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有負太平(二)

第十一章·有負太平(二)

征和三十年之後,宸極帝姬時常夢到昭懷太子。

——那個曾經名盛天下的仁德太子,那個她年少夢中愛之入骨的男兒,那個一身銀甲含光,最終命碎琉璃灘的英雄。

那個她用盡畢生之力,為他成全一場所求的人。

不過這一次的夢裏,有些不同。

不知是從何時何地開始的一場夢,等她有所記憶時,那幅畫面,便是遙遙無際的孽龍嶺中,她在央求——

“……我一直在努力,我答應過你的事我從沒忘記過,殿下……您要保佑我……”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哭,她只看得清眼前站着那個似乎很近,卻怎麼都觸碰不到的人,她只記得自己在一遍又一遍幾近崩潰的對他說著:“求求您,保佑我……”

“不,”夢裏的男子不動如山,聽罷她的話,卻是搖頭,給予她一記‘殘忍’的拒絕。

伊祁箬看不清越栩的神情,可是,她自己的心由於這一記搖頭而狠狠一鈍。

她聽到越栩在說:“帝姬,你忘了,你答應過我,如若他有負太平,殺了他。”

殺了他。

殺了他……

猶如夢魘般的三個字,讓她的情緒斷線,就那麼夢裏夢外的不斷回蕩在她耳邊、縈繞在她腦海里。

極盡試探的,她問她的昭懷太子:“您要我……殺了他?”

她不敢去想,如果這答案是肯定的,那麼自己應當如何做。

而她更沒有想到的是,夢裏的人,給了她一個完全自由的答案。

“對不起,請容我再自私這最後一次——”越栩的聲音幽沉而悲哀,最後,他告訴她:“你可以殺他了。”

那一刻,她看清了那雙眼睛——滿鐫着悲傷與懺悔的眼睛。

“帝姬……帝姬……”

顛簸的馬車裏,思闕在旁將她喚起來時,她已經在那場夢裏掙扎了許久。

她臉上帶着淚痕,思闕見到她在夢中流下眼淚的一刻便慌了手腳,這才忙不迭的將人叫了起來。

伊祁箬倏爾睜開雙眼的一剎那,外頭夕陽昏黃的光芒透過車簾照射進來,刺在她眼睛上,讓她恍惚了一瞬。

思闕將她扶起來,遞上水袋喂她喝了幾口水,這才憂慮不減的問了一句:“您生夢魘了?”

壓了壓心頭荒蕪的情緒,伊祁箬沒有回答,抬頭撩開帘子往車窗外看了一眼,問道:“我睡了多久?”

“還不到半個時辰。”思闕嘆了口氣,眉間緊蹙難舒,近來,她無意中發現,主子的覺越來越少了,即便睡着也時常不安生,恰如適才這一回,分明已是三天以來頭一次見她入睡了,可夢裏卻都還是那麼不安穩。算了算時辰,思闕便勸道:“距王帳還有小半日的路程,您再睡會兒吧。”

伊祁箬搖了搖頭,簡單整理了一番,道:“罷了,睡著了也不安生,不如這麼耗着。”

她說著,耳朵卻忽然動了動,連神情都有些變化。

“思闕,你聽——”

思闕聞言,不敢掉以輕心,仔細的動用了十分的內息去聽,果然隱隱的聽到了一陣呼之欲至的地動之聲。

“是……馬蹄聲,”微闔着眸子去品砸這聲音,忽而,一個福至心靈,思闕倏地睜大了雙眼,眸中還透出一道精光,她聲音提高,道:“逐雲駒的馬蹄聲!”

——逐雲駒,日行逾千里,可十日不食不歇,號稱不破樓蘭終不還的頭號名駒,亦是大梁王室傳遞烽火令的御用名駒。

伊祁箬眸光一閃,腳下狠狠的將車板跺了兩跺,整個行仗便即刻停了下來,等她撩開車簾才剛走下車駕時,那一身血污、駕着逐雲駒颯颯而來的傳令兵已是赫然在望。

“參見鎮國宸極大長帝姬,殿下長樂未央!”

伊祁箬甫一見這傳令兵滿身才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樣子便知不好,眉眼一蹙,利落問道:“前線有事?”

傳令兵便稟道:“啟稟殿下,今晨千代、連氏與鉛陵氏互為勾結,自三方進攻無別城,至如今王帥領眾兵將已受困半日,難以突圍,王派了所有傳信兵分往四方而去,屬下正是要往帝都去求救的!”

聽完了這些,伊祁箬心頭一陣轟隆,臉色霎時便極不好看。

最壞的場面、這就是連日以來縈繞在她心頭揮之不去的最壞場面,沒想到,最後還是發生了。

不過,再是無措之下,她到底還是宸極帝姬,只頓了那麼片刻,她便雷霆不動的對那傳令兵吩咐道:“你繼續北上帝都,將此事稟報與皇上所知,不得有違。”

其實,遠水解不了近渴,這個道理她明白,重華也明白,可是這一趟帝都到底還是要走的。重華不知她正在往無別城軍帳中去,是以對他而言,傳令帝都為的是讓自己有所準備,可對伊祁箬而言,眼下傳令帝都,卻是要看伊祁堯的反應。

明君,總不能只是說說的。這天下的未來,於她而言,都在那孩子身上。

傳令兵聽令,不敢怠慢,更不敢耽擱,行了禮之後便又上了路。眼見逐雲駒霎時無影,思闕卻極盡擔憂,她看着伊祁箬又復深沉下來的眼睛,很不放心,“殿下……”

伊祁箬轉身走過去扶住車身,半晌之後,方才闔眸嘆道:“這些日子仗打得亂成了一鍋粥,我早知道連華與千代江必有聯絡鉛陵氏之心,只要鉛陵氏同意聯盟,那重華沈課之所在,必將面臨三方合圍之勢,眼下傾國令出來,對我們而言不是時候,可對他們而言,卻正是時候。”

鉛陵氏身為十二世家之一,歸於姬氏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如此一來,四大世家勾連一脈,在地圖上,就是於大梁疆土之上,由東到西生生割開了一條口子,這條裂縫以南的疆土之遼闊,甚至還甚於當年夜國的屬地,這兩個月以來,姬氏向南以攻近了出雲城,照此下去,攻奪夜都千華,那更是指日可待的事。

而如今呢,那頭的事還來不及多做籌謀,這一頭,無別城外卻已因着這一場聯合而風雲變色了。

思闕聽着她的話,想到重華,便道:“之前王自也當慮至此,總該有所準備吧?”

她無奈的搖搖頭,道:“這樣的情勢,即便事先有所準備,最好的結果,也只是不使自身全軍覆沒罷了。”

“那我們現在要怎麼做?”

“帝都即便即刻派援軍前來,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思闕,”她緩緩睜開了眸子,思考間,似乎依稀有所想。

思闕聞此,立時抱拳應道:“屬下在!”

她看着她吩咐道:“你將行仗原地安排好了,之後單騎去一趟連王帳——去找一個人,他會告訴你連軍命門所在,帶着他的話,是該自行其是還是入無別城告知與王,你自己決定。”

聽了這話,思闕腦中所能想到的第一個人,便是——“……端嘉帝姬?”

“不。”

熟料,伊祁箬卻是斬釘截鐵的搖了下頭。

她從車中取出自己的鬼面交給思闕,同時對其低語了幾句話,之間思闕的目光隨着她的話從驚訝一步步走到駭然,等最後將這消息消化明白后,卻也來不及等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緒了。只見她抱拳應道:“屬下定當不辱使命。”

說罷,她便往前去安排儀仗之事。

伊祁箬站在原地又沉思了片刻后,從旁牽了匹馬,一人離開了大隊。

走出去一段距離之後,眼見着四下無人,她沉聲道了句:“形魂出來。”

幾乎一瞬間的光景,形魂便已出現在她面前,屈膝行禮道:“屬下在!”

伊祁箬將人叫了起來,看了他半天,目光里濃濃淡淡,似乎藏着許多秘密。

“過白骨關去,”最後,她這樣對他道:“找釀雪。”

暫且將這邊安頓好了之後,伊祁箬獨自駕馬,晝夜不停的轉頭奔向鉛陵炎的軍帳。

原本,她從未想過要來這裏——不管回峰城打着鉛陵氏旗號的沈竟陵有多讓她放心不下,可與鉛陵炎同處軍帳中的林落澗,卻可以讓她放心的交付半壁江山,然而這一切的信與不信,眼下遭逢於重華、沈課以及那萬萬將士的性命還有整個中西之境的安定,她再難坐視不理。

即便是這個時候,她也很有些統治者的覺悟,並未大搖大擺的從正道上長驅直入,而是在漏夜之時,暗中進了鉛陵炎的帥帳。

那時候,帳中也不過將要安寢的守成王一人。

不顧鉛陵炎吃驚的眼神,伊祁箬入了帳,徑直走到正位上坐了下來,而後便定定的看着站在那兒的少年的眼睛,出口耿直,問道:“你想要什麼?”

開門見山,鉛陵炎聽到這話不由一愣,隨即卻是咯咯的低笑了一陣。

其實給他些時間,他還是猜得到宸極帝姬的來意的——就比如當下。

笑完了之後,少年抬頭昂昂然望着高座上的帝姬,啟口悠悠然道:“我想要大梁長治久安,我想要鉛陵氏富貴千秋,我想要這天下,歸於太平。”頓了頓,他接着道:“當然,除此之外,我還要報姐姐的仇。”

對他那最後一句話,伊祁箬甚至已經來不及去顧及了,她所想的、所在乎的,無非只是那一件事——“這麼說,你不準備接受傾國令的召喚?”

鉛陵炎想了想,頷首行了個禮,道:“帝姬英明,如若今日坐鎮回峰城中之人是我鉛陵炎,那這傾國令,我就必須接。”

這句話,伊祁箬很明白。

依稀之間,她也想到了另外一些什麼。

鉛陵炎繼續道:“您知道,世家之輩最重規義承諾,更何況這還是老祖宗以骨血簽訂的諾書,後世之人,是不可能做數典忘祖之事的,更不提傾國令中所記載的秘密。”

後半句話,他說的隱晦,然而兩人眼神一對,彼此有都是心照不宣。

伊祁箬聽到這裏,已聽出了一些門道,微微往後靠了靠,她問:“你的意思是?”

鉛陵炎垂眸一笑,不答反問:“帝姬……信得過我嗎?”

伊祁箬哼笑一聲,乾乾脆脆的搖頭道:“信不過。”

鉛陵炎有些傷心,不過也是意料之內的答案。

他嘆了口氣,又道:“至少,您還信得過林落澗罷?”

伊祁箬眯了眯眼。

他便道:“您不必急,他已經在回峰城了。”

事情似乎正是朝着自己所猜測那個方向走去的,伊祁箬問道:“不知所為?”

他說:“勸降。”

“勸降?”

鉛陵炎點點頭,又道:“既是勸降,也是通氣。”

少年負手踱了幾步,繼續道:“您知道傾國令之所以是傾國令,除了冠冕之上的效用之外,更是因為十二世家,自當年始祖起,每一位始祖身上都被姬氏先王種下了修羅之煞的毒,而這種毒代代相傳,根本就沒有解藥。不過只要姬氏不觸動此毒,那這毒也可在人體內潛伏一世,對壽終正寢毫無阻礙。”

修羅之煞——其毒可懼。

相傳那是一種比蠱更折磨人的煞毒,一旦被激發,便可將人的心性扭住——大善之人可成惡人,而大惡之人,最後將化身修羅。至於那激發的方法,甚是簡單,也唯有姬氏之人懂得,根本就叫人避無可避。

伊祁箬想了想,嘴角已漸漸緩和下了情緒,卻仍是不解他的打算,“除非你不是鉛陵氏的血脈,抑或你不想活了,否則,你在這上頭,便做不了文章。”

鉛陵炎搖了搖頭。

這兩種,並不是他所遇到的情況。

“不,我的確是鉛陵氏的血脈。”十幾歲的少年平淡的說:“可是我的毒,早已經觸發了。”

冷靜如宸極帝姬,此間,也驚怔了整個心。

可鉛陵炎的話還在繼續,他說:“是以,只要解決冠冕之上的麻煩,姬氏,便控制不了我。”

說著,他低頭笑了一聲,似乎有些自嘲,跟着道:“這其實,也是林公子給我的提醒。”

“……落澗?”

他點點頭,對她道:“帝姬應當相信他,您一直都很相信他,不是嗎?”

伊祁箬一直都很相信林落澗。

因為那個人,是她為明君所預備下的名臣,更是她準備交付《太平策》的人。

那天,她離開軍帳時,很是好好看了看那位沖齡繼位的守成小王爺。

對於修羅之煞的事,她並沒有多問,可是看着那個孩子,也是在那一刻,她才那樣強烈的感覺到,這還只是個孩子。

可是往後,他若不死,便會一步一步逼近修羅。

她來到無別城時,城中幾乎已是一片廢墟。

不過好在,十一天苦戰之後,梁軍終於還是贏了。即便在這一場戰爭里,死了許多人、傷了許多人。

“差半寸,我見到的便是一副屍體了。”那天伊祁箬在帳中,坐在重華榻邊,親手給他胸前的劍傷換過葯之後,她看着躺在那兒極盡憔悴的兄長,終是無奈而惘然的問道:“這半生戎馬,你可曾厭倦戰爭?”

“我從來都不喜歡戰爭。”重華披上衣服,風情滿布的鳳眸此間也不甚精神了,他對伊祁箬說:“可是,總有太多需要我去打、去殺的理由。”

伊祁箬本想說些什麼,可是張了張嘴,她卻是轉了話鋒。

“罷了……”搖頭低嘆一聲,她給他掖好被角,多少年風雨下來,她早已知道有些事是無法扭轉的,於是她也只能說:“我知道阻止不了你,既然如此,你平安就好……”

——這也算是她最終要保的底線了。

重華卻笑了笑,道:“綽綽,你不覺得,眼下是他們不想與我們休戰嗎?你這麼說,反倒像是我挑起來的似的。”

“不是你挑起來的嗎?”伊祁箬微微一瞪眼,反問之後,又道:“至少千代江是。”

重華眸中一變,終究沒有說話。

也是。

千代江,的確是。

過了須臾,他想起了什麼,便道:“這次能勝,也是因着你身邊的思闕及時過來,將聯軍的攻防圖送了來,再晚一步,莫說無別城保不住,我也該殉國了。”看着身邊的妹妹,他笑了笑,鄭重道:“綽綽,你又救了我一回。”

伊祁箬整理好藥箱放在一邊,說道:“不是我救你,只能說是老早以前的安排,到今天釣上魚了罷。”

所謂綢繆,總要在未雨之時才是周全的。

重華聽了,眉目一挑興緻便來,問道:“怎麼個安排?”

她搖搖頭,賣了個關子,“說不得……過些日子你就知道了。如今就不必問了。”

不必問了,又是這一套,不過好在重華如今也是習慣了,沒柰何也只能依着她,不然就有事無休無止的吵。

不過卻也並非每一件事都能如此寬縱的。

“不過有些事我不能不問。”他說著,目光微微起了層漣漪,道:“想來,你也是為那些事來的吧?”

伊祁箬這回過來,其實最根本的目的,也還朕不是為了那些事,只不過真實目的不可說,少不得,那些事也都要對他交代一番,於是她便點了點頭道:“傾國令的事,異的事,還有……孩子的事。”

重華聽了,明知故問的問了一句:“孩子?”

她便笑了,諷道:“重華殿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我都挑明了,你又何必跟我打啞謎?”

她清楚,其實早在姬格將長華帶回去時,重華大抵便在差不多的時候知曉了那孩子的存在——也是,這麼件大事,恐怕四境之內,已然沒有幾個人不知道了。

重華頓了頓,啟口有些躊躇,道:“那個孩子……他們回來都說,同世子長得很有些相像?他還叫世子‘爹爹’?”

伊祁箬坦然的點了點頭,直接將他沒說出來的話也一併說了出來:“他也叫我娘親呢。”

重華眼中光芒一變——實則,他並不相信那會是他們倆的孩子,可是但凡有這一絲可能,對他而言,也是很值得激動的事。

——過去,他從不敢想,這世上還會有一個孩子,一個人,聯繫起這當世之中,他最在乎的兩個人。

於是,在伊祁箬這麼說的時候,他還是探求的問道:“綽綽?”

伊祁箬的目光很平靜,她看着重華的眼睛點了點頭,對他說:“那就是我們的孩子。”

——即便不為著長華的來日,即便只為著那孩子生下來便在他們跟前、在他們心裏,那孩子,對她而言,也一如己出。

可是重華眼中的神態,從驚喜走向質疑,也是片刻的事。

她見此,便笑問道:“你當我騙你?”

重華冷笑一聲,道:“你覺得我會信?不說別的,就是那孩子的年紀、他出生的時候,正是當年戰事的轉折點,你日日身在帳中,倘若當真懷過身孕,別人會看不出來?”

他這樣一通說下來,聽上去很是合理,不過伊祁箬也半點沒有慌亂的樣子。

她問:“你記不記得,琉璃灘之戰前,我曾回過一趟天狼谷?”

“你說是奉谷君之命……”

重華說到這裏,便不再繼續下去了。

因為他意識到,時間上的不合邏輯,逢上這一件事,便很合起了邏輯來。

伊祁箬看他的樣子,情知已成了八分,便道:“那趟行程,有三個月左右,那孩子又是七月大早產生下來的,你算算,真那麼不可能嗎?”

她斬釘截鐵的告訴他:“那就是我和他的孩子。”

“可是……怎麼會?”重華仍然難以理解,“如若你們真的連孩子都有了,又怎麼會……”

伊祁箬代他將后話說完:“怎麼會不成婚?他怎麼會任由我嫁給越千辰?”

重華看着她,沒有說話。

是呢,如果連孩子都有了,怎麼會還有這些年的這些破事兒?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二哥,人有旦夕禍福,我今天跟你交個實底兒。”她握上重華的手,對他說:“開始只是我的原因——即便有了孩子,我也不能嫁給他,我身上有那麼多無辜人命,我不能任由自己髒了他。而之後……大屠千闕的事,他心裏也永遠不可能原諒我。”

她說:“這就是為什麼,一輩子,我們都走不到一起去。”

原來,追尋了那麼多年,不解了那麼多年,到頭來,還是因為這麼兩件誰都知道的事情。

恍然之中,重華心頭驟痛。

大帳中安靜了許久,終於興起的一個聲音,是仍舊帶着質疑的語氣的一句問話:“那個孩子……他真的是……我外甥?”

伊祁箬就笑了,頷首道:“可不是嗎,這麼多年,一直在海外的一座島嶼上,由玉案與阿寂養着,我們希望他遠離九州紛亂,不到清平,本是不打算要他回來的。”

重華蹙着眉,心頭的歡喜之外,還有許多東西,“那現在為什麼又接他回來?”

“之前姨父病逝……”伊祁箬點到為止的說著,眼看重華理解,便又道:“另一方面,我也在考慮一件事。”

重華看着她,用目光向她質詢着。

她說:“往後長澤,總要有人繼承的。”

唔……他恍悟,半晌之後,不由笑了笑。

原來,這丫頭已經考慮到了這一步。

不過算來,當真也只有那孩子配了。

想着想着,伊祁箬看着他的目光有了些變化。

他說:“長澤有了主兒……那修羅呢?”

兄妹兩人對視着,伊祁箬知道他接下來要問的是什麼。

“他——為什麼?”

——姬異,他為什麼,要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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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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