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相思千里(外傳)

第一百七十二章 相思千里(外傳)

外傳《且向花深覓素心》第四十二章“相思千里”

一次遠行,歸來不復初時寧靜。風亦止在晴明殿中同曲煙茗侍茶,見她在高竹寒和顧余修兩人中搖擺不定、看不清真心,既焦急又羨慕。

有時,風亦止會驀然頓手出神,待曲煙茗喚了幾次,才將心思從明景瑞身上收回。而更讓他倍感煎熬的,則是一如既往地殷勤對待明景軒,幸而礙於皇后還要收斂幾分。

雖是不時可從平畫那裏得到情報,卻是無絲毫明景瑞的消息,皆是丹國策旺的動態,而風無住對御狄障中的行動並未透露太多。

所以,等風亦止再見明景瑞時,就是玉明殿前重傷在身的他。

風亦止聽聞明景瑞回來,便說服她去玉明殿奉茶,才走到門口,就見傷痕纍纍的明景瑞,剎那驚在原地,心上狠狠一痛。不過一眼,她就知他箭傷在右胸,不免怒氣交雜心疼涌了上來。

聽着殿中幾人議論丹國戰事,她強自鎮定地出湯,趁人不注意時瞥向他,輕蹙眉頭。風亦止暗自怨恨幾人不曾先讓明景瑞處理傷口,焦急不堪又無可奈何。

明景瑞昏將過去,使得眾人慌了神。素來鎮靜的風亦止,也腦中一片空白,直到松墨趕她出去。

入夜,風亦止牽挂明景瑞難以入眠,輕手輕腳地開門,見殿中之人熟睡,提氣躍上屋檐,飄然飛到玉明殿,尋得無人之處,從窗口偷入。探知寧帝在另一宮室安睡,風亦止閃身進了不遠處的宮室。

殿中,一燈如豆,無精打采地燃着。榻上,明景瑞靜卧酣睡,臉色蒼白如紙,薄唇不帶絲毫血色,中衣上隱有淡淡血跡。

風亦止見他這副模樣,淚如斷線珠子,無聲滑落,落座榻上,靜靜打量他眉如如昔。

“你這樣子,都是因我而起。可我,卻救不得半分。”風亦止任憑清淚如雨,玉手顫抖這覆上他臉頰,心道,“我就算竭盡全力,能做的,也極為有限。”

風亦止俯下身去,輕輕吻着他薄唇,流連不舍,心如刀割,抬首凝視他,暗自道:“明景瑞,你為何偏偏對我這般好?若是無你,我還可狠心一些。如今,我做的事,和要做的事,皆是對你不起。我一邊強顏歡笑,一邊思念成疾,俱是因了御狄障中的初見。”

側躺榻上,風亦止一手支頭,就這般垂眸看着明景瑞,直到宮人走來的腳步聲響起,再輕吻明景瑞薄唇,不舍離開。

隔日,風亦止便送信召來平畫,立於宮牆之上,沉聲問道:“讓巴特爾攻陷御狄障,總要留些人回大寧報信罷。這丹國之人,果然靠不住。此戰怎會如此慘烈?”

“回亦主,丹國難得有此良機,策旺和巴特爾又是頭腦簡單之人,自是想不到攻擊太過會讓大寧起疑。”

“還有,傷了將軍也就罷了。明景瑞到底是大寧的皇子,雖是不得寵,但在軍中威望不低,又得寧帝和桐親王器重,如此重傷,甚是不妥。是自己人?”

平畫看着她冷冽神色,猶豫許久,顫聲道:“這,我不知。”

風亦止輕哼一聲,道:“是肅冷。明景瑞的箭傷,力道充沛、傷口頗深,看得出是風氏堂之人所為。幸好射中右胸,若是左胸便無可救藥。丹國之事,便不可收拾。”

“亦主教訓得是,我會轉達與肅冷,要他今後行事多加註意。”平畫戰戰兢兢道。

“若再有事,及時通報於我。你回罷。”風亦止目送平畫安然沒入夜色,轉身飄到碧雲殿。明景瑞傷勢剛有起色,就央求回碧雲殿養傷。玉明殿到底是寧帝的寢宮,他不宜久留。

所以,風亦止每晚,在眾人入睡后,憑藉高超武功,潛入碧雲殿,靜靜陪着明景瑞,相對無言,卻是分外歡欣,慰了相思,全了念想。

“可是,戰場之上,刀劍無情。此時僥倖留命,下次,自是不可預料。如何才能保全你性命?”風亦止望着明景瑞微有血色的面龐,陷入沉思。

目光落到明景瑞素凈衣衫上,風亦止才想起來,他似乎從不佩玉,心中漸漸明朗起來,嘴角揚起,主意已定。

丹國侵邊,驚動大寧上下,連傷愈不久的明景軒也要隨軍出征。而明景瑞則不顧傷勢未愈,執意要回御狄障。皇后自是因為明景軒初上戰場,分外憂心。

風亦止仍是近侍明景軒,時常做出一副憂愁不舍的樣子,入書房奉茶時,見明景軒猶在研習棋譜,道:“三皇子何必定要上前線。聽聞,戰場殘酷無情,若是……”

“父皇和皇叔皆是征戰沙場多年,才保得大寧江山安穩。”明景軒示意她落座,續道,“如今,先後是濟國、麗國、西域戰事又起,連丹國也大舉入侵。我怎可躲在深宮中,讓皇叔和四弟拋灑熱血。”

風亦止擠出兩滴珠淚,委屈道:“那就讓他們去啊,三皇子飽讀詩書,又重傷初愈,哪裏禁得住顛簸。”

明景軒遞出一方綢巾,笑道:“柔薇姑娘的意思是,我文弱不堪,難以如聖賢所說,做那出將入相之人?”

“我不是那意思。”風亦止忙道,“不過是,擔心三皇子罷了。”

“我曉得你所言。柔薇姑娘一直跟在我身旁,我傷勢能力自是清楚不過。可是,我若只紙上談兵,當是難比父皇、皇叔和四弟,何以服眾?況且,景瑞負傷還念重回戰場。我這點傷,又算什麼。”明景軒溫聲道,眸中亮光點點。

風亦止見狀,察覺他已然對自己有了幾分信任,甚至是情意,總算是不曾徒勞。轉念想到明景瑞,風亦止卻又黯然神傷,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和自己的深情。

出征之日漸近,風亦止極力思量該如何尋個機會同明景瑞獨處,送出從曲煙茗那裏討到的物什,想不到偶然間,為皇后遣往碧雲殿送茶湯,與晴明殿請安的明景瑞同行。

“四皇子怎也連個玉佩也忘戴了,這可是不符禮制。”風亦止問出在心中反覆斟酌許久的話語,見明景瑞尷尬說並無玉佩,心上一酸,故作嫌棄道,“堂堂皇子,不修邊幅。聖上可是看重禮制,四皇子這般覲見,竟然也未為聖上責怪。”

風亦止說著,仔細給明景瑞繫上精挑細選的玉佩。青玉穩重,自是與戎馬之人相襯。玉玦中有小口,恰小於刀箭之尖,可使兵器難入皮肉過深。她只想,他將這玉佩貼心而放,就算再遇刀箭,亦可僥倖保得性命。

“不知,他會不會依我所想。至少,給他留個念想,也是好的。”風亦止凝視那精緻的玉玦,出神想着。

明景瑞清朗聲音從頭頂傳來:“為什麼是三哥?”風亦止清楚,他問的是什麼,也知道答案,卻不能說。

風亦止感受到他溫熱氣息,暗道“不好”,忙要後退,卻為他禁錮在懷中。

“這一去,不知還回不回得來。”

她東奔西走許多年,深深懂得每一次出外任務都是遊走生死間的無可確定,自然曉得他的這句話中藏了多少無奈和不舍,剎那間就淚意上涌。但是,她料不到,明景瑞的深吻。

“你會平安歸來的。”風亦止不敢去想他回不來,只得用這個想法蓋過那明知的兇險。她靜靜感受他深吻中的深濃情意,和久別重逢的歡欣,還有即將離別的黯然銷魂。

風亦止聽他悶哼,方覺自己左手用力按在他傷口上,頓時心痛,含淚憐惜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顏,忽感後悔,後悔對他情根深種,忙慌張逃出他溫暖懷抱,循宮徑快步而去。

轉過宮牆,風亦止尋到無人之處,無力靠在牆上,無聲滑下跌坐在地,兩手覆面,壓抑聲音抽泣,兩肩劇烈起伏。因為,她知曉,北地等着明景瑞的是什麼,是一將功成萬骨枯。他,早已被算好,不是那將,而是那枯骨。

風亦止明白,功力高強到底抵不過一人心機深沉、重權在握,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慷慨赴死而無能為力,將此生的奢望都寄托在小小玉玦之上。

“你要平安歸來。”風亦止低聲喃喃道,分外強烈地害怕失去他,雖然從未擁有過。

出征那日,眾人在北城門辭別大軍。風亦止故意濃情望着明景軒,見他信心滿滿地笑意,知是讓此人卸去大半戒備,念及棋枰陣法已寫下破解之法送到平畫手中,自感放鬆許多。此戰之中,明景軒定會對她有所察覺。所以,此刻,當是風亦止對明景軒故作殷勤的最後。

風亦止的餘光,始終不曾離開明景瑞,瞥見他鄭重其事地撫摸胸口,猜到他當是將玉玦置於心口,長長舒了口氣,待他勒馬向北,才敢凝望那挺拔身影片刻。

“過不了太久,你我又將見面。只是,那時,再做敵對。”風亦止淚眼朦朧地想着,“你要活着回來,不然我便是那兇手,如何抗得過餘生愧疚,只有……陪你同去。”

此後,風亦止便丟了魂般,還生生裝作是對明景軒的擔憂,深受兩重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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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香明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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