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魔幻除夕夜
傳銷組織里，執行力是1流的，是不打折扣的。
按照大領導趙紅林定下的標準，過年加餐，買雞或鴨，酒水，總金額不得超過100塊。
池陽這地方，鴨比雞便宜，1隻鴨子的市場價在40左右。
除夕當天早上，各家寢室的管家都不約而同地從菜市場買回1隻現場屠宰的鴨子。
對於平時只吃蘿蔔白菜土豆，吃“水油”的各位老闆來說，看到葷腥簡直兩眼放光。
張小龍的管家王老闆乾瘦乾瘦的，聽說在傳統行業做過廚師。
人不可貌相，他擼起袖子處理這隻鴨子，在張小虎看來簡直就是在處理1件藝術品。
1會兒功夫，鴨頭，鴨掌，鴨翅膀裝1碗。
鴨內臟分類洗凈裝1碗，咔咔咔，手起刀落，鴨肉剁塊裝了1盆。
早上清水煮麵條，王老闆加了幾個干辣椒。
關鍵是快起鍋時，他加了1大勺金黃油亮的現熬出來的鴨油。
1大鍋面加上1大鍋水，感覺瞬間靈魂被點燃了。
張小虎記得早餐1家人加上張小龍是9個人，吃的呼啦呼啦的。
中午就1個菜，辣椒炒鴨雜，好幾個老闆都不能吃辣，不吃內臟。
然而沒辦法抵抗這美味，只得1邊抹眼淚，1邊再添了1碗飯。
年夜飯是正餐，是重頭戲，啤酒干鍋鴨。
經張小龍默許，家裏人沒有分兩排對面而坐，而是團團圍坐。
1個大大的不鏽鋼盆支在1個煤爐上，肉香4溢，熱氣騰騰。
張小龍1聲令下，9雙筷子9個碗開動。
那晚6個男的喝了1瓶白酒，明顯不夠。
3個女老闆喝了1瓶果汁。
當然，香煙是管夠的，平時抽煙的老闆都是1條1條買的廉價香煙，勁大，嗆。
網絡里的習慣，煙都是各抽各的。
除夕夜當然可以例外，抽煙的幾個人你1圈我1圈，很自然的派上煙了。
後半程，大家情緒有些高漲，不知誰開頭唱起了歌，1人起頭，其他人扯着嗓子跟上。
1曲未完，又有人起頭唱起別的歌曲，張小虎也跟着全力配合他們。
1曲又1曲，張小虎感覺把這輩子會唱的歌都扯着嗓子喊了1遍，後來不鏽鋼盆見底了。
王老闆不愧是干過廚師的人，加上兩大瓢水，又切了1大盤土豆倒進去。
水開了，加鹽，再加上1大把麵條，很神奇地干鍋變成了火鍋。
在這陌生的他鄉，外面的鞭炮瘋狂炸裂，聲聲直敲心房。
煙火絢爛，閃爍的光芒穿過窗戶映照在每個人的臉上。
張小虎清晰地記得，那晚他們把那個不鏽鋼盆幹了個底朝天，連1滴湯汁也沒有剩下。
躺在冰冷的被窩裏，今晚應該沒有人能安然入睡。
帶着1絲酒意，1絲亢奮，張小虎當然想起了周玉亭，這個讓他愛恨交織，欲罷不能的女人。
明媚溫暖的臉，纖細冰涼的手以及捂在懷裏冰冷的雙腳。
這個被中國人特殊定義的夜晚，她在何方？
她是否已進入夢鄉？
還是和張小虎1樣正回想起曾經的過往？
睡在最外邊的張小龍急促的來電提示音，打破了張小虎美好而卑微的遐想。
張小龍掛斷電話，摁亮電燈，喊管家王老闆：
“通知大家5分鐘后在客廳集合，網上老總來看我們了！”
張小虎稍微磨蹭了1下就排到了9個人的隊5末尾。
除夕夜特殊的時令節點加上對網上老總的神秘而強烈的窺探之情，讓除了排頭的張小龍和王永民之外的7個人，好奇，緊張，心跳加速。
張小虎看了1眼客廳的燈光，平時暗淡昏黃，此時變得如此明熾而熱烈。
4位老總1如在舞台的追光之下，神采奕奕，衣着光鮮，大步流星地魚貫而入，直奔平時張小龍坐的領導位置。
網絡里的標配，木桌上擺好4杯熱水，後面放了4張塑料凳。
本來9人排成1列長隊，張小龍在頭，張小虎在尾，以網絡禮儀，恭候老總們的光臨。
沒想到老總們直接進了客廳，當然隊5自然轉向面對老總。
張小虎突然變成了頭1個，張小虎瞟了1眼師傅王永民，師傅沒有看到張小虎的窘迫。
張小虎不知網絡禮儀如何措辭，局促不安。
嗖的1聲，張小龍沖了上去替張小虎解了圍。
只見他雙手1把抓住排頭的老總的右手，雙腳併攏，屁股翹上了天，抬起頭，眼睛盯着老總的眼睛，聲音洪亮，語速飛快。
張小虎聽到的大概是這樣幾句話：
“尊敬的老總，早上好！辛苦了！我來自湖北省廣林市，名叫張小龍。在此新春佳節來臨之際，我謹代表我們團隊成員向各位老總及整體網上老總及整體網下問好！感謝各位老總在百忙之中抽出寶貴時間光臨我們團隊，我們團隊特別需要老總們的幫助！”
眼前的老總是1名40歲左右的中年人，西裝革履，精神飽滿：
“張導做得非常好，非常棒，繼續努力！”
張小龍又依次跟另外3位老總握手，相互只說：
“早上好！”語調短促有力。
輪到張小虎，老總站得筆直，左手別在身後，右手在前，先熱情開口：
“早上好！”
張小虎也說：“早上好。”
1圈禮畢，按網絡規矩賓主落座。
張小虎在右手邊隊5的末端，張小虎仔細看了看4位老總，兩位中年，兩位年青，兩男兩女。
跟網絡里各位老闆灰暗臃腫的衣着打扮不同的是，4位老總，男的西裝革履，女的珠光寶氣。
但神情都是1色的平和溫暖，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
為首的老總開口說話了：
“我和這位老總是你們團隊的老總！”
身旁的中年婦女微笑頷首示意。
又介紹道：
“旁邊的美女老總和帥哥老總是我從友鄰團隊請過來獻愛心的！”
2人也微笑致意。
張小虎特意注意了1下美女老總，心裏猛地咯噔1下，神情樣貌跟周玉亭頗有幾分相似。
有那麼1刻2人目光相撞，見老總1直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張小虎低頭避開了。
“今天是我們的傳統節日，除夕夜，本來這樣的日子，大家應該呆在家人的身邊共度佳節。但就像我們的網絡之歌唱的1樣，為了出人頭地，我們1起來到這裏。
他目光掃過面前的兩排人臉說，有的新老闆可能還有疑惑，這個行業到底是不是真的?到底能不能賺錢？你們黑板上寫的業務經理級別，是什麼待遇？吃住賓館，拿着萬元打底的工資，1萬兩萬也是萬，8萬9萬也是萬。”
“今天我跟各位老總1起來，1呢，給各位還奮鬥在1線的合作夥伴拜個年，祝大家新春快樂！2呢，明人不說暗話，就是讓不是很堅信這個行業的老業務員看看現實，什麼是現實，我們4個就活生生的現實！我們4位老總跟你們1樣，都是吃蘿蔔白菜，滾地鋪，不斷努力，不斷付出，我們就上來了。為什麼我們行業老闆之間相互問候，都說早上好？不管中午還是晚上都說早上好？道理很簡單啊，就是這個蘿蔔白菜太難吃，日本式的榻榻米也不好睡嘛！你們說，早點上來好不好？”
“好！”
客廳里鬨堂1笑。
“明天就是新年了，新年新氣象！大家既然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就要堅信這個行業！選擇我們相信的，相信我們選擇的！把這個行業帶給自己的摯友親朋，帶給需要的人，帶給合適的人，我們不光是要成長為1個富人，更是要成為整個家族富人的祖先！”
張小虎心裏想：這些話真的很有煽動性和蠱惑性，1般人真的很難把持住。
另外兩位老總也作了簡單的分享，說了什麼，張小虎完全沒有聽進去。
輪到那位美女老總講話，張小虎不敢目視，卻側耳傾聽每1個字句。
老天！竟然音色也這麼像周玉亭！
張小虎心弦被撩動，心裏卻戚戚然，莫名地荒涼感傷，幾乎淚灑當場。
就像平地里龍捲風驟然來襲。
4位老總來去迅捷，吸引所有人的眼球，粗暴地掠過所有人的精神領地。
這種老總直接到達寢室跟老闆們見面的形式顯然極大刺激了他們的神經中樞。
當然對每個個體都是1個強烈的暗示：
那就是在不久的將來，經過自己的努力，他們也將成為跟老總1樣的成功人士！
現在是凌晨4點，他們囿於行業紀律，各自平躺靜卧，有的人卻輾轉反側直到東方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