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人間過場(7)
準備出發去武漢參加集團會議和兒子的婚禮的前1天晚上,溫小美問:
“小虎,你真的想好接班人了嗎?”
張小虎自言自語地說:
“現在的3個候選人,雷小宇,洪傑和李世文。
我還是想把正心集團總裁的位置交給李世文。
雷小宇格局太小,給他鍛煉了這麼久,還是無法突破。
洪傑呢,有點言過其實,有些激進,集團交給他,我不放心。
只有李世文是最理想的人選,他在代總裁期間所做的決策,甚合我意。
我的眼光不會錯,正心集團的總裁就是他了。”
農曆的6月份,武漢進入了炙烤季。
接連幾天都是將近40度的高溫。
但不影響正心集團的大會進程。
在武漢香格里拉大酒店,正心集團的年中大會就在這裏舉行。
張小虎看到了和自己1樣,半退休狀態的邵東照,非常開心。
還是1見面跟他調侃兩句,跟他鬥鬥嘴。
會上,張小虎正式宣佈,李世文擔任正心集團的總裁,自己正式卸任。
作為老闆,今後不再干預正心集團的日常運作。
並宣佈洪傑擔任集團的副總裁。
年輕的溫州分公司總經理馮光耀擔任集團總經理。
批准了雷小宇的請辭。
會後的宴會上,曾經的功臣,史可豐、倪蘭、溫小美也都被邀請入席。
會議過後,正心集團總監級以上的高管,全部留下來喝張渺的喜酒。
張小虎這邊的親戚和溫小美那邊的親戚全部到齊。
整個香格里拉度假酒店,被張小虎包了3天。
史可豐和倪蘭因為要參加正心集團的答謝晚宴,提前1天到了。
許正陽和趙思也到了。
表姐汪雪梅和姐夫胡冰,還有天高制衣的廠長顧成,都來了。
小桃和小梨也帶着家人來了。
張南風暫時放下茶園的建設項目,帶着妻子周志鴻也來了,還跟在武漢的兒子張浩會了面。
當然,余非和妻子張小漪也趕到了。
還有張渺年邁的外公和外婆也派人專程接了過來。
······
兒子張渺和兒媳劉漓的結婚典禮正式開始。
當晚,高朋滿座,勝友如雲。
劉漓的爸爸媽媽哪裏見過這種場面,兩人笑容僵硬,身着盛裝。
手拉着手,1直在微微發抖。
看着台上的1對新人,張小虎對身旁的妻子說:
“恭喜你,溫小美小姐,從明天開始,你就升級當婆婆了。”
溫小美穿着1身長款旗袍,帶着精緻的妝容,身材凹凸有致,風采不減當年。
她笑着說:
“同喜,同喜!
張小虎先生,你都快要升級當爺爺了。”
張小虎側臉問道:
“有了?”
溫小美笑着回答:
“有了。”
他開心極了。
他問溫小美:
“你還記得我們結婚的情景嗎?”
溫小美說:
“當然記得,每個女人都只有1次婚姻。
我記得,我們的婚禮也是在農曆的6月份。”
看着台上張渺和劉漓的青春面孔,他們這對老夫妻也在追憶自己的婚禮。
7月盛夏,驕陽似火,萬物瘋狂生長。
張小虎和溫小美回了老家,接上父親張建文然後又回溫州住了幾天。
買好機票,準備去湖南見丈母娘。
飛機上張小虎沒辦法休息,腦袋在飛速運轉,想的都是見面以後的事。
因為幾年前那次夏天,去湖南林州也是見丈母娘,周玉亭的媽媽趕他走的事他還記憶猶新。
這是他人生的至暗時刻,也是他心中隱藏的逆鱗,不能觸碰。
窗外,晴空萬里。
飛機進入了平流層,只有輕微的抖動。
溫小美儼然是1位小主人,她看了1眼坐在後排的張叔叔。
老人家在看着窗外的景色。
她捏了捏張小虎的胳膊說:
“喂,你冷嗎?我怎麼感覺你在發抖?”
張小虎沒有告訴她,也沒有辦法告訴現任女友,這是見前任丈母娘留下的後遺症。
他編織了1個還算合理的理由,他笑着說:
“小美,我恐高,我都不敢看外面。”
溫小美挽着他的胳膊,像哄小孩1樣對他說:
“別害怕,有我呢,我來保護你。
來,親愛的,你靠着我的肩膀睡1覺,很快就到了。”
張小虎很聽話地靠在她的肩膀上,閉上了眼睛。
當然,還是睡不着。
在張小虎這個新姑爺還在惴惴不安的時候,溫小美和周玉亭不同,她已經安排好了1切。
訂好機票以後,她背着張小虎,特意打電話跟家裏做了溝通。
她像1個大人1樣跟媽媽說:
“媽媽,小虎的爸爸帶着小虎,後天12點鐘左右到。
家裏沒有其他人了。
小虎的媽媽幾年前就生病去世了。
小虎還有1個大哥叫,小龍。
幾年前,被人騙去搞傳銷,後來跳樓自殺了。
還有,小虎之前在溫州開店做生意被朋友坑了。
媽媽,你和爸爸,見面了盡量不要問他的家庭情況,免得觸痛他們的傷心事。
還有啊,最重要的是,你們開出的彩禮6萬8,小虎家1下子拿不出那麼多錢,我幫他湊了兩萬。
這個事,你和爸爸心裏知道就可以,可不能跟別人講。”
小美的媽媽在電話里假裝怪罪女兒:
“你看看,你看看,1口1個小虎,處處為他們家着想。
還規定我們這也不能問,那也不要問。
哎,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女大不中留啊!”
溫小美1邊撒嬌,1邊說:
“哎呀,媽媽呀,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媽媽!
小虎現在正是比較困難的時候,你們可不要為難他,也不要傷了他的自尊。”
溫小美千叮嚀萬囑咐,直到媽媽親口答應到:
“真是拿你沒辦法,好了,都聽你這個小祖宗的,等人到了,我們看你的臉色行事,總可以了吧?”
溫小美少女懷春,初涉愛河,正是為了愛情不管不顧的時候。
聽到了媽媽的明確答覆,她才高高興興地掛了電話。
坐在1旁的爸爸沒吱聲,1直在認真聽她們母女的對話。
不知道為了什麼,他聽到最後,鼻子酸酸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小美媽媽取笑他:
“溫老師,哎呦喂,你怎麼還哭了?
我們的小美自己選好了意中人了,你應該高興才對啊?”
溫老師拿起紙巾擤了擤鼻子,說:
“我正是為我們的女兒高興呢,你看她1直都是大大咧咧的性格,什麼時候做事這麼細緻過?
小美真的長大了,1轉眼就要嫁人了!
希望那個臭小子能對得起她的真心。”
這時候溫爸爸的心情,大概家裏有女兒待字閨中的同道人才懂。
好在,張小虎1路上的忐忑不安都是多餘的,事情的發展是另1個走向。
溫小美的父母都是市裏面1所中學的老師,平時生活節儉,不喜排場。
這次,與未來女婿和親家的第1次見面,他們卻特意安排在市裏面最豪華的5星級大酒店。
溫馨的笑容,豪華大包間,豐盛的菜肴。
溫小美父母雙方的至親都悉數到場。
這樣隆重而真誠的歡迎儀式讓張小虎和張建文十分感動。
1個月後,雙方家長商定了結婚的良辰吉日。
跟很多跨省結合的婚姻1樣,張小虎和溫小美的婚禮在湖南辦了1場。
由小美的父母主導,算作是溫家嫁女的宴席。
在溫州也辦了1場,由小虎來組織和策劃,是張小虎娶老婆的婚宴。
第2年的7月13日,溫小美在溫州鹿城區婦幼保健院剖宮產,生下1個大胖小子。
溫家夫婦高興得合不攏嘴,全程無微不至地呵護着女兒。
張建文的身體越來越差了,聽到自己當爺爺了,也是高興得幾個晚上都睡不着覺。
這兩天就要出院了,張小虎和溫小美在商量給兒子取名字的事。
張小虎笑着對小美說:
“現在名字有兩個候選,1大1小,你看取哪1個好?
大的叫張鵬飛,大鵬展翅9萬里,壯志凌雲。
小的這個叫張渺,渺小的渺。
取意於王勃《滕王閣序》中的詩句,天高地迥,覺宇宙之無窮;興盡悲來,識盈虛之有數。
我是傾向於叫張渺,你的意見呢?”
溫小美靠在病床上,還有些虛弱。
她看了看自己右胳膊彎里的兒子,這小子剛吃飽了奶,現在正徜徉在他那小小的甜甜的夢裏。
她笑着說:
“這兩個名字都好都很有意義。
只是,我在想,1對普通的父母,養育1個普通的孩子,讓他平平安安地長大,不求大富大貴,建功立業,名垂青史。
好好地在人世間走1遭,平靜,充實,有滋有味就很好。”
張小虎看着她的眼睛說:
“那你也贊成叫張渺咯?”
溫小美不說話,低頭美美地親了1口兒子那肥嘟嘟的臉,叫他:
“渺渺,渺渺!”
時光如水,歲月如梭。
當年那個虎頭虎腦,晚上喜歡苦鬧的臭小子,現在已經長成了1米85的高個了。
從今天晚上開始,他也要開始經營他的婚姻生活了。
張小虎捏捏妻子的手說:
“小美,我們這承上啟下的任務終於完成了。
怎麼樣,等下說兩句。”
溫小美大驚失色:
“你還是饒了我吧,集團公司的會議上,你要是讓我說兩句還行。
這婚禮上我以婆婆的身份,面對這麼多親戚,賓朋,我可不知道說什麼好。”
張小虎拍拍她的手背說:
“放心吧,老搭檔,等下我來負責致辭,你負責笑就可以了。”
溫小美說:
“多謝張先生!”
舞台的另1側,張小漪看着侄子的婚禮,也想起了自己當初的婚禮。
她對余非說道:
“你看看,張渺的婚禮,這舞台佈景,如夢如幻,簡直像是人間仙境1樣,多有意境。
你還記得我們的婚禮嗎?”
余非細心地發現妻子的眼睛裏噙着淚水,他說:
“當時我們家的經濟條件也不好,你又懷着女兒,所以當時的婚禮太倉促了。
我也1直覺得對不起你,覺得始終有個缺憾。
不過,今年你過生日的時候,我跟你女兒余亦菲和你兒子余亦雄偷偷商量過了。
等你兒子結婚的那1天,我們再隆重地補辦1次婚禮。
也把這香格里拉大酒店整個包下來。”
張小漪嘴上說著: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都老夫老妻了,還去花那個錢幹什麼?
你知道這次光酒店的費用是多少嗎,我問過2嫂,超過1百萬。”
但內心甜蜜蜜的,很受用。
口是心非,這個對於女人來說也很好理解了。
她輕輕嘆了1口氣,往事衝破了記憶的藩籬,1幕又1幕排山倒海而來。
余非的老家就在東木鎮的隔壁鎮上,跟張家大灣也就相隔20公里。
他們倆是在溫州服裝廠打工的時候認識的,算得上是貨真價實的老鄉。
耐不住余非的軟磨硬泡,張小漪終於答應跟余非回家過年。
余非是家中獨子,有1個姐姐在浙江打工的時候就嫁在了當地。
聽說兒子要帶女朋友回家,老兩口是激動的1夜沒合眼。
天才蒙蒙亮,他們就開始打掃庭院,準備飯菜。
剛到家吃了午飯,余母就高興地拉着張小漪的手,說:
“小漪,你穿得太少了,手冰涼冰涼的。”
就要帶她到街上買衣服。
張小漪羞澀地向余非投來求救的眼光。
余非裝作什麼也沒看見。
看得出來,他們家是余母當家。
她1聲令下,1家人浩浩蕩蕩地都上街採購衣物去了。
余母對張小漪喜歡得不得了。
1直拉着張小漪的手不松,走到哪裏拖到哪裏。
由她做主,在鎮上最大的1家超市裏給張小漪買了1件羽絨服、1件大衣、兩套保暖內衣、兩雙襪子、1雙毛拖鞋、1雙雪地靴。
帽子、圍巾、手套統統都買。
看好了就催着老頭子去付錢。
余非大包小包地拎着跟在後面,變成了名副其實的搬運工。
張小漪根本攔不住。
逮着1個上廁所的機會,她塞給余非1千塊錢,讓他也給父母買些過年的新衣。
余非笑着跑開了:
“你都還沒有過門,怎麼能用你的錢呢?”
張小漪追上去對準他的屁股就是1腳:
“你找死啊,我答應要嫁給你了嗎?”
余非他們鎮上過年的習俗跟東木鎮大同小異,也是喝自家釀製的老米酒,也是圍着火塘吃吊鍋。
但當春節聯歡晚會的主持人聯袂亮相以後,她的心彷彿丟了魂魄1樣,思念起自己的親人來。
晚上,鞭炮聲此起彼伏,熱熱鬧鬧的響了1整晚。
張小漪輾轉反側,也想了1晚的心事。
按照東木鎮1帶的習俗,大年初2,余非的父親要備齊禮品,帶着余非和小漪回張家大灣,跟張習武夫婦商量兒女的親事。
趁余非的父母不在家,小漪頂着黑眼圈很嚴肅地看着余非說:
“告訴你1件事,我懷孕了。”
余非高興壞了,拉着小漪的手問:
“真的嗎?”
張小漪面無表情地點點頭,肯定的說:
“已經兩個多月了。”
余非高興地圍着張小漪轉圈,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太好了!我告訴我爸媽去。”
張小漪1把拉住他,看着他的眼睛,認真的問他:
“余非,你真的願意娶我,1輩子愛我嗎?”
余非心裏1咯噔,他知道,張小漪的身世和她母親向晚晴的悲劇,都是因為她的母親愛上了1個負心漢。
他改不了愛搞笑的個性,很正經地舉起右手,1字1頓地說:
“我用我英俊的臉蛋發誓,我,余非,會1輩子愛張小漪。
如果,我辜負了她,就讓我,死得面目全非!”
張小漪噗嗤1聲笑了出來:
“瞧你那個德性!
這大過年的不要提什麼死不死的,不吉利知道嗎,笨蛋!”
當天,張小漪把自己已經懷孕的事打電話告訴了爸爸媽媽。
張習武夫婦雖然有點驚訝,但也很快釋然了。
現在世道變了,年輕的男女在外同居已經很普遍了。
他笑着對妻子說:
“家裏養的小鳥,現在翅膀硬了,要自己飛走了,你捨得嗎?”
2嬸笑意盈盈,不甘示弱地反擊道:
“你還別說我,到了小漪出嫁的那天,你這個大男人可不要哭鼻子。”
他叫妻子備好酒菜,晚上就請大哥張建文和侄子小虎1家過來吃飯,商量明天女婿上門的事宜。
小虎和小美聽2叔說,小漪懷孕了,也很高興,他們年輕人對這件事很看得開。
全家人1起看向家族中最年長的張建文。
張建文默默地翻起1本老黃曆,臉色是有點難看。
他尷尬地笑了1下,說:
“都看着我幹嗎?
現在時代變了,我也不是冥頑不靈的老封建,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我們做父母的那個不是如願自己的兒女幸福?
我聽小虎說過,小漪談的那個男孩,不錯。
依我看,我們就特事特辦,乾脆把嫁女的日子定在大年初6。
你們兩口子再好好商量1下。
還有,現在小漪也認了親,她母親那邊的意見,你們也要聽取。”
張習武規規矩矩地坐在大哥的身旁,頻頻點頭。
張小漪的婚禮由張習武出面,3方協商,最終還是定在大年初6。
雖然有些倉促,但好在春節期間,親戚朋友都在家過年。
小漪的婚禮,賓客來得齊齊整整,比農村1般的婚禮都熱鬧。
不知道什麼時候,余非看到妻子的臉上掛着1滴晶瑩的淚滴。
他輕輕拍拍妻子的後背說:
“怎麼了?”
張小漪說:
“在這種熱鬧的場合,我總是容易想起1些過去的事情。
時間過得真快啊,你的爸爸媽媽都對我很好。
可惜都走得太早。
我的母親。
張家大灣的媽媽,爸爸。
還有大伯都不在了。
不知不覺之間,我們也都快老了。
2哥開始變成我們的大家長了。”
余非說:
“人生嗎,不都是這樣。
每個人手上拿的都是1張單程票,沒有回頭路可以走。
我聽說2哥的身體也不怎麼好,他選擇急流勇退,回歸家庭是對的。
嗯,要不我們退居2線得了,我們兩個也不公司的事情託付給年輕人。
我們嗎,就天南地北地到處旅遊去!”
張小漪給了他1個大白眼。
生氣地說:
“你想學我2哥,你學得來嗎?
他的兒子名牌大學研究生畢業,進的又是事業單位,現在又結婚了,聽說我2哥2嫂快要當爺爺、奶奶了。
他們已經完成了任務,功德圓滿了。
余非你的呢?”
余非撓了撓頭,不說話。
張小漪還不想放過他:
“我2哥2嫂,回歸家鄉,做慈善建希望小學,為了拉動經濟,建茶廠,關鍵是別人財務自由了。
而我們呢,這兩年公司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不怎麼賺錢了。
最頭痛的是你家裏的兩個活寶,都不是省油的燈。
余亦菲呢,參加電視台的選秀節目,想進軍娛樂圈,當明星。
她弟弟余亦雄更過分,書都不讀了,想去玩賽車,你說,多危險?”
余非笑着說:
“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管不了那麼多了。”
張小漪說: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孩子還年輕,容易衝動做錯事,我們當父母的真的能不管嗎?”
余非見結婚典禮已經結束。
婚宴已經開席了。
他也不再說什麼,陪着妻子張小漪入了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