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寧王
斧山碼頭,因為背靠斧山而得名。這裏是南理和大楚交界地帶,山形如斧頭,故而曰斧山。這座山雖然在大楚的版圖內,但因為地處偏遠,匪患猖獗,逐漸成為了兩不管地帶。
這日,一艘商船在這個並不十分繁華的碼頭順利的靠岸,一襲白衣,一抹艷紅,一身淺紫走下船來,正是緋白衣、逸星辰和歆瑤。
獨風和邊南帶領的護衛警惕的圍繞在四周,他們可以感覺的到,無數雙眼睛正在悄悄的打量着剛剛從船上走下的一行人。
船老大帶着船工,在岸邊稍微採購了一些補給,便匆匆離岸而去,他們拒絕了歆瑤走陸路回秦城的建議,他們準備嘗試走近海返回秦城,跑了一輩子海,到底捨不得把船賣掉。
歆瑤看着漸漸消失了的商船,感悟到人生便是一場不斷的聚散,希望他們不要試圖穿越迷霧,希望他們一路順利回到秦城吧。
不遠的土路上,一輛馬車已經等候多時,獨風和邊南在馬販子的手中,又買了十來匹駿馬,讓他們意外的是,裏面竟然有一匹馬品相出奇的好。
這匹駿馬四蹄翻騰,長鬃飛揚,眼神溫濕,昂首嘶鳴,獨風一臉欣喜的看着這匹駿馬,沒有想到,在這窮鄉僻壤之地,還能有這般神武的駿馬。
嘶鳴聲引起了歆瑤的注意,她回望片刻,繼而若有所思的登上了馬車。
介入南理的朝局,顯然是並不明智的舉動,但歆瑤無法置身事外,因為,曼筠是她在這個世界上第一個認識的朋友。她坐在車廂內,一路的顛簸引起了腹中胎兒的胎動,歆瑤一邊輕撫着小腹,一邊翻看着新送來的密報。
沒想到,自己在海面上飄着的這些日子,赤炎天傲與衛國有了兩次正面的交鋒,經歷這兩場戰役,赤炎天傲退守至皖州,只有盧直發動了一次側翼的偷襲,才斬斷了赤炎天傲身後的追兵。
歆瑤放下密信,微微眯起了眼睛,這個人在赤炎天傲潰退之時,仍然敢於主動出擊,倒也真是個有勇有謀的將才。
突然,行駛中的馬車猛的一停,只聽到外面一聲響雷般的怒吼,“該死的賊偷,還我月影!”
緊接着,外面傳來了乒乒乓乓的打鬥聲,時間不長便安靜了下來,獨風走到歆瑤的車旁,恭敬的說道:“姑娘,有人攔住了去路,已經被我等拿下,請姑娘處置。”
歆瑤微微挑起了車簾,只看到一個滿臉虯髯的大漢,被兩個護衛摁在地上,卻仍然不服氣的試圖掙脫,換來的卻是更有力量的壓制。
“呸,偷什麼不好,非得偷老子的命根子!老子打不過你們,不代表老子怕你們!”大漢被摁的結結實實,卻依然叫罵不絕。
歆瑤走下車,緩緩的走到大漢的面前,緩緩的說道:“我們才到這裏,你便找上門來,說什麼偷啊搶啊,給你個機會解釋一下,否則就把你丟去海里餵魚!”
“你們偷了老子的月影,就在那裏,你們還想抵賴?”大漢氣的翻白眼兒,要把老子丟去餵魚?你丟丟試試!
歆瑤順着大漢的目光望去,正看到那匹打着響鼻的駿馬。
“是它嗎?”
順着歆瑤所指望去,大漢重重的嗯了一聲。
歆瑤示意護衛放開大漢,大漢不慌不忙的起身,又拍了拍身上的浮土,才抬眼打量起了這一行人。
“我剛才說過,我們剛剛到了此地,馬是在前面的碼頭從馬販子手裏買來的,所以,我們沒有偷你的馬,只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買了賊贓而已。”歆瑤緩緩踱步走到了那匹駿馬的身前,仰頭看着這匹俊逸非凡的寶馬。
不得不說,除了赤炎天傲的踏雪,這匹月影便是她見過最神駿的坐騎,她凝望了片刻,轉身對大漢說道:“如果你可以證明這匹馬是你的,那麼你便可以將它帶走。”
大漢的眼睛驟然一亮,本來他以為難以討還,尤自不信的說道:“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不過就怕最後你求着我收留它。”歆瑤自信的一笑,風華無雙。
大漢被這剎那的絢麗迷了眼,好在他還知道自己的月影重要,微微紅了臉,手放在嘴邊打了一聲長長的指哨,月影聽到哨聲立刻放開了四蹄,一邊小跑着奔來,一邊歡快的嘶鳴着。
大漢熟稔的摸了摸月影的額頭,拍了拍它的脖子,月影打着響鼻,彷彿在責備主人為何到現在才來找它。
親昵了片刻,大漢的眼風掃過緋白衣與逸星辰,最後看向歆瑤說道:“我帶月影可以走了嗎?”
“當然可以,不過有件事我要告訴你,這幾匹馬都被馬販子動過了手腳,現在看起來問題不到,但再過個把個時辰,就難說了。到時你能不能把它救回,真還不好說!可惜了!”歆瑤一邊搖頭,一邊惋惜的說道。
這番話讓大漢的心驟然提到了嗓子眼,他仔細圍着自己的月影轉了一圈,有些不放心的問道:“你不會是騙我吧!”在說這番話的時候,他的眼中露出了狠色,全然忘記了剛才自己是怎麼被打的狗啃泥的。
“你看看它的眼睛,是不是眼角有些微紅,另外,這匹馬的鼻腔有粘液,雖然不多但發展下去,足以致命。”歆瑤的話不僅讓大漢吃驚,就連獨風和邊南都面色一變。
他們都是愛馬之人,一匹良駒在他們的眼中,就像自己的兄弟手足,獨風在大漢要帶走月影的時候便頗為不舍,聽到月影有可能會不治而亡,臉上立刻有了焦急之色。
“姑娘……”獨風忍不住開口,話還沒有被說完,就被歆瑤舉手阻止。
歆瑤用安撫的眼神看了看獨風,繼續說道:“你會好奇,馬販子為什麼會對馬匹做手腳,其實很簡單,這些馬一旦在半路上生病,多半會被買主半路遺棄,而他們就可以將病馬治癒,再找個買主賣掉,周而復始,可以說這真是個無本的買賣!”
大漢面色猶疑,思量了半響都不知道到底該不該信歆瑤的話。
“你不信沒關係,儘管帶着你的月影走,我只是可惜這麼神駿的良駒罷了。”歆瑤說完,淡然的走到了車前,彷彿想起什麼又轉過身說道:“邊南,這幾丸藥你放入水中,給買來的馬喝下,我們半個時辰后啟程。”
看着邊南拿了藥丸去飲馬,大漢有些猶豫的走上前去,拱手一禮說道:“這位兄弟,能不能讓月影也……”
邊南立刻阻止道:“我家姑娘只是說了讓我喂這幾匹,請莫要為難在下。”邊南不軟不硬的拒絕着道。
大漢見狀,一咬牙走到歆瑤面前說道:“這位姑娘,看你也是個熱心腸的人,否則大可看着我將月影帶走,你的葯,能不能賣給我一粒,這前方路途遙遠,什麼時候能找到個獸醫,也不一定,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月影死掉。”
歆瑤苦笑着搖搖頭,逸星辰已經看不下去了,他抱着雙臂哈哈大笑:“獸醫!瑤兒,你什麼時候成了獸醫了~”
大漢見狀結結巴巴的說道:“難道,難道我說錯了?只憑看上幾眼就知道我的馬有異,還不是獸醫?”
緋白衣不聲不響的飄了過來,他對着大漢說道:“如果她是獸醫,那麼全天下就沒有可以配給人看病的大夫了,寧王爺,您這次是真的看走眼了。”
大漢聽了緋白衣的話,面色驟然一變,沉沉的說道:“你怎麼認得出是本王?你是誰?”
歆瑤等人也是一愣,都面帶笑意的站在一旁好好看戲。隨隨便便就遇到一個王爺,這運氣也是太好了。
既然緋白衣要點明他的身份,那麼一定有他的道理。果然,緋白衣說道:“整個南理,只有寧王爺愛馬如痴,為了一匹寶馬孤身一人追尋百里的事,大約也就只有王爺做得出了。這裏距離王爺的封地不足二百里,即便王爺易了容,可以改變了聲音和體貌,但本座還是一眼就認出了王爺。”
寧王慢慢的站直了身子,整個人的氣質也隨之大變,即便依然是那身平常的服飾,卻隱約能夠感受到久居上位者的氣場。
“你自稱本座,能在本王面前保持如此鎮定之人,除了桃花殺門主,只怕再難找到別人了吧。”寧王爺沉穩的聲音緩緩說道。
“不錯,正是本座。”緋白衣倒也痛快,很坦然的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聽說,國師去了異邦尋找大夫,如果我沒有猜錯,便是這位夫人了!”寧王爺意指歆瑤,話語中有了幾分謹慎。
“也沒有必要瞞着王爺,這位便是大楚蘇記醫館的主人,也是一位醫術通天的名醫。”緋白衣不吝讚美,他對歆瑤已經是十分的信賴與欽佩。
“等一下,我有件事要澄清一下,我不是什麼夫人,尚未婚配。”歆瑤一本正經的糾正着。
寧王聽了這話,眼睛在歆瑤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轉了一圈,頗有深意的微微一笑,心想:這倒也是個奇女子,別的女子未婚先孕,都會被世俗唾棄,甚至自尋死路,可她卻如此大膽的宣告,她這麼做的依仗,便是已經可以站在世人無所詬病的高位,將一切漠視與非議都統統踩在腳下!
突然寧王心裏一動,自己的王妃已經懷有七個月的身孕,最近胎相不穩,或許……
想到這,寧王微微一笑,對緋白衣說道:“國師既然到此,此地距離本王的封地又不遠,何不請國師一行隨本王回城,容本王略盡地主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