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心傷深埋（外傳）
外傳《且向花深覓素心》第四十四章“心傷深埋”
桐親王府中,仍是那處僻靜角落,風亦止端坐石桌前,一手握拳,緊盯何列星道:“你說,寧帝和明景軒手上握有暗衛？”
“不錯。”何列星輕皺眉頭道,“我在桐親王身邊時,曾看到有人尾隨探察許鷹。此人武功高強,連許鷹也未曾發覺。若非我卧底府中,怕是早為他發現。”
“你如何確定他是寧帝之人？是大內護衛？”風亦止問道。
何列星道:“後來,我伏在桐親王卧房周圍,見到數個暗衛之人。他們的功夫,雖有大內高手的端正,卻也頗有幾分江湖意味。我幾次查訪,不露痕迹,只能追蹤至皇宮。而且,他們似乎並未注意到我們的存在,似在查證桐親王。”
風亦止以拳支住下巴,思慮一番,道:“這些日子,你們行事,都小心一些。依列星所言,暗衛的實力與我們伯仲之間。萬不可讓他們抓住任何把柄,不然將前功盡棄。暗衛盯住桐親王,當是因了桐親王最近軍功卓著。寧帝還是對他起了疑心。”
“亦主,這可如何是好？我們好不容易扶住桐親王在軍中聲望無二,在朝中把住大半權勢。”何心渺道。
“正是如此,寧帝才會認為桐親王功高震主,暗中查證,想要打壓。”風亦止憂心道。
何列星道:“亦主,不能讓他們肆無忌憚地探察桐親王。不如,將矛頭引走。”
風亦止看着他,心下猜到幾分他想說什麼,目光一沉,道:“你是說,要讓他們以為,這一切都是‘安國細作’曲煙茗所為？”
“這是最好的法子。”何列星不假思索說,似乎發覺風亦止臉色愈加冰寒,猶豫道,“而且,這也是之前就定下的。桐親王和寧帝都對她着意,調查她身世,再好不過。”
風亦止同曲煙茗相處這許多時日,不會對她的關心無動於衷,往日不覺,此刻聽何列星提及,心中暗驚,思慮片刻,道:“你觀望些日子,若是掩藏不住,就,就將她,推出去罷。”言罷,她忽感愧疚,從來不曾有過的心軟。
“亦主,此事要做,便要着手,待得近時已來不及。”何列星上前一步道。
何心渺道:“慕逢晴已然借曲煙茗烹茶之時,探問她身世,不料曲父似有防備。不如,讓無住師父遣人去安國調查罷。”
風亦止聞言,多少有些不願將曲煙茗捲入,但無法回頭,閉眸思慮片刻,睜開眼道:“就按心渺所言,看看寧帝和桐親王到底想知道什麼。對了,你們安排好后,就同我去御狄障罷。再不動身,怕是晚了。”說完,她擺擺手,起身沒入夜色中。
策馬千里,風亦止第一次覺得趕赴任務竟是如此心情沉重。一邊是摯友的信任,一邊是所戀的苦等,而她,必須傷透他們。風亦止忽然間憤恨自己,恨自己沒能在兩次試煉中丟了性命,不然怎會又這無窮只能深埋心底的苦惱。
在一處深山,風亦止攜何列星、肅冷和平畫,同風無住晤面,道:“聽聞大寧軍在飛.草山遭遇大敗,想來,明景軒當是着手查棋枰陣法之事了。”
“明景軒以為是是行軍途中有人泄露,顧余修首當其衝。你既已從宮中脫身,想來當是無虞。”風無住道。
風亦止搖搖頭道:“接觸棋枰陣法之人極為有限,明景軒排除他人,定會懷疑到我,只是沒有證據而已。柔薇躲在王府,多少也有故意避開的意味,更會讓他平添疑慮。”
“所以,此番圍攻御狄障,定要將兩位皇子殺死在這裏,以絕後患。”風無住面無表情道。風亦止心尖鈍痛,輕抿下唇,頷首默然。
大寧軍中,許鷹着暗軍之人嚴加防範將士裏通外敵,卻並未注意到易容進出的風亦止。於她而言,對這軍中本就熟悉,輕鬆靠近兩位皇子籌謀戰局的軍帳,憑藉過人耳力,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大寧軍進攻御狄障的計劃盡聽去。
“他們想要利用對御狄障的了解,派佟山領一隊將士偷偷潛入障中,裏應外合。”風亦止言簡意賅道。
風無住指尖輕敲桌面,道:“將計就計,讓佟山這些人有來無回。你去告訴巴特爾,障中再布下一道埋伏。”旁邊頷首垂手而立的無姓殺手點頭抱拳。
風亦止又道:“桐親王因着飛.草山一事,軍權落到兩位皇子手中,明日只能率天府軍殿後。破軍和貪狼兩軍東西包抄,紫薇軍、廉貞軍隨主帥主攻御狄障。”
“嗯,再對巴特爾說,讓他留出一些人,等在外圍,阻擋包抄的大寧軍,切勿讓桐親王和天府軍靠近御狄障。”
風亦止心下暗驚,如此佈置的縝密和冷酷,看看風無住,緊蹙眉頭,默然不語。
風無住淡淡道:“明日,御狄障中,你莫要再失手了。”風亦止聞言強自鎮定,抱拳應下,轉身離去。
北風呼嘯,瀚海蒼涼,兵馬短接便是一場流血漂櫓的惡戰。丹國軍隊有風氏堂的暗中相助,自是毫無滯礙地割裂大寧七軍,將明景瑞、明景軒和顧余修誘入障中。
風亦止着一身玄色勁裝,墨發高束,蒙面執劍,靜靜藏身圍牆之上,居高臨下地緊盯戰局。時隔多日,她再次見到明景瑞,本是歡喜,見他血色滿身,很是心痛,未及再加細想,就聽細細嘯聲以內力送出,知是風無住下令眾人進攻。
何列星、肅冷、平畫飛身而下,斷了三人後路,隨即擋住欲加相救的將士,手起劍落、血肉橫飛,不出片刻就已斬殺十幾人。
風無住和風亦止輕輕落在前面,挺劍放出劍光,就割斷被圍諸人身下坐騎的馬腿。風亦止搶先一步攻向顧余修,舞動手中微軟長劍,盡挑顧余修的短處,念及曲煙茗,還是不忍橫下殺手,不時瞥向風無住。
不出所料,天同將軍在風無住面前根本無法抵擋。風無住發覺她的猶豫,故作同伴的口吻,提醒道:“你利落些,不然我就獨佔頭功了。”
風亦止自是聽得出他的催促和不滿,見他要一劍取顧余修性命,也顧不得許多,飛身撲向明景瑞那邊。她師從風無住多年,還是為他迅疾招式驚到,剛剛出劍橫掃,就見他回身斜刺。
對明景軒和明景瑞,風無住皆是殺招、毫無廢招。風亦止清楚,兩人在他劍下根本討不到半點生機,千鈞一髮之際亦想不出兩全之策,只愣愣地看着劍光飛向明景瑞。她想不到風無住竟會半途分劍,擺明了是不信任自己。
風亦止本就關心則亂,劍光又難比風無住,定定看着明景瑞滿是血污的面龐,腦中一片空白。
忽然,有兵士闖過何列星、肅冷和平畫的包圍,來源兩位皇子。風亦止驚懼,瞬間明白當是明景軒手下暗衛,卻又歡喜,上前同一兵士對陣,不由得讚歎對方接得下自己綿密招式。
專心對付暗衛的風亦止,為高手夾攻,本來分不得片刻心神,瞥見風無住輕而易舉地卸下明景瑞手中大刀,便知不好,凝聚內力放出半弧明亮劍光,逼退周圍幾人,提氣斜斜飛向明景瑞。
眼見風無住長劍刺入明景瑞心窩,風亦止頓感一陣天旋地轉,此心如墜無底洞中,手上長劍不自覺地就要揮向風無住。
她從未想過,若是明景瑞死在風氏堂手上會如何,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敢想。風亦止不願他因自己受到任何傷害,不斷自欺他會無事。她不知,失去他,會怎樣。這輩子,不過廿載,她從未得過,又怎是失去是何滋味？
相隔三尺,風亦止清楚聽到那長劍刺入皮肉的聲響,彷彿耳邊殺伐之聲淡去,聽得到的只有那劍入心間的響動。她心上狠狠一痛,似為人生生剖開,剜去半邊。
“不要！”風亦止不禁大喊出聲,聲帶哭腔,淚水奪眶而出,凝望手捂胸口的明景瑞,憤恨不已。
可惜,她的劍到底快不過風無住。風亦止還未出劍,他的劍就已抵在自己喉頭。
風亦止定定看着長劍上不住掉落的鮮紅血滴,淚眼模糊,哽咽難語,感到力氣隨那掉落血滴漸漸抽離。
“別忘了,今日行動,是我指揮。若想活命,就退下。”風無住厲聲呵斥道,渾厚聲音低沉如同冥府鬼魂。
一步之間,便是生死,風亦止知曉,他想置自己於死地易如反掌,可是,還要留着性命。方才的舉動,已然將她對明景瑞的情意暴露無遺。
“他還有那片玉玦,定然無虞。”風亦止暗自安慰自己,“若想保住明景瑞,我必須活下去,不然風無住定會將怒火撒在他身上。”想到這裏,風亦止目不斜視地退後幾步,轉身就砍刀企圖偷襲的將士。
風亦止不敢去看為暗衛救下的明景瑞,害怕見他心口殷血,彷彿不去看就可讓他活着,手上用力,長劍舞成銀色光網,令近身之人盡皆血肉橫飛。
風無住明景軒、明景瑞和顧余修為人就走,眸色凝重,沉聲道:“撤退！”眾人聞言,飛身隨他離了御狄障。
才到山中,忽然,風無住長劍架在風亦止脖頸上,問道:“你同明景瑞,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