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五章（3）

67。***12。18

麗南收到信沒幾天，李有光就來到安城。

他一反學生時的窮酸相，上身穿着短呢子大衣，下身是筆挺的褲子，腳上是鋥亮的皮鞋。長方形的臉盤上，皮膚仍是那麼白皙，濃眉下是一雙細長的眼睛，頭烏黑濃密，前額不太寬闊。麗南打量了一下他，看到窮學生一下子變成了風流倜儻的英俊小夥子，調謔地說：“工作了，就變了個樣，挺瀟洒嘛！”李有光笑着說：“別開玩笑了，工作都兩年多了，不做兩件衣服，老是那麼窮酸，別人不笑話嗎？”他接著說：“麗南，你還是那麼美，甚至比過去還要漂亮。”麗南說：“好了，好了，都不要開玩笑了！什麼漂亮不漂亮，命運這麼悲苦，漂亮有什麼用！”

以前李有光兩次來安城看望麗南，麗南都沒有給他好臉看。這次李有光在安城待三天，麗南陪了他三天。和他一起逛大街，一起轉公園。他們在公園的小徑上漫步，踩踏着金色的落葉和枯黃的衰草，互相傾訴着各自的不幸，命運的多舛。

麗南說：“有光，你當初沒有學文學是對的。學理科總能有些真本事，也是比較保險的。我現在還是相信那句話，‘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從事科學研究，對人類作出一些實實在在的貢獻，現在看來這是一條光明大道……”

李有光說：“有人說，喜愛文學的人是最幸福的，難道你不這樣認為嗎？”

麗南說：“這話不假。文學本身是崇高而神聖的。好的文學作品可以開擴人的視野，可以陶冶人的操，凈化人的心靈，可以給人以鼓舞和啟迪，可以使一個人懂得生活的真諦，生命的價值和意義。但是現在，文學，以至文藝界都遭受到了無的蹂躪和踐踏，幾乎所有的小說都被打成毒草，幾乎所有作家都成了牛鬼蛇神。凡是拿起筆的，都難以倖免這一場災難，誰還敢再涉足它呢？小學和初中由於我讀了不少蘇聯和我們國內革命的進步書籍，尤其是讀了《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一書，似乎一種人生的責任感和使命感就在我幼小的心靈里埋下了種子。這屬於我們只有一次的最寶貴的生命應該怎樣度過，成為我最關心和經常思考的問題。上高中后，讀了大量的青年修養書籍，這些書使我篤信**事業是人類歷史上空前壯麗的事業，篤信‘人生最美好的，就是在你停止生存時，也還能以你所創造的一切為人們服務’，因此我決心獻身於偉大的**事業，決心為祖國，為世界，為人類作出一點貢獻，讓生命有價值，放出光彩。我陶醉在那些閃光的句段中，一讀起它們，一種神聖莊嚴的感，一種為偉大理想獻身的決心就湧上心頭。初中畢業，年齡雖然還小，我就不想繼續升學，想投身於火熱的勞動和鬥爭中去，一方面為社會主義建設添磚加瓦，一方面把自己鍛煉成鋼鐵般的戰士，然後寫成像《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那樣的書。但是初中畢業正是大躍進的年代，哪裏都需要人，學生也要全部升學。我只好升入高中。高中階段，我一方面積極爭取入團，一方面整天看呀抄呀寫呀的，雄心勃勃，壯志滿懷，想着將來考個好大學，有所作為一番。誰料高中畢業碰上困難時期，最後到了這所師大。進大學苦悶了一個階段，最後決定將來到窮鄉僻壤去教書，把自己的知識獻給貧窮落後的山區……總而之，要給這個世界留下一點什麼，拿出一點什麼來，不做匆匆過客。我就是為這個理想，在珍惜分分秒秒，在學習着努力着奮鬥着。所以，中學、大學階段，你，還有其他人，向我求愛，我哪裏有那個心思，我心裏只有那理想。對你們這些心在愛上的人，我只是小覷，甚至鄙視。有光，想起那時我對你的態度，真夠惡劣，面目真夠可憎的了！我想，你早該生我的氣，早該把我忘記了。事隔這麼多年，沒想到你還記掛着，還在寫信尋找我，你可真有耐性啊！”

李有光默默地聽着麗南這娓娓敘述，他似有領悟地感慨道：“麗南，原來你的精神世界如此豐富，如此美麗，如此高尚。以前，我只是認為咱們都愛好文學，又有那麼一段友誼，加之你的確長得可愛，使我傾心。我愛你，自內心深處地愛你，所以一直在追求着你。聽了你的敘述，我記起俄國偉大文學家契訶夫的一句名來，他說：‘人的一切都應該是美麗的：面貌、衣裳、心靈、思想。’麗南，你正是這樣一個各方面都美麗的人，我覺得自己更配不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