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番外篇·有些感情不得好死⑥
我沒有去應黎憫,但是他那句話卻在我心裏掀起驚濤駭浪。
二十分鐘后我們到達了榮新館,黎憫走進去的時候,一路都有人帶着,並且姿態諂媚,連連喊着黎少好。
我想,過了五年,黎憫終究是坐穩了這黎家大少的位置,成為了名副其實的總裁,而我,卻在監獄裏將自己的年華都消磨了。
尉嬴在包間裏等我們,進去的時候他正在玩手機,黎憫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抬起頭來沖我們笑笑,“來了啊?”
黎憫一看他的表情,就有些意味深長,“你這是最近失戀了啊?”
尉嬴沒說話。
黎憫樂了,“我知道了,讓美人給甩了吧?”
我一聽,就知道尉嬴這幾年肯定發生了什麼事情,然後湊上去,“之前聽說你結婚了,怎麼回事啊?”
尉嬴一臉煩躁,“別提了,結了個婚跟沒結一樣。”
見他這副模樣我便不再多問,三人坐下來點了自助的日料后就等着上菜,我起身說想娶上個廁所,黎憫便給我讓了位置。
走出包間的時候,隔壁房間正好也走出來一個人。
我來不及閃避,目光就這樣和他撞上。
他笑得從容不迫,眸光裏帶着些許驚愕,“祝貪?”
這一聲遲來了五年的呼喚,讓我內心頓生幾分刺痛。
我說,“虞總好。”
虞淵沖我笑笑,說道,“很久沒見了。”
我垂眸,不動聲色斂去臉上的情緒,說著,“是啊,很久沒見了。”
“你今天怎麼會在這裏?”
虞淵乾脆直接走到我面前來,站穩了,就這樣看着我。
我們之間隔了五年,以及太多洶湧暗潮。
曾經有人說過,有一種男人,彷彿永遠不會老去,甚至說老了才更加有味道。我想虞淵就是這種人,他已經不能算得上是年輕了,可是越是這樣,眸光越發沉穩如水,氣質淡漠如山。
此時此刻他正似笑非笑地打量我,似乎是在透過這五年的時光打量過去的我。
後來,他沉聲道,“你瘦了。”
我道,“嗯。”
兩人便這樣相默無言,其實我也不知道要用什麼開場白來打招呼比較合適,我和虞淵之間的關係,說清白的確清白,說曖昧,也確實相當曖昧。
男人伸出手來觸碰我的時候,我不動聲色地倒退了一步,隨後說著,“虞總今天也在這裏吃飯嗎?”
虞淵點點頭,收回了自己的手,說道,“晚眠也在。”
聽到這個名字,我身體深處湧起一股血腥味。
我強忍住自己身體的顫抖,我說,“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語畢我朝着廁所走去,走廊的另一端,虞淵死死盯着我,似乎想把我看穿。
我想,五年了,虞晚眠,我還是恨你,恨不得親手殺了你。
從廁所門口走出來的時候,我便看到了在一邊抽煙的黎憫,自從五年前那件事情之後,黎憫便開始放縱自己抽煙,原本他是沒有這個習慣的。
他拒絕自己對任何東西上癮。
他看見我走出來,淡淡地掀了眼皮來看我,“好了?”
我說,“嗯。”
“我剛碰見虞淵了。”
黎憫繼續開口道,指尖的煙忽明忽暗,零星的煙火正在努力地將自己燒作灰燼。
“我也碰見了。”
不打算隱瞞,我就這樣直白地開口和黎憫說道,“虞淵告訴我,虞晚眠也在。”
“嗯。”
黎憫將煙暗滅在廁所門口的垃圾桶上端,隨後煙蒂丟進下面垃圾桶里,他姿勢像是無所畏懼一樣,對我說著,“我等下晚上要去找一趟她。”
我笑了,“是去哄她嗎?”
黎憫上來摸了摸我的頭髮,他說,“我都沒哄過你,怎麼可能會去哄她?”
是了,黎憫從來就沒有哄過我。
我又問道,“那你為什麼還和虞晚眠保持着聯繫?”
黎憫的吻輕柔地落在我的額頭,與此同時,我看到了走廊盡頭轉身朝這裏走過來的虞晚眠。
我冷笑着,踮起腳尖,隨後將自己的唇奉上。
我很少和黎憫接吻,而這一次,他也沒抗拒我。
似乎是察覺到了我要做什麼,黎憫微微垂着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急促的笑意,隨後鬆開我,轉身,就看到虞晚眠不可置信地站在那裏。
她望着我,臉色慘白,對着我喃喃道,“你們在幹什麼……?”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她像是瘋了一般上前,狠狠推開我,我腳步不穩往後倒去的時候,黎憫上來一把將我扶助。
看着黎憫的動作,虞晚眠像是受了極大的刺激一般,臉色變了又變,最後指着我,顫着聲音道,“祝貪……?”
我笑了,我道,“嗯。”
我還活着,虞晚眠。怎麼樣,我還活着,你心裏有沒有一丁點的后怕?
虞晚眠指着我,一字一句,用儘力氣,“祝貪!你居然沒死!”
我大笑,“是啊!我居然還沒死!我還活得好好的!”
虞晚眠朝着黎憫看了看,表情有些慌張,“親愛的,你為什麼和她站在一起?”
黎憫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我和誰站在一起,需要跟你過問嗎?”
虞晚眠紅着眼睛大喊一聲,“和誰都可以!唯有她,不行!”
黎憫笑了,笑得還挺帥,“我如果做了,你是打算拿我怎麼樣嗎?嗯?”
虞晚眠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話一般,尖着嗓音喊道,“我們快結婚了!黎憫!我們快結婚了!”
黎憫沉默了五年,這五年一直讓虞晚眠以為黎憫已經放下了一切。
可是這個叫做祝貪的女人一回來,所有的事情都回到了原點!
那一刻虞晚眠看向我的眸子裏,帶着鮮明的恨,“祝貪,你為什麼什麼東西都要和我搶?”
我沖她輕鬆無比地笑笑,“只要是好的,我都搶,不管是誰的。”
虞晚眠站在那裏氣得發抖,我卻挽着黎憫的手臂在她面前轉身離開,就如同勝利者的姿態一般,用高高在上的眼神瞥過她——
我說,“五年前是我讓給你,五年後我回來了,你就不會再有一絲容身之處!”
語畢,我和黎憫頭也不回地走開,剩下虞晚眠一人臉色慘白地立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和黎憫走進包廂的時候,沒想到包廂里另外坐了一個女人。
胸大腰窄腿長,相當濃重而又艷麗的女人,五官嫵媚,氣質誘惑,正衝著我們風情萬種地笑笑,“你們來了。”
尉嬴坐在她對面,臉色不是很好,“今天我兄弟在……”
“唉,你是祝貪對不對?”
豈料那個女人直接掠過了尉嬴的話,朝着我舉起手來,“你好,我叫辛妲,是這傢伙的……老婆。”
我和黎憫齊齊用一種“你小子艷福不淺啊”的眼神看向尉嬴。
尉嬴哐哐哐拍着桌面,“老子是被逼的好嗎!”
辛妲瞥他一眼,沒說話,自顧自沖我笑着,“你真漂亮,祝貪。我之前有聽說過你。”
我沖她笑笑,“聽說就好了,不必認識我。”
“真有趣!”辛妲沖我眨眨眼,“老娘就喜歡你這樣不喜歡我的!”
尉嬴一臉嫌棄地看着她,“人家都不想認識你。”
辛妲依舊忽略他的存在,上來就把我拽在一邊坐下,對着黎憫攤手,“黎少,就麻煩您和我老公坐一起了。”
“無妨。”
黎憫倒是應下來挺快的,辛妲入座后就開始纏着我問一大堆事情,尉嬴在一邊都看不下去了,“你別問了,有什麼好問的。”
辛妲兩眼都是星星,“我老早就想認識你了。我聽說過你的故事,太帥了!我一直都想認識你!”
我說,“不好意思剛才那些故事都是瞎編的。”
辛妲一臉迷妹狀,“啊完了,好像更帥了!”
“……”剩下的三個人齊齊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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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大家分道揚鑣,辛妲挽着尉嬴一路笑得魅惑人心,我和黎憫則轉身向地下車庫,她和我道完別之後就上了尉嬴的車,尉嬴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冷笑,“你以後少給我出來丟人。”
辛妲對着化妝鏡補口紅,補完了口紅從兜里掏出一支煙點上,也不屑地冷笑,“你以為我沖你來的?”
語畢她深呼吸一口氣,隨後又將煙緩緩吐出來,“老娘奔着祝貪去的,你別把自己當個人物。”
尉嬴一腳踩下油門,“你挺囂張的。”
辛妲表情不變,“你以為呢?”
尉嬴大笑兩聲,“辛家倒台了,也就你還能笑得那麼開心。你一點兒都沒發覺大家把你的驕傲當笑話看嗎。落魄名媛,嗯?”
辛妲的臉色一白,夾着煙的手指緊了緊,沒說話。
許久,她才道,“尉嬴,這話不用你來告訴我,在我找死之前,已經有人跟我說了無數遍。”
夜風吹起她袖口的一角,手腕處觸目驚心的交錯疤痕被路燈打亮,車子飛快開過去的時候,燈光便又迅速地湮滅下去,彷彿那場面只是個錯覺。
辛妲抽着煙,眯起眼睛,無限風情,就像是舊時上海灘的大小姐,眸光清冷,唇角淡漠。
這世上啊,誰能說自己真正地活過一次呢?
【另一邊,黎憫車內——
我用好奇的眼神看着黎憫,我說,“剛剛那個是尉嬴的老婆?”
黎憫說,“我也是第一次見,以前一直都只是聽說。”
我說,“挺……有個性的。”
黎憫比了個娘娘腔的蘭花指看着我,捏着一把嗓音,“你喜歡~這樣的啊~~”
我渾身雞皮疙瘩,“算我求您了!正常點吧!”
黎憫嘴角一拉,就立刻恢復了面癱的臉。
他將我送到家裏,隨後調轉車頭,我走上前,趴在駕駛座的窗上看他,我說,“要去找虞晚眠?”
黎憫沖我笑笑,“吃醋了?”
我壓下心頭酸澀,我說,“沒有。”
黎憫說,“哦,那就是了。”
我氣急,“還不快滾!”
黎憫明顯被我愉悅到了,笑出聲來,“乖,我去去就回來!”
我說,“誰等你似的!”
黎憫沒說話,就是笑了兩聲開車走了,我推門進去,發現密碼又改回了原來的那串數字。
男人心才是真正的所謂海底針吧。
我有點搞不懂黎憫要幹什麼,不過無所謂,反正做什麼都已經傷害不到我了。
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所以我什麼都不怕了。
我走進黎憫家裏,別墅依舊如同五年前那般沉默寂靜,彷彿這五年裏沒有任何人進來過一般,清冷得快要發瘋。
我走上樓,走到自己房間口,那種熟悉的感覺便又回來了。
我推門進去的時候,裏面的裝飾和五年前一模一樣,沒有一絲改變。
而且被人打掃得乾乾淨淨,沒有灰塵,也沒有老去的痕迹。
就好像一直都有人在整理這小房間,一直都有人,在等着我回來一般。
我沒說話,轉身去了黎憫的房間裏,他的房間被修改過,變得更大了,傢具也都換了一遍新的,我進去的時候甚至有些不敢相信,他一個人原來真的在這裏住了整整五年。
五年,車子換了,傢具換了,可是但凡有我痕迹的地方,都被保持着五年前的模樣,沒有一絲改動。
我想,五年前的黎憫還是後悔的。後悔放我走,後悔離開我,後悔讓我疼了那麼久。
但是這世上,哪裏有後悔葯呢?
我輕輕關上了他房間的門,隨後走向那張床,在床中央躺下,將自己縮成一個圈,隨後慢慢地,慢慢地進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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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憫是在半夜一點回來的,他滿臉戾氣地走上樓梯,一邊走樓梯一邊扯着領帶,隨後將衣服都凌亂丟了一地,最後在自己房間門口站定。
他推開門的時候,看到床中央縮着一個人影。
他走上前,才發現是睡著了的祝貪,偏着半邊臉,長發在枕頭上散開,密密麻麻的如同一張網,皮膚蒼白,顯得又瘦又清冷。
他看了她很久。
忽然間想起來,五年前自己是怎麼發現對祝貪有感覺的呢?
大概是她第一次離開這棟房子的時候,自己走進她的那個小房間裏,結果看到空無一人的房間,有些悵然若失。
他看到了那件被縫好紐扣的襯衫擺在祝貪房間裏的桌子上,他記起來,那是自己有一次喝酒喝多,扯着衣服的時候把紐扣崩掉了。
他原本以為那件衣服丟了,可是沒想到祝貪才保存着,甚至將那顆紐扣縫好了。
那一天,黎憫拿着那件衣服發了整整一小時的呆。
後來虞晚眠過來找他,他答應了。只是一個祝貪而已,走了她,還會有別的女人來陪他,黎憫以為祝貪是沒有什麼值得牽挂的。
可是那個晚上,祝貪按着門鈴和衛闕出現在了他的家門口。
那一刻他的心被恨意侵蝕。
他看到她就這樣醉着酒掛在別的男人懷中,一臉迷茫而又委屈的模樣,表情又無端地誘惑,看到自己的時候,還瑟縮了幾分。
當時黎憫就想伸手將她從衛闕懷裏扯出來,可是狠狠忍住了沒有動。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有這種念頭,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又沒有動,只知道當時他看着祝貪的時候,心裏全都在叫囂着這個女人不能被別人帶走。
為什麼不能?他也不知道。
他將自己情緒控制得太好,以至於後來看見祝貪被別的男人帶走的時候,五臟六腑都跟着冒出密密麻麻的細痛。
他後知後覺地發現,是自己小看了祝貪,甚至高看了自己。
他對祝貪產生了佔有欲,且猛烈而又洶湧,他根本無法自己控制。黎憫以為自己計算了一輩子,所有的事情都不會超出自己的意料,唯有祝貪是個意外。
後來,他趕走了虞晚眠,開着車去祝貪朋友家樓下,抽了整整一晚上的煙。
看到祝貪和衛闕第二天早晨回來的時候,黎憫怒從心起,那一刻,他明白了。自己心裏這種情緒,叫做嫉妒。
黎憫從冗長的回憶里抽身而出的時候,正好看到了熟睡在床上的祝貪,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隨後走到另一邊躺下。
我在睡夢中感覺到有人從背後抱住自己,無意識地喃喃了幾聲,卻察覺到有人抱得更緊了。
我快要喘不過氣——
睜開眼睛的時候,對上黎憫那張白皙而又透着幾分疲憊的臉,我全身一驚。
他感覺到了我的動作,也睜開眼來看着我,隨後伸手蓋住我的眼睛,“很晚了,繼續睡吧。”
我沒敢說話,就這樣在他懷裏僵着,不敢動。
這個擁抱對於我們來說已經是遲到了太久,甚至連雙方都已經感到陌生。
曾經,黎憫抱我的時候熟練而又自然;現在,他抱着我,我卻慌張無措。
時間真的是一個很殘忍的東西,該忘記的東西沒有忘記,不該忘記的溫暖和回憶,卻讓你忘得清清楚楚一乾二淨。
我躺在黎憫的懷中,就這樣迎來了五年後第一個在他懷裏醒來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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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睡醒的時候我發現被子都在我身上,黎憫在我身後光露着,冷白色的皮膚透着毫無人氣的寒意,他沒有睜開眼睛,我就看了他一會,隨後良心發現把被子往他身上挪。
誰知道就是這個動作,讓黎憫醒過來,他看着我,喃喃道,“你醒了?”
我道,“嗯。”
黎憫還沒說第二句話就直接打了個噴嚏,然後一臉懵逼看着我。
我也一臉懵逼。
隨後我弱弱地舉起雙手,“不好意思,昨天把被子搶光了……”
黎憫又打了一個噴嚏,我在旁邊笑得發抖。
大少爺啞着嗓子沖我喊道,“不許笑!”
我大笑,“你們神仙也會感冒啊!嘖嘖!”
結果就是黎憫請了一天的假,躺在床上干睡覺。
我從他嘴裏抽出體溫計,我說,“二百五十度,沒得救了,等死吧。”
黎憫翻給我兩個白眼,“你再說一遍?”
我說,“三十八度七,黎少,身體要緊,你休息吧。”
黎憫沖我冷笑,“休息?休息了錢哪來?”
我說,“您或許可以去完美空間試試。”
完美空間是一家出了名的牛郎店,裏面的鴨子都開法拉利的。
黎憫的臉扭曲了,沖我咆哮道,“拿電腦過來!我要辦公!”
我立刻麻溜的去給他端電腦,進房間的時候看到黎憫戴上了那副眼鏡,人模狗樣相貌堂堂。
我心說這人渣不管什麼時候帥總歸還是帥的,戴上眼鏡有那麼點兒斯文敗類的腔調。
黎憫戴着眼鏡不知道跟誰在視頻,一邊聊天一邊蹦出好多生僻的英文單詞,我側着耳朵在一邊聽了一會,發現他們在討論實體經濟,於是湊過腦袋去看,就看到了電腦屏幕另一端的樓晏臨。
這位人渣敗類老師正打着領結在電腦面前,看見我的時候也愣了愣,用中文說道,“黎憫,你旁邊的……是祝貪?”
黎憫戴着眼鏡,帶着鼻音嗯了一聲。
樓晏臨說,“多……多久了?”
黎憫說,“她去坐了五年牢。”
樓晏臨的臉色一下子變了,看來五年前我坐牢的消息並沒有傳到他那裏。他用一種複雜的目光看着我,隨後跟我打了個招呼,“五年沒見了啊,祝貪。”
我沖他道,“樓老師您好。”
樓晏臨被我這個稱呼逗笑了,隨後說,“別了別了,你的畢業證書都是黎憫來幫你搞定的。”
我看了眼黎憫,我說,“我真畢業了?”
黎憫揚揚下巴,“書桌最下面一層拉開來,有你的畢業證書。”
我說,“我還以為我都算休學了呢,你怎麼做到的?”
黎憫露出一個冷笑,“有錢什麼做不到?”
我在他背後做了一個呸的動作,這廝背後長眼睛一樣看過來,對着我,眼神一下子犀利起來。
我縮了縮脖子,隨後去看屏幕,樓晏臨沖我笑笑,“你弟弟也喊我樓老師了。”
我心裏一驚,震驚道,“謝京那臭小子也考進A大了啊?”
樓晏臨說,“對的,在金融系,偶爾還會來找我談論課題。”
我說,“我離開太久了,什麼消息都沒有收到。”
樓晏臨推了推眼鏡,“沒關係,反正你弟的學費還是黎憫出的。”
我又朝着黎憫看過去,我說,“我不在的時候,你替我辦了多少事情?”
黎憫說,“該辦的都辦了,就差後事了。”
我眼睛有點紅,深呼吸一口氣,我說,“那怎麼辦啊,那我五年前離婚不是虧大了啊。”
黎憫沖我笑,“我說了啊,一個月後婚禮,你過來劫場子。”
我說,“那我要是不來呢。”
黎憫乾脆利落地說,“那我等了你五年就不等了,就去做別人的老公了。”
我摸着下巴,“好像還是睡別人的老公比較刺激一點,要不你娶了虞晚眠吧。”
黎憫被我氣得在一邊咳嗽,樓晏臨眯着眼的笑聲從屏幕另一端傳過來,他說,“你們現在的相處好像比以前好多了?”
我聳聳肩,“破罐子破摔了還能怎麼樣啊,笑是一天,不笑還是一天,我現在老了,寧願自己活得開心點。趁着還沒老透,把該報的仇報了,該算的帳算清楚了,也算是了卻自己一樁心事。”
黎憫指着自己看着我,“你有賬要和我算嗎?”
我冷笑,“你放最後算,我要是跟你算賬,可是一時半會都算不清楚。”
黎憫說,“那我這五年不是在補償你嗎?”
我說,“道歉補償有用要傅崢嶸做什麼?”
黎憫說,“你等着,我現在就找人做了傅崢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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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時候黎憫睡了一覺,醒過來渾身是汗,去洗了個澡,感覺舒服了很多,穿着浴衣沖我道,“下午要不要出去玩?”
我用黎憫的QQ號和葉天在QQ遊戲大廳決戰連連看,聽到他說這句話手一抖,我說,“你說什麼?”
黎憫臉一拉,“當老子沒說。”
“打住打住!”
我甩開鼠標飛過來,我說,“黎少,您最近有人氣了啊?”
黎憫說,“我以前沒人氣嗎?”
我說,“麻煩您能有點B數嗎?”
黎憫沒說話,死死盯着我,末了嘆了口氣,“我想你在牢裏呆了五年,出來不適應,所以想帶你去走走。”
我唏噓地盯着他,我說,“黎憫,你這是要跟我談戀愛的意思啊?”
黎憫說,“談戀愛是這樣的嗎?”
我點點頭,“是的,不過我倆之間的賬算不清楚,你要想跟我談戀愛,你最好自己掂量掂量。”
黎憫怒了,“你他媽挺有膽子啊?我們之間什麼賬啊?殺父之仇還是橫刀奪愛啊!”
我說,“九曲迴腸太多了,一時半會說不清楚,反正我還沒原諒你,你最好也別原諒我,不然我有心理負擔。”
黎憫被我氣得怒極反笑,“我需要你原諒我?你什麼人,有資格原諒我?”
我嘖嘖了幾聲,“你看你看,這腔調又來了。黎憫,我告訴你,五年前我吃這套,五年後我不吃。”
黎憫盯着我,沒說話。
我也盯着他,屏幕上葉天不斷地抖屏,問我怎麼打到一半不來了,我也沒去管。
最終是黎憫狠狠咬了咬牙,冷着聲音道,“行!你牛逼!老子還是樂意跟你這樣!”
我笑了,“黎少,別往我這堵南牆撞,沒有後悔路可以走。”
黎憫又不說話了,改而上前抓住我的手腕。
他瞄了一眼屏幕,“你在幹什麼?”
我乾笑一聲,“拿你的號打連連看。”
黎憫笑得更開心了,只可惜那笑里怎麼看怎麼帶着殺氣,“跟葉天?”
我點點頭,“嗯。”
黎憫眉眼一彎,沖我分外燦爛一笑,然後伸手搶過鼠標把葉天的Q拉黑了。
“再讓我看見你和別的男人打遊戲,老子打斷你的手!”
黎憫抓着我往外走,我拚命掙扎,我說,“你想做什麼!”
黎憫轉過頭來惡狠狠瞪着我,“帶着你談戀愛去!”
我說,“你以為咱倆之間就這麼算了呀?你當我三歲小孩啊,說過去就過去!”
黎憫沒說話。
我紅了眼睛,“黎憫,你在我身上造成的傷害,可不是單單一個五年可以消磨的!你現在來說喜歡我,你他媽自己不覺得好笑嗎!”
最後一句話幾乎是我咬牙切齒喊出口的,黎憫的背影都跟着顫抖了一下,隨後他轉過臉來,白皙的臉上寫滿森然的寒意,“你什麼意思啊?”
我顫着聲音,“你什麼意思啊?突然之間跑來示好?你開竅了啊?發現離不開我了啊?”
黎憫那兇狠的目光幾乎能把我刺穿。
我笑出眼淚來,“可惜,晚了!黎憫,五年前你要是拿着這份心思,我興許端着一顆心傻逼呵呵往你跑呢!五年後,你這招已經沒用了。”
我走上前,靠近他,抓住他的手按在我胸口,我說,“覆水難收,黎憫,我們之間這輩子都不可能重修於好。”
重修於好這詞,也得是曾經好過呢。我們好過嗎?我們也就睡過吧。
黎憫像是被我的話刺痛到了一般,五年前我有多痛,現在就有多恨。
我想,我這五年學會的最多的就是自我保護,誰,都別想再從我身上獲得一點甜頭!哪怕是黎憫,也別想!
黎憫後來摔門而出,感着冒的他出門去幹嘛了我也不知道,我自己無力地走回房間,一頭摔進被子裏,將壓着的枕頭抽出來蓋住腦袋,隨後無聲哭泣。
熱淚從眼眶滾滾落下的時候我才明白,這顆心原來還活着,還在跳動。
受了刺激,還是會疼。比五年前,更劇烈。
外面開始下起了雨,我躲在房間裏,聽着遠處大地傳來的悶悶的雷聲,又想到了五年前那個雨夜。
我打給唐為電話那一刻,眼底那道觸目驚心的雷。
雨下了很久都沒有停止的念頭,一直在持續着,而且越下越大,看樣子今天晚上可能一直都會下雨。
黎憫出去了好幾個小時了,都沒有回來。我不知道他去幹什麼了,只知道我又把他惹火了,就和以前一模一樣,五年,什麼都沒有改變。
我冷笑一聲,從被子裏出來,打算去樓下洗澡。
曾經的我不敢在黎憫的獨立浴池裏洗澡,因為那個時候我只是一個卑微低賤的妓子,而現在——
我面無表情地踩着步子來到浴池口,拿着iPad熟練地遙控着這棟房子裏的傢具,隨後我將平板放到一邊,脫掉衣服就踩着水進入浴池。
曾經在這裏,我對着黎憫剖出心頭血,我對他說,“我不要可憐你了,我們好聚好散吧。”
後來他暴怒地踹門而入,將我壓在床上,對我說著,好聚好散這個詞,從來都是帶着未完的恨意說出口的。
我想了想,也的確是的。
我拼了命想要刺傷黎憫,所以我才說出口好聚好散這四個字。
我們之間,最要不得的就是好聚好散。
我將自己泡澡在水裏,又想起自己曾經在水底讓自己摒瀕臨窒息的邊緣,黎憫將我拎起來的時候,眼裏帶着他自己都沒察覺的驚慌和恐懼。
溫水濕熱了我的身體,我在浴池裏泡了二十分鐘,直到皮膚上都暈開了淡色粉,我才起身,帶出一大片水花,我扯下邊上的浴衣擦乾身體,隨後開了暖氣,換上一套浴袍優哉游哉地走向大廳。
在廚房裏榨果汁的時候,大廳的門被人猛地推開,黎憫攜裹着一陣風雨進來,他全身都是濕的,看向我的目光比先前摔門走的時候還要狠。
他說,“打你電話為什麼不接?”
我啊了一聲,從廚房裏走出來,我說,“我在洗澡沒聽見……”
黎憫冷笑,“你還挺會享受啊。”
我見他一幅渾身上下都濕透的樣子,就問他去幹什麼了,黎憫沒說話,只是冷哼一聲。
我心想愛說不說,我也就隨口一問。
隨後我拿了一塊毛巾給他,“擦擦。”
黎憫站在門口脫衣服,把濕衣服都脫下來,最後穿着一條內褲走進來,我後退幾步,我說,“幹什麼?”
黎憫眯眼沖我笑,修長高大的身材就像vogue封面上的超模,他捏着我的下巴,“用我的浴池洗澡了?”
我點頭,“對的。”
黎憫笑得更狠了,“祝貪,你越來越不知收斂了。”
我也笑笑,“以前收斂的時候動不動就吃你的耳光,我才發現收斂原來根本就沒有用。”
黎憫沒說下,又一把甩開我,獨自走向浴室。
過了一會,一聲咒罵聲傳過來,“fu*ck——!祝貪!你剛剛給我的是什麼毛巾!”
我笑得特別燦爛,“廚房擦完的毛巾!”
黎憫喊着,“你等着,老子洗完澡就掐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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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洗完澡他並沒有掐死我——我點了一份外賣,我們兩個暫時安靜下來平平和和吃東西,黎憫洗完澡后的眉眼帶着一股子出塵的矜貴勁兒,我看了幾眼,他察覺到了,也抬起頭來看我,眼神冰冷,兇狠如蛇。
我沒說話,心裏想着不知道rocco有沒有死,都五年了,蜥蜴這玩意兒能活那麼久嗎?
吃完東西我很自覺地收拾了桌子,等我收拾到一半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靠,我這是在幹什麼,都五年後了怎麼還在人家家裏這麼自覺做牛做馬。
心裏想着,就把盤子往洗池一摔,可是看着裏面這些碗筷,我又嘆了口氣,認命一般拿起來開始洗碗。廚房外面黎憫在看我,看了一會他走開上樓了,臨走時留了一句話,“等下拿罐可樂上來。”
我沒應他,他就自己上去了。
我上樓的時候,哐的一聲把可樂摔在他面前,我說,“你的可樂。”
黎憫正盯着屏幕看,一隻手摸過來,直接單手打開了可樂罐,抓着罐子就仰起頭喝了一口。喉結上下動了動,還挺有幾分腔調。
我沒說話,在另一邊自己坐下打遊戲,黎憫過了好久說了,“你弟弟從虞淵那兒辭職了。”
我渾身一驚,“謝京什麼時候去虞淵那裏上班了?”
“是實習。”
黎憫糾正我,“他今年大三。”
大三這個詞讓我有些恍惚,原來謝京已經大三了啊,我印象中他還是高中生呢,永遠都馴不服的樣子,信誓旦旦說要帶我過好日子。
要是唐衣沒死,今年他也該是大三了,和謝京一般大的年紀,笑起來應該更陽光有活力了。
我心中一片酸痛,我說,“謝京怎麼想到去虞淵的公司實習的?”
黎憫看也沒看我,繼續在瀏覽網頁,“是樓晏臨告訴他的,告訴他你之前在虞淵的公司里是實習。”
我沒說話,他就繼續說著。
“你消失五年那段日子,除了我們,沒有人知道你去坐牢了。你就像是突然之間在這個世界裏消失了一樣,沒有留下任何音信就離開了。謝京察覺到的時候已經很晚,大家都已經和你失去聯繫好久了。他就考上了A大,然後也找到了樓晏臨,樓晏臨告訴她,你在虞淵的公司里實習過一段時間,所以他也去了。”
我眼睛都紅了,我說,“謝京就他媽是喜歡作死。”
黎憫轉過來看我一眼,“他現在要來我們這裏。”
我表情一愣。
“因為他現在知道你回來了。”
黎憫不動聲色地說出一句話來,“所以他毅然決然地想要到我們公司里來。”
我鼻頭都有點酸,我以為我坐牢的這五年,沒有人會記得我。本該記得我的程千綰不在了,應該不會再有人想到我了才對。
可是我沒想到謝京會憑着這些蛛絲馬跡,朝着我的方向,那麼努力地奔向我。
就像是記憶中那個傻笑的臭小子一般,那麼拚命那麼辛苦地在尋找我。
我以為他都已經不想再和我這個姐姐繼續有聯繫了,可是沒想到,他還會記得我。
我衝著黎憫笑了笑,“總算有人記得我。”起碼做人還不算太失敗。
黎憫說,“是啊,五年,一直都有人在記得你。”
他這句話里包含着什麼樣的意思,我不想去明白。我將頭埋進兩腿之間,肩膀顫抖着,我說,“黎憫……我總算覺得自己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我一直都覺得我已經是這個社會多出來的人物,隔空了五年,大家都已經習慣沒有我去過日子了,我突然間回來,誰也不需要我……”
他從座位上離開,來到我面前,將手按在我頭上,用力揉了揉。黎憫的人是冷的,哪怕他在嘗試着傳遞給我溫度的時候,也還是冷的,他溫暖不了我。可是很多時候,他在我身邊,我就有一種安心的感覺。
就如同冷血動物的陪伴,就像當初我問黎憫,你為什麼要養蛇。
黎憫說,那種冰冷可怕的東西,很能帶給人安全感。
我那個時候想,黎憫原來也會缺少安全感。事實上大家都缺少安全感,能一個人過活,那該活得有多讓人心疼。
我第二天又陪着黎憫起床去公司上班了,下過大雨的早晨空氣很清新,風中還帶着一些濕漉漉的泥土清香,就如同一場暴雨洗刷了所有罪惡的痕迹,重新開始的還是令人期待的明天。
我陪他到公司的時候,照例是背後一堆人嘰嘰歪歪,有的在揣測我的身份,有的在試圖挑撥我和黎憫的關係,我在獨立辦公室坐下,套頭就看見黎憫穿着西裝打着領帶進去推開總裁辦公室的門。
瘦削細長的身影看起來還挺有那麼點霸道總裁的味道。
下午的時候,人事部的人過來我這裏,說我傳過來的文件出了問題,大概是要找我的麻煩,一堆人站在我辦公室門口。
我看了眼那個文件,隨後查了一下上面的記錄,發現壓根不是我這裏傳出去的。
於是我抓着一把瓜子一邊嗑一邊看向他們,“不是我這裏出的問題。”
“不是你在這裏還能是哪裏?”
人事部的部長是個大波浪卷的女人,她看了我一眼,大概是覺得我的姿態頗為囂張,指着我,“大家都那麼認認真真在上班,只有你現在上班時間居然還嗑瓜子!”
我說,“那我該做的本分事情也做了,我沒做的,你別想髒水潑到我頭上來。”
人事部部長氣得說話哆嗦,“你是覺得有黎少給你撐腰特別了不起對嗎?”
我得了便宜還賣乖,“我沒覺得有黎少撐腰有多了不起。”
人事部的部長氣花了臉,妝都跟着花了,我皺了皺眉,現在已經沒有了五年前的耐心,直接把我的電腦屏幕轉了過去,“你過來查。要是這份文件是我這裏發出去的,那我承擔後果。但是這不是我這邊整理髮送的,就說明跟我無關。”
“誰知道你是不是刪除記錄了啊!”
我明白了,她這是直接想讓我背黑鍋背到死。
看着所有人竊竊私語的表情,我說,“那要不,我辭職,你滿意嗎?”
人事部部長反應一愣。
我說,“你不是想趕我走嗎?我辭職?你意下如何?”
“你……”她往後退了幾步,“你說得像是我逼你一樣!”
我聳聳肩,“你看,要證據,你又不信,非得說我刪了。那我承擔責任辭職吧,你又覺得我是裝作被逼,你到底想我怎麼樣?”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總裁辦公室的門被我推開,黎憫正抓着車鑰匙走過來,我看了一下牆上的鐘,媽呀,時間過得這麼快,又到了吃午飯的點了。
他撥開人群來找我,“怎麼回事?”
我一臉無辜,“人事部部長栽贓嫁禍。”
乾淨利落直截了當的告狀方式。
人事部的部長臉都黑了,眼眶微紅看着黎憫,“黎少,我怎麼可能會做那種事情呢……”
“那難道是我栽贓嫁禍給你?”
我指指自己,隨後煩躁地揉了揉眉心,“你們這些小把戲以後還是不要再來找我了,我看着都覺得low。記錄這種事情找技術部恢復一下電腦就都可以看見的。到時候要是我上面都沒發送過那丟的是你的面子,這種低級的手段就別拿出來了好嗎?”
我都懶得去管你們。
黎憫沒管這件事情,就是抓着車鑰匙對我說,“走,吃飯去。”
一幫人看着他無視了人事部部長,直接領着我揚長而出,只是半個小時后,就傳來了人事部部長被炒掉的消息。
我一邊吃牛排一邊給黎憫鼓掌,“黎少霸氣!”
黎憫說,“為什麼連我公司里都會有這種腦殘。”
我說,“腦殘哪兒都有,虞淵公司里更多。”
黎憫樂了,“盛達財閥這兩年發展開始慢慢平穩下來了,沒有之前那麼強盛。”
我看了他一眼,“虞淵老了啊。”
“這是他同意虞晚眠和我在一起的原因。”黎憫優雅地切着牛排,隨後將他盤子裏的牛排戳到我盤子裏,“這個也嘗嘗。”
我一邊吃一邊點頭,“因為你們家強大了嗎?”
“沒錯,畢竟虞淵是個商人。”
我說,“你就這麼跟虞晚眠在一起嗎?那我不是小三?”
黎憫略微疑惑地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揚,“你也會有這種想法啊。”
我笑了,“為什麼不能有了?”
“一個禮拜后是虞晚眠的生日,她邀請了我去,你說我要不要去?”
“這種無聊的問題為什麼來問我?”
我吃飽了,放下刀叉,隨後摸着下巴,“要不我也去吧。”
“你是存心想氣死她嗎?”
“對的。”
我微微笑了笑,隨後喝了一口咖啡,站起身子對着他笑笑,“不過我自己有辦法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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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的周末,黎憫的感冒好了,不再千方百計拖着我讓我伺候他,我從他別墅里出來,攔了輛車打的向別處。
剛入初秋的季節,空氣里微微有些涼意,我穿着一件單薄的外套,裏面是小背心,牛仔裙搭着黑色小高跟,我拎着包來到咖啡館裏,隨後在服務員的領導下來到一張預定了的桌子前。
男人正雙手交叉姿勢優雅地看着我。
我笑着挽着頭髮過去坐下,隨後喊了一聲,“虞總。”
虞淵意味深長看着我,精緻的面容上寫滿了獵豹一般的掠奪欲——很明顯,我今天的穿着很對他的口味。
他說,“怎麼想到約我出來喝咖啡?”
我笑着,“怎麼,虞總大忙人,我約你喝個咖啡,也沒空嗎?”
虞淵點了單,隨後服務員將糕點和咖啡拿上來,他抿了一口看我,“五年前怎麼不約我喝個咖啡突然間消失了?”
我的笑容凝固了,隨後看向他,一字一句道,“我去坐牢了。”
虞淵臉上的表情也跟着僵住了,似乎是不敢相信,他死死盯着我,手中抓着的杯子重重落下——男人原本良好的教養在這一刻被驚愕打破了,他說,“你說什麼?”
我努力剋制着自己聲音的平靜,我說,“我去坐牢了。五年前。”
“坐了五年的牢……?”
虞淵不可置信地問我,“為什麼……沒有一點風聲……?”
我沖他搖搖頭,我說,“有人幫我瞞了下來,並沒有讓全世界都知道。”
虞淵問我,“是黎憫嗎?”
我說,“是。”
隨後男人便不再說話,就是用那種複雜而又充滿了打量的目光審視我,似乎是在觀察我這話里的可信度,他說,“五年前你為什麼坐牢。”
我不做猶豫地脫口而出,“因為我殺人了。”
虞淵渾身一震,他大概也沒有想到我有殺人的勇氣。
我望着他的臉,終是沒有克制住自己心裏上涌的氣血,我說,“你知道我殺的是誰嗎?”
“是你寶貝女兒最厲害的靠山的親弟弟……”
我念着那個五年來自己一直都不敢念的名字,我說,“唐為的親弟弟,唐衣。”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唐衣真的是他的本名。
那個傻小子將自己真正的一切都在同我訴說著,沒有任何隱瞞。
而我,卻將他的信任辜負了,並且事後不痛不癢,毫無任何內疚感。
虞淵震驚地盯着我,一直都還沒從那種情緒里緩過來,“你在說什麼?”
“虞晚眠讓唐為來警告我不要接近黎憫,唐為就綁架了我最好的朋友,程千綰。”
手指上的銀戒指緩緩作疼,像是孫悟空的緊箍咒,束緊了我的血肉和脈搏。
我說,“程千綰死了,在五年前。”
五年前,我二十歲,程千綰二十歲。
五年後,我二十五歲,程千綰二十歲。
她的人生被永遠都停止在了五年前的二十歲,如花一般美好而又絢爛的年紀。
我將手指攥成拳頭,我說,“所以我殺了唐為的親弟弟,一點都沒留情。並且為此,我心甘情願去坐牢。”
虞淵看着我,喃喃道,“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我也輕聲說著,“大概人的野心是無限的吧,你女兒虞晚眠想要得到黎憫,已經想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甚至藉著別人的手來傷害我。只要不是她做的,她照樣還是那個乾乾淨淨的虞晚眠。”
“可是我不一樣……”
我拖長了音調,猛地看向虞淵,我說,“我不一樣,我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自己親手做的。哪怕殺人,也是我自己親手殺了他,看着他死在我眼前。”
“虞晚眠的高明之處在於可以讓男人為她去死,而我學不會。”
我看向虞淵,眼裏帶着觸目驚心的恨,“所以我回來了,虞淵,有些賬,我需要和虞晚眠徹頭徹尾連本帶利的算清楚。”
我喝下服務員遞來的咖啡,隨後眯着眼睛笑了,“我今天來不是來得到你的同意的,就是來知會你一聲,虞晚眠已經沒有容身之處了,虞淵,五年後的你,已經保不了她了。”
因為,我可以連命都不要,只要她死。
虞淵看着我,像是在看一個瘋子。
我想,我的確是瘋了。
監獄裏的五年,我沉寂過,放棄過,自我毀滅過,到頭來我發現,我還是沒有辦戰勝心魔。
我還是想報仇,程千綰日日夜夜入我的夢來,她說,你這個傻子,怎麼就自己坐牢了呢。明明真正的兇手還在逍遙法外,你怎麼就讓自己進去了呢?
我備受折磨,一直都等待着,有朝一日監獄的大門重新打開的時候,我便以一種更劇烈的姿態席捲重來——
我從來都沒離去過,我心裏這份已經被腐蝕了的仇恨永遠都沒有淡下去過。
虞晚眠啊,她不死,我如何安心?
虞淵看着我,他說,“祝貪,你什麼時候可以放下一切放過你自己呢?”
我笑着沖他搖搖頭,我說,“放過我自己?我不需要這種東西。我只知道,放過虞晚眠,就等於要我自己死。”
她造的孽已經不比我少,可她還是這樣安心地活着,永遠不會受到威脅一般活着。
多麼不公平啊,我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天回去的時候我在虞淵耳邊緩緩丟下一句話,隨後便看到男人的瞳仁驟然緊縮了幾圈看着我,不可置信地說道,“你說什麼?”
那一刻,我在他眼裏看到的,除了錯愕,還有狂喜和掠奪欲。
我想,我又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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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晚眠的生日宴會辦的很大,畢竟有的人是看着虞淵的面子來的,再加上虞淵這幾年一直都沒有孩子,他們就把虞晚眠當做虞淵親生一般捧着。現在這位千金大小姐生日,怎麼有不來的道理?
我倒是在地下車庫的時候遇見又遇見了辛妲和尉嬴,他們兩人互相攙扶着,可是表情卻都僵硬的過分。
辛妲看見我的時候,風情萬種地朝我拋了個媚眼,“又見到了啊。”
我沖她笑笑,“辛小姐好。”
“你好啊祝貪。”
尉嬴也在一邊跟我打打招呼,打完招呼他們兩個人自己對視的時候,又陷入一種關係相當差的態度中,我不好意思尷尬地當電燈泡,於是踩着高跟鞋走開。
今天虞晚眠是主角,她穿了一身露肩長裙,ElieSaab的最新款仙女裙穿在她身上倒也相當有氣質,美人如玉,身材纖細。
她今天大概特意叫了化妝師來幫她化妝,妝容精緻優美,又鎮得住場,又有些溫婉大方,此時此刻她正在人群中尋找着什麼一般,果然,在看見一個人影的時候,虞晚眠腳步有些急促,走上去,笑着喊了一聲,“親愛的!”
黎憫在人群中回眸,我也因着她那聲叫喊聲抬起頭來,卻不料,黎憫和她沒有對視,我卻和黎憫對視了。
穿越洶湧的人潮,掠過無數的人臉,就這樣直直地對上了。
虞晚眠已經跑到了他身邊,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就像是一對親密至極的戀人。而黎憫臉上冷漠地沒有一絲表情,只是就這樣看了眼就把目光收回來。
彼時我身邊的男人也笑了一聲,他說,“生氣了?”
我搖搖頭,化着淡妝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生氣的痕迹,反而笑得相當美麗——這種虛偽的笑,早在五年前我就已經信手拈來。
我說,“沒有,只是沒想到虞晚眠會在這麼大的場合里公開。”
虞淵不可置否,“看來黎憫的確是要做我的女婿了。”
我笑了,“你看起來似乎挺高興的。”
虞淵摟着我的腰一緊,隨後說道,“不如你過來做他的繼母?”
我心中一愣,“你是在邀請我嫁入你家嗎?”
虞淵的眸中深邃得讓我望不到盡頭,可是越是這樣,就越是危險,男人笑着盯住我,眼中帶着暗欲,“你覺得呢?”
我輕笑一聲沒有給予回復,路上碰見了虞淵的朋友,幾個人都在猜測我的身份,我卻只是淡淡一笑不給出回答。
如果我告訴他們我是誰,他們大概都會大吃一驚。
祝貪啊,那個貪婪得不得了的女人啊。
沒有人知道我消失了五年,也沒有人知道這五年裏我在經歷着多大的煎熬。
我只是這樣以一種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姿態再一次回來了,但是這種表象下,是一顆苟延殘喘的心臟。
我挽緊了虞淵的手臂,可是這樣也得不到半點安全感。
我從來都沒有辦法在這個男人身上得到安全感。曾經我一度想在他身上靠岸,可是我發現我錯的離譜。我和虞淵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喜好追逐喜好廝殺,喜歡捕捉獵物。而我只是他看中的獵物,一旦捕捉完畢,那就失去了繼續下去的興趣。
我到現在能吊著他,全靠那些所謂的新鮮感讓我在他眼裏還有那麼點兒味道。
對面有人沖我走過來,我在看清楚是誰的時候表情一愣。
衛闕也愣了,他挽着一個小姑娘直直衝我而來,像是不敢相信一般,喊了一聲,“祝貪?”
虞淵察覺到了我身體的僵硬。
但我依舊教養良好地笑着,我說,“衛公子今天特意從隔壁市趕過來的?”
衛闕挑了挑眉,“是黎憫叫我們過來的。”
我說,“黎憫挺疼虞晚眠的,都把自己好兄弟叫過來了。”
衛闕意味深長地說,“黎憫疼誰還不一定呢。”
我沒敢去接這句話,只是看了眼他身邊的姑娘,笑了笑,“這是新歡啊?”
一句話剛落下,他身邊的小姑娘就如臨大敵似的抓住了衛闕的手臂。
衛闕皺了皺眉道,“阿是啊。”
我故作寂寞地說,“唉,只聽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啊。”
“拜託了,你別說話那麼婊里婊氣好嗎。”
衛闕被我逗樂了,“您自個身邊不是還有一位虞總嗎。”
我說,“那是我拉來做戲的群眾演員。”
虞淵在一邊發出聲音,“哦?我原來是群眾演員?”
衛闕身邊的小姑娘眼神兇猛盯着我,似乎我現在腳踏兩條船似的。
我心說,衛闕那條船我沒踏穩,虞淵這條船都還沒踏上去,幹什麼拿這種眼神看着我。
四個人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陣話題,隨後就彼此心照不宣地抬抬下巴走開,一走開,臉上的笑就沉下來。
虞淵嘖嘖了兩聲,“本事見長啊祝貪。”
我說,“多謝誇獎。”
“你當年和衛闕發生過什麼?”
“你想知道?”
我看了一眼虞淵,後者正饒有興趣地盯着我,我今天穿了一身西裝裙,顯得幹練又精緻,化着淡妝的臉上不動聲色地蠱惑着,我沖他笑笑,“原本你有機會可以去了解我的過去的,可惜了,五年前你親自選擇丟棄了這個機會。”
虞淵上前扣住我的腰,手指隔着布料摩挲着,他說,“你現在越來越會勾|引男人了。”
我理了理頭髮沖他笑笑,“只是你看我的眼光不一樣了。”
我和虞淵齊齊朝着不遠處看去,黎憫和虞晚眠正站在人群中央,虞晚眠笑靨如花,黎憫神色冷漠,要不是大家都習慣了這人渣永遠都這一副吊樣,還可能會懷疑他和虞晚眠之間到底有沒有在一起五年。
衛闕摟着女伴過去打了個招呼,擦過黎憫肩膀的時候說了一句,“祝貪進來了。”
黎憫不動聲色地點點頭,“我知道。”
衛闕嘴角勾着笑,“今天,我們兩個都沒能當成她的男版。”
黎憫朝着我這裏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道,“她從來都不缺男伴。”
晚上十點整,舞會的燈光暗了下來,隨後有主持人走上來,拿着話筒,對着大家介紹,“歡迎各位來賓,在百忙之中撥冗來我們虞晚眠的生日會,在這裏,我要給大家介紹今天的主角,虞家千金虞晚眠小姐!”
虞家千金四個字,讓我略微諷刺地笑了笑。
所有人都在鼓掌,我便也跟着鼓掌,主持人聽見鼓掌的聲音落下去之後,就又繼續道,“請虞小姐上來,和大家做一下簡單的介紹。”
燈光打在人群中央,正好是虞晚眠的位置,黎憫的半邊臉也被打了進去,另半邊落寞在黑暗中,沿着鼻樑一明一暗的分割線,他正冷漠而又面無表情地睨着我。
我察覺到他在看我,趕緊低下頭去,身邊虞淵笑着跟我說,“對上了?”
我沒說話。
虞晚眠拎着裙擺走上去,紅唇一勾,衝著大家笑笑,“各位,再一次誠摯地歡迎你們來我的生日。感謝各位。”
說完她姿態優雅地鞠了一個躬,隨後又是一陣掌聲響起。此時此刻她的教養風度就像是一個天生的貴族大小姐,在生日宴會上遊走且優雅地誘惑着這世俗上的男人。
我在心裏冷笑。
生日啊,有多久沒聽見這種詞語了呢。
說實話,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因為從我有記憶開始,就是在福利院裏過日子,我也不知道自己具體是哪一天出聲的,等到找到謝茵后,偶然問起她,她竟然也忘了。
就這樣不痛不癢地蓋了過去。
我到現在,都沒有自己的生日。
虞淵在一邊察覺到了我的心情不好,偷偷問我,“你不喜歡過生日?”
我抬頭落寞地看着他,沖他笑笑,“我都不知道我生日是什麼時候。”
男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沒說話,隨後將我摟得更緊了。
我穿着十公分的細高跟也的確有些累,就這樣靠在他身上。
身後,黎憫盯着那對背影,手指,無意識地在身側收緊成拳。
虞晚眠準備了一堆枱面上的感言,最後的時候她還讓黎憫上台,男人在台下沉默了片刻,有人竊竊私語。
“是不是不願意啊?”
“是啊,我看黎少全程都板著臉。”
“黎少不是從來都面無表情的嗎?不過虞晚眠這是公開場合讓他下不來台啊,換我我也不開心。”
“這跟大眾面前跪地告白有什麼區別啊,真讓人難堪……”
虞晚眠看着下面一群人交頭接耳,手死死攥緊了,嘴角還保持着良好的微笑,可惜了,仔細看就會發現有些僵硬。
“親愛的,你是怎麼了嗎?”
我看到黎憫眸中閃過一絲厭煩,心裏想着,黎憫從來就討厭有人拿捏他,如今虞晚眠公開場合讓他上台,肯定是更加不耐煩了,估計戲都不想陪他演下去了。
可是我沒想到了,沉默片刻過後黎憫邁開步子,衝著會台走去,虞晚眠眼裏像是有光芒亮起來一般,顯得激動而又甜蜜。
“天啊!黎少真的上去了!”
“他們倆不會要公開什麼了吧!”
“不要啊!我一直以為黎憫和虞晚眠是那種沒有感情的互相做戲!”
“人家都五年了啊,算了吧……”
我聽着那些話,忽然間就覺得有些恍然若是。
黎憫,原來已經五年了。
那麼我和你,已經糾纏了整整……十五年了啊。
我看向台上,看到黎憫身姿挺拔衣冠楚楚站在那裏,氣場冷漠,眉目精緻,就如同是一幅畫,和虞晚眠站在一起,兩個人就這樣挽着,那一刻,我的心有些刺痛。
坐了五年牢,還是學不了乖。
我還是會因為黎憫而激動,而難過,而嫉妒。
虞晚眠說,下個月他們要成婚,那一刻黎憫沒有給出回復,只是眼神直直地射向了我。
穿過無數人潮湧動,他的目光就這樣直白的頭在我臉上。
沒有人察覺出來他在看我,可是我卻對上了他的視線。
我忽然間就想到了他前幾日對我說的話。
“一個月後結婚,你要不要來劫場子?”
“那我要是不來呢?”
“不來我就不等你了,去做別人的老公了。”
黎憫認為這五年大概已經對我仁至義盡了。
我沖他笑笑,隨後我看到他眼中的光暗下去,大家都在鼓掌的時候,我站在人群里也在鼓掌。
心口刺痛,卻拍得比誰都要響。
兩人在台上結束髮言之後,虞晚眠就興高采烈地讓大家自己玩自己的,發言環節也都結束了,走下來的時候,我看見虞晚眠朝着虞淵這裏走過來。
我也看見她在因為走近的時候看到虞淵身邊的我而臉色大變。
緊跟着,連步伐都亂了。
虞晚眠上前,聲音都在發抖,“祝貪?”
“虞小姐,生日快樂啊。”
我對着她勾唇微笑,眼裏譏誚。這樣一個場合相見,還是有夠可笑的。
她挽着我的心頭愛,我挽着她的養父靠山。
黎憫在看見我的時候,眸中劃過一絲暗芒,但是他沒表現出來,我也就裝作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就如同這幾天我們之間的相處根本就不存在一般。成年人的世界,相見不相識這樣的把戲,要多熟練就有多熟練。
虞晚眠壓低了聲音對着虞淵說道,“爸,這是怎麼回事?”
虞淵笑得高深莫測,似乎是很樂意見到這麼一幅場景,“你不是都看見了嗎?”
虞晚眠指着我,“你帶她進來的?”
“事實上,祝貪是我的女伴。”
虞淵摟住我的肩膀,從經過的侍人手裏的托盤上拿起兩杯酒,隨後一杯遞給虞晚眠,一杯捏在自己手裏。
他輕輕撞擊了一下虞晚眠手中的酒杯,喝了小口,又將酒杯遞給我。
我當著虞晚眠的面將香檳一飲而盡。她捏着高腳杯,身體顫抖,“爸,你和祝貪是怎麼回事?”
虞淵說,“爸爸老了,也需要自己的生活。晚眠,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虞晚眠聽見虞淵那麼說,臉色都跟着刷的一下變得煞白,“可是……爸……你……你這意思……”
“爸爸的意思你應該懂,晚眠。”
虞淵伸出手,在虞晚眠的腦袋上摸了摸,隨後看向黎憫,“黎少,我女兒以後就是你幫我多多管教了。她從小被我寵壞了,我把她當做親女兒在養,所以也把你看作一家人。”
黎憫沒說話,微微揚了揚下巴。看他皺眉的表情,我就知道他此時此刻心情極度不爽。
正好,我也不大樂意,要不一起不爽吧。
我上前,對着黎憫笑了笑,“一個月後就是一家人了,要不提前先習慣習慣吧。乖女婿,叫媽。”
那一刻,我看到黎憫的臉上閃過去無數的表情,甚至扭曲了他原本的俊臉,那雙眸子兇狠得如同殺人刀,狠狠地扎在我的臉上。
我笑得優雅,身體卻劇痛着。
虞晚眠情緒比黎憫還要激動,連眼睛都紅了,她身穿名貴的裙子,戴着精緻的首飾,卻抵擋不住洶湧的怒氣,在這一刻撕碎了她良好的偽裝,“爸,你是要讓祝貪進我們家門?”
虞淵笑笑,“還沒領證呢。”
我心裏想,也不可能領證,演完這場咱就分道揚鑣吧。
虞晚眠明顯受了刺激,死死抓着黎憫的手臂,“怎麼會這樣?爸……你明明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這個女人……”
“晚眠。”虞淵的聲音加重了,喊虞晚眠的時候也帶着一些寒意,“祝貪到底做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讓你這麼針對她呢?”
虞晚眠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隨後很恨地轉向我,指着我,“你別想進我們家門!”
虞淵當做她是在鬧小孩子脾氣,跟我說了別在意。可是他越是哄我,虞晚眠就越激動,不顧場合,上前來想抓我。
我退後一步,沖她說道,“我可是哪裏得罪你了?”
虞晚眠不說一個字,就是用那種歇斯底里的目光盯着我,“唐為的失蹤一定和你有關。”
我裝傻,“唐為是誰,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消失了五年,肯定發生了什麼事情!”虞晚眠指着我,我們之間的紛爭已經有人投來疑惑的眼神。
她只好壓低聲音道,“祝貪,你知道你五年後重新回來不安好心。但是你等着,我會撕下你的面具讓大家看看你有多虛偽!你別想進們!”
我上前,貼近她的耳邊,在她身邊低笑着,“到底是誰算賬還說不清楚呢……虞晚眠,你真當我五年前什麼都不知道?唐為最後的下場是什麼樣你清楚嗎?哈哈哈,你居然還囂張得起來,我要是你,我早就怕的不敢出門……”
虞晚眠的臉色變得恐懼而又慘白,她抓着我,用力抓住,“你在說什麼?唐為什麼事情和我有關?”
我嘖嘖地搖了搖頭,沖她眯着眼笑笑。她這副驚慌失措的樣子很好地取悅了我,我便微微揚起唇角。
“至於你說的要撕下我的面具……”我拉長了音調和她說話,“不用撕,虛偽本來就是我的本意。”
我在她眼裏笑得有些瘋癲,“我就是這樣貪婪又虛偽,我甚至懶得去偽裝自己。虞晚眠,你以後的路走的每一步都可要小心了,別怪我沒有提醒你……”
在她身邊說完這番話,我便轉身,繼續摟住了虞淵的手臂,我笑得完美無瑕,“走吧親愛的,再去和我們的老朋友打個招呼,這邊讓他們小輩自己玩吧。”
虞淵笑得讓人看不出真假,走的時候多看了黎憫兩眼,隨後摟着我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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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我回到黎憫家裏的時候是半夜,可是我一開門,就有人在黑暗中朝我襲來,狠狠抓住了我,掐着我的脖子將我按在沙發上。
我吃痛整個人摔上去,隨後頭頂的燈被人打開,黎憫將手裏的平板丟在地上,一把按住我的肩膀,那眼裏的恨觸目驚心,他盯着我,一字一句問我,“為什麼?”
我沒說話,只是這樣看着他。
黎憫狠狠掐住我的脖子,如同五年前,他死死盯着我,“為什麼?你要和虞淵走那麼近?”
我笑了,我說,“你和虞晚眠不是也走得很近嗎?”
黎憫沒說話,我便繼續道,“哦對了,你和她還要結婚呢,下個月對不對?既然你都要結婚了,還要救我出來幹什麼!把我當猴子耍嗎!”
黎憫按住我,“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但是我也有我自己的打算!”
我眼睛通紅,看着黎憫,“你的打算到底是什麼?嗯?是和虞晚眠結婚嗎!然後再騙我會替我報仇,結婚是為了幫我,所以兩邊都討好,把我耍得團團轉是嗎!”
黎憫用力咬住牙齒,盯着我的時候,目光鋒利得能把我擊穿。
我覺得自己在他這樣的注視下無所遁形,我說,“而我,只不過是牽着虞淵走了個過場,我還沒你那麼狠呢!你憑什麼來指責我!”
“祝貪!”
黎憫大喊我的名字,“你是不是只要一天沒有男人就會死?”
我笑了,還笑得特別燦爛,“你他媽不會說人話就別說!每次說話都要戳我心窩子是不是?”
黎憫知道自己口不擇言,卻停不下來,他深呼吸一口氣,放開我,隨後目光沉沉看我,“sorry,我為我剛才的發言表示歉意,但是祝貪……你實在是太……令我憤怒了!”
“我不接受道歉,只接受去死。”
我衝著黎憫眨眨眼睛,“你每次生氣起來這樣對我,憑什麼道個歉我就需要原諒你?黎憫,五年了,你從來就沒有對我上心過!”
黎憫再一次掐住我,狠狠捏着我的下巴,“什麼叫上心?祝貪,是非要把刀子扎進我胸膛挖出來給你看嗎?”
我笑得觸目驚心,“我不要看,也不屑看,你去給你的虞晚眠看吧,她大概會很樂意見識到你所謂的真心!”
黎憫是真的憤怒了,一把扯開我的衣服,我掙扎着,他便用力抱住我,張嘴就咬住我的肩膀。
我疼得大叫了一聲,“你是屬狗的嗎!”
黎憫沒說話,直到見血,他才鬆口,幫我舔了一圈傷口的周圍,隨後眼神兇狠盯着我,“我要是屬狗,你他媽早被老子咬死無數遍了!”
我大喊着,“你就是條狗!人渣!”
黎憫怒了,狠狠摁着我的肩膀,將我人翻過來,從背後把我的衣服直接撕了,他聲音都在抖,“誰是狗還說不定呢!祝貪,你他媽就是一條養不熟的白眼狼!”
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我說,“那你可要小心點!哪天被我反咬一口,可別怪我沒有警告過你!”
黎憫沒說話,目光在觸及我背上的舊疤的時候狠狠疼了一下,隨後他一邊按着我一邊拿出手機撥打電話,“喂?你現在過來一趟,帶上傢伙和工具,二十分鐘內給我出現在別墅門口!”
二十分鐘後葉天一腳踹開了黎憫家門口虛掩着的門,背着一大堆東西,過來往地上一摔,“你倆又打算怎麼樣啊!你倆一吵架就折騰我是不是?”
黎憫按着我,露出我背上大片肌膚,他說,“這裏,紋身。”
“紋什麼?”葉天沒好氣地說,“紋兩個大字——‘黎憫’行不行?我給你加粗正楷!”
黎憫說,“你自己想!把這些疤給老子遮了!在她背上紋了什麼,就在我背上紋什麼!”
葉天怒了,正在調整機器的手指跟着一抖,“你他媽真當老子是免費的紋身師?老子給人紋身都是五千塊錢一小時!”
黎憫對着葉天道,“你無證紋身我沒有舉報你已經很好了,現在喊你做點事情怎麼還這麼多話?”
葉天挑着色找着圖,“你他媽白眼狼!”
黎憫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毛,死死按着我。
我被他按着,動彈不得,喊了一聲,“你到底要做什麼!”
黎憫被我氣笑了,“在你背上刻一排字,生是黎憫的人,死是黎憫的鬼!”
我大喊着,“不如讓我去死!”
葉,“你把她按穩了。”
我說,“你為什麼非得這樣?”
黎憫沒鬆開我,“就一會,很快就好了。”
我本身並不排斥紋身,只是對於黎憫這種做法不能忍受,但是如果可以把我的疤痕遮上,那也沒什麼不好的,最終紅着眼睛含着淚忍下來,葉天這廝在那裏鼓搗了一會機器就開始上手。
我有點慌,“你的技術過關嗎?”
葉,“跟手藝有關的技術活爸爸都是頂峰的。”
我說,“你會刺繡嗎?”
葉,“醫院大廳里那副幾百萬的妙手回春就是我刺的。”
我不說話了。
黎憫在一邊說著,“不疼的,很快就過去。”
——黎憫這個大屁眼子!!
葉天給我背上紋一對天使翅膀,紋了整整四個小時,從上半夜到下半夜,到後來天光乍亮,我差點在黎憫大腿上睡過去。
這位病懨懨的醫生一收手,就把我驚醒了。
他說,“等會,我畫完讓我戳個點,就跟寫病歷似的。”
我眼裏都是血絲看着黎憫。
黎憫盯着我背上剛紋好的圖案,摸着紅腫的邊緣說,“祝貪,你下次可得聽話一點。”
我咬着牙齒,“什麼叫聽話?”
黎憫沒說話,抱起我就往樓上走,我腦袋昏昏沉沉的,聽見樓下葉天在喊我們,“你背後的什麼時候來紋了?”
“明天。”黎憫頭也不回。
葉,“好,記得打定金。”
我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是在當天晚上,黎憫睡在我旁邊,白皙的臉上寫滿了沉靜,我爬起來,走向廁所,對着鏡子照自己背上的圖案,嘆了口氣。
為什麼要這樣千方百計地遮掉呢,哪怕遮掉了,就可以掩蓋它不存在過的事實了嗎……
黎憫,這可是當年你和虞晚眠聯手親手送給我的傷痛啊。
我沒說話,正面對着鏡子轉過去,胸口有一道橫着的疤,這也是那次唐為綁架我造成的,當初我將這個傷口暴露給虞淵看,他甚至被我嚇的臉色蒼白。
有誰可以想到,一位女孩子的胸口,曾被人用刀扎進去劃開來血肉模糊呢?
我氣血上涌,轉身走到床邊,看了眼正在熟睡中的黎憫,輕笑一聲。
他因為不想讓我和虞淵站在一起,所以在我回家后給予我懲罰,那麼我呢?
我可以給你反擊嗎,黎憫。
他現在睡得那麼無辜,就彷彿之前那如同惡魔一般的事情都不是他做出來的一樣,毫無防備地閉着眼,我現在只要趁他不注意,就可以殺了他。
結束他的生命。
我一邊自嘲地笑了笑,一邊搖搖頭,“怎麼可能呢……”
我喃喃着,殺了黎憫,我怎麼捨得。
哪怕他要娶別的女人,要讓我這麼痛,我都不捨得。
我痛恨自己就痛恨自己的軟弱,若是我可以做到強硬一點,那麼就能將他拋棄,以後不管他做什麼都傷不到我。
可是我做不到。
我轉身,撥通了一個五年來沒撥通的電話,隨後開口道,“喂?是我。”
******
我再次見到Mary的時候,她比起五年前更成熟了,一頭波浪卷下五官嫵媚且艷俗,她的煙癮比起五年前更大了,我們見面五分鐘時間,她幾乎是一分鐘解決一根煙,連着抽了五根。
隨後才深呼吸一口氣,看向我,“你這幾年去哪了?”
“去坐牢了。”我誠實而又坦然地回答她。
Mary似乎沒有想到會有這個可能,如同虞淵一般錯愕地看着我,“為什麼坐牢了?”
“因為我殺人了。”連同對話都如出一轍。
Mary的表情僵了僵,隨後上前,伸手用力地抱住我,“沒關係,都過去了。”
我眼眶一熱,我說,“我還記得你。”
Mary勾着紅唇笑,“你要是不打電話給我,我就不記得你了。”
“你怎麼這麼沒良心。”
我一邊笑一邊紅了眼,Mary放開我,又對着我點燃了一支煙,“畢竟我們這種人,從來都不念舊情。”
念舊情對我們來說,就是致命的。
我對着Mary笑笑,“晚上有地方嗎?帶我去吧。”
“你當年身邊那些男人呢?”
Mary沖我眨眨眼,“黎少還護着你嗎?”
我眸中的光暗淡下去,我說,“他快要結婚了。”
Mary裝作才知道消息一般,“哦對哦,我記起來了,黎憫是要結婚了,結婚對象不是你。”
我說,“也不可能是我。”
Mary沖我聳聳肩膀,對我說著,“你知道嗎,五年前,我一度以為你可能成為黎少的結婚對象。”
我下意識問了一句,“為什麼?”
Mary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光打量我,“因為黎少看你的眼神和別人不一樣。”
我苦笑出聲,“大概是因為我們認識了十多年了吧。”
Mary沒說話,不再勸我,隨後裝作隨意地瞄我一眼,“來喝酒的?”
我點點頭。
Mary笑了,“你看,你還不是在為了他要結婚的消息要死不活嗎?”
我捂着胸口,似乎這樣就可以把身體的刺痛掩蓋下去一點似的,“是啊,最沒用的還是我。千方百計要傷害的,是自己千方百計想相愛的。”
“你們都是這樣。”Mary像是看透了全局一般說了一句話,“最要不得的就是感情。祝貪我告訴你,重感情的人是沒有好下場的。”
我看着Mary的眼睛,輕聲道,“你沒有愛上過一個人嗎?”
豈料Mary就這樣輕鬆無比地承認了,“有過啊,可是到了最後還是得不到,有什麼用呢。只是拿愛來滿足自己罷了。”
她抬頭看了看車水馬龍的大街,夜色已深,街邊的路燈一盞一盞地亮起,夜幕深沉之下,這座城市開始蠢蠢欲動。無數信男善女撕破了面具露出內里瘋狂的自己,人世間情啊愛啊這種東西,向來是不懂的最好。
但凡懂了的人,都是吃盡了苦頭,受盡了折磨,才知道真愛相愛深愛原來有那麼的不容易。
人類就是這麼矛盾,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初識的時候最美好。
而越到了後面,就越血淋淋,越千刀萬剮。
我和Mary進去吧枱喝酒,這一次她沒有像五年前一樣把我發到人家的卡座上去,而是自己拿了酒杯跟我坐在吧枱旁邊,和吧枱小哥講着一些葷段子,說著一些看似很懂卻任何意義都沒有的雞湯。
吧枱小哥長得挺帥的,細長的眉眼,筆挺的鼻樑,應該是挺受小姑娘喜歡的那款。我和Mary在這裏坐下沒幾分鐘,就有一波男人過來要我們的微信號,也有一波女人過去想勾搭那個小哥。
Mary笑着指着小哥跟我說,“你說,在酒吧里遇到的人,為什麼要留下聯繫方式呢。”
我沒說話。
Mary笑出聲來,“這就好像在妓院裏找處女一樣,大家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才會來這種地方,怎麼還有人妄想在酒吧里找真愛呢?”
我喝着酒,我說,“或許人家也只是想發展一下一夜|情呢。”
Mary笑着看着我,“祝貪,你發展過一夜情嗎?”
我猛地愣住了。
活到了25歲,我才猛地想起來,我似乎又一次並不是很成功的一夜情,那就是跟衛闕那次,但那也不算,其實更像是趕鴨子上架——
於是我很真誠地搖了搖頭,“還真沒有。”
Mary用一種很迷離的眼光打量我,似乎在透過我看着我身後的什麼人,喃喃道,“那就千萬不要去試,這種滋味,會上癮。”
我沒說話,將酒杯的酒喝盡,隨後喊來吧枱的調酒師,看着那個帥哥給我們調酒。
五光十色的液體如同毒藥在他手中融合變幻,最後一杯遞到我面前的時候,帶着猩紅的血色,我說,“血腥瑪麗?”
很帥的吧枱生沖我笑笑,又給我們切了一個果盤,說道,“兩位美女姐姐,果盤算我請你們的。”
Mary過去勾着他的下巴笑,“怎麼這麼聽話懂事。”
帥哥調酒師似乎已經習慣了被女客人這麼調戲,反而一臉正經地說著,“你們來我們就把就是客人。”
“客人啊……這次我們終於不是被宰的那個了……”
Mary喃喃着,鬆開了手,我看見那個吧枱生又很自覺地退後半步,站回那個安全的位置,他似乎很懂得進退,知道Mary這是喝多了上頭,就在答完話之後離得遠遠地。
我和Mary一直喝到下半夜,兩個人都醉得不省人事的時候,互相攙扶着往外走,正好遇到換了衣服的吧枱生從後門出來,Mary打了一聲招呼,吧枱生沒有應。
我扶着Mary往出租車的地方走,可是Mary不肯,直接在那裏喊了他的原名——
“許江楓!”
我看見先前那個吧枱小哥終於停住了步子,他轉過臉來,臉上寫滿了厭惡,甚至連說出口的話都是不耐煩的,“華美琪,你到底有完沒完?”
Mary低低罵了一聲,這是我第一次聽見有人喊她中文名,華美琪,其實,比Mary好聽多了。
許江楓看到Mary這幅樣子,沒說話,就直接走了,聽到他要離開的聲音,Mary在我懷裏喊了一聲,“許江楓,你現在走出去,老娘就把你的真面目公佈得天下皆知!”
我愣住了,許江楓也愣住了。
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俊美的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上前靠近我們,看見我下意識護着Mary的動作,厭惡地皺起眉毛來,“你知道她是什麼人嗎?”
聽見這個語氣,我的口吻也開始不善起來,“她是什麼人我不清楚,只是,你又是什麼人?”
“呵。”我聽見許江楓冷笑了一聲,“看樣子你們也不過是互相護着,我大概可以想像你們都是一類人了。”
口口聲聲什麼人什麼人,自己有多乾淨似的!
這酒吧里陪客賣笑出來的,大家都髒得一個樣!誰也別想看不起誰!
我便冷笑,“我們是什麼人就不勞您費心,您也別覺得自己多乾淨,五十步笑百步聽說過嗎?”
“你——!!”
許江楓倒是不知道我會這樣直白地諷刺他,完全沒了在酒吧里那副虛偽又討好的樣子,臉上全然一片憤怒,“你有什麼資格來說我?”
我想也沒想就反擊道,“那你有什麼資格來說她?你是睡過她還是怎麼了?!”
豈料這話一出,許江楓倒是像聽見什麼笑話一般,眉毛揚得老高,如同我剛才的話取悅了他,他說,“華美琪,你的好朋友在問我們呢。我有沒有睡過你,嗯?”
我臉色一白,下意識去看扶着的Mary,只見Mary臉上都是痛苦,抓着我的肩膀,“算了……不鬧了,祝貪,我們回去……”
“現在怕你朋友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爛貨了吧?”
許江楓狠狠地笑了笑,“於是就想跑了?沒完!我告訴你,華美琪,你做過的齷齪事情老子能說一整天!好好給你的朋友看看你有多臟!”
“你閉嘴!!”
Mary眼睛通紅地抬起頭來,我看見她臉上掙扎着閃過各種情緒,她笑着,“我做過什麼齷齪的事情?許江楓,你好意思說出口這種話嗎!”
“對於你這種一見面就想睡我的女人,我對你毫無興趣。”
許江楓冷笑了一聲,讓Mary的臉色變得慘白,我用力扶住Mary才讓她沒有倒下去,她盯着許江楓的臉,眼裏都是淚,牙齒都死死咬着,很久之後,才用力剋制了聲音的平穩問了一句,“我問你,在你心裏,我就是這樣的人,是嗎?”
許江楓盯着她這張臉,心裏劃過一絲異樣的錯覺,可是他還是毫不猶豫地笑了一聲,“對的,我一見到你們就覺得臟!”
這句話似乎一下子把Mary擊碎了,她瞳仁縮了幾圈,看向許江楓,隨後道,“好……好……”
我扶着她跌跌撞撞倒退幾步,她還在喃喃着,“可以,許江楓,你行。”
她狠狠一擦眼淚,彷彿剛才的脆弱都沒有出現過似的,等眼淚一干,她還是那個自負高傲的妖艷賤貨,而不是一個在半夜裏喝悶酒會流出眼淚的傻女人,“你真行,我還是喜歡你。”
許江楓的臉色一白,卻聽見Mary繼續說下去
“不就是你被女客人下藥,我他媽撿了一次便宜么!我告訴你,老娘自己還覺得吃虧呢!我祝願你下一次被一群老女人糾纏到死!我再也不會大發慈悲來可憐你了!”
她像是說完這段話之後徹底失去了所有力氣,倒抽了一口涼氣,抬頭看向許江楓。
許江楓似乎也被她這段話給震到了,立在原地,甚至都不知道說什麼。
我扶着她,我說,“走吧,Mary,我送你回去。”
話已至此,多說也沒有意義了。在這裏繼續和這個男人爭論下去是不會有結果的,他就是擺明了看不起我們,不管我們做什麼,都看不起我們。
“華……華美琪……”
身後許江楓在喃喃着Mary的名字,似乎是有話想對她說。
可是Mary連頭都沒有回,瘦弱的身軀靠在我的肩膀上,一步一步,離開了這個男人的視野。
我扶着Mary到家的時候,觀察了一圈她租的房子,挺小的,但是乾淨。我實在是看不出來Mary私底下把一切都打理得這麼井井有條,我還以為她就是如同她看上去那樣。又混亂,又懶散,家裏可能亂成一團,也可能荒無人煙,但是我沒想過,Mary私底下那麼會過日子,廚房裏的器具都是洗乾淨了收拾好的,明顯經常有人使用。
這和我平時看到的那個囂張跋扈在男人間遊走自如的Mary完全不一樣。
此時此刻的她就彷彿是一個可以娶回家貼心生活的小女人,一個完美合格的家庭主婦。
Mary在廁所間一邊卸妝一邊哭,到最後實在是摒不住了,整個人蹲下來,把頭埋進兩腿間,大聲地哭了出來。
酒精的驅使下,她的悲傷被放大了無數倍。
我忽然間就想了在今夜剛遇見她的時候,我問她的那一句話。
我說,你有愛過一個人嗎?
那個時候的Mary,眼裏那麼蒼涼,那麼落寞,就像是曾經愛過痛過但是到底是沒結果。
可我沒想到她愛的人會是酒吧里的調酒師,明明那個時候她還摟着我,一臉嘲笑地說,怎麼會有人來酒吧里找真愛。
原來那個時候,她不僅僅在嘲笑別人,也在嘲笑自己。
我抿了抿唇,走到廁所,卻又硬生生停下了,敲門的手頓在半空中,不知道該不該落下去。
我發現自己此刻的語言很無力,說不出任何安慰的字句能讓她心裏可以好過一點。
我對着Mary說了一句抱歉,因為我也是失去了愛人能力的可憐怪物,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一個失戀的人。
對啊,為什麼要在那種風月場所里丟了自己的心呢,就如同我在黎憫身上撞得渾身是血都不肯回頭一般。
都是我們自己活該。
我聽見裏面Mary的哭聲漸漸低了下去,她不哭了,大概是情緒收拾好了。我就走回去,可是過了五分鐘,她還是沒走出來。
那一瞬間我腦子嗡的一聲響,隨後我就沖向廁所,狂拍那扇被反鎖的門,我大喊着,“Mary!Mary!”
可是裏面沒有聲音。
我慌了,直接開始踹門,“Mary!你在幹什麼!別犯傻!”
Mary沒有給我回復,我後退幾步,五年沒有動手,閉上眼睛深呼吸,把以前自己撕逼打架時的力氣全都回憶出來,隨後上去狠狠一腳劈向那扇門!
門晃動了兩下,開始有了鬆動的痕迹,我一鼓作氣來了第二下,直接將門從外面踹開,看到Mary趴在浴缸邊,一浴缸的水已經被鮮血染紅,而她的臉慘白得沒有一絲人氣,雙眸緊閉。
一隻手垂在浴缸里,我心頭狠狠一顫,看到了手腕上面用修眉刀割出來的斑駁刀痕,掏出手機報了個警,那天120急救車的車燈光不停地呼嘯閃爍着,鮮紅的顏色如同我那顆被人吊起來捏緊的心臟。
******
Mary是在三天後醒過來的,醫生說她求生意識太弱了,手術進行到一半需要血庫里調血,我一看跟她是同個血型的,甚至直接坐下來給她輸血。
三天後,Mary睜開眼睛,看到了在一邊喝着紅棗粥的我。
Mary張了張嘴巴,我就把調羹遞到她嘴邊,我說,“你剛醒,要不要喝一點?”
Mary看着我,“為什麼是你在喝粥。”
我一臉誠懇地說:“因為我有男人疼。”虞淵知道這件事情后,就叫他的助理買了補血的紅棗粥送過來,順路還幫我把錢都交了。
Mary被我這段話氣得差點要昏過去。
這個時候,門口有人慌亂地推開了門,我看見許江楓一臉慌張失措地奔進來,“我聽見裏面有聲音……你醒了?”
回答他的是Mary的一臉冷漠,“你怎麼在這裏?”
許江楓說,“你朋友用你的手機給我打的電話,說你……”割腕自殺。
可是後面的話他沒說出口,只是用一張很複雜的眼神看着Mary,得知她可能真的要死掉的那一刻,許江楓覺得自己的身體就像破了一個洞,冷風呼呼地灌進來——
他沒想過Mary會死,雖然他一直都厭惡他,輕蔑他,和她作息,對她嘲諷,可是沒想過如果有朝一日Mary真的沒有了,那他……該怎麼辦。
可是現在醒過來的Mary臉上,對他只剩下陌生和疏離,連厭惡都已經沒有了。
許江楓忽然間就慌了。
他就這樣站在門口,說不出一句話。
Mary轉過臉來,將自己的臉對向我,我看到她眼眶通紅,卻說著無情的話,“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見你。”
許江楓愣愣地看着Mary的態度。
我忽然間就對這樣的男人失去了耐心,為什麼呢,所有人都以為可以毫無忌憚地傷害別人,以為別人不會走。
可是當對方真正要走的那天,就擺出這樣子一副要死不活的面孔來,彷彿對方的離開是對方犯下的罪大惡極的錯,然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是你們自身吧?
許江楓,江楓漁火對愁眠,真是個好名字……
我搖了搖頭,看向英俊帥氣的男人道,“你走吧,她不想看見你。貿然叫你過來是我的錯,以後你別來了。”
大抵的意思就是,你們就這樣斷了聯繫吧,以後沒事就不要再見面了。
這天地的那麼大,如果真的有心不想見,拼了命也見不到。
我看到許江楓臉上劃過一絲錯愕的表情,像是被我震驚了一般,他說道,“你以為你是誰,讓我來就來,讓我走就走?”
我看到了Mary皺起眉毛,一臉不想再繼續聽下去的樣子,便想開口趕他走,誰知道許江楓開始不依不饒,“你叫我過來就是特意來看一趟她有多慘?就是讓我心裏產生一點內疚?你未免也算得太完美了吧!這樣就會讓我覺得對不起她?”
許江楓沒有停止,傷人的話繼續從他嘴巴里蹦出來,每一個字,都在將Mary打入絕境。
“我告訴你,華美琪,我今天過來就是特意告訴你一聲,以後要死,就死得乾淨點,死得離我遠點,省得還要我替你承擔責任!我可沒求着你為了我活在這個世界上!”
一席話,Mary的瞳仁劇烈緊縮。
可是她忍住了眼淚沒有掉下來,就是這樣大口呼吸着,我上前狠狠將許江楓推了出去,力道之大就像是在打架,隨後想也沒想一個耳光摔在他臉上。
“這個耳光,是我替Mary打你的,你別委屈,這是你欠她的。她一沒有拆散你家庭,二沒有施害你身邊人,只因為她喜歡你,就要平白無故被你一頓羞辱,這不是她欠你的,這是你欠她的!從此以後,你們橋歸橋路歸路,你放心,Mary以後哪怕死了,她的骨灰也是我來捧,絕對不會勞煩您光臨!”
我說完這番話就直接將病房的門在他面前狠狠摔上,走回房間裏的時候,我看到Mary伏在枕頭上哭。
她說,祝貪,從來沒有人替我出過頭。
她說,祝貪,愛一個人好難,有感情就能一生一世嗎?
有感情就能一生一世嗎,這是一個曾經我問過我自己的問題。
而這一次,我能給出答案了。
“不能。”
單靠一個人的努力,是怎麼,也完不成兩個人的事情的啊。
******
黎憫來醫院接我的時候,虞淵正好給我送過來粥,兩個男人就這樣再次碰上了,黎憫的五官一沉,明顯沾染上了些許寒意。
我從虞淵手裏接過兩人份的粥,分給Mary一份,隨後道了一聲謝,“辛苦你了。”
“沒什麼,小事情。”
虞淵替我挽起髮絲,“你這陣子輸血給人家,是要多補補。”
我們親密得如同沒有看見黎憫一般。
後來我才後知後覺地把視線投向黎憫,笑了一聲,“你怎麼也來了?”
黎憫陰沉着臉上前,“來接你回家。”
“回家?”
我像是沒聽清楚一般重複了一句,“回什麼家?”
那天夜裏我一個人醒過來,丟下黎憫離開別墅的時候,就沒打算再回去。
他這樣肆無忌憚地對待我,在我的身上隨便紋身,不由分說地把我壓在沙發上,令我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條狗。
曾經,回家這個詞語,多次出現在我和他最曖昧的情況下,可實現如今,我居然學會了對這個詞語冷笑。
五年了,總還是有那麼點兒長進的。畢竟吃過了苦頭,十個人都會學聰明。
我衝著黎憫笑了笑,我說,“最近怕是不能回去。”
黎憫眯着眼睛看着我,“所以你就住在醫院裏?”
和這個老男人眉來眼去?
真要當人家的第二任老婆不成!
我面不改色,“Mary最近受了傷,我得在醫院裏陪她。”
“那她出院了呢?”
“出院了再說。”
“……”黎憫視線就這麼死死扎在我的臉上,連給我一點掙扎的機會都沒有,他說,“行。”
我在想這祖宗居然這麼快同意了,不是他的作風啊,不會是背地裏要搞什麼小動作吧。
果然,只見他一個電話喊來了醫院院長,將Mary直接轉去了獨立的vip病房,這還不夠,關鍵這個病房空間相當大,設施相當完全,旁邊還有一張陪睡的小床。
黎憫就坐在這上面,“從今天起我陪你在這邊,一起陪Mary。”
Mary哆哆嗦嗦,“黎,黎少……這,這可使不得啊……”
黎憫眼睛一眯,凜冽的眼神里頓時射出幾把刀子,Mary就立刻閉了嘴不說話了。
虞淵在一邊笑眯眯地看着,也不生氣,就過來摸了摸我的腦袋,“那我先去上班了,有事再喊我。”
瞧瞧!瞧瞧!這個提上褲子不認人,呸,這個自覺成熟的做事態度!簡直就是黎憫這種死纏爛打完了還帶耍無賴的下三濫學習的榜樣!
虞淵走了以後,房間裏就陷入一種很詭異的寂靜之中。
黎憫依舊是要笑不笑地坐在那床沿邊上看着我,眸光裏帶着十足的打量,似乎是想看穿我和虞淵之間是假做戲還是真談愛,Mary則是第一次見到黎憫當著她的面發這樣的火氣,在一邊靜靜掛鹽水沒出聲。
我終於忍不住了,開口對着黎憫說道,“黎少……您……”
“怎麼,我在這裏不行,虞淵就行?”
黎憫眯着眼笑了一聲,“他是有特權還是怎麼的啊?”
我沒說話,此刻黎憫的態度咄咄逼人,而我沒法和他正面辯論。
即便是爭嬴了也代表不了什麼。
我只是累了黎憫這種不把我當人的態度而已。
我抬起頭來,對着黎憫道,“黎少,您是要跟我過日子嗎?”
這樣直白的發問,讓黎憫都有些懵了。
他似乎沒有料到我會這麼說,眼睛微微睜大了看着我。
“你說什麼?”
我的目光黯淡下來,“我真的累了你這樣的態度,開心了就對我好,不開心了就隨便傷害我。可我是人,我也會疼。黎少,不可否認您的確對我做過很多事情,可是,這不是你可以肆意傷害我的理由。”
所有的感情都是兩個人的事情,只有一個人的努力,是怎麼也完成不了兩人份的啊。
黎憫似乎是聽到我的話之後被刺傷了一般,對着我,聲音都寒了下來,“祝貪,你怎麼就那麼喜歡鬧?”
“什麼叫喜歡鬧?你的意思是,還是我自己不知好歹了?”
我聽到黎憫這句話,直接笑得眯起了眼睛,衝著他哆嗦着,“我就是不樂意跟你回去,我就是不喜歡你不把我當人的態度。怎麼了,是不是但凡你對我稍微好一點,我就得感恩戴德對你啊!”
黎憫沒說話,臉色鐵青。
我沖他露出一個微笑,五年前我被他死死抓在手裏,五年後我可不怕了。
再也沒有用人可以用任何東西來威脅我,哪怕是我的命!
黎憫張嘴想說話估計是忍住了,很久以後他才冰冷地說了一句——
“你在這邊等着,我明天再來看你。”
我沒說話,轉過身去冷笑一聲。
男人就是犯賤,當年費盡心機相傷害的,是現在費盡心機想得到的。
這樣到底有什麼意思呢,我根本就沒想過原諒黎憫。
黎憫,我這心口千刀萬剮的傷疤都已經結了舊疤,你如何還我五年支離破碎的人生?
從頭來過,從頭來過就能不痛不癢嗎?
黎憫走出房間門的時候,將門摔倒很響,重重一聲甚至都嚇到了我,我整個人哆嗦了一下,轉過身去看的時候,連黎憫的背影都沒有捕捉住。
Mary躺在一邊沖我笑笑,表情還有點虛弱。
她說,“祝貪你可真長膽子了啊,連黎少的示好都敢拒絕。”
我眯着眼,努力剋制住心頭的刺痛,我說,“五年前他要是對我這麼好,我可能會痛哭流淚愛上他,不顧一切跟他走。”
可惜這一切都沒有如果。
黎憫想重來,我就偏不如他的願!
Mary對着我笑笑,“你跟他之間果然相愛過。”
是啊,曾經我扒下一身的刺,可是對方卻相當不在意似的,熟視無睹。
面對因為愛他而深陷進退兩難的我,他當做看不見我的痛苦。
我沒說話,把頭垂下去。
曾經相愛過又能怎麼樣呢,重感情的人,絕對沒有好下場。
當天晚上我就睡在了vip病房的獨立小床上,Mary看着窗外的夜色一點一點落下來,直到黑暗降臨,對我說,“祝貪,如果以後我活不下去了,你會因為我難過嗎?”
我說,“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呀,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Mary沒說話,繼續這樣看着窗外。
她說,“其實我真的很愛許江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這麼喜歡他。我甚至想過,如果為了他,我願意和過去做告別,願意很痛苦地洗白,願意成為一個普通人……”
這大概真的是很深的愛,要從酒吧里拔根出來,真的不容易。
我沒有打算Mary,她繼續說著,“可是……我沒想過會這樣,愛情都讓人這麼難過嗎?”
我說,“可能只是我們都太不幸了,所以才會經歷這些吧。”
我轉過臉去看她的側臉,沒有化妝的她素顏之下很白凈,一雙眼睛特別大,她說,“對啊,因為我們不是什麼好人,做了太多壞事,才會有這種報應。”
Mary的視線終於從窗外挪了進來,她看向我,臉上表情又哭又像笑,“所以啊,祝貪,別在互相折磨下去了,趁着你還愛着黎少,接受他吧。”
我不知道Mary是怎麼把話題往我身上扯的,只是她的眼神太過真摯,我看了她好久,才喃喃着,“啊……或許吧。”
這一夜可真漫長,就像我當年看不見黎明時的日子一般。
******
第二天我起來的時候,正打算看看Mary心情怎麼樣,過幾天和醫院申請一下帶她出去玩,誰知道我剛爬起來,門口就有人嘭的一聲,一腳踹向我們獨立病房的門。
這可是獨立病房,沒有人敢這樣闖進來,偏偏這個女孩子不但闖進來了,嘴巴里還嚷嚷着,“來來來!抓小三了!抓小三了!”身後還跟着一堆拿着攝像機的人。
我一愣,她進門就看見了我,眉毛揚得老高,“你是誰啊?”
我笑問,“你又是誰?”
說完我轉身就按下了服務鈴,裏面的Mary聽見了聲音,就想走出來,豈料那個女孩子看我這樣,直接頂開我,“原來是那個賤人的朋友,呵呵,那大概也是賤人一個!”
我反手就去抓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狠狠摔在牆壁上。養尊處優的小姑娘大概沒想到,還沒跟小三動起手,結果就和小三的朋友打了起來,罵了一聲,“你算什麼玩意兒,也敢抓我!”
她的手伸過來的時候,正好被我捏住手腕,這種囂張的小丫頭我教訓過得不要太多,於是藉著里打了回去她再一次被我按在牆壁上,門口很快有醫護人員進來,“無關人員請出去!這裏是獨立病房!”
“喲!野雞一隻還住起了vip獨立病房呢!誰給你的錢啊!”
小姑娘一看這個架勢,就大喊了一聲,很快就有人開始拍照片,我上前掐着她將她按在牆壁上,抬手就是一個耳光,她被我打懵過去,大概沒想到我會真的上手,整個人都在哆嗦,“你……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竟敢打我?”
我手腕一翻直接第二個耳光打過去,我笑了笑,我說,“這不是帶了這麼多人來鬧事情嗎?攝影師都準備好了,來,對準你的臉高清地拍兩張,怎麼樣?”
小姑娘氣紅一雙眼睛,“你就這麼幫着那個賤人?”
我眯了眯眼,“開口閉口賤人,怎麼,她是睡了你男朋友?”
她一聽就有了底氣,“她睡了我的未婚夫!”
哦,敢情那個許江楓還是個有未婚妻的男人,做出這種事情來,還真是有夠渣男的。
我掐着她的肩膀不讓她進去,外面的人看見我這樣兇狠甚至都不敢上前來,我說,“你自己未婚夫管不住褲襠里的玩意兒,怎麼把賬算到別的小姑娘頭上來?你這人有意思了,怎麼不去問你的未婚夫要個公道啊,只敢對同為女人的撒潑是不是!來來來,都看看這張欺軟怕硬的嘴臉啊,你他媽活該被個渣男戴綠帽!”
“你!”小姑娘指着我,渾身都在哆嗦,“她要是不騷!我未婚夫能被勾引?一個巴掌拍不響!蒼蠅不叮無縫蛋。賤人還敢給我講道理!小心我連你一塊收拾!”
我笑得更大聲了,“你看看你現在能收拾誰?你有本事把你的未婚夫找過來,我們當面對質問問,到底是你未婚夫自己騷,還是我朋友不要臉倒貼你未婚夫!”
被人下藥好意救他,居然還敢反咬一口,許江楓這種男人真是極品了!
見到我這副樣子,所有人都懵逼了,感覺劇情來了個大反轉。
好像也有道理……所有人都只知道小三可惡,沒想過造成這樣狀況的那個渣男更可惡,很多原配就是為了守住渣男去撕小三,轉身大大方方原諒了自己的渣老公,繼續跟人家過日子。
這也太好笑了點。
女人最會為難女人了。
我當著她的面,我說,“打電話啊!叫你的老公滾過來解釋清楚情況。我告訴你,要是我朋友是被蒙在鼓裏的,你今天上了門就別想兜着走!”
看Mary那個樣子就知道了,她肯定不知道許江楓連未婚妻都有了,要是有,她那個高傲的性子肯定不會再繼續死纏爛打下去。
對於Mary,別的我不敢肯定,至少這一點上,我還是很相信的。
我把話說得那麼決絕,上門來鬧事的人都開始沒了底氣,眼神猶猶豫豫看着那個小姑娘,似乎在詢問,要是萬一小三也是無辜受害者,那要怎麼辦?
我笑了一聲,“如果你弄錯了真相,你敢當面這麼囂張地收拾你的未婚夫嗎?怕是不會吧,估計會去哭鬧一場又乖乖地做人家的未婚妻,我就是看不慣你們這種從來都只敢找女孩子出氣的賤女人,活該守不住老公!”
“你放屁!你這樣一說做小三還有道理了?”小姑娘狠狠推開我,“她是小三,難道我這個正室不能發泄一點情緒了嗎!”
我沒去理她,只是讓一邊觀察情況的醫護人員進到裏面去,拿出了Mary的手機。
我不耐煩地挑了挑眉毛,“到底敢不敢叫你的未婚夫過來當面對質啊,要是你不叫,那我可就叫了。”
看到我這樣咄咄逼人,所有人都後退了一步,連帶着那個小姑娘,“你別蒙我!”
我無語了,乾脆直接按下了許江楓的號碼,直接打通了那個電話。
小姑娘一看就要上來搶,看來是怕許江楓知道她私底下找人麻煩,怕原本美好溫婉的形象沒有了。
我眯着眼冷笑,電話那一端被人接起來,我聽見了許江楓淡漠的那一聲喂,也不管他在幹什麼,就直接說了——
“我是華美琪的朋友,許公子,你的未婚妻跑來上門鬧事,砸了我們的病房,說華美琪是小三,我覺得你需要出面一下。”
那邊許江楓明顯慌了片刻,他說,“什麼?那個人名字叫什麼?”
看來還挺警惕,怕我故意設計套他話。
我看向上門鬧事那個姑娘,我說,“你名字叫什麼?”
“王丹!王家千金!”
少女的聲音從話筒另一端傳給許江楓的時候,他徹底慌了神。
怎麼回事,王丹怎麼會知道這個女人的存在……到底是誰說的……?
許江楓在電話里大喊了一聲,“你們在那裏都不要動,我現在馬上過來!”
瞧瞧,這個心急的態度,真是讓人想笑。
許江楓在二十分鐘後到了醫院的病房裏,這個時候,王丹正站在Mary面前,Mary左手還掛着吊針,兩人就這樣無聲地對峙着。
看見許江楓進來的時候,王丹突然間就有了底氣,指着臉色虛弱的Mary說,“這個賤女人是怎麼回事?”
賤女人這三個字傳到許江楓耳朵里的時候,他微微皺起了眉毛,微微有些不悅地看着王丹,“丹丹,你怎麼來了呢?”
“我不來,難道看着這個女人把你勾走嗎!”
王丹氣勢上來了,指着Mary,彷彿和她不共戴天似的,“這女人住的還是vip病房,她哪來的錢,是不是你給的?”
許江楓的臉色不是很好看,說實話,Mary跟他那麼久,他一分錢都沒給過她。
看見Mary眼中對他濃濃的失望,許江楓瑟縮了一下,英俊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他不知道要如何向王丹解釋,因為Mary的存在的確是瞞着王丹進行的,可是一方面,他也沒告訴Mary自己有未婚妻……
那個時候看Mary長得美性子又直爽,他對這個女人有點興趣,就瞞了下來。
造成了今天這幅進退兩難的局面。
我冷笑了一聲,我說,“許江楓,你有什麼要為自己辯解的嗎?比如說,告訴Mary,王丹是不是你真正的未婚妻啊?”
王丹一聽見這話,眼睛都紅了,不可置信地看向許江楓,“你說什麼?這個女人難道……難道不知道你有未婚妻嗎!”
這麼一來,就完完全全是許江楓的錯啊!是他讓Mary變成了感情中的第三者!
王丹哭着直接衝出去了,許江楓愣在原地,Mary一臉麻木地看着他,她說,“你滿意了嗎?”
面對Mary的眸子,許江楓忽然間心口就一疼。
她說,“真的要恭喜你,把我變成一場笑話。”
許江楓的臉上露出隱忍着什麼一般的表情,終是選擇了離開,隨後追上了外面的王丹。王丹的哭鬧聲從走廊傳過來,隱隱的傳到我們耳朵里。
Mary跟我說,“把門關上吧。”
我去幫她把門關上,可是王丹一聽見裏面的動作,就反應過來,大喊着,“就算這樣我也不要放過你!”
“王丹!”
“放過誰?”
兩道聲音是一同響起的,其中一聲是許江楓急切的呼喚聲,還有一聲則來自於——
表情冷漠的男人緩緩走上前,看戲的人群自動給他讓出一條路來,他邁着修長的步子一步一步來到我身邊,白皙俊美的臉上寫滿了風雨欲來的危機感。
黎憫在我面前站定了,伸手替我理好頭髮,隨後轉身,那雙尖銳而又犀利的眸子就在一瞬間眯起來,無數腥風血雨從那無情的眼底掠過,如同一場廝殺——
他說,“你是打算不要放過誰?”
王丹早就被這一變故嚇傻了,看着氣場強大的黎憫在我旁邊,伸手哆哆嗦嗦指着我,“這個賤人的好朋友也不是好東西……”
我冷笑了一聲,黎憫轉過臉來看向我,王丹發現男人無動於衷,就加大了聲音,“你可別被她騙了,她好朋友當小三,她還幫忙攔着!”
我聽見黎憫發出一聲愉悅的冷笑,隨後不再看王丹一眼,視線直直掠過她看向後面的許江楓,他細眯着眼睛,一字一句,“許家二少爺許江楓?”
原來是隔壁市的許家二少爺!
許寧楚的弟弟!
許江楓被人認出了身份,也不尷尬,只是站在那裏,衝著黎憫喊了一聲,“黎少。”
王丹震驚了,這個男人,竟然是傳說中荒誕無稽的黎憫!
她紅着一雙眼睛看向我,黎憫不是和虞晚眠好好在一起嗎,今天怎麼會為了這個女人出頭……她又是什麼人?
想到這裏,王丹的聲音都跟着尖銳起來,“難怪是好姐妹,都一樣是做小三的!拆散黎少和虞晚眠,你也夠不要臉!”
“黎憫和虞晚眠?”
我像是聽見什麼笑話一般,大笑了兩聲,我看向黎憫,我說,“黎少,虞晚眠和我,你要哪個?”
黎憫笑得如同一個惡魔,“是條狗都選你啊。”
“聽見沒?”
我笑得更開心了,“你別他媽一受了委屈就往別人身上潑髒水,我要是許江楓我指不定要不要你呢,也就他瞎了眼把你當寶貝!”
許江楓聽見我這樣說,臉上掛不下去了,想說話,被黎憫一個冰冷的眼神給制止了。
他輕輕摸着我的臉,像個情人一般將我摟進懷裏,隨後轉頭看向他們,“怎麼回事?”
“王丹一大早跑來鬧事,說Mary是小三要砸了我們的病房,我就找了許江楓過來對峙。發現是許江楓腳踏兩條船,而且兩邊都瞞着,但是王丹還是繼續要找Mary麻煩。”
有黎憫這個靠山,我就不怕了,哪怕之前和他吵得那麼厲害,他既然伸手要幫我,我就不會拒絕。
我靠在他懷裏,沖王丹笑得相當囂張,“也不知道你打算怎麼個方法來收拾我們呢?”
黎憫笑着對王丹道,明明是笑着,那笑臉卻無比危險,“你們的家務事我不好插手,但是我就說一句話。
祝貪如果今天想保住Mary,那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懂嗎?”
許江楓一張臉色變得鐵青,拉着王丹似乎是想要叫她回去再說,可是王丹不依不饒,在聽見我名字的時候,怪叫起來——
“祝貪?!”
我頷首微笑,“是我。”
“酒吧那個祝貪?!”
王丹指着我,“那個勾引了那麼多男人的雞?黎少!你可要小心點,她背地裏會不會對你不利啊!”
黎憫看了我一眼,沒說話,卻仍是摟着我。
我說,“我明面上都對黎憫不利了,還用得着背地裏耍手段?王丹,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一點。好,既然你想鬧大,那咱們就鬧大吧。把你未婚夫許江楓的嘴臉鬧給全市人民看看!我不介意多叫幾家報社過來圍觀!”
“祝貪!你別欺人太甚!”
許江楓喊了我一聲,看來他也是才知道我的身份,那眸中的不屑又深刻了一分。
好笑,老娘要你看得我做什麼?你也夠資格和我平起平坐嗎?
黎憫聽見許江楓喊我,眼中的殺氣更甚,看向他的時候,已經沾染上了無數寒意,“許公子,你若是真的要把事情鬧大的,我很樂意奉陪,只是,你陪得起嗎?”
一個許家不受寵的二公子,靠着外出打工掩人耳目的男人,忍得了那麼久,難道會為了一個女人將自己所有的忍耐和偽裝前功盡棄?
黎憫冷笑着,他不信,許江楓的野心可比許寧楚大得多。
王丹和許江楓一臉憤憤不平地走的時候,目光還落在我的臉上,似乎是不敢相信我沉寂了五年又重新出來了。
我心想,五年牢而已,困得住我什麼?
黎憫解決了一切,並且把損壞的醫護東西都賠了,然後重新找人整理了一下房間,就走到裏面來。
我看到Mary一個人躲在被子裏哭,我說,“別難過了。”
Mary抓住我的手腕,她說,“祝貪,我後悔了……”
“我後悔愛上這麼一個男人,甚至拿自己的未來去賭。”
聽到這話我就已經隱隱察覺了不對勁,Mary紅着眼睛看着我,“祝貪,我懷孕了,昨天醫生告訴我的,我沒告訴你……我本來想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我一臉震驚,旁邊黎憫也是,我們大概都沒想到會來這一出,“你瘋了嗎,你怎麼想的?”
Mary抓着我的手,“我真的不知道……那一次就有了,我也是剛知道,我昨天下定決心要一個人養孩子,今天遇到這種事情……”
她甚至都有點活不下去了。
我死死盯着Mary,我說,“孩子打了吧?”
可憐的傻女人滿眼是淚抬起頭來看我,“可是孩子是無辜的,他本來可以來到這個世界上……”
說出這種話的女人真是活該。所以我才最討厭被這種情緒拖累的女人了。
什麼時候起Mary也會這樣變成一個心軟的包子了呢?
我冷着臉,“你不打,就活該以後的路一個人養小孩。別指望拿着小孩來挽回許江楓,他的心不在你身上,你給他生一窩都沒有用。”
Mary大概不相信我會說出這麼冷血的話,臉色慘白。
我說,“你怎麼會不明白呢?這種看起來是很偉大的母愛,實際上就是沒有用的聖母心。累了自己累了小孩,別人說你一個女人養大小孩很不容易,什麼不容易啊,都是你自己作死。”
Mary盯着我,直到她自己臉上的最後一絲血色褪盡,像是不敢相信從我口中說出的話能有這麼冷血,最後她終於放棄了詢問我的念頭,低低地問我,“獨自一人把小孩生下來這種想法很愚蠢對不對?”
我毫不猶豫地回答說,“對。”
如此冷漠,如同黎憫。
外面黎憫在喊我,似乎是有事情要找我,我便讓Mary一個人好好休息,走出去的時候,看見黎憫靠着牆,微微仰着下巴,乾脆利落的下頜線向下順着喉結起伏。男人有一張出挑且細緻的臉。
他看見我走出來,原本一隻手插在兜里,現在兩隻手都放開了,上前來又把我摟向他冰冷的懷中。
我沒反抗。
黎憫在我頭頂問我。
“Mary和許江楓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處理?”
我說,“我沒打算處理。讓他們自己處理去吧。”
“那我也不插手了。”黎憫帶着笑氣的聲音從我上方傳來,“原本許家是有點事情需要我幫忙去做。”
“你和隔壁市的許家也有聯繫?”
我看向黎憫,男人沒有否認,只是這樣沉沉地望着我,隨後他像是在跟我解釋一樣,“祝貪,我是個商人。”
我悵然若失。時光過去那麼久,黎憫已經完完全全是黎家的大少爺,黎氏的總裁了。
又有那種失落的感覺朝我襲來,我低下頭去,沒說話,黎憫就又問我,“如果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你會想去哪個國家度過自己的下半輩子?”
我再度抬眸去看他,黎憫依舊睜着那雙令人看不出真假的眸子,就像是他從來都沒有真心實意一般。如同一個無底深淵,你若是陷進去了,只有死無葬身之地。
我沉默好久,開始一本正經地回復他,我說,“大概是……櫻花國吧?”
“為什麼會選擇櫻花國?”
黎憫眯起眼睛,像是在笑,“我以為你這種人,會是一個憤青。”
“我不否認櫻花國對中國做出的一切,但是這和我想去櫻花國度過我的下半輩子沒有關係。”
我抬頭看向窗外,私立醫院的條件很好,醫院裏也種了許多花草,現在已是涼秋,桂花清香在空氣里瀰漫,芳香怡人,神清氣爽。
就如同我殺死唐為去坐牢的那個早晨。
我轉過臉來看向黎憫,我說,“黎少,您知道聖地巡遊這一詞嗎?”
黎憫用不解的眼神看着我。
我笑了笑,“五年前,我曾經很喜歡看櫻花國動漫,但是更喜歡聖地巡遊。你知道嗎,很多櫻花國動漫里的學校,還有各種場景,都是真實存在在現實世界的,只是那些人物的是架空的來自二次元。”
我一邊喃喃着,一邊繼續想腦海里那些場景,“所以,就有人把二次元愛好者按着自己喜歡的作品,到現在世界裏真實的場景區域遊玩稱為聖地巡遊。更有人說,這是朝聖。如同《福爾摩斯探案集》裏面的貝克街221B號,我就想去櫻花國巡遊一次,起碼下輩子也沒什麼遺憾了。聽起來很像是個死宅對不對?”
黎憫沒說話,只是用深沉的目光注視着我。
我說,“等我完結一切的事情之後,或許我就會帶着錢跑去櫻花國,然後躲在那裏一輩子。靠着心靈上的慰藉過日子,一輩子不出來。”
黎憫垂下眼睛,淡漠的眸子裏像是從來都不會有情緒出現一般,他冷漠而凜冽,我深知他非我良人。
哪怕我們彼此情深。
黎憫走的時候步伐很輕,就彷彿是特意來看我一通隨後就離開一般,我回去看了眼Mary,她依舊這樣靠着窗坐着,轉過臉來看我,臉上滿滿的都是放不下。
我心想,是啊,愛情這種東西,哪有這麼輕易簡單地就可以放下呢。
我和黎憫,不是還深陷漩渦無法逃離嗎。
只是許江楓比起黎憫的殘忍來,有過之無不及,這樣的男人,Mary根本無法和他走到一起。
愛不了就恨,恨不下就死,誰想要這輩子得過且過好死賴活,哪怕結局慘烈悲壯,生不如死,也不要就這樣相忘於江湖。
這對於愛情來說本就是最殘忍的事情。
有一句歌詞怎麼唱的來着,千刀萬剮的愛情才生動。我一直信以為然,只有讓人痛了才能更好的記住。忘記這個詞實在是比恨還要過分殘忍的,我就要你千方百計記住我,哪怕用死來完成最後一步。
既然都不是什麼好人,也就別扮演那麼純潔無暇,下三濫也有下三濫的深愛方式啊,用血肉之軀來銘記。
Mary眼裏的絕望也曾在我眼裏出現過,不過現在我已經很少為這種事情感到心痛了。
更多的時候,我和黎憫互相傷害,會覺得更有快意一點。
我想,或許許江楓將來會後悔,會記得Mary,卻這輩子都不能擁有她。
我在第二天離開了醫院,臨走前我讓Mary好好活着,不要再想自殺。
我說,“你現在就死了,許江楓都不會記住你。你不如等到他愛上你了再去死更好一點。”
那個時候Mary用一種極度瘋狂的表情看着我,隨後她沒說話,但我相信她心裏一定已經有了衡量。
是啊,這世間情啊愛啊,向來都是得不到的最好。
你見我們這種賤人妓子放過誰了嗎?沒有,我們不被人放過,就也別想我們放過誰。
******
我去黎憫的公司繼續上班,不知道虞晚眠是怎麼收到消息的,反正我也無所謂她知不知道,等她衝到公司里來的時候,我正好和黎憫從電梯裏走出來要去吃午飯。
我看見虞晚眠的時候,我說,“你老相好來了。”
黎憫說,“不用去管。”
虞晚眠叫住我們,挨個喊出我們的名字。
“祝貪!黎憫!”
黎憫腳步都沒有停,我笑吟吟地說,“你不妨等她一會?”
黎憫也笑着看着我,“你確定吃飯要帶上她嗎?”
我頗為婊氣地說,“不用了,我不樂意。”
黎憫說,“那就行,不用去管。”
我們走到地下車庫的時候,我耳邊還有傳聞飛過去,說是什麼正版未婚妻找上門了,然而黎少公共場合直接拒絕了虞晚眠,跟着一個新來的總裁秘書走了。
所有人都在猜測我是什麼身份。
我想,我是什麼身份?五年前我是黎憫包|養的小姐。
五年後我是黎憫想包|養的婊子。
我從來都沒說過自己是個多麼高尚的人,恰恰相反,我骯髒,骯髒得不得了。我又貪婪,又虛偽,任何能滿足我私慾的,都是我所要的。
任何黎憫所恨的,都是我所愛的。
我看着黎憫發動車子,隨後拖着下巴問他,“你這樣,一個月後還怎麼和虞晚眠結婚?”
黎憫轉過臉來,頗為稀奇地看着我,“你真的不來把我打劫走啊?”
我笑了,“我為什麼要來?到時候還要被世人罵一遭,我吃飽了撐着?”
黎憫看樣子有點煩惱,他說,“我還以為你會在我們結婚那天憋個大招呢。”
我說,“大招有,但是我沒想那麼簡單放過她,我一向喜歡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在她最難過的時候,再過去補兩腳。”
黎憫說,“女人永遠對女人最狠。”
我說,“女人只是對自己最狠,所以對別人也一樣了而已。”
之後兩個人之間再無別的話題,我們就這樣沉默了下來,黎憫將車子開上高速,這一陣子他帶我吃遍了海城的網紅飯店,各種知名餐廳都有我們出沒的身影。他似乎也不想藏着瞞着,外面留言滿天飛。
說是黎憫還沒結婚,就已經開始在外面花天酒地了。
他本人似乎並不怎麼在意名聲,但是這起碼讓虞晚眠不爽了很久,於是我難得地也心情愉悅了好久。
Mary跟我說過,她說,祝貪,你現在也就是仗着黎少還挺寵你的,甚至超過了虞晚眠,所以這麼囂張。
我說,我這人最不會的就是見好就收,誰給我一點顏色,我還真他媽能給她開一家染坊。我可沒求着黎憫寵我。
Mary說我狼心狗肺,我深以為然。
我什麼都不曾擁有過,所以我也什麼都不害怕失去。
哪怕黎憫……和虞晚眠結婚。
我從車上跳下來,嘴角帶着優雅的笑,就如同這座城市裏高高在上的千金名媛,所有人都在猜黎憫這次是帶了誰過來。
我衝著他們笑笑,隨後黎憫報了名字,服務生帶我們進去包廂,路過的時候,甚至路上有人沖我們側目。
我心想,他們大概都想不到,五年前進去坐牢的女人,五年後居然陪在黎憫的身邊。
黎憫就喜歡在自己身邊放一條狼狗的感覺,甚至喜歡那種蠢蠢欲動的背叛感。
人都是賤的,才會一邊患得患失,一邊又想着繼續。
那麼多雞湯誰都懂,可是這世間只能活一遭,還是聽從自己的慾望比較好。
我們在用餐即將結束的時候,黎憫遞給我一個信封,我打開,裏面裝着幾張機票。
從我們這裏去櫻花國東京的機票,我看到的時候,心尖顫了顫,我說,“黎憫,……你這是做什麼?”
黎憫說,“你不是說想去櫻花國嗎?”
我捏着那張機票,如同心臟都被人捏着,“……你這是要帶我去櫻花國?”
黎憫沖我笑笑,像是毫無防備的樣子,咧嘴笑起來的時候兩顆虎牙尖尖的,配着他細長漂亮的眼睛,比起不笑的時候有人氣多了,“對啊,你不是要去聖地巡遊嗎?”
一邊說著,一邊他繼續翻出信封里的照片,指着說,“從柯南開始吧,京都大阪奈良十日游,怎麼樣?”
我看着眼前男人白皙的臉,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
心頭莫名牽扯出又酸又疼的感覺,讓我想落淚。
我終是紅了眼眶,像是明明知道這是有毒的糖,卻還是就這麼吞了下去。
我說,好。
******
我和黎憫的飛機就定在下午兩點,我們直接從餐廳出來就去了機場,連公司都不去了,他打了個招呼推掉了下午的會議,一邊踩下油門加快速度到達機場。
我偏過臉去看他,“你等下會議真的沒關係嗎?”
黎憫說,“都是一幫原來的老古董在那裏嘰嘰歪歪,我不去他們反而聊得更開心一點。”
我說,“那麼多事虎視眈眈你的位置,你沒問題嗎?”
黎憫笑了,“有問題你會擔心我嗎?”
我說,“不會。”
黎憫罵了一句草泥馬,隨後說了什麼我聽不清楚,風聲太大了,連着他說出來的字句一同被風吹散了。
我們到達機場的時候,有服務人員下來幫我們拿行李,我一看行李箱,發現黎憫這傢伙連我的衣服都帶上了,想來是直接在別墅里拿了我以前穿的衣服一併帶出來,包括女士用的乳液和洗面奶,我心說這人渣也有這麼貼心的時候,真是稀奇。
之後我們就通過vip通道快速地過了安檢上了飛機,上飛機的時候我拍了一張照片,發在朋友圈,順路帶了一個機場的定位,【中國再見,說走就走!】
不出一會就有很多人在下面問我——
【衛闕:小寶貝兒你又是和哪個男人出去浪了,為什麼不帶我!】
【尉嬴:卧槽,黎憫訂機票速度這麼快?】
【葉天:狗男女。】
【Mary:老娘在醫院裏住院,你好意思飛國外度假嗎?】
【王毅:祝貪你隔了五年發的第一條消息竟然是要出去玩……】
我注意到這條消息,於是回去翻了一下自己的朋友圈,原來真的已經五年沒有發過了,難怪王毅會用這種我消失好久了的語氣。
隨後我又刷新了一下,看見黎憫這廝果然也跟着發了一條。
【目的地は:にほん。】
配圖是一張我偏着臉看手機的照片。
【葉天:狗男女!】
【衛闕:狗男女!】
【福臻:狗男女!】
【尉嬴:會日語了不起死了!狗男女!】
我一看就樂了,隨後關掉手機,看着還有半個小時就要起飛,於是靠在椅子上,檢查了一下安全帶,就陷入閉目養神的狀態。
旁邊有空姐走過,我聽見她們在竊竊私語。
“那個戴墨鏡的男人是不是黎少啊?”
“好帥啊啊啊啊,比雜誌上的還要帥啊!”
“我靠,好像真的是,這男人好有腔調啊……簡直就是霸道總裁本人!”
我眼睛睜開一條縫來打量黎憫,他正戴着墨鏡用iReader看小說,耳邊塞着耳機,似乎沒有聽見空姐們的議論。
察覺到我在看他,男人摘下耳機,將眼珠子轉過來,乾脆利落的側臉如同漫畫裏一般完美,他說,“有事?”
我說,“你看來有一幫空姐粉絲。”
黎憫聽見之後,勾唇笑了笑,往後看了一眼,隨後轉過頭來繼續聽歌看書。
但是我聽見背後空姐們爆發出一陣尖叫——
“他轉頭了嗷嗷!”
“好帥啊!是不是在看我們!”
“肯定是你們講話太大聲了啦!”
“人家也是故意想要引起黎少的注意嘛!”
一邊說著,一邊話題果不其然往我身上扯——
“那你們說,黎少身邊那個女人是不是虞晚眠?”
“被我們正好撞見黎少和虞晚眠出去國外度假?”
“等等……這個女人好像不是虞晚眠啊。”
這句話說完之後,我聽見後面沉默了幾秒,隨後又一下子聲音變得嘈雜起來,還隱隱帶着激動——
“那她是誰?天啊,看臉是哪個小明星嗎?還是哪個網紅?”
“不至於吧……這可是黎少啊,黎少不是要和虞晚眠訂婚了嗎,怎麼會和別的女人出去。”
“噓!噓!豪門的事情,怎麼是我們能搞得清楚的。”
我聽見身後有相機的聲音傳來,但是我沒去管。
沒關係,既然黎憫都無所謂,那麼我也無所謂這件事情會鬧得多大。
恰恰相反,這事兒,鬧得越大越好。
讓虞晚眠這輩子都恨我,卻又干不掉我。
飛機起飛的時候,空姐過來提醒黎憫收起東西,順路手裝作不經意般碰到了黎憫的手掌心,我看見那個空姐在黎憫掌心勾了勾,隨後踩着高跟鞋離開。
轉過臉,我對他笑着說,“人家在約你呢。”
黎憫也笑着看我,“那你要不要我去?”
我看着黎憫的臉,口是心非道,“你去吧,我站在一邊給你們拍高清五碼的,保准技術水平一流。”
黎憫伸過手來抓我,“不開心了嗎?”
我笑得燦爛,“沒有。”
飛機起飛,發出一陣轟鳴聲,頭頂空姐在報着一段段起飛時的注意事項,黎憫就這麼抓着我的手,他說,“要不我們直接在櫻花國住一個月吧?”
我說,“你不回去結婚了啊?”
黎憫說,“你怎麼這麼喜歡我結婚?”
我說,“我比較喜歡睡別人的老公,這樣心理上更有快感。”
黎憫沒說話,然而整個人氣壓都沉了下來。
我們在飛機上睡了一覺,醒過來的時候是在夜裏,空乘過來很貼心地詢問我們要不要吃點東西,說是詢問我們,然而眼睛都放在黎憫身上。
黎憫剛睡醒,眼睛半睜不睜,偏偏這副模樣相當受小姑娘歡迎,我都看見一個男空乘走過去還他媽咽了口口水,心說妖孽要哪裏都是妖孽,於是乾脆不說話,就讓他自己去應付空姐。
黎憫用英文說了一句,美式咖啡,謝謝。
空姐跟古代妃子得到皇帝口諭一樣興沖衝去給他泡咖啡了。
我說,“人家都是中國人,非得裝逼用英文講嗎?”
黎憫說,“關儂撒事體,我樂意我還用方言講。”
行,我不說話了。眼見着那個空姐端了一杯加冰塊的美式咖啡過來,還很貼心地拿了兩個奶精球,大概是怕黎憫喝美式太苦。
我冷笑一聲,這人渣巴不得越苦越好呢。
黎憫笑眯眯盯着我,一臉玩味,“真酸。”
我說,“酸什麼酸?酸你有女人伺候啊?”
黎憫說,“大姐,喝點咖啡壓壓火氣。”
我說,“小黎子給朕端到嘴邊。”
黎憫手背上的青筋很明顯跳了起來,連帶着笑都開始有點咬牙切齒,我非常樂意見他這樣,只是沒想到黎憫一邊咬牙切齒,一邊還真的把美式咖啡遞到了我嘴邊,一字一句問我,“夠了嗎?”
我嘬了一口,被苦得皺起眉毛,“夠了夠了,真苦。”
黎憫說,“怕是你心裏苦。”
我說:“呸。”
能一大口喝下美式咖啡的都是勇士,起碼我是受不了這麼濃這麼苦的。
還是星巴克的巧克力星冰樂好喝一點。
站在一邊的空姐看見黎憫喂我喝咖啡,一張臉都扭曲了,原本她還在黎憫手掌心勾了勾暗示這個男人,豈料他跟沒反應似的,眼神看過來的時候,還波瀾不驚。
空姐灌了一杯冰水壓了壓心態,隨後再一次走過去,故意在路過黎憫的時候走得緩慢,我一看就樂了,我說,“人家都走來走去這麼多回了,你沒一點表示嗎?”
黎憫說,“你怎麼這麼關注她,不會對她有意思吧?”
我說,“你放屁,我這是寬容大量,收個妹妹回去給你暖床。”
黎憫說,“你真善良。”
隨後他伸手招了招,那個空姐眼睛都在發光,穿着小高跟一路過來,聲音都在顫抖,“黎少您有事吩咐。”
你看你看,這一激動就露餡了,直接喊人家黎少,不就是衝著人家來的嗎?
黎憫摟着她,將她抱過來,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隨後我看見那個空姐臉上帶着潮紅點點頭,黎憫眯起他那雙眼睛,令人看不真假來。
五分鐘后,我看見黎憫解開安全帶,我說,“你去哪?”
黎憫說,“幫你去收服那個暖床妹妹。”
我抓着安全帶的手一緊,嘴巴里卻說著,“啊,那你去吧,技術不好記得跟我報告一聲,我下次給你挑個好的。”
黎憫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隨後轉身就跟着空姐走了,我看到那個女生婀娜纖細的身影在飛機走廊盡頭消失,心間劃過一絲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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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又睡了過去的,只知道我醒來的時候,身上正蓋着一條毯子,黎憫坐在我旁邊,領口掛着一副墨鏡,手裏拿着iReader,側着半邊臉,端端正正相貌堂堂地坐在那裏看小說。
我動了動身體,他就察覺到了,轉過臉來看我,“你醒了?還有一小時我們就下飛機了。”
已經是第二天清晨,我眯着眼看了眼窗外的太陽光,現在正在雲層之上,光線都比在地上的時候刺眼,我說,“你完事兒了?”
黎憫笑了,“完事了。”
我說,“怎麼樣?”
黎憫不懂裝懂,“你說什麼怎麼樣?”
我強忍着怒意,“你不是和空姐上床去了嗎!”
黎憫樂了,“你以為我是去上床啊。”
我說,“你不是表現得想那麼回事嘛!”
我總算明白了,這人渣就想看我吃醋!
我冷哼一聲,乾脆撇過臉去不理他,豈料黎憫笑得很開心,到後來越笑越放肆,我重重一拍膝蓋說,“不許笑!”
黎憫說,“哈哈哈,你反應真有趣,不想我去就直說呀。”
我說,“直說有用嗎。你想去就去,我絕對不會攔。”
如果有些事情非要我說出口才能做改變的話,那我寧願不去說,嚷它們就這樣按照原計劃進行下去吧。
黎憫突然間就不笑了,收斂了笑意,一臉深沉看着我,“我結婚也是嗎?”
我說,“對。”
我從來不左右你的想法,所以你也別想把責任強加給我。你愛結婚就結婚,別用等我說這種借口。
黎憫大概是看懂了我的想法,隨後深深嘆了口氣。我也不明白他為什麼嘆氣,只是到這人渣大概腦子裏又有新的念頭,於是和他一起陷入沉默。
一小時后,我們踏上櫻花國的土地,櫻花國和中國的溫差並不厲害,連時間也就只差了一個小時。我們在早晨的時候下飛機,下榻到一家黎憫先前就預定好的酒店裏,脫掉鞋子踩上榻榻米的那一刻,我終於有了一種自己在外面旅遊的刺激感。
酒店裏有出名的溫泉,黎憫看着我,“要不要去泡澡?”
我說,“晚上再去泡澡吧,你會講櫻花國話對吧?”
黎憫點點頭。
我拽着他,“我帶上你你帶上錢包,走!我們去掃蕩櫻花國的葯妝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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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我和黎憫拎着一大堆袋子滿足地從街上回到酒店裏,我在榻榻米上面打滾,黎憫像是看小孩一樣看着我說,“去泡溫泉?”
我嗯了一聲,就開始收拾身上的衣服,脫到一半的時候,我說,“你為什麼用這種眼光看着我。”
說來也是,我們五年後重逢,除了口頭上互相傷害以外,身體上甚至都還沒有過一次深入接觸。
我沒往這方面想,就也忘了黎憫還是個男人。
這樣和他出來二人旅行,不發生點什麼事絕對不可能的。
我退後一步,我說,“泡澡的地方是男女分開的吧?”
黎憫說,“當然是男女分開的。”
我鬆了口氣,走進廁所開始穿浴衣,誰知道衣服脫到一半,黎憫就走進來。
我臉色一白,“幹什麼!”
他也脫了上半身衣服,我看到了他背上那對惡魔的黑色六翼翅膀紋身。
天使的對立面不是惡魔,是墮天使。三對黑色翅膀在他背後張開,如同路西法降臨,我呼吸一滯。
他說,“磨磨蹭蹭幹什麼?我沒那種野戰的興趣愛好!”
我說,“但是你指不定有別的興趣愛好!出去!”
黎憫咧嘴像修羅一樣笑了笑,涼颼颼的陰氣往我這裏吹,“說的也是,那我現在試試。”
我一腳踹過去,“滾出去!順手帶上門!我謝謝你全家!”
十分鐘后我從浴室里走出來,黎憫穿着松垮的浴衣,腰間帶子隨便打了個結,身材修長,兩條腿筆直,就這麼隨意地看着我。
我心說這人乍一眼還挺像櫻花國動漫裏面那種帥氣的男主角的。
上去給他把腰上的結打住之後,黎憫呼吸滾燙噴在我臉上,他說,“祝貪,你穿着櫻花國的浴衣這樣……挺……刺激的……”
我整張臉都紅了,差點扯着他把他摔出去,“發|情挑挑時間地點!老娘不供你發泄獸|欲!”
黎憫沒說話,眼中眸光忽明忽暗,我們就這樣走去泡澡,男女的溫泉池是分開的,我們便在澡堂門口分左右兩路,我進去的時候,還有好多小姑娘剛泡好出來,熱情地沖我打了個招呼。
我在黎憫那裏學了點臨時用語,也用蹩腳的櫻花國和她們道了個晚上好。
脫了衣服下到池子裏,我整個人都鬆了口氣,靠在石岩邊上,池子裏還有別的小姑娘,大家都很熱情開放,一聽我是中國特意度假來的,糾纏着我問。我的日文不是很好,她們就儘力用中文來跟我說話。
有個小姑娘問我,是不是有男朋友。
我想到了黎憫,說了一句英文來表達自己的意思,不算有,有一個在曖昧期間的。
櫻花國的小姑娘不愧是在動漫國度里長大的,一聽到我用曖昧這個詞,都腦補了一整集的戀愛動漫,眼裏都是星星kirakira地看着我,說著好羨慕啊,肯定超純情之類的。
我想了想黎憫的臉,心說他和純情掛不到邊,做個鬼畜動漫的男主倒是可以。
我們用半英文交流道一半的時候,門口就衝進來一個人,惹得所有小姑娘尖叫一聲,紛紛揚起水花,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一個男人沖我們跑過來,隨後一下子——
一躍而下,撲進了我們池子裏!
“啊——!!!”
一池子的小姑娘發出更猛烈的尖叫。
“變態!!”這句日文我聽懂了。
男人露出一張還挺帥氣的臉,慌張地用英文說著,“拜託,請幫我矇混過去,拜託!”
一個追星的小姑娘立刻認出了這是誰,小心翼翼試探了一聲,“那個……是小西黑澤大人嗎?”
小西黑澤一臉狼狽點點頭,“拜託了!”
一池女生瞬間化為女粉絲,甚至不顧小西黑澤是剛才跳進女溫泉的變態,滿眼都是星星——
櫻花國的女粉絲追愛豆的方式我真的相當看不懂啊!
小西黑澤說自己是被家族的人追到這裏,必須要躲過一劫,他不想被抓回去,於是我也不知道這段故事到底哪裏感動到了腦殘粉可是腦殘粉偏偏淚流滿面說著小西様好不容易好艱難我們一定要幫上忙就這麼決定幫他混過去了!
我抱着自己的胸舉手,“啊咧,諸位,我有個意見……”
所有人紛紛看向我,我來到小西黑澤旁邊,舉起就是一個手刀,狠狠砍在他脖子上,把他打得直接翻白眼,一邊女粉絲都嚇了一跳,隨後我把他整個人往水裏摁——!!
“啊!救命啊!要出人命了!”
有人追進來的時候,問我們有沒有看見一個男人跑過來,女粉絲搖搖頭,“沒有沒有!”
小西黑澤被我按在水裏差點溺死過去。
等一大幫人終於走了,我用力把他甩到岸上,隨後走上去,先給自己換上浴衣,隨後過去踹了一腳還在地上吐水的男人,用英文說,“你沒事吧?”
小西黑澤看我一眼,“我像是沒事嗎?”
我冷笑,“有事就以後別挑女澡堂跳,隔壁男溫泉你怎麼不去躲?”
小西黑澤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這人的腦子是怎麼當上櫻花國偶像的?
我翻他一個白眼,原本的好心情都被他破壞了,於是乾脆就回房間,一回到房間我就報警,你女粉絲是腦殘,不代表我是腦殘。二十分鐘后就有酒店的私人巡捕過來詢問我剛才跳進女浴池的變態在那裏,我說明了一切之後就安心回去睡覺,過了一會,黎憫從外面進來。
他身上還帶着水汽,濕漉漉的頭髮黏在額錢,看着比小西黑澤還要像偶像明星,白皙的臉上帶着些許寒意,“聽說剛才你們泡澡的時候有個變態衝進來?”
我點點頭,“對的。”
黎憫說,“被看光了?”
我說,“不清楚他看了哪些,但是應該被看到了一點。”
黎憫說了句ok我知道了,就開始打電話喊人,過了一會我聽見他手機響起來,他用日文溝通了片刻,門口就響起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門被推來,我看到小西黑澤被人按着推了進來,用櫻花國人跪歉的方式被人按在我面前。
我聽見黎憫用櫻花國話嘰里呱啦講了一堆,小西黑澤的臉就難看一分。
“你偷看我老婆洗澡。”
“都說了那是迫不得已!”
“那你還是偷看我老婆洗澡!”
“誰樂意看你老婆洗澡了!”
“你這是否認自己的罪行嗎,變態小西黑澤先生,我想你的粉絲們也會很想知道你的真實面目的。”
“混蛋!你敢曝光,我就和你拚命!”
“給我的老婆道歉。”
“她打了我,我們扯平!”
“偷看別人泡澡被打是正常的吧?小西先生怎麼就不懂這點規矩呢,我開始懷疑起你們事務所的眼光了。”
“真是的,怎麼會有你這種人啊,太可惡了!我道歉還不行嗎!”
黎憫眯了眯眼睛,“態度不夠誠懇。”
“你還想要我怎麼樣?我已經被我們家族發現行蹤了,計劃已經敗露了,還要我怎麼樣!”
“既然不想被家族發現行蹤,就乾脆不要做這麼惹人注意的藝人不就好了。所以不管從那種方面來說,小西先生都是徹頭徹尾的變態加大白痴啊。”
“憫先生請你注意你說話的語氣,雖然我對不起你,但是你也不能這樣隨便出口侮辱人!”
“我有說錯什麼嗎?還是說小西先生根本不想道歉?那我也不選擇這個息事寧人的方法了,乾脆鬧大吧,你們的事務所應該有配打官司的律師吧?”
“橋豆麻袋!”
這句我聽懂了,小西黑澤在叫我們等一下,於是他轉過臉來,咬牙切齒好久,總算調出一個誠懇的表情,衝著我跪歉,用英文說,“對不起,祝小姐!”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門口有一陣聲音傳進來,還帶着一幫手忙腳亂的呼喊聲——
“放開我!你們幾個!”
是個中國女孩!
黎憫做了個眼神,門外就放人進來,有個小姑娘被人跌跌撞撞地放進來,一下子用同樣的姿勢跪歉在我們面前,說道,“對不起!請你們放過他吧!”
抬起頭來那一刻,我們兩個都愣了。
直到她先喊我,“祝貪?!”
我也反應過來,“林鳶?”
小西黑澤和黎憫站在旁邊,二臉懵逼。
二十分鐘后,林鳶端着茶和我說,“對的……就是我和他私奔了,所以被追到這副模樣,希望祝貪你能放過我們,我代替他和你們道歉!”
我說,“他已經和我道過一次歉了,你沒必要再做一次。”
林鳶抬頭看我,眼眶微紅,“還是要謝謝你。”
我說,“算了算了,我們不計較了。不過現在他的行蹤已經敗露,你們怎麼私奔。”
說到這裏,林鳶的臉色也一下子變了,她說,“既然是這樣的話……那大概……大概是天意吧。”
小西黑澤似乎聽懂了他在說什麼,上前來抓住林鳶,用日語問她,“你願意跟我走了?”
林鳶說,“你也看到了,我們家族相差太大,私奔是不可能的。”
小西黑澤沒說話,之後黎憫就把他們請了出去,後來發生了什麼,我也不知道了。
只是在第三天的時候,我們在大阪吃着什錦燒,店裏的電視就播報了一則新聞,下面的英文翻譯說是小西黑澤自願退出演藝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現在和家族脫離關係,和一個中國女人私奔了。
我的手一愣,怔怔地看着電視台播放新聞。
黎憫帶着笑氣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看着不着調的兩個人,一起為了愛情做出來的事情也算是相當偉大了。”
黎憫這段話說的相當有深意,特別是眼睛看着我的時候,我莫名地就將頭偏過去,不去接他的話。
是啊,他們為愛做出來的事情多偉大啊。
那麼我們呢。
我們足夠將這份愛襯托得偉大嗎?
後來我們兩人一起陷入了沉默,第四天的時候,黎憫陪我坐了一次新幹線。第五天的時候,我們在甲子園看比賽。第六天我們又去泡了一次溫泉。第七天我們出發奈良看小鹿。
我們就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做遍了情人之間要做的事情,足跡遍佈日本的大街小巷,就如同是新婚夫妻出來度蜜月。
我們不約而同地不問歸期,在第十天的下午,整理好了東西,沉默無言地走向了機場。
這一走,我知道,可能我們的人生軌跡都會變了。
黎憫在前一天晚上赤|身裸|體抱住我,用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的話語詢問我,“祝貪,我回去結婚,你真的不來嗎?”
我說,“來幹什麼,做你的伴娘嗎?”
黎憫說,“那你別來了,我怕我搶了伴娘跑。”
我沒說話,在他懷裏笑出眼淚來。
老天爺啊,我已經失去了不顧後路去賭一條生路的勇氣。
若是能尋回當年勇,再也不怕這紅白之口悠悠眾人,再也不畏懼這流言蜚語紛紛世俗,我是不是,還可以不計後果再賭一把,抓着黎憫的手一起跑向深淵。
坐上飛機的時候我們繫上安全帶,我忽然間問起來上次黎憫到底是去幹嘛了,黎憫說,進去之後就直接警告那個女人離他遠點,否則飯碗都抱不穩。
我沒說話,將頭偏向一邊,又沉沉睡去。
做夢的時候,我又夢到了自己回到五年前,夢到自己一遍遍被所有人折磨,然後一遍遍殺死唐衣。
我是懦弱的,我弱小而又無力,所以無法報復虞晚眠,唐衣是無辜的,卻承受着我所有的恨意。
可是現在,重新回來的我,終於有了報復虞晚眠的力量。
飛機降落到中國大地的時候,我將手錶的時間調回一個小時,晚上八點二十分。
黎憫去拿行李,拿完行李又去停車場繳費開車,最後將車子開到我身邊,我拉開副駕駛座坐了進去。
我看手機上的時間,心裏喃喃着,終於快到了。
我必須去找傅崢嶸一趟。
黎憫將我放到別墅里,隨後踩着油門回公司,公司里有一幫人加班加點在等着他回去開晚會。
我坐在黎憫的別墅里,忽然間回憶就上涌,也不知道這次回來還能在這裏呆多久,我深知我是深愛黎憫的,可我也知道與此同時我有多恨他。
虞晚眠恨我,是因為黎憫在意我,虞晚眠找唐為要挾我,是因為黎憫在意我。可是黎憫的在意,不但沒有保護我,反而將我推向深淵。
我站起來,推開那扇保溫間的門,還活着的那些爬行動物又紛紛仰起頭來看我。
rocco還活着,趴在一節枯木上,懶洋洋的半睜着眼睛,它已經不認識我了。畢竟爬行動物的腦子就這麼大,根本記不住什麼人物。
除了黎憫,可能它們別的什麼都沒記住。
黎憫這幾年的愛好有發展了,我看到角落裏還有幾隻彩色的蜘蛛,大大小小的,異常艷麗,看着就劇毒無比。
我忽然間在想,黎憫上手玩這些東西的時候,不知道會不會被咬到中毒。
站在這房間裏好一會,我如同五年前一般,上去觀察了一下他們的溫度是否適宜,才輕悄悄地走出門去,將房門關上。
我先是給虞淵打了個電話,半個小時后,我將電話打給傅崢嶸,隨後又開始聯繫自己這幾年僅剩下的幾個朋友。
我給王毅和房婕妤發了消息,我說,如果來得及,趕緊從盛達財閥辭職吧。
或許不久的將來,盛達財閥就再也保不住任何人。
我知道黎憫在從另一方面動虞淵的資本,可是我也深知,黎憫要和虞晚眠結婚,無非就是想給他們彼此都留一條後路。
盛達財閥倒下去之後,虞晚眠就很容易,很容易地落在我的手裏。
這天夜裏黎憫沒有回來,我沒有心思去猜測他做了什麼,我的一舉一動他肯定都知道,大概也預料到了我想進行什麼手段,所以他也在做着相對應的行動。
這天夜裏我一個人睡在黎憫房間裏的大床上,沒有做噩夢,就這樣沉沉睡去。
一覺直到天亮,我告訴自己,該起床了,還有事要做。
該下地獄的人,還沒有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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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憫已經連續好幾天沒有回家了,聽他好朋友的消息說是一直在公司里休息,看來拋下公司十天去日本旅遊的代價很嚴重,讓他現在無法脫身,事務繁忙。
我在他的別墅里吃完早餐,隨後穿上正裝照例去上班,來到公司的時候,我聽到背後有人在傳消息。
“聽說黎少和虞晚眠的婚期加快節奏了?”
“真的還是假的?”
“據說盛達財閥那邊出了點問題,所以需要黎少幫忙?”
“怪不得要快點結婚呢,黎少可是金大腿啊。”
“那我們公司里那個總裁秘書怎麼辦?她不是和黎少的關係很撲朔迷離嗎?”
“噓噓!別說了,她來了!”
我走過去的時候,正好看到他們把餘光放到我身上,隨後又像是受驚一般猛地收回來,我沒說話,就這樣面無表情地走出電梯來到辦公室,打卡,記錄,上班。
動作毫無差錯,彷彿自己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黎憫打了個內線電話過來讓我幫忙倒咖啡,我進去的時候看到他一臉倦意,問了一句,“一晚上沒睡?”
黎憫應了一聲,接過我的咖啡,是溫的,不燙,正好可以大口喝。
他一下子喝完了一整杯咖啡,白皙的臉就襯得他眼底的黑眼圈異常明顯。
“虞淵公司的資金鏈問題影響到了我們。”
黎憫淡淡說著,“是不是你向檢查方提交的盛達財閥逃稅偷稅的證據?”
我說,“是的。”
黎憫放在桌子上的拳頭猛地握緊了,最後又鬆開,他說,“祝貪,你現在就動他,是瘋了嗎?”
我說,“我可忍不到你們開開心心結婚的那一天。”
黎憫抬頭,目光兇狠得就像刀子一樣看着我,我說,“你這樣,無非是想補救,就是怕盛達財閥一下子倒台後虞淵和虞晚眠無處可走,而你正好可以給他們施以援手。黎憫,你口口聲聲說著不阻攔我,實則卻站在了我對立面!”
黎憫用一種很深沉的目光注視着我,“祝貪,你可以動虞晚眠,但是下場你要自己想清楚!”
他看着我,眼神很凜冽,“你還想再進去坐牢嗎!”
我笑了,“我都已經成這樣了,坐牢不坐牢還有差別嗎?”
我抓着黎憫的手放在我胸口,我說,“我心口這道疤都能直接把我的心挖出來,黎憫,你告訴我要怎麼做才能平息痛苦?所有人都在勸我放手,可是沒有人來心疼我一下!哪怕是一丁點!!”
我紅了眼睛,“他們都說我活該!都覺得我坐牢也是懲罰!我罪有應得嗎?黎憫,在這場感情事故里,我做錯了什麼?我唯一對不起的人就是祝懷,可是祝懷原諒我了。我殺了唐為,我坐了五年的牢。其餘人,我一個都沒傷害過,可是你們都在以我低賤的名義來傷害我!我到底……到底哪裏對不起虞晚眠了,要背負那麼多東西?”
黎憫也紅了眼睛看着我,嘴唇哆嗦着,大概是想說卻又說不出來。
我將眼淚狠狠憋回去,我說,“等着吧,等你們結婚那天,我一定親手送上一份大禮,我要她和我一樣生不如死,我要她嘗嘗後悔是什麼滋味!”
我從黎憫的辦公室摔門而出,回到自己座位上,眼淚洶湧而下,我憋不住,再也憋不住。可是我沒發出聲音,就這樣任由眼淚滾滾而出。
我哭得像個孩童。
是啊,機關算盡,到頭來,我很可悲的發現,在這一場你我之間的角逐中,我竟然……誰都沒有辜負。
這多可悲啊,卻又被辜負了那麼多次。
可能我這個人天生就不是一個好人,所以哪怕我沒做壞事,也得不到任何好感。
我傷害過祝懷,直至今日,祝懷已經放下了對我的仇恨。可是我自己想想,到現在為止,大概除了年少時那份野心和自私,我再也沒做過一件對不起別人的事情。
可是我卻為了這野心和自私,吃盡了人生的苦。
唐衣和程千綰因我而死,因黎憫而死,可是懺悔的只有我一個,付出代價的也只有我一個,幕後黑手躲起來輕聲嘲笑,我卻關入大牢度日如年。
這太不公平了。
我閉上眼睛,眼前似乎就浮現出曾經的一幕幕。原來這些記憶我一直都沒有忘卻過,早就已經深深刻入我的骨血之中,成為我身體的一部分。
再次睜眼的時候,我擦乾了眼裏的淚,隨後打開電腦,深呼吸,將自己的情緒調整下來。
我告訴自己,還沒有到結局,還沒有到窮途末路。這最後的復仇,我一定要打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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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是虞淵公司里的實習會計,對於公司數據庫以及各種賬目的管理早就已經得心應手,盛達財閥的確是我舉報的,可這不夠,我還要讓虞晚眠身敗名裂。
虞淵因為公司出了點問題所以需要黎憫的幫忙,將結婚日期調得更近了。
我看下日曆,大概還有一個禮拜,他們就要結婚。
場地沒變,還是國金會展中心,沒有人發邀請函給我,不過我想進去,也不是什麼難事。
黎憫這期間回過家一次,不過看來虞淵那邊給的壓力和公司施加給他的壓力相當大,他和我說了寥寥數語就又很快離開了。
這套房子寂寞得就像只有我一個活人。
我依舊是做着他的專職秘書,每天上班下班按時踩點,不管耳邊多少風言風語依舊做着自己的事情,雷打不動,絲毫不變。
漸漸地,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竟然有人在背地裏同情我。
“啊那個秘書啊,為了總裁也的確是勞心勞力,每天做那麼多事情,還不如一個在家養着的千金大小姐。”
“那是肯定,人家有家世啊,誒。祝秘書的工作能力其實很強的。”
“你這麼一說我也注意到了,似乎她辦的事情都沒出過差錯,要說工作上,的確指標一流。”
“太能幹的女人就是沒人疼,唉。”
我聽着這些話的時候,幾乎都要笑出聲來。
我沒想過我還會有被人同情的那一天。
五年前我是背盡罵名的那一方,從來都沒有人來心疼過我。
而現如今,我明明什麼都還沒做,就已經有人心疼我。
這人心啊,就是難捉摸,興許一邊心疼你,一邊背地裏還要嘲笑你的不自量力呢?
我沒去管身後那些議論紛紛,每天掐着時間倒計時,莫名得竟然有一種緊張而又期待的感覺。
我感覺就像是在期待自己的最後末日。
所有事情結束后,我大概對這個世界也沒有什麼念想了。
一個禮拜,短暫卻又漫長,終於,到了黎憫和虞晚眠的結婚當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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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婚典禮還沒開始的時候,國金會展中心就已經人來人往,來的有社會上各路名流,有傍上大款的網紅姐妹團,有身價匪淺的富商政客,還有頗有名氣的明星藝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場不小的社會性活動,引起的轟動也不是一般的大。
畢竟黎憫和虞晚眠的身份都不是普通人,結婚的話,架勢肯定更是一般人無法想像的豪華。
國金會展中心早已裝飾得一片富麗堂皇,地上鋪着柔軟的天鵝絨地毯,幾排精緻細巧的自助小吃就放在長長的紅木桌上,周圍還擺滿了名貴的酒,原本應該藏在地窖里的它們現在被開封了放在桌上,供來賓們隨意品嘗。
我穿着一身黑色的露肩長裙來到這裏的時候,感覺自己是個格格不入的外來者。
畢竟,在人家結婚典禮上,除了新郎那一方,誰會穿這種黑色禮服來掃興呢,擺明了就是砸場子來的。
我化着淡妝,挽着虞淵的手臂,笑着對各路來賓微微頷首。
所有人都猜不出我的身份,因為我消失了五年。
但是他們都在對我微笑,大概以為能進來到這裏來的非富即貴,所以笑一笑也是沒什麼的。
可是他們若是知道我是五年前那個低賤的妓子,怕是會聯合起來將我趕出去。
走到人群中間的時候,虞淵被他一群曾經的合作夥伴喊住,有的人一看他身邊的我,都紛紛過來祝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女兒結婚了,你第二春也終於來了啊。”
“這麼老了總算還有人照顧。”
“你是用什麼方法騙到人家小姑娘的?”
虞淵在一邊高深莫測地笑,我卻不想應付。我和虞淵充其量只是互相走個過場,隨便找了個借口說要上廁所,就趁着人多混入了會展中心的後台。
我穿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在紅地毯上,來到新娘休息室門口,正打算推門進去的時候,我從裏面聽到了聲音。
“黎憫,你是真心愿意娶我的嗎?”
是虞晚眠在說話。
黎憫沒有給出回復,虞晚眠就一遍遍問。
“不願意娶我,為什麼還要和我結婚!又是為了保護祝貪?你連娶她都不敢!可別告訴我你對她有愧疚!”
我在門口聽着,忽然間就轉身,走向了後台控制大熒幕的地方。
五分鐘后,我從後台閃出來,步伐有點急促地走向大廳,正好撞上了虞晚眠。
她看起來剛補過妝,見到我一身小黑裙,又紅了眼睛,“誰允許你進來的!出去!”
我冷笑,“我跟着你爸光明正大的進來的,怎麼,你還想打你爸的臉不成?”
虞晚眠看着我,眸光中的恨那麼深。
我想,大概在她眼裏,我永遠都是她的假想敵。從小時候開始,她就處處看我不順眼,那個時候我也不喜歡黎憫,更不喜歡虞晚眠。可是虞晚眠就覺得我是故意在引起黎憫的注意,到處要給我使絆子。
原來人心真的可以從很小的時候就黑起來,甚至到了成年人的時候,那種意識還深深地刻在虞晚眠的腦海里。
我是她的敵人。
我要搶走她的一切。
說實話,我原本對虞晚眠的一切毫無興趣,多虧了她的心狠手辣,我忽然間就想要她手裏的一切。
我要她失去所有!
我邁着步子,背綳得筆直,走向會展大廳,有人沖我點頭,壓根都沒認出我是誰,卻可以這樣虛偽而又互相討好地打招呼。
在這個社會上,大家都帶着假面,已經無所謂對方真不真實了,反正我都是在說謊,所以你說的話,我也一個字都不會信。
我路過安全通道的時候,腳步就放緩了,之前經過這裏的時候,這扇門是關着的,現在這個時間點,沒有人會特意從安全通道走……
我拉開門想去看看的時候,下一秒,被一股力道大力地拖向裏面,在我還沒來得及驚呼的時候,就有人狠狠捂住了我的嘴巴!
我全身掙扎着,可是束縛着我的冰冷的手指絲毫沒有動搖,我後退幾步,腦子裏想過那幾招熟練的防身術,但是沒想到動手的時候,對方似乎預料到了我的動作,輕輕鬆鬆就躲開了,將我整個人按在了牆壁上!
安全通道的門關上的時候,樓梯口就一片黑暗,最後一絲光亮伴隨着門的合上被吞沒,一片黑暗寂靜中,我聽到了那人的喘息聲,熟悉又陌生。
我喃喃着,“黎憫?”
黑暗中他沒有說話,冰冷的吻卻朝着我瘋狂襲來。就像是發怒中的野獸,他將我按住,隨後伸手狠狠扯住我的裙子。
我掙扎着,紅了眼睛,卻無力抵抗男人和女人之間的力量之差,我的身體被人翻了過去,他從背後拉開我的禮服,冰冷的手指觸碰過我背上的紋身。
我背上有一對天使的紋身,而相反的,黎憫的背上卻有着黑色六翼墮天使的象徵。
他觸摸我紋身的時候,手指都在發抖。
沿着圖案的紋路,似乎穿透我的皮膚觸及到我的血肉,冰冷的手指如針刺在我背上,我哽咽一聲。
有一隻手從後面纏上來,將我的眼睛捂住。
其實在這一片黑暗裏,我本已看不清楚東西,可是就像是犯罪者的心虛一般,他還要伸手把我的眼睛捂住,似乎是在怕我看見。
怕看見我的表情,不忍心下手。
怕我懷疑他是誰。
越是這樣,我便越認定他是黎憫,不再可能有別人。
直到最後一絲防備都被褪去,他從後面進去的時候,我徒然悶哼一聲,刺痛襲來,我兩腿顫抖着,熟悉的體溫將我包裹,我察覺到男人也在微微顫抖。
似乎這樣突然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黎憫特意在黑暗無人的安全通道里等我,故意露出細節讓我觀察到,大概是有話要和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