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意識隨想篇(9)
關於神鬼之事,孔老夫子都稱之“神鬼之事吾也難明”,何況生活窘迫的老農!但接受無神論教育的孩子們,常常因神鬼之事與長輩們爭得面紅耳赤,誰也說服不了誰。***然而有一天早晨出現的怪異現象卻嚇壞了孩子們。
朦朧的早晨,東方泛着魚肚白,幾個孩童匆匆忙忙操着小道去上學,小道是村西一條南北大道向西北方向的低凹處分出的,大路高於小路有五六米,從小路向大路望去,那大路稍低於日出處的王順山,大路護坡上的那些樹,像往日一樣搖曳着,像是歡迎新一天太陽的升起,也像是送別讀書去校的孩子。但此時卻出現了令人驚愕的現象。只見周圍泛着光環,一個異常高大的人影忽隱忽現在樹影婆娑之間,那光似乎從東方魚肚白聚集而成又散開去,披頭散,沒有肩頸,一手插於腰間,走幾步便貓下腰,似乎觀望着什麼,進而又用另一手在路面作撫摸狀,在貓下腰的同時,那蓬亂的頭齊刷刷垂向地面,站立行走時又要將垂下的頭向後攏攏,頭剛攏好又要蹲下撫摸路面。如此怪異的行為動作不斷重複地向南朝村子的方向左右搖擺前行,這樣動作怪異、體格高大、周身泛光,難以想像無法解釋的現象,令孩子們的驚恐萬分,他們都驚呆了,嚇啞了,誰也不敢吱聲,一個個屏聲靜氣。空氣似乎凝固了,思維近於停滯,片刻的驚愕之後,他們潛意識地撒腿向學校的方向狂奔而去。
待放學回家,他們分別向大人們講述着黎明時分所見的恐怖景,而且個個講得活靈活現,逼真驚人。這一幕景觀為父輩們說服教育孩子相信鬼神提供了借口和證據,孩子們不得不承認“路神”的“客觀”存在。為此,小孩子們早晨不敢三五成群結伴上學,更不敢單獨行動。他們怕再次遇到“路神”,個個誠惶誠恐,非得有大人相伴。一時間全村人一傳十,十傳百,愈傳愈神,愈傳愈活,愈傳愈恐。有的人為了孩子上學安全,竟在上學的路上燒些冥幣,化紙燒香,磕頭跪拜;有的建議孩子出村時燒些麥草;個別膽大的男孩則手執火把帶領着同學上學。有的人建議,由村上有威望的老人向路神求拜,不要干擾學童。各種辦法都用了,但學生們依然解決不了心裏的恐懼。恐慌月余,村民稱之“神爺”,最具有權威的老人從渭北討飯回來了,大家猶如救星歸來,求其出主意想辦法為村民消難滅災。然而待他聽完詳述后,竟坦然、輕蔑地哈哈大笑,他笑村民們的無知和小題大做,笑村民的良莠不分,皂白不辯。大家被他笑得無所適從,無地自容時,他才認真解釋這一難明景象:那“路神”不是鬼,鬼乃興風作浪,而路神則相當於地神,他是地神的分支,他肩負着確保路上行人的安全,行人在路上若出現不測或是受魑魅魍魎侵擾,天神是要問罪於路神的。所以行人、小孩盡可大膽行走,未必求拜之,只需敬仰之。而且告訴村民,能現影的路神證明其精氣神正旺,且游弋於我村周圍,是我村村民的福分,預示着我村未來將是非常安寧、祥和的。如此這般解釋后,全村人如釋重負,奔走歡呼,天似乎豁然開朗、高闊了許多,路似乎平坦、安全了許多,於是大人、小孩們便各行其是,秩序也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臨近夏忙,在外乞討的人們紛紛回家準備夏收,而村民們都帶着對未來的憧憬和嚮往,爭先恐後地轉告乞討而歸的鄰里最新生的事,而人人必傳的定是“路神”一事,但在人們對本村寧靜富庶的未來充滿期待和嚮往的時候,被誤傳的“路神”終於現了原形。
這位“路神”,實乃本村一位身材魁梧的老婦人。她的丈夫在“文革”初期被打為“右派”,上吊身亡,自己一個女人家很艱難地拉扯着二男二女四個孩子,到70年代初,大兒子18歲已成一位高大威武的堂堂漢子,為了另外三個孩子健康成長,不輟學業,他們娘倆商量拆掉磨房的一合對開大門,並由大兒子用自行車帶到三百里之外的地方換玉米。按行程,第二天晚上是無論如何都能回家的,但老人等到夜深人靜時仍不見兒歸,忐忑不安的她無法入睡,便起身前往兒子返回的路上接應,這位隻身果敢的老人硬是一人夜行十多里路,終於在凌晨三時許接住了正在困境中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