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實(四)
乳母們忙訕訕地應下。
話雖這麼說,可當阿熹和阿胤伸着手要子燁抱的時候,他還是冷着臉接了過去。沒多久,他又帶着兩個小兒到後面院子裏看蝴蝶去了。
子燁究竟忙碌,來到昭陽宮待沒多久,桑隆海說大臣們在等他議事,他又走開了。
臨走前,他對我說:“今夜我早些回來。”
我看着他,莫名的,心好像被撓了一下。
“知道了。”我笑了笑。
阿熹和阿胤見子燁要走,都有些不樂意。子燁看着他們,摸摸他們的臉,溫聲道:“不可任性吵鬧,嗯?”
說罷,他轉身而去,到了殿前,又回頭張望兩眼。
阿熹似心有靈犀,嘴裏嗚嗚兩聲。
子燁的唇邊一直帶着笑,沒多久,那身影消失在遠處。
兩個小兒精力十足,吃過奶之後,繼續鬧騰。不過白日裏消耗了許多精力,他們夜裏倒是能夠安穩下來,不吵不鬧。
夜色漸深,我將二人哄睡之後,交給乳母。
這是我一日之中最清閑的時候。
蘭音兒告假回家看她的弟妹們去了,寢殿裏很是安靜。
我讓剩下的宮人們去歇息,自己在妝枱前坐下。
旁邊,擺着一隻箱子。
這是明玉白日裏帶來的。
她送的東西,無論蘭音兒還是別的內侍宮人都不會隨便亂動,這是我吩咐過的。
我將箱子打開,裏面確實有些滋補之物。但我知道重點在底下。
滋陰補氣佳品,是當年我們閨秀圈子裏的黑話。專指那些上
不得檯面的各種物件,包括但不限於閨中小書小畫之類的。
明玉一向喜歡這樣的東西,從小到大,我不知道被她帶着看了多少。就算是從前,她當了皇后,也仍然時不時給我薦新。如今她皇后不當了,沒人管着了,就更是無所顧忌。
我生產後,她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一本婦科要術,面上是醫術,裏面卻在教婦人產後如何恢復,以期同房之樂。
明玉這股子皇帝不急太監急的熱情,時常令我折服。
我說她一個除了成婚什麼也沒有過的處子,怎整日操心這些。她說我不學無術,這都不知道,還要她來幫我操心。
我往下面翻了翻,果然搜出一本書來,名叫《芙蓉艷》。
白日裏,她跟我感慨如今的閨中書敢寫景瓏不敢寫子燁,我就知道有伏筆。
扉頁上,落着明玉的章。姿態優美的篆體,寫着“黑市翹楚”。
從小到大,黑市上賣得最好的閨中書畫,她都會蓋上這章。我若是書商,當覺得這是無上褒揚。
翻下去,我一眼就看到了“聖君”二字。再往下看,這位被稱為聖君的皇帝,無論年紀、容貌、身長、脾性以及履歷,都與子燁別無二致。再往下看,才翻到第五頁,我就已經耳根發燙。
閨中小書對如意郎君的肖想,如何邂逅如何成事,其實大同小異。但這位天聖顯然天賦異稟,他無論打毬遊玩、外出征伐還是治國理政,滿腦子想的都
是那位一見鍾情的閨秀。他將她霸佔,去哪裏都帶在身邊,白日無限風光,夜裏無限春光。
我囫圇吞棗地大致翻了翻,才看到二十頁,已經看到了三種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姿勢。其中描述詳盡,堪使得我這自視見多識廣的人老臉一紅。
明玉說得對,黑市裡什麼都有,真是世風日下。
令人氣憤的是,這書里的閨秀什麼都嘗過了;我這正主雖然已經和子燁生了兩個,卻彷彿白丁。
我越想越不快,想把這破書塞回箱子裏,卻又忍不住又想看看還有什麼新奇的東西是我不知道的。
正當我往下翻,外頭傳來通報的聲音,說子燁回來了。
我一下回神,忙將那書塞進箱子裏,然後四處張望,將那箱子塞到床下。
手忙腳亂之態,猶如一個急着藏贓物的賊。
“他們睡了?”子燁進來之後,問道。
“剛睡着。”我迎上前去,問道,“可用過膳了?”
“用過了。”子燁說著,走過來,兩隻眼睛只盯着我看。
“怎麼了?”我問。
“你忘了今日是什麼日子?”
我愣了愣,很是迷茫。
“什麼日子?”
“十一月十九。”他說,“你我第一次見面。”
我:“……”
這事,我自是知道的。
我和子燁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在這宮中的御花園裏。那次不大愉快,他冷冰冰的樣子,全無別人待我的殷勤,讓我很是記仇。但奇怪的是,我卻一直記得這是哪一天。
子燁原本並不記得。去年的這一天,我們在洛陽,我跟他提起了這事。
他還一臉錯愕懵懂。說他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不僅對我很是客氣,還打算和我多說幾句話。是我扭頭便走,全然不把他放眼裏。
此事日久,各說各的,掰扯無趣。於是我要求他每年的這一天都要記住,且要有所表示。
子燁答應了。
但沒想到,我忘記了。
“哦,”我訕訕道,“是這個。”
“你忘了?”他盯着我。
“自是不曾忘。”我反問,“我還說過這個日子要有所表示。”
“故而我不是今夜早回來了些?”
我想起來他白日裏說這話時的眼神,原來為的是這事。
“是么?”我說,“故而今夜早些回來,便是表示?”
他注視着我,目光熠熠。
這時,我發現他的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攬在了我的腰上。
“阿黛。”他說,“我們許久不曾一起共浴了,是么?”
這話當真是直接得很。
我臉上倏而辣辣的。
——
昭陽宮作為皇後宮,其實歷任皇后住進來,總會或多或少的有些改造。
譬如明玉,她專門將西面的偏殿改成了書房,裏面全是她收藏的各色愛物。
我並沒有什麼改造的心思,但子燁有。
他說昭陽宮的浴房小了些,我又愛沐浴,於是讓人擴建,又另外砌出了一個浴池來。
我確實愛沐浴。這浴池,我很是受用。
兩個小兒也喜歡。抱着他們浸在水裏,他們
會自己張開肉乎乎的四肢,在水裏起勁地划拉,彷彿兩隻胖魚。
天寒之後,我怕他們着涼,這浴池也就剩我一個人用了。
子燁雖是那最初主張建造的,但他早出晚歸,沒有空享受這閑暇之樂。
我知道,現在他有空了。
寫不完…………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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