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50)
黑狼的一聲低吼就圍繞在上方,饒是知道黑狼是為了保護他們而來,眾人還是被這動靜嚇的心驚肉跳。
青瑛想作出一個了斷,這一招使出,就是用盡了全力。
那刀已然不是刀,好像和他化為一體,狂風裹挾着怒意,呼嘯着,好像是青瑛心裏的怒意在咆哮。
那氣勢令眾人不敢直視。
帝君無處可藏,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看上去已準備好了,要迎這一擊。
當時的情況無人可說明清楚,只能看見空中兩股勢力相交,可那其中誰用了什麼招數,誰又佔了上風卻是眾人看不見的。
半晌,卻只聽黑狼哀嚎了一聲。
朱厭一驚,聽到月影這動靜感覺有點不太對,跟着看上去,只見這時候高處的狂風漸漸停止下來,塵埃落定,空中漸漸顯出了兩個人的身影。
可就在這時,下一秒發生的事情卻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本來向著帝君而去的青瑛不知為何,在半途忽然猶豫了一下,他好像是想將收回攻勢,可已然來不及了,只見那一瞬間,他的表情相當痛苦,似是掙扎,又似是猶豫……
他的眼神好像看着的不是帝君,可那裏分明沒有別人了。
就像是入了什麼幻境。
朱厭當時很想衝上去將他喚醒,可已然來不及。
要讓青瑛陷入幻覺並不容易,哪怕是帝君也只能控制那麼片刻,因為很快,青瑛就從幻覺中醒來。帝君深知這個道理,早已經準備好了,當他看見青瑛眼神有些不對的時候,就立刻攻了上來。
反被動為主動。
誰也沒想到帝君竟然是用這一招互換了攻勢!
黑狼看得最為清楚,他怒極,只聽巨狼暴怒一聲,吼聲震動天地,他也顧不上別人,一心只想着要去護主,然而還是遲了!
只見青瑛神志恢復的前一刻,帝君已經近身!
“大人!”虹忍不住呼喊了一聲,只見那戰戟毫不猶豫地刺穿了青瑛的身體!
人們都沒來得及看清,只見帝君毫不留情,將戰戟抽出,帶出一片鮮血,青瑛被他從空中扔落下來。
沒有人來得及去接,甚至因為變故發生的太快,大家連反應都沒能反應過來!
黑狼怒號一聲,張開血盆大口就朝着帝君奔去,與此同時,只聽遠處傳來一聲琴聲。
琴音悠然綿長,有撫慰人心的力量。
接着有一人隨之出現。大家只看見半空中飄過的一個殘影,很快,有人在半空中將青瑛接住了。
“魔君……不,春山君?”虹睜大眼睛,看着空中的人影低語出聲。
只見春山君臉上神色如蒙上一層寒霜,眉宇間皆是寒意,倒比魔君時更令人畏懼。只是他接住青瑛的動作是溫柔的,好像不想打擾一個熟睡的人一般,輕輕緩緩地,不在意任何人的眼色,將他帶着,回到了地上。
琴門急匆匆趕來,見此情況,心內大呼不好。上前一看,只見春山君將青瑛放下,半撐着他的身子,青瑛已然面色蒼白,眼睛閉着,胸前的一灘鮮血看着分外扎眼。
青瑛雙目緊閉,看起來極為痛苦。
“青……”春山君的手有些顫抖,他似乎是想叫醒他,又害怕他叫了之後人也不會醒。
琴門最怕看到這樣的情況,正難過着,突然想到了什麼,趕緊上前一步,道,“春山,我來看着他,應該還有救!信我!”
春山君愣了一下,不過琴門如此篤定,他點了點頭,說,“好,那交給你了。”
虹在邊上幫着忙,有點不太確定地說,“他傷的很重,你有什麼辦法?”
琴門伸手探向青瑛的脖子,指尖勾到了百花給他的那戒指,小聲道,“沒想到這個真的派上了用場,我們先帶他去別處,這裏不宜久待。”
虹點了點頭,幾個人小心地把青瑛抬去了別處。
可帝君還在,他們也不敢走遠,雖說春山君並不勢弱,但以剛才那情形來看,青瑛實力也並不弱,只是帝君出手實在難以琢磨,若是光明正大的交手便算了,可一旦中了招數,就很難看出勝負了。
就像剛才那樣,幾個人並不知道青瑛看到了什麼,可想來他也不會平白在交手中出現那樣的情況。
琴門一邊試着恢復青瑛一邊帶着愁容看了春山君一眼,道,“若是全盛時期的春山我倒也不擔心,只是不知道春山的傷勢恢復的怎麼樣了。”
若不是潛意識裏擔心着這邊的戰鬥,距離春山的出關時間應該還早得很。
可旁人是看不出來的。
他們只見春山君將青瑛安頓好,然後上前幾步,也不作其他反應,只站在原地,仰頭看着帝君。
他雖一句話也不說,但目光沉沉地看着,好像已經太久沒有見過面前的帝君,以至於對現在面前的這個人有些陌生。
是什麼時候這個人變成這樣的呢?
春山君實在想不出來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帝君就走上一條背離太遠的路,且無人拉他回來。
以至於後來發生了種種事情,都不是一日促成的。
春山君這樣看着,不發一眼,帝君終於厭煩了。
他首先避開了目光,道,“魔君當的如何?”
春山君沒有正面回應他,只說,“我雖然擔心你們交手,可沒想到最後是這個結果。你什麼時候也是用這樣招數的人了?”
在場這麼多人,大概只有春山君看清發生了什麼。
越是看清了,他心裏就越是生寒。
帝君卻說,“青瑛還是太年輕了,還會被這些幻覺左右,若是再沉穩些,估計我用了此招也沒什麼效果。不過話說回來,他對你真是……”
帝君話沒說完。
只見春山君忽然動了。
幾乎是眨眼的一瞬,他就躍至帝君面前。
帝君和他面對面站着,笑了一聲,“是不是說到你的痛處了?”
春山君不答。
帝君繼續說,“要是我說,你們二人本都不該落到這個境地,相互牽絆?有什麼好。還不是給自己多一個弱點?那些劫數你也差不多都想起來了吧?何苦呢?”
他說著,覺得越說越是春山君的弱點,在他心裏,這兩個人只要還在一塊兒,就必定都是弱點,只要抓住其中一個把柄,就都不是他的對手。
他說完這番話,本來是想看到春山君後悔的身前,卻沒想到,春山君正憐憫地看着他。
帝君皺起眉頭,“什麼……”
春山君這時候才說,“你真的一點也沒變過啊……”
帝君好像聽到了一個奇怪的玩笑,說,“我為什麼要變?仙界若不是我,能有今天的……”
春山君嗤笑一聲,說,“如不是你……算了,就算說了,你也不會懂了。我們就此別過吧。”
帝君還在想他話里是什麼意思,只見春山忽然就從面前消失了。
這場面似曾相識。
帝君輕笑了一聲,“怎麼,剛剛說我勝之不武,現在就要用相同的招數來對我嗎?”
只聽春山君道,“非也。我就站在你面前,只是你看不到而已。”
“你在說什麼……”
帝君正要反駁,卻聞一聲琴音。他忽然不動了,仔細去分辨。
那琴音先是只有一點點,而後越發清晰,就像是一個石子沒入平靜的潭水,一開始只是一片波紋。波紋漸漸蕩漾開來,就快要消失的時候,緊接着又有一個更大的石子,蕩漾起一片更大的動靜。就這樣一圈接着一圈,就在你快要適應這個節奏的時候,忽然!那平靜的湖面竟然激起了水花!
只聞琴音忽然急切起來,數聲連着,環繞在帝君耳邊,綿綿不絕。那聲音在旁人聽來只是琴音而已,可聽在帝君耳朵里,這聲音就像是無數尖刺,直刺入耳膜,偏偏叫人不能擺脫。
帝君被琴音糾纏地別無他法,可卻又看不到琴音從何處起,只能向周圍胡亂攻擊。
要說這情況和青瑛方才又不一樣了。
青瑛是看準了地方,知曉帝君躲藏在何處。可現在的情況便是,這琴音亂耳,帝君根本不知道春山君會在哪裏。
“春山,你若是君子便現身出來一戰?”帝君吼了一聲,有意讓所有人都聽到。
誰知春山君聞言笑了一聲,好像聽到了什麼笑話似的。
“我早告訴了你,我就在你面前,是你自己看不到罷了。”春山君說著,忽然發出一聲嘲笑,不知道是在笑別人,還是在笑自己,只聽他一字一句道,“君子?我唯獨在你面前不用再談這君子。帝君,你且記好。”
旁人還在想他說的面前是什麼意思,明明帝君周身之內都沒有任何人在。
就在這時,帝君忽然整個人僵在原地,眨眼的時間都沒有,就見他哇的噴出一口鮮血來。
!!
這時定睛一看,只見帝君面前的空氣好像被一隻手撥開,那手不知何時出現,徑直伸入帝君心口,就在青瑛傷的同樣的地方。
帝君無法動彈。
春山君低垂着眸子,一手握住他的心臟,感受到手掌上傳來的跳動,輕聲問道,“這就是你喜歡的招數嗎?這樣有意思嗎?”
帝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艱難地動了動嘴唇,“春、山……”
可春山君似乎也已經聽不到了。
他一面把帝君吊在這兒,一面低聲說著,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一次、兩次……我不可能再給你更多的機會了。如若你是這樣的人,那仙界有沒有你……又如何呢?”
這話也只有春山君才能面對面的說出來。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我們之間也是時候就此別過了。”春山說著,帝君已然意識到了什麼,他睜着雙目,還想再說什麼,可是已然來不及了。
春山君眉頭也沒有皺一下,手中微一用力,帝君就此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