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大毛偷偷瞥了一眼在不遠處跟胡大明認真討論兔廠佈防的薛柳,彎腰忐忑的問薛米韜:“我從前聽唱戲的唱過,有了新人忘舊人……小公子你讀過書,你覺得這話說得對嗎?”
薛米韜歪頭認真想了想,然後豎起三根小手指,一板一眼回道:“第一,我不是小公子,叫我米韜就行啦!第二,這句話對不對是要看做的人怎麼想。第三么……”
薛米韜說第三點的時候停頓了一下,在大毛期待的目光中,兩眼亮晶晶的盯着他,極感興趣的問:“大毛哥你還聽過戲呢?好聽嗎?”
大毛自動忽略了他其他兩點,只揪着他關心的問題重點問道:“那你覺得柳兒姐,會這麼想嗎?有了新人就不要舊人了。”
春兒這時不高興的轉頭瞪着他,大聲辯解道:“柳兒姐才不會呢!”
薛米韜附和的點點頭,但顯然他關注的點跟春兒不一樣,只敷衍的捍衛了一下自己親姐姐的人品。
然後,他只關心:“大毛哥,你在哪看的唱戲?我還沒看過呢,我之前在私塾上學時聽同窗說過,唱戲的時候可熱鬧了!”
大毛看春兒如此嚴厲的反駁了他的話,一顆七上八下的心總算是找到了落處。
他這時也顧不上會不會惹春兒不高興,激動得一把拉住她的手晃了晃,喜悅之情溢於言表,說:“我也覺得柳兒姐不是那樣的人!柳兒姐人美心又善,還特別有本事!”
春兒愣
了一下便趕緊躲開了大毛的手,閃身藏在了薛米韜身後。
春兒輕哼了一聲,但臉色上倒沒有什麼被冒犯的不愉快,只小聲說:“柳兒姐當然厲害。”
大毛很是認同得直點頭,恨不得拉着春兒在誇薛柳半個時辰才能緩解他的崇拜之情。
反倒是被晾在一邊的薛米韜,撅着嘴不高興了。
連着兩次都忽略了他問的問題,薛米韜氣鼓鼓的一跺腳了一聲,很是用力的在宣示存在感。
大毛這時平復了忐忑的心情,終於有閒情逸緻跟薛米韜講唱戲的事。
他告訴薛米韜:“我可是聽過好幾次嘞!是從前我們跟着老大在外討生活的時候,藏在一戶人家的馬棚里聽到的。”
薛米韜聽的雲裏霧裏,不解的問:“你們為什麼藏在馬棚里?唱戲的在馬棚里表演嗎?”
大毛被薛米韜的童言童語逗笑了,“當然不是啦!那是個大戶人家,馬棚都比我們住的地方好,那時候下雪天特別冷,我們就偷偷藏在裏面。”
大毛陷入回憶,慢慢道:“我記得可清楚,那陣子剛好過年,那戶人家天天請唱戲的上門表演,我們躲在馬棚里也跟着天天聽戲,真是熱鬧極了。”
大毛說得輕鬆,好似那些過往都是別人的故事,並沒有在他心上留下傷痕。
他回憶了一會兒,還笑着補充道:“還撿便宜吃了不少他們扔出來的糕點呢!都是我沒見過的,漂亮的我都不捨得吃。”
薛米韜
看着大毛,然後也跟着笑起來:“我也藏在豬圈裏過,咱們一樣呢!”
大毛有些詫異的看着他,一臉不信的樣子。
薛米韜拉了拉春兒,笑嘻嘻的說:“是我們逃難的時候,為了躲壞人,我跟春兒就藏在豬圈裏,豬我沒看見,味道倒是記住了,特別臭!”
春兒甩開薛米韜的手,捂着嘴巴乾嘔,一臉嫌棄的說:“別說啦!”
大毛怔愣過後,反而抿着嘴笑了起來。
他只知道薛家是逃難來的,但更具體的便不知道了,這還是頭一次聽到他們逃難路上的事。他想,柳兒姐當真厲害,一路逃難過來都能白手起家,不愧是柳兒姐!
“好吧,那我不說。”薛米韜拍拍春兒,然後繼續問大毛:“大毛哥,你說請唱戲的貴嗎?我還沒聽過呢!我把壓歲錢攢着,攢夠了咱們也請回來聽聽啊?”
大毛下意識摸了摸脖子,他去年第一次收到壓歲錢,如今正被他用繩子穿着戴在脖子上呢。
大毛猶豫片刻,將銅錢從脖子上摘下來,有些不舍的摸了摸,最後遞給薛米韜,笑着說:“那攢錢算上我一份,我要正大光明的聽一次。”
薛米韜握着還帶着體溫的銅錢,認真的收下,然後保證道:“一定很快就能攢夠錢的!”
春兒這時從他身後冒個頭,很感興趣的看着他們倆。
等她一摸兜準備也投資一下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的荷包在阿婆那裏存着,便把自己的手
絹遞給薛米韜:“還有我,錢等下回去了我再拿給你。”
薛米韜也收下了春兒的手絹,順手將大毛給他的銅錢包在裏面,躍躍欲試的說:“好!我們三個一起攢錢!到時候請了唱戲的,讓你們坐第一排。”
大毛:“一言為定。”
三個人眼睛裏都閃着光,彷彿已經看到了唱戲的來了家裏的熱鬧場景,他們幻想着,彼此對視一眼,忍不住笑了出來,越笑越大聲。
他們三個歡樂的笑聲回蕩在兔廠里,吸引了認真討論工作的薛柳轉頭看過來,一臉無語的看着他們三個笑得花枝亂顫。
果真是孩童無煩惱,只知道陽光和歡笑,成年人的世界則是各種兵荒馬亂,危機四伏,沒有一刻輕鬆的時候。
胡大明則一臉慈愛的看着他們,無意識的也勾起了嘴角,笑着說:“難得見春兒笑得這麼肆意,多笑笑才好呢。”
趙武城也被感染得樂呵呵的:“孩子們就這樣,抓着個螞蚱都能笑一天呢。”
薛柳靜靜的看着他們,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也笑了:“我們努力的意義,大概就是為了能一直看到他們的笑容吧。”
只要不被打倒,就沒有人可以打敗你。所謂敵人,不就是用來打敗的么?
薛柳直起腰,左右轉了轉發酸的脖頸,一拍手裏的冊子:“咱們繼續!”
胡大明和趙武城也回過神,繼續仔細地對兔廠進行安全大檢查。
以往他們巡邏時疏忽的地方,這次
全都細心地排查了一遍,盜洞倒是只有那一個,老鼠洞和黃鼠狼洞口卻多的數不勝數,感覺都要把兔廠地下挖成篩子了。
當胡大明用泥土堵住第八個黃鼠狼洞時,終於忍無可忍的罵道:“這些個地猴子真是抓不盡趕不絕,怎麼就這麼愛在咱們兔廠下面打洞?”
趙武城也驚奇道:“應當是這裏兔子多才引得它們過來的吧?昨日咱們巡邏的時候,還看到了不少野雞和黃鼬的蹤跡,看着比山裏的都多些。”
薛柳沒說話,她不確定兔廠附近特意容易吸引小動物,是否跟靈泉水有關,但這些小動物的確給她帶來了不少的麻煩。
胡大明他們每日巡邏,與其說是為了防盜防賊,大部分原因其實是為了驅趕這些野物的。
薛柳異想天開地想着,兔廠要是鋼筋混凝土建成的,興許她就不用頭疼這些小東西了。
他們花了半日時間,將兔廠里裡外外的都仔細檢查了一遍,該堵上的堵上了,該加固的加固,陷阱也重新佈置了一遍。
等處理完這些,他們又要忙着整理倉庫里毛皮,現在辛苦一些,將皮貨抓緊收拾出來,早日交貨也算是了卻一樁心事。
胡大明一邊幫着薛柳清點,一邊不解的問道:“柳兒,你是打算繼續賣給那個姓江的?依我看那人就是個江湖騙子,咱們趁早跟他斷了來往才好。”
趙武城聽罷跟着點頭,也非常贊同他師父的觀點,“毛皮
不像兔肉,多存放一些時日也不打緊,慢慢再找新買家,肯定比那個北面來得靠譜。”
他上次幫着薛家送過一次貨,對那個商隊的噁心人做派很是印象深刻。
薛柳搖搖頭:“也不是所有北面的商人都如此,就目前來說咱們賣給江老闆是最快的,何況吳家那邊已經搞定了,繼續合作應該問題不大。”
胡大明蹲在那的動作一頓,輕聲說:“去年不是也有個北方商人來買過咱家的皮貨嗎?不如……咱們打聽一下那人的消息賣給他?”
薛柳停下手裏的動作,下意識地看向胡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