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三章 將行刑
先帝三子謀逆,罪大惡極,是故人一被押回陵陽,就被投入冷山天牢最深處,只等陛下敕旨一到,斬首示眾。
未免生出變數,伍硯書不顧苦寒,在天牢裏搭了個睡榻,親自監牢。
近子夜,獄卒喊醒伍硯書。
“廷尉大人,敕旨到了。”
“好。”
伍硯書慌忙起身,出門接敕。
他一出門,就看到韓杜衡舉着敕旨翻身下馬:“韓大人,怎麼是您來宣敕?”
“終歸是先帝三子,不可輕慢。”
“也是。”
獄卒提燈,兩人一前一後,往天牢深處走。
此時,先帝三人因為死期將至,正在吵得不可開交,卿雲牧怒戳食指:“卿雲禮,要不你說趁亂起兵必贏,我們還窩在西雄安享太平呢!”
卿雲禮沉着臉,沒有說話。
他本以為柳州事發,卿流景無論如何會殺了王謝等貴家,卻不想因為一個安清妧而生了變數。
安清妧,好一個安清妧!
要不是有她,他怎可能一敗再敗?!
眼見卿雲禮不說話,卿雲牧氣得擼起袖子要去抽他,見此,卿雲瀾急忙拖住人:“大兄,罷了。”
“你幫他?!”
“我不是幫三哥,而是事到如今再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西雄敗了,我們三個必將難逃一死。”
“……”
卿雲牧忽而沉寂了。
是啊,就算卿雲禮跪在他面前哭求,說自己錯了,又能如何?過了今夜,他們三個都要人頭落地。
牢房驟靜,死寂中,卿雲禮緩緩勾起唇角:
“未必。”
“什麼未必?”
卿雲禮沒有回答,因為牢房的甬道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三子循聲望去,只見韓杜衡攜敕旨而來。
“陛下敕旨,卿雲牧,卿雲禮,卿雲瀾接敕。”
三子或冷笑,或橫眉,或淡漠,無一人起身行禮,如此行徑,惹得獄卒大怒,拔出腰間長劍要好生教訓。
“算了。”韓杜衡淡言,逕自展開敕旨,“卿雲牧、卿雲禮、卿雲瀾身為先帝人子,為奪皇位,大逆不道,謀害親父。
身為溱國皇子,潛逃西雄后,三人又不知悔改,不僅策劃柳州疫病,還籠絡前朝殘軍,公然造反,至百姓於不顧。
卿雲牧、卿雲禮、卿雲瀾三人所作所為,是是可忍熟不可忍,朕現判三人於明日午時,斬立決!”
敕旨宣完,韓杜衡也不多話,直接命伍硯書:“讓人備一桌好酒好菜,讓三位皇子吃飽了上路。”
說罷,韓杜衡轉身要走,卻聽卿雲禮淡問:“韓大人,我們死不足惜,但我們死了,溱國必亡。”
“什麼?”
“韓大人不知道嗎?溱國新帝卿流景,命不久矣了。”
“……”
四更天,范家門前響聲大作,閽者氣呼呼地打開門,想要罵上兩句,卻見韓杜衡髮髻微亂地立在門下。
“韓大人?”
“煩請通稟宰輔大人,就說本官有急事求見。”
“是。”
須臾,韓杜衡被領進書房。
“出了什麼事?”
“回宰輔大人,將才下官去天牢宣敕,
先帝三子告訴下官,陛下身患重疾,命不久矣,您說這話——”
“不可信。”
范含章斬釘截鐵的回答,讓韓杜衡提到嗓子口的驚懼迅速潰散。
是啊,怎麼可能是真的?
定是先帝三子不想死,所以故意誆他。
“深夜打攪宰輔大人,是下官的不是,還請宰輔大人多多見諒。”說罷,韓杜衡笑而躬身,“下官告退。”
眼看韓杜衡將要跨過門檻,范含章突然問:“韓大人,敕旨說幾時行刑?”
“明日,不,今日午時三刻。”
“韓大人,北夷將犯溱,未免動搖人心,還請韓大人務必督促大理寺,今日行刑時,慎之又慎。”
“……是。”
出了范家,韓杜衡立在台階許久。
三殿下所言,到底是真,是假?若是假,范大人何須另外囑咐?
難道——
六月初一的早晨,清妧坐着馬車回到安家,準備幾日後的大婚,才到門口,便看到韓老夫人立在門前等她。
“老身參見娘娘。”
邊關不定,父親無法歸來,韓老夫人將以祖母的身份,送她出嫁。
“辛苦祖母。”
韓老夫人淡笑:“老身既是娘娘的祖母,送娘娘出嫁便是本分,除非,娘娘打心裏頭沒把老身當親人。”
清妧無奈一笑:“倒是本宮見外了。”
韓老夫人亦是呵呵一笑:“不知娘娘用過早膳沒?”
“還沒。”
“那趕巧,老身命人備了早膳,待娘娘用過膳,老身再和娘娘說婚儀的事。”
“好。
”
早膳沒用完,廊下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盧嬤嬤走進房裏:“娘娘,范家芙娘帶着王家和謝家的幾個娘子來求見娘娘。”
“領她們到花廳小坐,就說本宮在用膳,請她們稍等。”
“是。”
清妧提筷,匆匆扒飯,韓老夫人卻放下筷子,淡勸:“如今,世家承了娘娘的情逃過一劫,故而對娘娘敬畏有加。
但過些日子,她們看娘娘心善,凡事不計較,指不定又要恃寵而驕,故態復萌。為防萬一,娘娘今日不如晾涼她們,也算是敲打了。”
清妧面色一征,隨即緩下動作。
她幼年喪母,父親又常年駐守邊關,諸如這等治家御人的事,顧時蘭不會教她,旁人更不可能教。
如今得了韓老夫人為祖母,終於有人能教她了。
等兩人慢悠悠地用完午膳,半個時辰過去了,韓老夫人一邊命人收拾殘局,一邊笑問:“娘娘,可要老身隨您去見客?”
“不用了。”
“那老身去忙了。”
“流螢,送祖母。”
韓老夫人笑而告退,退到門前,她復又轉身:“想要拿捏住那些世家娘子,娘娘不能一味地做好人,得恩威並施。”
“好。”
韓老夫人走後,清妧坐在房裏又喝了一盞茶,才閑庭信步地走向花廳。
快到門口時,她驟然收住腳步,想要聽聽裏面的人在說些什麼,然,花廳內靜謐一聲,仿若無人在。
她向前一步,跨過門檻。
那些端坐在榻上的貴家娘
子們慌忙站起,屈身行禮:“臣婦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免禮。”
“謝娘娘。”
清妧勾唇,目光掃過眾人,待看到一白髮蒼蒼,年逾百歲的老婦人,她面上不由地浮起驚訝: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