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五章（6）

他們就這樣永別了！

自文革以來，麗南再沒有收到初中班主任溫爾輝老師的來信。***文革最亂的時候，她曾給溫老師去過一封信，但一直未見迴音。“老師還健在嗎？運動中挨整被批了嗎？……”正在她擔心老師的安危時，她從鳳城一位同學那裏得到溫老師被造反派整死的消息。一時間，她難過極了。她轉學不久，溫老師就被提拔為教導主任，後來提升為校長，工作搞得很出色，而文革中，造反派給他戴上走資派的大帽子，整天批鬥，遊街，最後……

麗南想，這樣的好老師也難以倖免這場災難，太冤了！太屈了！她再也見不到這位指引她前進的老師了！再也聽不到老師的諄諄教誨了！她為失去這樣的好老師傷心了好幾天，老師那魁梧的身影，老師那和藹的笑容，時時浮現在她的眼前，她是永遠不會忘記這樣一位好老師的。

在畢業分配填報志願時，麗南終於改變了先前的打算，她要求留在安城工作。她找了不少要求留在安城工作的理由：父母年紀已大且身體都有病，兩個哥哥均在外地工作，姐姐已出嫁且和二老關係不太好，照料二老的重任只好由她來承擔。

留在安城的名額的確太少，而且造反派都爭先要留在安城。主管分配的是造反派的頭頭，麗南不是造反派，要留在安城確乎不易。

志願表填報后，各班學生在一起進行討論。討論會上，麗南如實地擺了自己的困難。會後，又找主管人談了具體困難，她把困難說得很嚴重，似乎二老無她照料就難以生活下去。

在當時一片混亂之中，工作分配的確是件複雜、棘手的事，一時難以確定下來，學校讓大家回家去，在家等候分配通知。

工作分配的通知終於下來了，麗南有幸留在安城，但是她被分在安城郊區最邊遠的一所中學。造反派中有不少家在外縣的卻留在了安城，而且多是一些好單位或離城近的學校。保皇派一方的同學要麼被分在外縣，要麼被分到新疆或青海。她班班長許梁被分配到新疆。

麗南到分配的學校去了一趟。學校在北郊，不通公共汽車，她不會騎自行車，只好步行。她走了好幾個小時才到了那所學校。這是一所新建的中學，一座二層教學樓剛剛蓋好，一座二層簡易教工宿舍樓還未竣工。學校很小，幾乎沒有什麼空地。學校周圍是農民菜地，不遠處有村莊，買東西要到村裏的供銷社去買。學校門前是一條煤渣鋪成的馬路，一直通向城裏。當時，學校只有一個看大門的老頭。

學校暫不能住，她只好仍擠住在姐姐家。

以前，她整天想的是自己的理想、抱負，把婚姻大事根本沒往心上放。即便是和勃倫在一起時，她也沒有認真嚴肅地想到成婚之事。光陰匆匆，從1965年應該畢業算起，到這時已經三年時間。她原來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年齡問題，她總感到自己的年齡還不算大。然而在這運動中，不知不覺間，她的年齡已悄悄上升到在當時人們的眼中不算小的數字。班上女同學大部分已結了婚，少數未婚的也談好了對象，準備結婚。和她有往來的幾個高中同學也都先後結了婚。而她現在連對象還沒有。她從來不經意的婚姻問題現在一下子推到了她的日程上來了。她不想考慮不想解決似乎也不由她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在這塊古老的土地上向來都是天經地義，不可違抗的定律，否則來自各個方面的輿論壓力會壓得你喘不過氣來。二十五六歲這個年齡對麗南來說倒無所謂，但在社會上卻成了大齡姑娘。而最使她覺得難堪的是，這樣大的姑娘還和父母一起擠住在姐姐家，不要說家裏人有什麼看法，就她自己來說都覺得很不是滋味。

文革中有三風，即戀愛風、結婚風、生娃風。麗南在這三風的影響下，在家庭矛盾日趨尖銳的狀況下，在自己理想破滅的痛苦中，在社會輿論的壓力下，她不能不考慮和儘快解決自己的婚姻問題了。但要解決這一問題，一下子又顯得很棘手，很困難。一時半會要找到合適的對象又談何容易！以前的同學，她看不上。除同學以外，在社會上她和外界人士沒有什麼交往，她幾乎沒有什麼認識的人。當時又沒有什麼交際場所，和外界無法接觸。她家在當地沒有親戚，朋友也少得可憐。她父親的朋友死的死，被整的被整，剩下的幾個在她家遭難的時候也不敢和她家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