王爺投入監獄嗎?”哈蒙德停頓了一會兒,整理思路,“我沒看到任何的理由、任何的證據證明馮力並非單獨行動。您說過第一次襲擊是新年晚宴之後,您也許在宴會上無意間冒犯了他。他可能對你擁有泰米艾爾感到生氣,或者僅僅是因為精神有問題,或者他將您錯認成什麼人了。事實上,我覺得這點最有可能,在昏暗、困頓的環境下,錯認最有可能生。第一次是在酒精的影響下,第二次是在風暴中……”“這可能嗎?”格蘭比粗暴地打斷哈蒙德,“馮力一定是出於什麼目的,才會把勞倫斯推下樓梯,試圖敲打他的頭。”勞倫斯聽着哈蒙德的假設,有點失去了判斷:“如果你的假設正確的話,那麼作一些調查一定就能證實一切。馮力不可能像對我們一樣,在眾多中國人面前隱瞞自己的精神問題或者是對泰米艾爾的狂熱。如果我真的在宴會上說了什麼話冒犯了他,那他一定會說出來。”“可是調查下去的話,將會冒犯到中國皇帝的兄弟,而這個人正是我們北京之行成功與否的關鍵,”哈蒙德說道,“我不但不會主持調查,還會禁止進行調查。如果您作出這樣錯誤而且不計後果的事,我會竭盡全力利用船長對國王的職責來限制您。”哈蒙德的話結束了討論,因為只要他在的話,討論就不會有結果。哈蒙德走後,格蘭比走進船長的房間,關上房門,對勞倫斯說道:“我從沒這麼逼迫過某人,勞倫斯,泰米艾爾能為我們翻譯,只要把人都帶到他面前。”勞倫斯搖搖頭,取來玻璃水瓶。聽了哈蒙德的話,他有點清醒了,並沒有根據判斷立即作出回答。他給格蘭比倒了一杯水,自己又拿了杯水走到船尾帶鎖的櫥櫃旁,坐了下來,看着窗外的大海。一個高約五英尺的浪,正向他打來。最後他放下杯子,“恐怕我們得好好考慮一下這件事,約翰。雖然我也不同意哈蒙德的說話方式,但不能說他是錯的。你想想,如果我們進行了這樣的調查,卻沒現證據,更糟的是,也沒有合理的解釋的話,必定會冒犯哈蒙德和中國皇帝,那麼……”“那麼我們就會錯過任何能夠留下泰米艾爾的機會了!”格蘭比聽出了他的意思,“好的,您是對的,現在我們只有勉強忍受了,但這並不是我所樂意的。”泰米艾爾對這樣的解決方式,持有更大的異議。“我不介意我們是不是有證據,”他生氣地說,“我不能坐等着別人來殺你。下一次如果他到甲板上來的話,我一定殺了他。這樣事也就結束了。”“不,泰米艾爾,你不能這麼做!”勞倫斯驚駭地說。“我確信我會這麼做!”泰米艾爾不同意勞倫斯,“我希望他最好不要到甲板上來。”他接著說道:“否則我會打破船尾的窗戶,襲擊他,或者拿炸彈炸死他!”“你不能這麼做!”勞倫斯急忙糾正他,“即使我們有證據,也不能這麼做。這將立即成為他們宣戰的理由。”“如果殺了他會有這麼可怕的後果的話,那他殺了你怎麼不會帶來同樣可怕的後果呢?”泰米艾爾反問道,“為什麼他不害怕我們向他們宣戰呢?”“沒有確切的證據,我相信政府是不會輕易宣戰的。”勞倫斯答道,他非常明白,即使有證據,政府也是不會宣戰。但此時這並不是他們所要爭論的問題。“但是他不允許我們收集證據,”泰米艾爾說道,“而且你也不允許我殺了他,我們還要對他畢恭畢敬,而這些都是看在政府的面子上。我對政府感到厭倦,我從未見過這個政府,而它總是讓我做我厭惡的事,這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不考慮政治因素的話,我們也不能確定永瑆王爺跟這事有關聯,”勞倫斯說道,“有很多問題找不到答案:為什麼他希望我死掉?為什麼他要派個男佣而不是衛士來殺我?而且,馮力也許有他自己的、不為我們所知的理由。我們不能僅憑懷疑就無故殺人,那就如同我們謀殺了別人一般。過後你一定不會好過的,我敢肯定。”“我才不會不好過呢!”泰米艾爾嘟囔着,怒目而視。讓勞倫斯感到慶幸的是,事故生之後,永瑆一連幾天都沒上到甲板來,這讓泰米艾爾的脾氣平息了不少。最後當他再次出現時,並沒有表現出不同尋常的狀態:他照樣禮貌地跟勞倫斯打招呼,依舊態度冰冷。他照樣為泰米艾爾背誦詩歌,一會兒就引起了泰米艾爾的興趣,似乎讓他忘記了憤怒。如果永瑆自認有罪的話,這不會完全表現不出來。因此,勞倫斯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我也許錯怪他了,”他有點鬱悶地對格蘭比和泰米艾爾說道,“我現我已經記不清細節了,畢竟當時我已經筋疲力盡。也許那個人只是上前想要幫我,而我卻虛構出其他事實。中國皇帝的兄弟試圖暗殺我,因為我對他構成了威脅,這也許是荒唐的。我同意哈蒙德的意見,以此來結束猜測。我可真是個酒鬼,傻瓜!”“別這樣,您不是的!”格蘭比安慰他道,“我搞不清楚誰對誰錯,但我肯定馮力試圖襲擊您。我們將繼續派人保護您,希望那個王爺不要讓哈蒙德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