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老隊長走了（4）

不久，王德德被選為縣人大代表，接着又被聘為批“人民陪審員”。***一次，縣法院公開審理一起刑事案件，王德德被邀坐在了陪審席上，台下亦黑壓壓地坐滿了旁聽的群眾。

案件的節並不複雜：張甲和李乙是一對好朋友，在一次飯局上吃飯，喝高了酒，為小事高喉嚨大嗓子爭得收不住攤子，繼而展到肢體動作廝打起來。

張甲怕把事鬧大，急之中跳上了酒店對面的磚頭牆並順手扒下一塊磚，厲聲對酒店門裏的李乙說，你要敢過來我就用磚塊砸倒你。說著掄圓胳膊朝酒店門口內連扔三塊磚。不料，當他把第四塊磚頭剛扔出手時，李乙突然衝出門來正巧砸在了頭上，頓時鮮血直流倒在地上，張甲嚇得癱在了牆下。在場的酒店員工見狀，趕快七手八腳地把李乙送到醫院，但由於流血過多，李乙經搶救無效而死亡。

在此案的定性問題上，公訴人和辯護人各執一詞：公訴人認為張甲猛扔磚塊有殺人動機，屬於故意殺人；辯護人則認為張甲被逼生急，扔磚塊意在嚇唬阻止李乙，而且在李乙衝出前已扔了三塊磚，是他自己衝出來撞在飛來的磚塊上，屬於過失殺人。

坐在陪審員席上的王德德，一邊吸着旱煙袋，一邊聽着檢察機關宣讀公訴詞。在接下來聽取律師表的辯護意見時，王德德停止了吸煙而豎耳細聽。結果，律師把辯護意見剛讀了一大段，王德德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他用煙袋鍋敲着桌子打斷律師的陳述說：“你這小夥子，吃着人民的，穿着人民的，咋就睜着眼睛替殺人犯說話哩？”

律師不知所措地看着審判長。審判長趕緊輕聲制止王德德，說律師是在履行公務呢，不要打斷人家，先叫人家把辯護意見表完。王德德很有些生氣地坐下，重新點上煙袋吸了起來。

就犯罪嫌疑人是故意殺人還是過失殺人，公訴人和辯護人進行着激烈辯論。王德德聽到這裏又忍不住站起身來，用煙袋鍋子敲打着桌子道：“你這律師當的，咋滿嘴歪道理？站在哪個階級立場說話哩？還有沒有一點政治覺悟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從古到今都是這個理。聽你這一說，殺人還殺得有道理了？”

律師又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況搞得目瞪口呆，審判長亦急忙哭笑不得地把王德德請勸坐下，並附耳告訴他，這是法律程序，國家規定的，律師不是替犯罪分子開脫罪責，而是依法維護被告人合法權益呢。王德德這才安靜地坐了下來。

第一次當陪審員、第一次陪審案件，沒有成功還出了洋相，可王德德的名聲卻在十里八鄉傳得越來越了得。鄉親們都說，王德德當了**官了，專替咱老百姓說話呢，當庭把犯罪分子和替犯罪分子說話的人罵得啞口無，狗血淋頭，痛快得很！

從那以後，鄰里鄰居誰家有個大事小的，都請王德德前去說話，諸如分家清財、兩口吵架、地界糾紛、妯娌不和以及紅白喜事等等，非王德德主事、定砣不成。有一年冬天，鄰居家一對新婚夫婦吵架吵得不可開交，不但父母勸止不住，搬來王德德幾聲呵斥也沒有奏效。急之下，王德德跑到廚房，拿起水缸里的大馬勺滿滿舀了一下涼水，蓋頭向廝打在一起的小兩口潑下，小兩口“哇”的一聲，立馬停止了戰爭，失急慌忙地跑進了屋。後來，此事一下子在村上風傳了開來，說是王德德會定身法，見了難纏事，念幾聲咒語，一下子會把對方定住，而且越傳越神。

前幾年，在外工作的兒女，見老爹年歲大了，行動不大靈便了，便利用春節休假的機會，召開了一次家庭會議，正式給爹談了兩點意見：1。我們兩姊妹家每月按時給你和媽寄一千元生活費，而且還外包你們吃用的麵粉菜油；2。家裏的兩畝地轉給鄰家耕種，你不能再種。沒事了就四處轉轉、逛逛，想吃啥吃啥，想喝啥喝啥，享好清福就行。

年過八十的王德德，眼不花，耳不聾，身板也甚硬朗。聽完兒女的一番話后，他輕輕地把煙袋鍋里的煙灰磕盡，用嘴吹了吹又輕輕地放在桌上，然後慢條斯理地說：“你們都是瓜娃啊！土地是農民的根本呢。爹種了一輩子莊稼，離開了土地，還叫啥農民？那不成了叫人戳脊樑的二流子閑皮了嗎？在地里做活，就是最好的享清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