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歷代名臣奏議
父親的事情水落石出了,苑福寧把自己關在家裏的小祠堂里,一下午都沒出來。
容毓找上門時,梅玥正擔心的守在門外。
梅玥:“好孩子,你勸勸,不吃飯怎麼能行呢?”
松香捧着餐盤,一碟雪菜肉粥,外加兩份清口小菜。
容毓輕輕推開門,苑福寧坐在牌位前的小蒲團上,縮成了個球。
“新女婿要來見公婆嘍。”
他探了個腦袋,估計說了句俏皮話。
苑福寧都沒扭頭,只是抱着自己的膝蓋,“想進就進來吧,說什麼公婆胡話。”
容毓從門縫中擠了進來,將餐盤放在旁邊的空桌上,然後拂開袍子,跪在福寧身邊,恭恭敬敬的叩了三個頭。
容毓雙手合十:“公婆在上,感謝二老培養了那樣好的女兒,小婿這一生感激不盡。”
“往後必定將福寧供起來,請二老監督我。”
苑福寧噗嗤被他逗笑了。
“你要入贅我家不成?還叫上公婆了。”
容毓:“從前我就說過,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願意入贅。”
“這不是一句玩笑話。”
他看向高台之上,苑家父母的牌位,燭火瑩瑩閃爍着。
心都靜了。
苑福寧沒有看他,自顧自的說,“從前有爹的時候壓着我,敦促着我,現在事情辦好了,我卻不知道該幹什麼了。”
容毓:“梁道潤被溫指揮使打發下兵營去了,咱們去看看他?”
苑福寧搖頭。
容毓:“白明珠明兒就要走了,要不要吃頓飯?”
苑福
寧猶豫片刻,“溫成均幫我們處理了梁道潤,本來就已經是眾人眼裏的釘子,不好再湊上去。”
“我叫人給明珠準備了些東西,讓他帶着走。”
容毓點點頭,“那我叫木冬給他備一些葯,萬一路上有個頭疼腦熱的也方便。”
苑福寧忽然想起那個叫任旋的小子。
她看向容毓,“任旋跟着去了?”
容毓:“任旋病了,身子沒好利索,叫他先養着吧,等養好了他想去廣寧生活。”
苑福寧的手指慢慢蜷縮起來。
容毓起身,將餐盤端在她面前,“吃一口吧。”
他蹲在苑福寧的身側,柔情的看向她,盛起一勺濃粥吹了吹,送到她面前。
晶瑩剔透的米粒佐着香嫩的肉粒,直往苑福寧鼻子裏鑽。
她接過勺子,吃了兩口。
爹娘許久沒看見她吃飯了。
容毓:“容老爺時日不多了,你要是想問,還是趁早。”
苑福寧吃東西的手微微停頓,繼續往嘴裏送。
只是搖了搖頭。
不必了。
那玉璜怎麼來的,怎麼到容勒手裏的,都不重要了。
苑福寧:“他不是好好的?”
容毓:“人上了年紀就是容易身子骨不好,再加上他為兒子的事兒心煩,病上加病,也活不了幾日了。”
他眼眸往下一瞥,“估摸着,能和夫人一起下葬呢。”
夫人。
苑福寧對容家夫人沒什麼映象了。
“在那之前,我們成親吧。”
她看向容毓。
容毓本來端着餐盤,那一瞬間心一空,手上的
力道驟然卸了,小菜撒了自己一身。
嚇了苑福寧一跳。
“怎麼了?”
容毓顧不得衣裳,“你說真的?”
苑福寧理所當然的點頭,“三書六禮走了第一步,就沒有再退回去的道理,當然趕早不趕晚。”
容毓久久的看着她。
眼眶裏蓄出點滴的淚珠子。
他空笑了幾聲。
太好了。
“我馬上就回去準備,馬上!”
苑福寧:“且慢着。”
她將碗放回容毓端着的托盤裏,慢條斯理擦了擦嘴,“從前的話我再說一遍,我做不了後院拈酸吃醋的女人。”
“我是個官職,往後是要繼續讀書考功名的,若有有朝一日能進京,我必定不會放棄。”
容毓忙不迭點頭,“那是自然。”
苑福寧:“再者這些事情都解決了,我便能騰出手了,我要研究研究開女學了。”
容毓:“學址我為你選好了,只差先生。”
苑福寧抿嘴一笑。
眼睛往下,“瞧你這衣裳。”
門外忽然急促的叩門,陳真踏門而入,“姑娘,不好了。”
她看向容毓。
“容家掌柜敲了鳴冤鼓,狀告容家老爺是當年季家事件的兇手!”
苑福寧趕到官衙時,魏無已經跪在知府蒙寵的面前了。
容家是扶州第一富戶,更是山藥材的皇商供應家,不是小事。
魏無伏在地上,“知府大人,小民..不敢妄言。”
苑福寧:“到底怎麼回事?”
蒙雅咳嗽一聲,“苑大人,知府在堂審,你不要插嘴。”
容毓遠遠的
站在堂下,他沒有品級,不是官員,不能插嘴。
蒙寵看向魏無:“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是容勒派人推倒牆面,又給季思問下藥致人死亡?”
魏無將攔在喉間的細紗拿掉,露出猙獰的傷口。
半數是燒傷,半數是刀傷。
“因為我,是季思問的爹,是季家的老爺,李紹泊。”
那一瞬間,苑福寧久久的看着他,在魏無的這張臉上,她找不到絲毫和李紹泊相似的地方,但神態和眉眼間的動作,確實相似。
容毓驟然攥緊拳頭。
蒙寵身子骨猛然前傾。
“李紹泊已經死了。”
魏無搖頭,“我沒有死,那具燒焦的屍體,是老管家孫成金從府里隨便找的。”
蒙寵:“怎麼證明你是李紹泊?”
他看向苑福寧,示意她問幾個問題。
苑福寧想了想,那瞬間她幾乎腦袋是空的,只能憑本能問,“季家二爺爬上的那棵樹,是什麼樹?”
魏無神色祥和,連刺痛都沒有,“柿子樹。”
苑福寧:“那日,季思問穿什麼衣裳?”
魏無:“是一件暗紅色綉雲紋的錦緞長袍,用璞玉做腰封,頭上的抹額是他娘連夜趕製的。”
“原本,他娘準備的是靛青竹枝紋長褂,被我給換掉了。”
苑福寧眼圈有些紅。
“他曾經背過一本書,叫什麼?”
魏無:“《歷代名臣奏議》。”
苑福寧垂下頭,朝蒙寵彎下腰,“大人,是他。”
“那日宴會上,季家夫人與我說,她給季思問選了
一身靛青的袍子,結果他們父子倆在屋子裏選了半天愣是給換了。”
“為了這個,她惱了許久。”
她頓了頓,吸了吸鼻子,“我想是季家老爺沒錯。”
李紹泊死而復生這件事,簡直讓全場人不寒而慄,蒙寵都不自覺往後縮了幾分。
“你有何證據?”
魏無抬起頭,扭過身,平靜的看向容毓。
那眼神有些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