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才情畢露顯鋒芒(6)

23.才情畢露顯鋒芒(6)

他又講小孫怎樣的聰明,運動也好,撐桿跳的式樣“簡直是太好”,還有游水他也好,“不用說,他簡直什麼都干”!他又說小孫本來在足球隊裏的,可是這次和天津比賽時,他不肯練。“你猜為什麼?”他問維杉,“都是因為學校蓋個噴水池,他整天守着石工看他們刻魚!”

“他預備也學雕刻么?他爹我認得,從前也學過雕刻的。”維杉問他。

“那我不知道,小孫的文學好,他寫了許多很好的詩——爹爹也說很好的,”沅加上這一句證明小孫的詩的好是可靠的,“不過,他亂得很,稿子不是撕了便是丟了的。”他又說他怎樣有時替他撿起抄了寄給《校刊》。總而之,沅是小孫的“英雄崇拜者”。

沅說到他的妹妹,他說他妹妹很聰明,她不像尋常的女孩那麼“討厭”,這裏他臉紅了,他說:“彆扭得討厭,杉叔知道吧?”他又說他班上有兩個女學生,對於這個他表示非常的不高興。

維杉聽到這一大篇談話,知道簡單點講,他維杉自己,和他們中間至少有一道溝——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間隔——只是一個年齡的深溝,橋是搭得過去的,不過深溝仍然是深溝,你搭多少062

條橋,溝是仍然不會消滅的。他問沅幾歲,沅說“整整的快十九了”,他妹妹雖然是十七,“其實只滿十六年”。維杉不知為什麼又感着一陣不舒服,他回頭看小孫和芝並肩走着、高興地說笑。“十六,十七。”維杉嘴裏哼哼着。究竟說三十四不算什麼老,可是那就已經是十七的一倍了。誰又願意比人家歲數大出一倍,老實說!

維杉到家時並不想吃飯,只是連抽了幾根煙。

過了一星期,維杉到少朗家裏來。門房裏陳升走出來說:“老爺到對過張家借打電話去,過會子才能回來。家裏電話壞了兩天,電話局還不派人來修理。”陳升是個打電話專家,有多少曲折的傳話,經過他的嘴,就能一字不漏地溜進電話筒。那也是一種藝術。他的方法聽着很簡單,運用起來的玄妙你就想不到。哪一次維杉走到少朗家裏不聽到陳升在過廳里向著電話“喂,喂,我說,我說呀”?維杉向陳升一笑,他真不能替陳升想像到沒有電話時的煩悶。

“好,陳升,我自己到書房裏等他,不用你了。”維杉一個人踱過那靜悄悄的西院,金魚缸,蓮花,石榴,他愛這院子,還有隔牆的棗樹、海棠。他掀開竹簾走進書房。迎着他眼的是一排豐滿的書架,壁上掛的朱拓的黃批,和屋子當中的一大盆白玉蘭,幽香充滿了整間屋子。維杉很羨慕少朗的生活。夏天裏,你走進一個搭着天棚的一個清涼大院子,靜雅的三間又大又寬的北屋,屋裏滿是琳琅的書籍,幾件難得的古董,再加上兩三盆珍罕的好花,你就不能不艷羨那主人的清福!

維杉走到套間小書齋里,想寫兩封信,他忽然看到芝一個人063

伏在書桌上。他奇怪極了,輕輕地走上前去。

“怎麼了?不舒服么,還是睡著了?”

“嚇我一跳!我以為是哥哥回來了……”芝不好意思極了。維杉看到她哭紅了的眼睛。維杉起先不敢問,心裏感得不過意,後來他伸一隻手輕撫着她的頭說:

“好孩子,怎麼了?”

她的眼淚更撲簌簌地掉到裙子上,她拈了一塊——真是不到四寸見方——淡黃的手絹拚命地擦眼睛。維杉想,她叫你想到方成熟的桃或是杏,緋紅的,飽飽的一顆天真,讓人想摘下來賞玩,卻不敢真真地拿來吃,維杉不覺得沒了主意。他逗她說:

“準是嬤打了!”

她拿手絹矇著臉偷偷地笑了。

“怎麼又笑了?準是你打了嬤了!”

這回她伏在桌上索性哧哧地笑起來。維杉糊塗了。他想把她的小肩膀摟住,吻她的粉嫩的脖頸,但他又不敢。他站着了一會兒呆。他看到椅子上放着她的小紙傘,他走過去坐下開着小傘說玩。

她仰起身來,又擦了半天眼睛,才紅着臉過來拿她的傘,他不給。

“剛從哪裏回來,芝?”他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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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一樹為儂香(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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