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寧國公
寧國公跪在地上如何如泣如訴地道歉後悔,溫歸姝都沒有放在心上,她滿心擔憂地都是自己臉上的黑痕可有擦乾淨?想到邵玹的胡鬧,溫歸姝又忍不住狠狠瞪了身側的人一樣,勾得邵玹也沒忍住揚起嘴角。
寧國公偶然瞥到邵玹嘴角的淺笑,頓時後背發涼,連說話都不利索了起來:“皇上,都是臣教子無方,才惹出這等禍事來......還請皇上恕罪,留他一條狗命,臣一定嚴厲教養,讓他日後能改過自新、為皇上分憂啊......”
溫歸姝聽了這話開口刺了一句:“寧國公這話說得有意思,你這兒子連本宮都敢出手冒犯,這等跋扈張狂之人能為皇上分憂?放在皇上身邊莫不是要把皇上氣死?”
有些事溫歸姝不計較,但是既然這寧國公府都撞到了溫歸姝面前,溫歸姝也不客氣,連帶着對寧國公夫人在外吵吵嚷嚷着要邵玹回京后大選的不滿也按在了寧國公頭上。
寧國公聽到溫歸姝的話心中也是不舒服的,他與皇上說話,皇后一介女子插話未免有些太沒規矩:“皇後娘娘此言差矣,臣那兒子本性純良,只是喝酒誤事又未曾見過皇后,這才沒認出您來......”
純良?寧國公沒什麼文化,當真是張口就來,言辭之中還怪罪是她不該微服出行這才讓寧小公爺沒認出來。溫歸姝冷哼一聲,邵玹立馬就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
男人討好地將手遞過去握住了溫歸姝放在膝蓋上的手,指腹輕輕撫着她的手背以示安分:“你那兒子本性純良?朕還是頭一次聽到這般說辭......好啊,好啊!”
“你看看這摺子吧,朕倒是不知道你這兒子除了敢冒犯皇后外,還敢做出這麼多事來!不僅如此,你們寧國公府那些親戚,也各個是打着安王的旗號侵田霸庄的好手啊!”邵玹將桌案上的摺子扔了下去,平淡的語氣中卻蘊含著雷霆之勢,每一個字字音落下都叫寧國公心頭一顫。
他連忙撿起那摺子,越看臉色越蒼白,那摺子上有寧小公爺欺男霸女、通姦有夫之婦的罪責;有他妻子收受賄賂買賣官位的罪責;有他叔父侵佔城郊良田、庄宅的罪責......就連他金州老家族人做出的惡事都被一一條例。
摺子最下方的落款不是旁人,正是當今丞相霍文。
這些都是霍文親手查上來,不少罪責絕非這兩日能翻出來的——皇上究竟是何時開始對他不滿的?這個問題讓寧國公冷汗淋漓,若說他剛剛還有以功挾持邵玹之意,但現在寧國公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完了”。
寧國公放下摺子立馬磕起頭,咚咚地撞擊聲聽得溫歸姝心煩意亂:“皇上,請皇上贖罪啊!皇上,臣,臣真的不知道這些啊!臣就是個老大粗,哪裏知道他們竟打着臣的名頭行此惡事!”
寧國公下
了十足十的功夫,沒一會兒額頭已是一片烏青,而也就在這個時候安王也來了。
安王最近的身形又圓潤了些,整個人提着裙擺跌跌撞撞跨過宮門時宛如一顆圓球般滾進來,激動之時還差點摔個狗吃屎。
邵玹看到安王的身影臉色一冷,他這個弟弟算不得聰慧,若是這會兒也要為寧國公求情,倒是顯得他這個皇上不近人情了。
果不其然,安王進門就跪在地上開始為寧小公爺求情,可是他並不知道霍文已經整理好了整個寧國公府的罪責,還以為邵玹生氣的只是寧小公爺強佔民女、冒犯皇后的事。
他說的口乾舌燥卻見殿內鴉雀無聲時還有幾分詫異,想到邵玹的專斷狠辣,安王又立馬求起溫歸姝——邵玹如此動怒還不是因為寧小公爺冒犯了皇后嗎?只要溫歸姝開口原諒此事,邵玹定不會計較的......
安王還在為自己的聰明得意洋洋,卻沒看到寧國公已經癱軟在了地上一言不發。
“行了,住嘴。”邵玹不耐煩地打斷了安王,“你自己將地上的摺子撿起來看看,看看上面都寫了什麼東西!寧國公,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再多說什麼,回去候着便是吧......來人,請寧國公先回去吧。”
邵玹的言下之意便是,此事已沒有了迴旋的餘地。
寧國公這下才知道,他本選擇同邵玹出征又奮勇殺敵已是為寧國公府謀了一條出路,可是眼下
這條生路硬生生地被他的親人毀掉了。
可是......可是安王到底是邵玹剩下的唯一手足,若是連安王的母族邵玹都要除掉,邵玹就怕後人說他冷酷無情嗎?
寧國公開口還想要辯解,然而邵玹的耐心已經告罄,不怒自威的鳳眸又如漆黑幽暗的深井,寧國公與之對視之時便有種凝視深淵的感覺,這兩年同邵玹隨軍作戰,寧國公知道邵玹這是真的惱怒了。
頓時,他猶如被人掐住了喉嚨般不敢開口。
安王本覺得憑着自己同邵玹的兄弟之情還能替寧國公周旋一二,可是看到那摺子上觸目驚心的條條框框,又看到乃是霍文所為,安王就知道邵玹不曾對寧國公府留情面,頓時心頭一涼,便知道此事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而且邵玹這番作為,莫不是對他也有不滿?安王吞了一口口水,回想起邵玹離京后自己所做的種種可有出格之處?他一想到賢王、瑞王、康王的下場,整個人就如被浸在寒水之中讓他脊背發涼。
溫歸姝看到安王越來越惶恐不安的神情,便知道安王想多了。
不過這等場面,仍誰都會覺得邵玹是有意削弱安王的勢力,讓安王徹徹底底只能當個皇族的吉祥物。
邵玹嚴懲寧國公府,只怕不得不會與安王離心。
溫歸姝想到此處側過頭看了邵玹一眼,這才發現邵玹的眼中一片漠然與不耐,壓根沒把安王那點對他的期待與敬慕放在
眼中,溫歸姝忘了邵玹說自己賞罰分明那就是真賞罰分明。
寧國公府的罪該是誰受誰來受,斷不會牽扯到安王。
只是上位者的心思,下位者總是會胡亂猜想,邵玹管不了,也根本懶得分心神去管。
察覺到溫歸姝的視線,邵玹還有些不解地回了個詫異的眼神,似乎在想溫歸姝可是覺得有什麼不妥?
溫歸姝搖了搖頭對安王說道:“安王先起身吧,皇上向來賞罰分明,寧國公府犯下如此大錯,若是不依律懲處,只怕京中定會對皇上有所非議。況且北丹將士們剛剛回京,更是要嚴守紀律,不可驕躁......此事與安王無關,安王不必憂心。”
溫歸姝也算是替邵玹將話點明了,此事定不會牽扯到安王的,可是誠惶誠恐的安王卻沒意識到這一點,整個人還渾渾噩噩地看着摺子,連溫歸姝的話都沒聽進去多少。
邵玹實在受不了這兩人的窩囊樣,牽起溫歸姝的手就先行離開了主殿。
二人出了殿,溫歸姝忍不住說道:“日後怕是安王更加不敢親近你了。”
“我需要他親近我?”邵玹挑了挑眉說道,“他且當他的閑散王爺便是,我也不指望他能幫我分憂,不惹事就是燒高香了。”
“安王還是知道分寸的。”溫歸姝說道,邵玹處置寧國公府既有私仇也有公罪,不是寧國公府也會有旁的什麼公爵府侯爵府的人來被邵玹開刀,整治到最後必然
會牽扯到不少人的利益,哪怕是沾親帶故邵玹坐在皇位上也不能心軟。
最終永遠都是高處不勝寒。
“我知道你的意思。”邵玹何曾不知溫歸姝對他這幾個皇弟皇妹好是因為他的緣故,“只是我是皇上,便更不能偏袒任何一人,且這些武將們的氣焰太過囂張,不敲打一二京中恐怕容易動蕩。只要歸姝你理解我,旁人都不重要。”
邵玹何嘗不知高處不勝寒呢?母妃疼愛他,但是並不懂他的心思;舅舅扶持他,但卻是將他視為君主更多而非侄子;幾個皇弟皇妹他本也就沒有太多的感情,更多的是責任。
然而邵玹從不曾動搖過,因為旁的人都不重要,只有他手中牽着的這個人最重要。
他要護住梁宣,此乃他從西疆起就立下的誓言;而護住梁宣,也才能讓溫歸姝與他日後的孩子無憂無慮。
溫歸姝就像是那一個錨,讓他無論在做什麼出格的事、兇險的事、荒唐的事,都能指引他尋到歸家的路。
溫歸姝反握住邵玹的手笑着:“只要有阿玹在,旁的一切都不重要。”
——
邵玹回京后第一次上朝便是對此番出征論功行賞,從北丹歸來的將士們邵玹並沒有苛待,封官加爵、金銀珠寶,京中頓時又冒出來好幾個新貴侯爺。
除此之外,溫歸姝的三叔伯帶頭為戰事捐物捐款,直接被封為了皇商,加從一品官爵榮祿大夫之官位,封樂成侯,雖官職無
實權,但給足了榮耀。
文信侯沒了,溫家又出個樂成侯,這也讓人看出來是邵玹有意為溫歸姝抬身份。
有人不滿邵玹的所為,可是沒等這些人發作,對寧國公府的嚴懲就給所有因加封進爵而歡喜鼓舞的人潑了一頭冷水,朝堂一改封賞的喜悅,人人的自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