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粉我師友(下)(3)

3.粉我師友(下)(3)

終點又回到起點,許多人到現在才明白。***

她像跟蹤殺人犯一樣跟蹤稿件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收穫》的編輯鍾紅明長什麼模樣,什麼血型什麼愛好、是否黨團員?(其實現在也不知),只聽說她畢業於復旦大學中文系,挺負責的,於是就大起膽子鼓起勇氣,像寄書一樣把稿子寄給她。十幾年前的文學編輯可是一份很牛叉的職業,而像《收穫》這樣大刊的編輯那就是牛叉中的牛叉。所以,我把稿件塞進郵筒之後就沒抱任何希望,甚至已經作好了接收退稿的準備。沒想到,小說竟然表了,還額外收到鍾紅明的來信,說主編李小林也喜歡《沒有語的生活》。這是多麼深刻的鼓勵!我恨不得立即請她請飯、喝酒。

可是,十幾年過去了,我也沒機會請她吃喝。原因是見她一次太難,有時在會上碰到,她被別人包圍,根本輪不到我買單。她也曾來廣西參加“三劍客”研討會,但那是主辦單位做東,我也把錢省下了。像我這種農民出身的,百分之百地繼承了母親的感恩傳統,就懂得請人吃飯。而鍾紅明偏偏又不以吃喝為樂,怎麼辦呢?我總不至於請她桑拿吧?因此,我一直欠着她的,偶爾見面就像楊白勞見了黃世仁,心裏一點兒也不踏實。好在,她並不計較,她壓根兒就不是一個斤斤計較的主,不像有的編輯,還沒表你的作品就先告訴你這個作品如何如何難上,如果沒有他(她)的努力就沒你這個作品的前途……更不會因為表了你的作品,就給你跟她套近乎的機會,她還是她,你還是你,千萬別借一篇作品就想把她弄成你的親戚,下一篇如果寫不好,照樣滅你。

她跟作者這種清清楚楚的關係,讓我看到了文學的正常狀態,這或許就是《收穫》的優良傳統,主編李小林,副主編肖元敏和程永新我連面都沒見過,但他們該表揚你的時候照樣表揚,客觀公正,這讓我肅然起敬,並對《收穫》一直保持好感。多少次我路過上海,都有到編輯部去看一看的衝動,聽說那幢小樓古色古香,院子也很雅氣。但是,我把這種強烈的衝動按住了,原因是我不忍心打擾他們,也想保留我對文學殿堂的最初想像,更願意跟編輯們保持一種若即若離的關係。直到現在,我都認為《收穫》的編輯們都是鍾紅明這種秉性,工作和人分開,表和吃喝分開,最好互不打擾。我甚至以她為標本揣測上海人,進而喜歡這種作風。

一直我都以為《收穫》這種大牌雜誌是不會缺稿的,編輯們只管蹺着二郎腿喝茶、看報紙,好稿件就會一頭撞上來。但是,幾年前我在北京的青創會上碰到了鍾紅明,她專程從上海趕來,敲開一個個並不著名的作家房間,跟他們約稿,忙得差點兒漏掉了飯局。這時我才知道,哪怕是《收穫》的編輯想要拿到有質量的字,也得像我那位打魚的大哥把網寬寬地撒開,大海裏面撈針,體育彩票里選號。就是作家協會主席,他(她)也不一定知道哪裏有好作品,就是組織部也不敢保證級別高的作家就能寫出名著,還得靠編輯們到作家的汪洋大海裏面去撈。近20年來,鍾紅明撈到了史鐵生、王朔、劉恆、張煒、方方、李銳、朱蘇進、劉醒龍、鄧一光、池莉、徐坤等名家的作品,同時,還提前把目光放到非名家身上,而且是放到需要國家扶貧的地方,陝西的楊爭光、河南的閻連科、江西的熊正良、廣西的鬼子和我都是最好的例證,好像她比我們更相信我們能成為作家,所以,在文壇還不知道我們的時候,在我們都還沒學會簽名的時候,她就把我們推上了《收穫》,硬是把我們變成了“著名作家”。她像跟蹤殺人犯一樣跟蹤稿件,有時一跟就是幾年。在我寫《後悔錄》一年半的時間裏,她從不給我電話,但經常會給我無字的短訊,表面上是按錯了手機鍵,潛台詞卻是催稿。就在我快要完稿的最後幾天,又收到了她從北京來的無字短訊,為我這個小說的表爭取了時間。她這個人記性特別好,盯稿也特別有耐性,幾年前,我跟她說要寫一個什麼樣什麼樣的小說,後來我都忘記了她還記得,要是把她調到公安局去搞偵破,恐怕破案率都會翻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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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看透了我們(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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