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恭王歸來(一)

第一百九十七章 恭王歸來(一)

大理寺的牢獄中,溫歸姝分明是罪人之身,卻沒人敢輕怠她。

黝黑的長廊、發霉的木欄杆、染血的鐐銬與猙獰可怖的刑具,溫歸姝一身青衫白衣是昏暗腥臭中唯一的亮色,不合腳的繡鞋在石板踩踏之時發出輕響,溫歸姝從容地走入牢房中,沒有任何畏懼。

安陽侯看着牢房內就地而坐的溫歸姝,只覺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荒謬至極。

難不成還要對恭王妃用刑嗎?

可是邵赫只說把人抓起來,也沒個明確的指示,安陽侯也只能先把人關起來再說。

待安陽侯走後,溫歸姝才認真地打量起大理寺的牢獄來。

這兒的環境屬實惡劣,溫歸明已待了四五日之久,也不知道他是否還好。

溫歸姝的思緒在發散,卻不曾想有一提刑官走到了她的牢房前往裏面遞了一個毯子,溫歸姝微微詫異,抬眸就看到一位約莫六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他蓄着胡,高顴骨尖下巴,乍一看不像什麼好人。

只聽他說道:“牢房水露濕重,王妃莫要感染了風寒。”

這毯子算不上什麼好貨,但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施以援手,可見眼前之人應該對恭王府……不,準確說是恭王,頗有淵源。

“敢問您是……”溫歸姝拿捏不住眼前人的身份,於是詢問道。

“王爺曾對我徒兒有恩。”眼前的提刑官不是別人,正是馬大人。

馬大人話少,說了這句便不言,溫歸姝卻突然想到了那個幫溫歸

明畫過畫像的人,那人也是做過刑獄官的:“敢問您的徒兒可擅人物畫?”

“正是。”馬大人沒想到溫歸姝知道自己的徒兒,也頗有些驚訝,於是又說了句,“王妃若是有事可以尋我,力所能及,我都會幫助。”

“那就有勞您了。”溫歸姝知道她這是承了邵玹的情了,“我那四弟弟溫歸明可還好?”

“一切安好。”馬大人言簡意賅地回了四個字,溫歸姝便知道溫歸明的處境不算太壞。

這次把溫歸明捲入其中,也算是為難他了。

“恭王府有位侍衛名為申長風,大人可知道他如今在何處?”溫歸姝又問道。

“此人已被用刑了,不過他命硬,扛得住。”馬大人說道。

溫歸姝沒想到邵赫真的敢對恭王府的人用刑,心中頓時生出一股怒火與焦急來,可是她如今的處境也如瓮中之鱉,什麼都做不了,能靠的也只有外面的邵玹了……

——

溫歸姝一入獄,外面才是真的炸開了鍋。

先是二公主天未亮就跪在了泰光殿前請求宣明帝網開一面。

景貴妃則強行擅闖昭華宮,與禁軍對峙了幾個時辰之久。

烏先生拿到了馬大人手中的罪證,便讓庄臨暗中傳播出去,將瑞王謀害恭王妃又栽贓到文信侯身上的事傳的大街小巷皆知。

溫府、江府的人與文信侯府的李氏都在費心費力想辦法入牢獄中看溫歸姝一眼,可是他們到底勢力微弱,只有溫之遠想辦法賄

賂了獄卒捎了些東西進去。

陳寶珠也在府中哭天喊地地求父親在朝堂上勸一勸皇上,陳大人心中自然是更希望恭王安然無恙的,畢竟北丹人的野心昭然若揭,沒了恭王梁宣就是板上魚肉任人宰割,可是宣明帝的意思擺明了就是要料理了恭王拿到他手上的兵權。

陳大人就算有心諫言,恭王身上的罪名又洗不清,他根本無法開口。

至於先前追隨恭王的武將也因為閻將軍的事而打了退堂鼓,甚至有幾個還跳出來指責恭王往日的過錯,以此來向宣明帝顯忠心。

安陽侯府之中也是雞飛狗跳,姜霽乃是第一個跳出來反對安陽侯與邵赫將溫歸姝下了大獄的人,溫歸姝不過一柔弱女子,難不成大理寺還要給給她用刑?

“姜霽,我看你為了個女人真是失心瘋了!”安陽侯被姜霽的句句質問弄得焦頭爛額,這些天他忙着恭王府的事,入宮述職的時候才知道姜霏又與邵赫因北丹公主的事爭風吃醋起了衝突,還是宋皇后從中調停,如今邵赫顯然已經對安陽侯府十分不滿。

而這不滿的根源就在於安陽侯府的搖擺不定。

安陽侯的確最初只是想獨善其身,可是自從姜霏嫁給邵赫后,邵赫就如一條毒蛇般將安陽侯府往他的泥沼之中拉,逼得安陽侯府不得不支持邵赫。

先前科舉舞弊案的協同便是邵赫對安陽侯府的一次施壓,更是宣明帝默許之下的施壓。

陽侯不想違背良心,可是又不得不屈從於皇權,兩方周旋無人知道他心中的憋屈。

事到如今,安陽侯府能選擇的也就只有全力支持邵赫,可是依安陽侯看邵赫的品性,就算登上了那個位置也多半不會善待安陽侯府,早知今日他絕不將姜霏嫁給邵赫!

“父親!是黑非白您也分不清了嗎?此事分明......”姜霽話音未落,安陽侯卻一個耳光打在了他的臉上,臉頰傳來火辣辣的痛感,姜霏的眸光一凝,好像是被打懵了。

“閉嘴!你和恭王妃的事鬧得沸沸揚揚,你可知外面都怎麼在說我們安陽侯府與你?你將你的妻子秦氏置於何地?你將安陽侯府的臉面置於何地?你將你自己的仕途置於何地?”安陽侯想到外面那些桃色醜聞,臉色愈發陰沉,“栽在一個女人身上,你也真是瘋了!瘋了!”

“恭王與瑞王如今斗得不可開交,你還不清楚安陽侯府的處境嗎?”安陽侯繼續吼道,如今安陽侯府的舉棋不定已經得罪了瑞王,而姜霽覬覦溫歸姝也必然會惹得恭王不快,更何況當初恭王向安陽侯府示好的時候他還選擇了拒絕。

安陽侯府如履薄冰啊,如履薄冰!

秦秋水在門外偷聽之時手中的帕子都被擰爛了。

又是溫歸姝。

秦秋水聽到“恭王妃”三個字心中都不免得升起一股憤恨,安陽侯府攀上瑞王,只要瑞王日後登基為帝安陽侯府還怕

沒有好日子嗎?為何要因為溫歸姝得罪瑞王呢?

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他的夫君卻因為一個女人往外推,秦秋水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可是她又能如何呢?

——

溫歸姝入獄不過兩日,到底還是受不住這濕冷之地,發癢的喉嚨隱隱有了感冒的跡象,先前的傷口也在隱隱作痛,溫歸姝想撓卻又忍住了。

“開飯了!”牢役端着飯食喊道,然而遞到溫歸姝的牢房前時溫歸姝卻發現今日的飯菜格外粗糙難聞,叫人看着就難以下咽。

牢獄中有馬大人在,溫歸姝往日裏的待遇可不會如此。

看着那髒兮兮的飯菜,溫歸姝估摸興許是邵赫故意安排來磋磨她的,頓時也沒了胃口便並未伸手去拿。

不過今日送飯的牢役卻突然在牢房前左顧右盼了起來,然後掏出一把鑰匙打開了房門。

溫歸姝的眉頭緊緊蹙起,呵斥道:“你這是做什麼?”

這牢役是個面生的,溫歸姝沒見過他。

那牢役聽了這話臉上浮現出一抹猥瑣的笑容來,本來放在腰側皮鞭上的手不自覺地挪到褲腰帶上:“還當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恭王妃嗎?嘖嘖,不過就這麼死了,多可惜......”

“放肆!”溫歸姝低吼道,“何人指示你這樣做的?是瑞王?還是北丹人?”

牢役下流的視線放肆地在溫歸姝身上遊走,他獰笑着說道:“那王妃就要想想自己都得罪過什麼人了......”

溫歸姝

在牢獄中被收走了所有的首飾,自然也沒了防身的器具,她看着那牢役的步步逼近,腦子飛轉瘋狂地思索着對策。

溫歸姝假裝驚懼到腿軟,緩緩靠着牆壁坐了下去,素白的小手卻偷偷捏了一把臟臭的泥沙乾草在手中。

那牢役瞧見美人這副如受驚的小鹿般如此可憐的模樣更是獸性大發,激動地猛然撲上來,而也就在這一刻,溫歸姝揮手撒沙,準確地撒到了那人的眼睛中,然後又如靈活的貓兒般從他的腋下鑽到背後,然後打開牢門奪步而出。

“來人啊!有人要謀害恭王妃!”溫歸姝高聲喚道,可是今日的牢獄卻空無一人,唯有旁的犯人扒着牢房用一雙雙猩紅的眼眸靜靜注視着溫歸姝。

溫歸姝的身後傳來一聲怒吼,隨後溫歸姝便聽到了鞭子破空的聲音,只不過這一鞭打在了牆壁上。

溫歸姝咬了咬牙不顧一切地向前的跑着,過度心肺耗費的生理反應讓她的雙眸不自覺地蒙上一層水霧,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溫歸姝到底還是高估了邵赫與金阿妍等人對邵玹的畏懼。

然而就在身後的大手即將抓住溫歸姝時,一股更大的力道扶住了她的肩頭,溫歸姝下意識地發出驚呼,還沒看清前方來者的臉就天旋地轉地被人護在了身後。

“撲哧。”

溫歸姝的眼中能看到的只有一片玄色,再往上,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側臉——凌厲的眉眼、高挺的鼻

梁,漆黑的鳳眸中染着嗜血的殺意,猩紅飛濺而出,濃稠的液體灑在了男人的下半張臉上,血痕延着他稜角分明的下顎線緩緩凝聚成珠。

溫歸姝的耳邊只剩下了自己的心跳聲,劇烈而瘋狂,好似耳膜都要震破。

“噗......”邵玹單手執劍猛然抽出,又是一片猩紅疊加在深褐色的牢房牆壁上,那牢役捂着胸口目眥俱裂,嘭得一聲倒在了地上。

身後傳來凌亂的腳步聲,溫歸姝聽見有人高呼“恭王殿下”,有人尖叫“殺人了”。

男人的大手還放在溫歸姝的腰上,他猛然收緊力道低聲說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溫歸姝的鼻尖慕然一酸,她咬着泛白的唇將小臉埋入邵玹的胸膛中——也顧不上那裏還有血跡殘留,她本想說些什麼,可是淚水跟斷了線的珠子下落,讓她抽噎得根本說不出話。

邵玹抬手,緊跟着邵玹的福寧心領神會地遞過來一件寬大的玄色衣袍。

玄色蓋住青色,溫歸姝的雙腳騰空被男人單手抱在了懷中,他的臂膀炙熱而有力,另一隻握劍的手也沒有鬆開,他轉過身的那一步,大理寺的官吏皆下意識地退後一步,看着臉上帶血的邵玹猶如看厲鬼煞神般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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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小姐沉迷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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