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番外篇·有些感情不得好死②
黎憫聽到這話,彷彿我取悅了他似的,勾着唇沖我笑,“回家?”
我喊了一聲,“走啊!回家!”
後來再一次坐上黎憫的三叉戟的時候,我整片視野都開始晃動。
“喂,你沒事吧?”
黎憫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問我。
我轉過頭去看他,“你開車?”
黎憫指指自己,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我,“那要不,你來?”
我乖乖給自己繫上安全帶,“不……不了,科目三我死了三次,發誓這輩子都不要開車了,我要做坐副駕駛的女人。”
黎憫也給自己系安全帶,他側着臉,筆挺的鼻樑下有一張菲薄的唇。
相當薄情寡義。
我盯着他看了會,我說,“你喝酒了吧?”
黎憫跟看小朋友似的過來看着我,“喝了,但沒你喝的多。”
“我知道我喝多了。”
“……那你想說什麼?”
“你喝酒了你他媽還開車啊!”
我啪的一下拍在黎憫大腿上,他頭一回給我嚇了一跳,重重按了一下喇叭,“我操,祝貪,你他媽喝完酒跟瘋子一樣啊?”
“你瘋還我瘋啊?”我紅着眼睛,“自己酒駕不要命,還要帶上我是不是!”
黎憫被我氣笑了,趴在方向盤上笑,勁瘦的身軀拉出一節堅硬的背線,他眯了眼,指着我,“我跑車就兩個位置,喊了代駕那我坐哪?”
我從錢包里掏出錢,“我給你路費,你喊代駕,然後打車回家。”
黎憫啪的一下打掉我的錢,“車是老子的,你的錢都是老子給的,你配趕我走?”
“cnm。”我爆了句粗口,“你可以不尊重我,但你不尊重我的錢!因為這都是老娘腆着臉踩着尊嚴倒貼你才得到的!”
黎憫嘲笑着,“喲,這條記得挺牢。”
我笑嘻嘻地趴在車上看他,我說,“黎憫,你別得意,老娘這樣糟蹋自己來滿足你,你應該覺得慶幸,哈哈,我還不是可憐你。等我走了,沒有一個人還會像我這樣跟條狗似的陪着你。沒有一個人。”
黎憫就像是被人戳中了痛處一般,表情都跟着陰狠起來。
他說,“祝貪,你喝多了,膽子都發育了?”
我一邊笑一邊跟着流眼淚,我都不知道我自己為什麼流眼淚,我說,“我很快就要去找虞淵了,我要去找新的金主了。黎憫,我們合同也快到期了吧?你替我贖身又包我一年,我給你打掉一個孩子,又失去一切,我們兩清的。”
擦了擦臉,我直起身子,喃喃道,“對,就如同你說的,我們兩個之間沒有誰對不起誰,我不欠你的。我欠的債太多,獨獨不欠你的。”
黎憫冷笑了一聲,將我扯回座位上,他少見地點了根煙,黎憫很少抽煙,或者說,他會抽煙,但是沒有這個癮。
他是個將一切控制得有些過分的男人,不會讓自己陷入一種上癮沉迷的狀態。
我胡亂地發泄着情緒,我說,“黎憫,你不分一點憐憫給我,我不難受,我難受的是,我在指望着你。這下挺好,我現在也不指望你了,再也沒人會可憐你了。”
“穿插十年,我們之間早該完蛋結束了。”
黎憫神色冷漠地獨自抽完煙,隨後隔着煙霧,他就這樣看着我。
那一刻我忽然間看不清楚他眼中的情緒。
我覺得他相當陌生。
我認識他十年,從前我叫十三,他叫十四。後來我叫祝貪,他叫黎憫。
穿過這些洶湧的人潮和時光洪流,冥冥之中我在酒吧里遇到他。
說實話,那一刻,除了絕望,我竟然還有絕望之後重新滋生的希望。
我竟然在賭,賭一個可能,一個黎憫把我帶走的可能。
後來兜兜轉轉,我成了他包養的小姐,大半年下來,我成為了眾人所不知道的,最貼近他的存在。
黎憫的所有喜好,一舉一動,我都已經潛移默化用身體記住。
黎憫此人,平時就端着一副漫不經心的態度,眼睛要睜不睜打量人的時候,又慵懶又不善。
習慣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就在我每一次面對刁難的時候,都會不動聲色地想起他來。
可是他一次都沒有同情過我。
我將車椅放低,隨後整個人靠在椅子上,仰着脖子,眼淚順着臉不斷地滑落。
我一點都不難過,一點都不難過,一點兒……都不難過。
黎憫沒說話,抽完煙就發動了車子,他一路將車開上高架,車子開得很平穩,壓根看不出來他喝過酒,黎憫單手把着方向盤,另一隻手從我前面抽出一張餐巾紙來。
他遞過來,說,“擦一擦,妝都花了。”
我攥住他給我的紙巾,我說,“哦,那正好回去不用卸了。”
黎憫皺着眉毛,“回去卸妝,卸完妝再上床,我不想床單上沾你的粉底液。”
“媽老逼……”我罵了一句,“我好歹也是波比布朗的粉底……”
黎憫開車沒說話,側着臉,我淚眼朦朧看着他。
酒意驅使下被放大了無數倍的各種情緒一時之間全都涌了上來。
我在想,如果當年我們都沒有各自做出那些事情,現在的我們還會不會是這幅樣子。
大概黎憫還是會高高在上的,畢竟他就有那個本事去不擇手段機關算盡,可我沒有,我顧前不顧後,輸給了他的深沉。
我這麼痛苦的原因大概就是,我的惡毒和善良都不夠純粹。
若是我真的一錯再錯絕不回頭,我又怎麼可能會被心軟的情緒拖累?
……
開車到家的時候,我睡著了,黎憫停車,隨後湊過來用手指重重彈了一下我的腦門。
我吃痛睜開眼睛,對上他白凈的臉,“到了,下車。”
他冷漠的語氣彷彿從未出現過的動容。
搖搖晃晃來到門口,我按了密碼隨後拉開門,看見黎憫把iPad丟在客廳沙發上,我就去拿過來,隨後遙控了別墅裏面的燈。這祖宗又開始表演脫衣秀,一邊扯襯衫一邊踢鞋子,還不忘吩咐我,“幫我把浴缸里的水也放好。”
於是我又使勁眯着眼,伸着手指在iPad上戳戳戳,“黎少,我弄好了。”
黎憫正好把上衣脫了轉過身來,他皮膚是那種冷白色,不近人情,毫無生氣,偏偏勁瘦又緊實,弓着背的時候肌肉線條看起來的確相當養眼。
我趁着酒意說,“您繼續脫,我開個直播,讓他們給您送南瓜馬車。”
黎憫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一樣,轉過臉來看我,形狀細長漂亮的眼睛眯起來,銳利且凜冽,沾着些許酒意,又分外邪性。
他說,“你再把剛剛那句話說一遍?”
我放好iPad,就差沒衝著他站軍姿,“沒啥,黎少您去洗澡吧。”
黎憫冷笑一聲走了上來,我第六感告訴我這逼樣笑得那麼燦爛妖孽肯定沒好事,果不其然他上來一把抓住了我的衣服,隨後拖着我往獨立浴室走。
“黎憫!”
我掙扎着,“你想幹什麼!說好了一個月,還差幾天!”
“你以為我是要和你做?”
黎憫話鋒一轉,對着我敞開的衣領看了看,眼睛又眯了起來,“泳池裏做或許也不錯?”
說完正好穿過廊廳來到獨立游泳池門口,他拎着我的衣領又一次把我丟了進去。
歷史總是驚人地相似的!
然而再來一次我可沒那麼好欺負了!!
王八蛋!!
我在水裏翻了個身游回岸邊,隨後一個竄起抓住了他的褲腳!
黎憫臉色一變,我發誓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這種吃驚的表情,下一秒他整個人就被我用力拽入了水中!
酒壯慫人膽,惡向膽邊生,我指關節都泛着青白將他整個背往下按!!!
今天就是勞動人民革命起義的日子!大楚興祝貪王!
身下水流伴隨這一道猛烈的力道將我狠狠往後頂,我喝了口水咳嗽一聲,隨後喉嚨就被人一把掐住。
黎憫站在泳池裏,渾身上下掛着水珠,頭髮打濕了貼在他臉上,順着他的臉滑下來,落到下巴垂下一顆形狀誘人的水滴。
他長這麼好看,哪怕被我牽連下水也一點都不狼狽。
而我卻粗喘着氣發著抖,根本沒了原本的形象。
黎憫死死盯着我,“祝貪,你想造反?嗯?酒喝多了喝進腦子裏了?”
我死死咬着牙不肯退讓,“黎憫,這是你踐踏我尊嚴的代價!”
“你在說什麼?”
黎憫勾唇笑了一聲,眼神跟刀子似的,掐着我脖子的手緩緩收緊,“尊嚴?祝貪,你跟我講你的尊嚴?你有這玩意兒嗎?”
說完他忽然間放開我,卻上前來,伸手拍了拍我的臉。
這種如同撫慰狗一般的動作讓我頓生恥辱感,我眼睛都紅了,“黎憫,你也就現在敢拿捏着錢和合同威脅我!”
“我威脅你?”
黎憫大笑,“你要是不樂意,我還能逼你?你不是最自詡清高嗎!你不是一直都覺得你和酒吧裏面的她們不一樣嗎?你的骨氣呢,拿出來給我看看呀?嗯?祝貪?”
他最後喊我名字的時候,用盡了親昵繾綣的語氣,彷彿在呼喚一個愛人。
而越是這樣,我卻越覺得冷。
一股寒意順着腳心往上竄,在我身體蔓延開來。
我慘白着臉,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上前抓住了黎憫的衣服,“你憑什麼這麼說我?我可沒求你包養我!!!”
黎憫看着瘋癲的我,忽然間褪去了笑意。
他就這樣面無表情一動不動地盯着我,竟然讓我心虛幾分,我後退,他上前擁吻我,“何必用聲嘶力竭的姿態來顯示自己的立場堅定呢……?”
他在我耳邊說著情話——“祝貪,你什麼人我會不清楚?你清高,你自認為和她們不一樣,你甚至慶幸還好我是你第一個到目前為止唯一一個客人,你覺得你還挺乾淨,是不是……?”
“真是個好名字,祝貪祝貪,貪婪而又虛偽。你是出來賣的,我是下三濫,你看不起我,你以為我看得起你了嗎?”
他剛說完話的時候,我就毫不猶豫地抬起了手,狠狠一巴掌衝著他的臉扇過去。
黎憫似乎發現了我要做什麼,於是眼疾手快地捏住了我的手腕,用力地幾乎要把我手腕折斷。
我不斷地發著抖,渾身上下都被他那番話氣得哆嗦,黎憫,你瞧瞧你這傷人的本事,若是語言能化作刀刃,我怕是早就被你殺死了無數回!
他冷笑着看着我,沒有說話。
我沒發出聲音來,只是睜着眼不停的流淚,用儘力氣流淚,可我咬着牙沒發出聲音,在他面前像個瘋子一樣,睜着眼眶無聲發泄情緒。
到後來,我說,“黎憫,你會後悔的。”
他沒說話,我用力地笑了一聲,“你知道我為什麼陪在你旁邊嗎,因為我覺得我和你是一類人,我或許到了外面還真活不下去,但是在你身邊,我就能活。”
“但是我現在發現我錯了。”
我轉身,當著他的面挽起一捧水,將自己的臉打濕,彷彿這樣就可以遮蓋臉上的眼淚一樣,隨後我又轉回去,正視他的眼睛。
頭一次,我的態度竟然出奇地軟了下來,從前我和黎憫一直互相針對你死我活,而此時此刻,我竟然剩下了平靜。
更或者說,麻木。
大概是被失望傷透之後才會有的情緒,我得感謝他,多虧他我才能感受到這麼多種絕望。
“我厭倦了跟你之間的關係了。我要去找新的金主,去當別人的婊子了。”
我說,“黎憫,你高高在上,你養尊處優,你可以利用身邊的一切,包括我。我無所謂,我不在意誰利用我,我只在意我要利用誰。可是黎憫,你知道嗎,你離不開我。”
“你賴以生存仰仗的,可不是我的存在以及背後的黑暗和傷口嗎,你別以為自己有多光鮮亮麗,你他媽心臟里都爛出血了,你不是愛死了我們這樣破碎邊緣骯髒不堪的關係嗎!”
到最後我還是不免拔高了聲調,我收緊顫抖的指尖,透過他的眼睛,我看到了一身狼狽的自己。我說,“黎憫,我不要可憐你了,你也別可憐我了,交易一場,好聚好散。”
說完我就轉身離開,黎憫站在那裏,渾身上下還是濕的,他沒發出聲音,我餘光看到了他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種類似於空白的表情。
黎憫,你可不是跟我一樣嗎,愛死了這人間是非,愛死了這一邊刺痛一邊快感,愛死了這樣,戰慄顫抖的自己。這樣才像活着不是嗎?
我看他這副模樣,感覺第一次我和他的立場轉換過來了,因為這一次,是他取悅了我。於是輕笑了一聲,“你口口聲聲包養我,事實上,被我馴養的不是你嗎?”
承認吧,我們都太病態,就如同歌詞所寫一般,全賴我忍受,才令你享受。
千刀萬剮萬箭穿心的感覺才痛快不是嗎?
我邁着步子走上泳池,爬上去的時候帶出一片水花,隨後又嘩啦啦的摔回水裏,彷彿我擊碎了一面屏障,可那屏障又在瞬間復原。
我拖着濕漉漉的身子走到旁邊架子上,扯下一塊浴巾,隨後我當著他的面將自己身上濕透的衣褲全都脫了下來,赤裸着身體我轉向他,一甩浴袍披上肩膀,朝着他的方向卑微討好地鞠了個躬,大步離開。
偌大的全景泳池中間,黎憫身體細長地站着,彷彿一尊雕像,久久都沒有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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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到房間裏,程千綰和徐聞給我發了微信,說我為什麼突然間開始實習不來學校,我說我就出去試試,看看不行再回來。
後來我再沒和他們兩人交流,關掉手機屏幕的時候,我小房間的門被人猛地一腳踹了開來。
黎憫踹門大概可以去拿個專業級別的獎盃,祝家那種實心的紅木門都能給他踹松,我這破門再上十道鎖都擋不住他。
他面無表情地上前,狠狠掐住我的脖子,“你要結束關係?”
他用力收緊,我全身顫慄。
“誰給你的資格來停止結束這段關係?”
黎憫看着我,半睜着眼,似乎先前的空白只是一個錯覺,他依舊冷漠地毫無人性,抓着我脖子的時候,連半分猶豫都沒有。
小說里都是騙人的,男人上床時滾燙的身軀,寬闊溫暖的肩膀,還有急促性感的呼吸,都是假的。
黎憫身體涼薄,心更涼薄,他從來都是這般從容不迫,甚至擁吻我的時候,都帶着用力的冷靜。
那些情啊愛啊都是假的,可是他身體帶給我的快感,竟然是真的。
“祝貪,我和你說過,就算要做婊子,你也只能做我一個人的婊子。怎麼,學不乖?”
他另一隻手撫摸過我的臉,冰冷的身軀壓在我身上,讓我有一種被一條蛇包裹纏住的感覺。
“亢奮地連身體都在發抖,真是一條好狗……”他眯眼繼續笑了笑,“現在爪子尖銳了不少,所以覺得在我這裏能抓出幾道疤痕了對不對?”
他鬆開我,一把扯下我身上的浴袍,盯着我光潔的肩膀,“我挺想在你肩上刺一排字的。”
我終於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麼,慌張地掙扎,而黎憫只是將我這樣收入眼底,並無動容,“你或許說的沒錯,我挺喜歡在你身上找痛苦帶給我的快感……這比跟你做愛還令我舒服。那麼,我為什麼要放你走?”
我搖着頭,渾身哆嗦,“黎少,我們之間時間都快到了,您放過我吧。”
“你剛還說什麼來着?好聚好散?”
他口齒繾綣旖旎地吐出一句話,將我的心口硬生生剜出血來,“祝貪,好聚好散這個詞,一般都是含着未完的恨意說出來的,知道嗎?”
我身體重重一顫,他如刀鋒般的視線就已經將我這副破敗不堪的皮囊切割開來,他撫摸着我的臉,“祝貪,恨是從何而來的?我們之間有恨嗎?”
有啊,怎麼可能會沒有呢?有愛就有恨。
可是我們之間沒有愛,只有恨。
這可真是少見,愛不了他,那就只剩下恨他。我狠狠推開他,“十年,黎憫,彼此放過吧。祝懷都可以放過我了,為什麼你不能?”
“我們早該一起完蛋了。”
他輕輕吻我,如同對待一個情人,這和之前他的粗暴直接完全不同,溫熱的口舌將我魂魄和理智一併咀嚼撕碎,我嗚咽,“我還沒休養好。”
“我知道。”
他只是這樣密密麻麻地吻我一遍,隨後就停手,脫了浴袍壓到了我的床邊。
今天不是在他的房間,而是他來我房間過夜。
肌膚相貼的時候,我聽到我靈魂深處發出一聲壓抑而又暢快的嘶吟。
背緊緊靠着他的胸膛,我被他收緊了,卻感覺不到溫暖,只有窒息。
他說,“祝貪,今天這樣的話,我當你酒喝多了,別讓我聽見第二遍。”
我手指被嚇得冰涼。
“否則,不會再有第三次了。”
我慘笑一聲,他還真是可以做到這樣狠心!憑什麼呢,他可以隨時隨地就丟掉我,而我卻不能。
黑夜漫長,我彷彿身處地獄盡頭,渾身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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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出乎意料地比他早,於是靠着他的肩看了他一會,我心裏想,從顏值和身材來說黎憫這個金主大人起碼還是滿分的;從家產和權利來說,他也是相當出挑的,至於別的,又跟我們這種皮肉生意有關係嗎?
他這顆心,是冷是熱,是好是壞,都與我們被包養的一方有關係嗎?
我想也是沒關係的,那我憑什麼因為他的殘忍無情而覺得難過?
仔細看了會他的臉,我在想這個時候拿一把刀來刺下去,黎憫應該是沒有反抗的餘地的。
不過替天行道為民除害,我哪兒來這麼多的善心要替社會收拾敗類?要說起來,我還算是其中一個呢。
黎憫要是死了,我問誰拿錢啊。
我起身,機械地整理了一下昨天的情緒,隨後深呼吸一口氣,披着浴袍去給他做早餐。因為我今天還要去公司實習,所以動作得盡量快。
等我煎好培根榨好果汁的時候,黎憫已經穿着拖鞋慢吞吞地來到了廚房門口,挑着眉毛睨了我一眼,我正好把蛋打落鍋中,他在一邊吱聲,“流黃,別太熟。”
我嗯了一聲,這樣一來一往,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你等下幾點去公司?”
我看了眼外面牆上的鐘,“八點半吧。”
“順路,我去公司送你吧。”
黎憫沒說話,轉回去他房間換衣服,我在廚房裏靜心做早餐,等我端着蛋出來的時候,黎憫已經洗漱穿戴完畢,弔兒郎當坐在餐桌前,一隻手撐着下巴,另一隻手不斷叩着桌面,笑得意味深長,“你挺像個人妻。”
這樣一句莫名帶着某種惡趣味的話讓我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他這人渣不會喜歡穿着圍裙做的感覺吧?
然而我面上還是什麼都沒反應的樣子,把刀叉和筷子遞給他,“黎少,請吃早餐。”
黎憫慢條斯理地切着香腸和培根,一邊不忘沖我抬抬下巴,“幫我倒果汁。”
不過他看到果汁顏色的時候愣了愣,切肉的手都跟着動作停頓了,“你這……果汁畫風有點牛逼啊……”
我理直氣壯地微笑回答,服務素質放在五星級飯店都不虛,“這是我為黎少量身定做的養生果蔬汁,根據我觀察黎少您最近火氣又有點大,而且沒得到正常渠道的解決,我有必要為您做點降火養肝的飲料。”
黎憫頭一次用刀叉在盤子上劃出吱嘎一聲響,他跟看怪物似的看着我,“你裏面都放了些什麼?”
我迅速回復道,“西芹苦瓜聖女果,柚子香梨胡蘿蔔。”
“……”黎憫被我這一連串詞語弄得一愣一愣的,“你跟我說相聲呢?”
我一邊倒果汁一邊微笑,“黎少您請試試。”
“操。”黎憫破天荒罵了一聲,連帶着看我眼神都變了,“你他媽這玩意兒是人吃的嗎!”
“黎少幹嘛拐着彎罵自己。”我不動聲色地把杯子往他面前推,“不要辜負了我一番心思……”
“不喝不喝不喝!”黎憫臉色一變,“老子從小到大最討厭着這種稀奇古怪的黑暗料理,你好好的榨個橙汁蘋果汁是會死嗎!”
我沒說話,看着他。
黎憫哐的一聲拍着桌面,“拿開!”
切!我撇撇嘴把果汁撤了,給他重新開了一瓶蘇打水。
吃完飯我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餐桌隨後上樓打理自己,等我拎着小皮包下去的時候,黎憫已經在一樓樓梯下面等我了。
媽的早上八點還沒出門,這逼樣臉上就掛着一副裝逼的墨鏡,看着還不便宜。
我眯眼打量他,他也在打量我,隨後冷哼一聲,“這一身勾引總裁功夫做的很到位。”
我也不忘點評他,“是的,黎少您扮瞎子阿炳也挺像那麼回事的。”
黎憫摘下墨鏡,漂亮的眼睛裏翻出兩個眼刀飛過來,我不知死活地接下了,厚着臉皮上前,在門口換了小高跟,踩着噔噔噔跟他走向車庫。
天氣好心情好,我深呼一口氣,“黎少您怎麼有空送我?”
“親自把你打扮得細巧點看起來名貴,送給虞淵他才不挑。”
“……”天氣好,心情真不好。
現在我上他的車已經熟門熟路了,甚至自動接上了他車裏的藍牙,於是等車子裏響起一陣歌的時候,黎憫打着方向盤差點撞在馬路杆子上,今天他已經連連爆粗口了,“我操,祝貪,你這蹬鼻子上臉的功夫挺厲害啊?一眨眼都敢用我車子放歌了?”
我切了一首恭喜發財,笑眯眯盯着他,“黎少,這是我對您的愛。”
“我恭喜你發財,我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請過來,最壞的請走開……”
黎憫怒吼一聲,沒了平日裏清冷貴公子的形象,“你他媽再放這個,老子把你從車上丟下去!!”
我篤定了因為要去見虞淵黎憫不敢拿我怎麼樣,所以結局是,瑪莎拉蒂一路恭喜發財,發財到了虞淵公司門口。
下車,甩上門,我勾着唇妖艷地笑了笑,一副白富美的高級形象,衣服和包都是黎憫刷了卡把當季上新的奢潮送過來的,當然,費用從當初的錢里扣。
黎憫從車子裏看着我一扭一扭風姿綽約地走進公司,冷笑了一聲,踩下油門,掉頭逆向行駛就離開了盛達財閥。
我打卡推門進去的時候,王毅正好也剛坐下,看見我笑着遞過來一條咖啡,“你來的挺早啊。”
小房在一邊核對賬目,看見我的打扮,眉頭皺了皺,“怎麼穿的跟個明星似的。”
我沖她甜美一笑,扮傻白甜的感覺真是令人上癮,“新的工作新的面貌!”
王毅連連稱讚,等我坐下后,微信上他都私聊我誇了好幾句好看,比第一面還好看。
我心想那必須,本小姐姐平時只是懶得跟你們爭奇鬥豔,誰還不是個妖艷賤貨還咋地了?
虞淵來上班的時候,果然朝着我的位置多看了幾眼,我抬頭裝作不經意和他目光對上,他卻瞭然大方地沖我笑笑,隨後推門進入總裁辦公室。
有總裁的地方,肯定有女人。
有女人的地方,肯定有江湖。
果不其然,背後有一群嘰嘰喳喳的聲音響了起來——
“今天虞總看起來心情特別好的樣子!”
“對啊對啊,他穿西裝好帥啊!35歲的男人真是有韻味!剛剛是不是沖我笑了?”
“想得美吧你!你以為是言情小說嗎?要不你這季度做好點,總裁可能會施捨個笑臉給你。”
“虞總這麼大了都沒有老婆,只有一個女兒,還是領養的,會不會有什麼隱情啊?”
“……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了,虞總的養女真是囂張跋扈,仗着自己長得漂亮就到處撒野,還真以為自己是名副其實的虞氏千金呢。”
我聽到她們提及了虞晚眠,心裏就冷笑一聲。
虞晚眠,十年了,你還是沒有一點長進。
“虞總會不會……喜歡幼女啊?”
“卧槽,你別瞎說!噓!不會吧?”
“你看,他年輕的時候就收養了小孩子啊!他要是戀童癖,我就對虞總粉轉黑了,這可不能忍,這已經是道德底線問題了。”
“他領養虞晚眠小姐……會不會是為了……”
我心說怎麼可能,要真是這樣,虞晚眠早就在小時候就被他虐待死了,還輪得到她現在一身被慣出來的公主病。
然而過不了多久,她們的話題又開始往我身上靠——
“說起這個,你注意到最近新來的實習生了嗎?我總覺得她在使勁勾引虞總。”
我想給這位姐姐鼓鼓掌,果然好眼力,一眼就看穿了我想幹什麼!
“今天也打扮得特別好看吧?聽說當初面試她的時候是另外特別面試的,也不知道有什麼後台。”
“切,看看吧,能好好工作的話就算了,要是有別的居心,早晚死的很慘!”
我翻了個白眼,拿出手機點開公司群,找到虞淵的微信號,就按下了好友申請。
過了一會,虞淵通過了我的申請。
我笑了一聲,果然,他是個正常男人。那麼收養虞晚眠,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沒有着急給他發消息,反而開始安安分分整理工作項目,點開電腦收了幾份文件,就幫着小房開始算賬,等到下班的時候,我精疲力盡從電腦前直起腰來——
“做會計會短命是真的啊……”我懶洋洋拖長了音調,正好撞上了出來的虞淵。
他好像笑了一聲,“祝助理似乎第一天就吃不消了?”
我沖他擺擺手,“喊我小祝吧,喊祝助理跟結巴似的,祝助祝助。”
虞淵眯着眼,他往前走,我也關掉電腦拎了包跟上,踩着小高跟,伴隨着噔噔響,居然真的生出一股自己在職場打拚的感覺。
他說,“祝是個好姓,有祝福的意思。”
我一邊跟着他走進電梯,一邊嘴快說道,“得了吧,我有個發小還姓福呢,天天嫌棄自己姓太土。不過祝這個姓好取名字,我以後有小孩就叫祝你生日快樂。”
“……”虞淵似乎是被我這個思維邏輯給怔到了,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又笑了一聲,“你還挺有意思的。”
“是吧。”我下意識抬頭去看他,“我還有更有意思的呢,虞總您得多了解了解我。”
虞淵意味深長打量我,“我盡量。”
說完話,他先我一步走出去,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竟然站在風裏嘆了口氣。
剛拿出手機來的時候,屏幕就正好亮了起來,又是那串招人厭的電話號碼,我看見它跟看見詛咒似的,讓它響了一會,在最後快響完的時候,我才把他接了起來——
滿肚子嘲諷的話還沒說出去,就傳來了謝京驚恐的聲音,“姐!姐!救命!求求你快來劉家巷吧!謝婷她被人打了!流產了!”
我眉心一跳,“你這話說的好像是我的小孩流掉了似的,誰打她的你跟誰求情呀。”
“姐,我求求你吧,對方是個有頭有臉的人,你過來幫我們一把好嗎,謝婷還在流血,我們都不敢送去醫院……”
這語氣,看來是人家還在,當場堵起來了。
我呼出一口濁氣,走到馬路邊攔了輛車,“等我二十分鐘。”
說完我等不及謝京再求情,直接掛了電話。
印象里那個會給我買炒麵衝著我傻呵呵笑的男孩子的臉,已經開始越來越模糊了。
我到達老房子的時候,外面圍了一堆人,看戲的有,參與其中的也有,杜老六的人也在,見到我過來了,吹了個口哨,陰測測笑了一聲,“喲,謝京這癟三請幫手了啊?不是,怎麼請了個小姐過來呢?”
我理都沒理他,直接走過他推開人群,背後他氣得在那裏怒罵,我當做沒聽見,直接走進家裏,推開了那扇並不寬闊的門。
客廳里的人全都抬起頭來看我,謝京拔高聲調喊了一聲——“姐!”
謝婷好像已經痛的失去了意識,她捂着肚子,躺在地上,上半邊身子被謝京抱着,下半邊全是血,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心想,其實我這一家人都跟我一樣,我不配有孩子,謝婷的孩子也沒那麼好的命。
有個女的衝上來,指着我大喊一聲,“你是誰?”
我看了一圈,沒有找到謝茵,只能上前走到謝京身邊,少年在顫抖,抱着自己的姐姐不斷地哆嗦,我說,“抱穩了,別抖,一會傷口裂了又要出血。”
謝京紅着眼跟我說道,“姐,你救救謝婷,她不懂事,可是她也是無辜的,她被騙了,那個男人有老婆……”
原來剛才那個人是人家正房老婆,我抬頭去尋找讓謝婷懷孕的男人是誰,抬頭,一張臉闖入視線。
我表情一僵。
全哥站在那裏,看見我也很驚訝,隨後他擰着臉笑了,“哎喲,這不是,祝貪嗎?”
原來是他,Mary的客人王全。
我看了眼她老婆囂張跋扈的樣子,於是轉過臉來微微一笑,“我怎麼不認識您,您是在哪聽說過我的?”
“這還用說,當然是皇——!!”王全說了一個字就把話卡進嘴裏了,他怎麼敢說出口酒吧,這要是讓他老婆聽見了不得當場撒潑,於是他惡狠狠看我一眼,“當然是來這裏的時候聽路邊人說的,謝婷長得好看,謝婷有個姐姐更好看,嘖嘖……”
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垂涎讓人看着就想吐。我心想Mary每天是怎麼忍受這種客人的,一對比起來黎憫簡直是上帝派來拯救我的。
我伸手撥了個120,王全的老婆看見了就要上來搶我的手機,尖聲喊着,“你給這小賤人打電話報警?你他媽還要不要臉!你妹妹年紀輕輕去當小三,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一家人都是婊子,就適合做雞!今天我不走,誰也別想帶這個賤女人走,還沒成年呢,就勾引有老婆的男人,長大了就不得了了!”
謝婷一邊哭一邊喊着自己疼,她抓住我,手裏的鮮血染在衣服上,“姐……孩子沒了,可是……我想活……”
我嘖了一聲,早知道事情會這樣,當初還不如直接帶她去醫院把孩子打了,“我不是給過你錢嗎?你怎麼沒去醫院把孩子拿了?你想生下來?你他媽還是個高中生,你就要跟那種肥豬一樣的老男人過一輩子?”
謝婷哭喊着,“我真不知道全哥是這樣的人……你救救我,救救媽媽……”
媽媽兩個字在我緊繃的腦神經上彈出一個急促尖銳的重音,我和醫院報了地址后,不顧王全老婆的蠻橫無理,上前沖她道,“謝茵呢?”
“喲,原來那老婊子叫謝茵啊。”王全老婆一臉嘲笑,“她生了個這麼好的女兒,我當然要派人獎賞她了。老太婆一個還穿得妖艷做作,一看就是勾引男人的老手,怪不得生的女兒一個比一個騷。我啊,送了五個男人給她,這會兒在房間裏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殺意上涌,我從包里翻出蝴蝶刀直接抵上了她的喉嚨。
那是杜老六的刀,他應該是從黑市買來的,又尖又利,從那之後就變成了我的防身工具一直貼身帶着,我刺着王全老婆的喉嚨,我說,“送謝婷去醫院,讓你的人從我媽房間裏滾出來!”
“放手,你這個瘋子!”
王全一看也怒了,一揮手身邊的人全都涌了上來,我拽着他老婆退到謝京身邊,冷笑一聲,“來,儘管來,有膽子就上來,全哥,您猜猜您今年會不會喪偶?”
王全罵了一聲賤人,就要親自動手來抓我,我笑着站在原地不動,“是呢,全哥您還年輕,還能玩,沒了一個老婆還能再娶一個。酒吧里還有好多小姐妹等着您呢,我看你這老婆,哎呀,嘖嘖,姐姐,您還真是人老珠黃了,我要是全哥,我也選我妹。”
王全老婆尖叫一聲,“臭婊子,我和你拼了!”
我幾乎是一邊笑一邊沖她狠狠一耳光扇過去,見我這副兇狠的樣子,周圍人都被嚇住了,一個都沒敢上來,我將刀尖對準她的脖子鑽了鑽,鮮血很快從小洞裏流出來,王全的老婆被我嚇的渾身都開始哆嗦,我面無表情看着她,“啊?和我拼了?來啊,我歡迎你,隨時隨地來找我拚命啊。”
我又扇了她一耳光,“狗一樣賤的命一條,還好意思說要跟我拼了,嚇成這樣,你不覺得丟臉嗎?行啊,不去醫院,來,大家坐下來喝喝茶,一個都別從我家門口走出去,我今天要你們看着我妹妹死在你們眼前,我要你們包圍住她好好看她從活着到斷氣是什麼樣的!你別忘了,跟着一塊死的還有你老公的孽種!”
王全聲音都在發抖,“祝貪,你鬆手!事情再說!你把秀苑放開!”
“你讓我放就讓我放?”說實話,我的手也在慌得發抖,可是我死死咬着牙,不肯泄露一絲害怕,“不想這樣就現在送謝婷醫院!然後,讓你的狗從我媽房間裏,滾,出,來!”
謝茵出來的時候,我狠狠拽着秀苑上前,將她一把丟在謝茵的鞋尖前面。
謝茵衣服凌亂,髮絲都還黏在臉上,裙子被人撕扯早就已經碎了,她抱起受驚嚇的貓,用力抱着,臉上紅腫像是被人打過,一雙眼睛直愣愣看着我,“你來了。”
我上前,高跟鞋踩在秀苑的背上,“磕頭。”
王全對我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大概想着魚死網破也要弄死我,他官大威大,還能怕我一個女人不成?
我說,“你就算不怕我,你也得看看你老婆。”
他老婆頭磕在地上,趴着在哭,一邊哭一邊罵喪盡天良,一家人都是婊子之類的話。
我狠狠踹了她一腳,隨後拎着她,120的救護車已經到了門口,在這劉家巷,這類車子進來大家都紛紛躲開了,唯恐沾上什麼瘟疫一般。我拖着她,然後謝京抱着謝婷走到大門口,將已經失去意識的謝婷放上了擔架。
我把手機拿出來,然後把整個包給了謝京。
“包里有錢和現金,密碼我一直沒變過。”
他們上車,我看了謝茵一眼,面無表情,“你也上去。”
謝茵沒說話,站在原地好一會,終是跟着上去了。
我手腕一翻,將王全老婆秀苑肥胖的身子提了起來,也塞進了救護車。
他老婆尖叫一聲,得到自由就想來抓我,我眯眼退後一步,順路發了個短訊給Mary,剛想上車,他老婆就大喊着讓120發車。
醫護人員一看的確還有傷者在流血,確認一圈后就立刻開車走了,我還沒來得及上去,就有人從背後抓住了我的頭髮,隨後狠狠踹我一腳,將我按到了王全面前。
王全捏着我的手腕,將我的手放在凳子上,隨後猛地一腳踩了下來!
劇痛蔓延,十指連心,我的臉色刷的一下變得煞白,一聲悶哼從喉嚨里溢了出來。
蝴蝶刀掉落在地上,被他們一腳踢飛好遠,王全拽着我的頭髮,將我貼近他的臉,“祝貪,我怎麼不知道你有這個膽子呢?嗯?在酒吧的時候還真看不出來……”
我笑了笑,“全哥,您不知道的事情還多着呢。”
一耳光迎面而來,我知道這是遲早要問我討的債,現在開始的,估計只是一點小利息。
“老子怎麼也沒想到,那小賤人是你的妹妹,哈哈。老子想睡你好久了,沒睡到你,睡到了你的妹妹,也算是不錯。”
王全咧嘴笑了笑,一口煙熏的黃牙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我皺着眉,腦袋裏無端現出黎憫白凈的臉。
手因為受着痛顫抖起來,和我用力拎起他老婆不同的是,他輕輕鬆鬆就提起了我,彷彿拿起一個玩具一般,隨後將我重重摔在了沙發上。
我撐着身子坐起來,他就已經解了皮帶靠上來。
抬手一耳光將我嘴巴扇出了血,我嘖了一聲,看着王全的動作,“全哥,我身上還有合同呢。”
“知道。”他捏着我的下巴,指甲刺進我皮膚里,嘴巴里的濁氣吐在我臉上,“你不就是黎憫身下的一條母狗么?黎憫會把你當真?老子今天找條狗上了你,他都不會說一個字,興許還會鼓掌呢。你跟狗不是絕配嗎?”
我聽了就想笑,可惜了,黎憫寶貝我,寶貝得不得了!
我說,“那你儘管試試,黎少愛乾淨,也討厭別人碰他的東西。哪怕是他養的狗。”即使他不養狗,他養我,那也一樣。
王全一拳打在我肚子上,我捂着肚子整個人弓起來,疼得直抽冷氣,他粗嘎的笑聲將我包圍,周圍一群人也在圍觀,看着他將我衣服撕裂,我一聲不吭,用盡了力氣去推他。
“他媽的,打不服?”王全狠狠壓着我,隨後喊了幾個人上來,“爺今天賞你們的,這妞兒烈得很,來,把她按住,到時候你們都有份!”
上來幾張不同的大手將我四肢紛紛按住,王全解了皮帶,渾身惡臭,我嘶吼一聲,眼赤欲裂,“你想好了!今天你要是做了,我要是沒死,明天我就殺了你!”
我彷彿要吼穿自己的靈魂,“我明天就殺了你!”
殺了你這個畜生!!
哪怕萬劫不復,哪怕我以後死了爛在一灘泥土裏,我也要拉着你們下地獄!
王全手指捏住了我腰間的肉狠狠揉,“叫這麼響,要都給我兄弟們聽聽嗎?”
他扣着我的嘴巴,“這麼會說話,不知道牙齒硬不硬。”
我血紅着眼睛盯着他,渾身都在劇烈發顫。
門口傳來一道清亮的聲音,“全哥嘴巴也挺能說的,不知道求沒求過人。”
我抬頭,看到祝懷站在門口,身後站着帶來的一幫人,清俊的臉原本還是衿貴優雅的,卻在看見我被他壓在身下的時候,眼中倏然略過無數的寒意,連帶着表情都猙獰了,“全哥,好好的怎麼就上門欺負人家小姑娘?”
王全冷笑一聲,“祝家小子,你是要來插手?這女人就是爛貨一個,你也想幫?”
我不知道是誰喊祝懷來的,但是他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裏,讓我有一種進退兩難的感覺。
慘笑一聲,原來我畏懼祝懷已經到了如同剛才畏懼強暴一樣。
“真不巧……”祝懷上前,幽幽地看着王全,“您口中這個爛貨,正好是我的妹妹,祝家二小姐祝貪,您說,我該不該插手?”
王全的表情僵了一下,隨後他似乎是不可置信地猛地起身,抽離幾步,“這……這……”
我笑了笑,想爬起來裝作自己沒事的樣子,下一秒,眼前就一黑,先前受的所有的痛再一次朝着我席捲而來,我痛得喘不過氣,陷入昏迷前,是祝懷朝我慌張衝過來的樣子。
我心裏想着,祝懷,我已經多久沒見到你這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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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的時候我頭頂一片白色的天花板,周圍有醫院消毒液的味道,左手還插着針管,見到我醒,趴在一邊的少年抬起頭來,凌亂的髮型下,他有張蒼白乾凈的臉。
“姐……”謝京喊了我一聲,我閉眼,輕聲道,“別喊我。”
“姐……對不起……是我們拖累你……”謝京語無倫次喃喃着,“姐……謝婷沒事兒,就是要住院觀察,孩子沒了就沒了,姐,你別恨我們……”
“憑什麼?”
我總算正眼看着謝京,沖他輕輕笑了一聲,“你們這樣拖累我的人生,憑什麼不許我恨你們?”
謝京愣住了,臉色更白了,毫無血色,他嘴唇哆嗦着,“姐……我不是真的要傷害你,我當時沒辦法,我沒有力量……我只能求你幫忙……”
我眯眼看他,“我不想聽到你的道歉,我也不會原諒你,你連跟我道歉的資格都沒有。”
謝京渾身一震,“姐……下次不會了,我真的沒想到你會一個人被丟下……”
我輕聲說著,“我也沒準備走,這事兒,總的有個人留下來。怎麼,謝京,你可別告訴我當時你願意?”
謝京紅了眼,“姐……你別說這種誅心的話了。”
“誅心?”我輕笑着,“我哪兒有你們誅心呢?回去問問謝婷,被最討厭的人救了的感覺怎麼樣啊?是不是還不如死了呢?我以後就要她從此在我面前報恩,她這輩子都欠我一條命。”
謝京猛地站起來,少年克制着什麼情緒微微顫抖着,“我……我去給你買點吃的,姐,你別……別再說這樣的話了。”
我沒說話,沉默下去,謝京離開,不久之後祝懷就進來了。
我嘆了口氣,我是真的沒精力去應付他們,太麻煩了,走了一個謝京,來了一個祝懷。我這輩子被無數關係牽扯着,還債啊,我還不完。
他先是站在門口神色複雜看我好一會,我沒說話,只是這樣面無表情地盯着他。
祝懷一邊走進來一邊說,“謝京給我打的電話。”
我冷笑一聲,他就在我床邊坐下,“很好奇他為什麼會有我的電話對不對?當初你被趕出去的時候,我在他那裏留了我的號碼,到現在都沒變。”
這是什麼,來跟我這裏扮演深情不悔嗎?
可惜了,我不愛破鏡重圓,我愛覆水難收。
我沒說話,低下頭去,祝懷的目光裏帶着太多不想去看懂的東西。
“祝貪。”他話音頓了頓,似乎是在忍着什麼似的,“……你在外面,到底在做些什麼?”
“為什麼,你身邊都會是這種人?”
“哪種人?”
我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一般,沖他用力笑了笑,“我身邊都是什麼樣的人啊?祝大少是不是要說我身邊都是一些社會底層下三濫啊!這可真是好玩了,我活在什麼樣的世界裏,需要你來管教嗎?”
我死死盯着他,“祝懷,你憑什麼這樣來跟我說話?”
“祝貪!!”
祝懷拔高聲調喊了我一聲,隨後又低了下來,“你別豎起你的刺來面對我,你走到現在都是你……”
“都是我自己自作自受!”
我猛地雙手將他推開床邊,左手的針頭都掉了出來,我紅着眼睛,“你是覺得我現在這樣子特別不敢相信是嗎?在祝家穿金戴銀的祝貪現在在這個世界上跌打滾爬一身泥,你覺得我很低賤是嗎!”
“我告訴你!我身邊就是那樣一幫小人物!你祝懷高高在上,我高攀不起,你別忘了,我從來都不是什麼祝家大小姐,也沒有一刻高貴過!”
狠狠將他推開,手背上血珠順着針眼滾落,祝懷臉色慘白,“祝貪,你為什麼要作踐自己?”
“哈哈,你這個問題問得還真是好笑了。”
我坐在床邊,髮型凌亂,“你不是恨我恨得想親自殺了我嗎?祝懷,我變成這樣你不是應該開心嗎?我藏了兩年,所有的不堪所有的骯髒你現在都看清楚了吧!看清楚了就滾,我可沒求你來救我!”
他上前狠狠抓住我的衣領,男人就彷彿一隻暴怒的野獸,雙眸猩紅,盯着我,目光都好像能把我撕碎。
我笑了,他不懂,他什麼都不懂,你以為我們還能回到過去嗎?從一開始就是互相計算的虛偽的愛,還能回到過去嗎?
祝懷,你看看我,你看着我!你們一人一隻手合力將我的人生撕裂成碎片,而我連一點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我哪有什麼人生,我只不過還沒死!
我歇斯底里地沖他吼着,“滾!滾!滾出去!這輩子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祝懷用力拉住我,像是企圖安撫我,可是我紅着眼推開他,像是一隻窮途末路的困獸,一邊發出着壓抑的哭吼,“我一點都不慶幸是你出現,我寧可那個人是黎憫!祝懷,我這輩子都不想感激你,哪怕你現在拿整個祝家送給我!”
我撕扯着自己的衣領,表情瘋狂,“有人誇我祝這個姓好聽,你知道嗎?你聽聽,他們居然誇我的姓好聽!”
我用儘力氣,一字一句,“你知道我有,多討厭,多恨這個姓嗎!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是啊,所有的釋懷都是假裝出來的!沒錯,祝懷,我他媽和你恨我一樣,我也恨不得你去死啊!”
祝懷像是突然間受到了什麼重擊一般,整個人都踉踉蹌蹌後退了幾步,一下子跌坐回床邊的椅子上。
他臉色慘白,如遭雷劈,睜着眼睛在那裏看着我,眼眶還有些紅。
隨後,我聽到他顫抖着說,“祝貪……我們,重新來過好嗎……?”
我狠狠一笑,“從頭來過?祝懷,你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一樣。我們之間,還有迴旋的餘地嗎?”
他像是發了狠一般,撲上來將我壓在床上,我察覺到他的動作也在顫抖,我們之間就這樣相互對峙着,明明兩個人都瀕臨崩潰的陌路,卻誰也不肯認輸。
我胡亂地掙扎,整個人都發著抖,感覺眼前視線一片混亂,一會是天花板,一會是祝懷的臉,他扯開我的衣服,帶着驚人溫度的舌頭一路向下,我抓住他的頭髮,用力扯着,我說,“放開我!”
祝懷不肯,他紅着眼抬頭看我,“祝貪,我們之間這一步,遲到了兩年。”
我笑了一聲,“祝懷,別再拿過去說話了。”
他用力按住我的肩膀,整個人壓了上來,我痛呼一聲,身上還留着王全施暴時的痕迹,全身都在顫抖。
我閉上眼睛,被他強行托起下巴,抬頭的時候脖頸拉出一節細膩的弧線,落入祝懷眼裏的時候,便在他眼中化作一團紛亂的火,他見我這副害怕的樣子,使勁將我摁住。
我沒去看他,哪怕祝懷這張臉能讓整個A市女人趨之若附,哪怕他曾經是我的心頭厚愛,我也沒有睜眼。我只是哆嗦着,咬着牙,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帶着恨意說,“祝懷,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和王全有什麼區別?”
他渾身狠狠一震,動作停頓,隨後眸光疼痛看着我,“祝貪……”
他喊我名字,像個情人。我的確是他的舊情人。
我睜眼的時候,眼淚就順着眼眶落了下來,他曾是我最愛的男人,年少輕狂意氣風發,可我們都在互相試探互相計算,於是最後一起落入了這名為愛的陷阱,萬劫不復。
他從我身上離開,將我的紐扣一顆一顆又系回去,啞着嗓子問我,“你愛上黎憫了嗎?”
那個瞬間,黎憫那張冷漠無情的臉在我腦子裏掠過。我笑了一聲,搖搖頭。
“沒關係……祝貪。”祝懷收拾好我的衣服,我幾乎可以察覺到他指尖的顫抖。男人說,“沒關係,兩年前你是我的,兩年後你也不可能被別人搶走……哪怕那個人是黎憫……”
我說,“你別犯傻了。”
祝懷盯着我,下一秒,高大英俊的男人在我面前竟生生滾下幾顆淚,他說,“祝貪,為什麼?我們之間會變成這樣?我以為你愛我是計算我……所以我也計算你……”
我笑得視線模糊,我說,“是啊,我的確是在計算你啊。”
“可是我們最後相愛了。”他喃喃着,伸出手將我的手狠狠抓在他掌心,滾燙的溫度幾乎要灼傷我,我想從他掌心抽出來,卻無奈力氣根本不能與他抗衡。
我靠在床頭,無力地看着天花板。我不敢去看他的臉,他現在臉上的表情,我見一次心裏就疼一次。
是啊,我也想好好問問老天爺,我和祝懷最後是怎麼了呢?
兩年前,我讓他愛上我,他將計就計,可是沒想到,假戲真做的,原來都不只對方。
這份因互相試探互相傷害而滋生的愛,對我們兩個人來說,都是退無可退的深淵。
祝懷說他愛我,於是在我18歲生日的時候一個順手就把我毀了。那天夜裏他掐着我的脖子,撕碎我身上的禮服,介於少年和男人之間那種曖昧不明又致命誘惑的氣息包裹住我,他將我按在床上,“祝貪,你以為我是真的愛你嗎?”
那個時候我不知道自己臉上是什麼表情,不過一定相當有意思,祝懷他笑着看着我,眼裏卻佈滿了殺意,他說,“我明白你這骯髒的心裏在想些什麼,祝貪,你想我原諒你對不對?我告訴你,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你不會當真了吧?哈哈,妹妹,我送你的成人禮,你還喜歡嗎?”
那一刻,真相打碎了我的美夢,我哆嗦着,心口如滾過刀尖,嘴上卻不肯認輸,“是啊,祝懷,我就是這樣利用你的,怎麼,你現在這麼憤怒,不會當真的那個人是你吧?”
他沒說話,分開我的雙腿,我尖叫着推開他,我說,“滾!祝懷!你這個瘋子!從我身上滾開!”
“為什麼?”祝懷一把抓住我的手,按在他赤裸的胸口,我感受到那裏劇烈而兇狠地跳動着,他說,“祝貪,感覺到了嗎?我這顆心,曾經對你多麼失望過!你當初傷我一次,我現在連本帶利向你討回來,不是天經地義嗎!”
“滾開!!”
我一邊笑一邊瘋狂地流淚,我哆哆嗦嗦抵着他,“祝懷,你到底想怎麼樣呢?我向你討好過,向你求饒過,最後甚至丟了心向你告白過!你到底要我怎麼做呢!”
祝懷死死盯着我,我全身上下每一處,他都沒放過。他拔高聲調說著話,連聲線都在顫抖——“道歉!祝貪,你欠我一個道歉!跟我說對不起,說啊!說你辜負了我對你的信任,說你愛我說你以後不會再犯!”
我也扯着嗓子吼回去,“我不會!祝懷,你想做什麼儘管來!我承認我做的事情不是好事,可是幹壞事,我會痛苦,唯獨不會後悔!若是怕後悔,我當初就不會那麼做!來啊!我就是這麼不擇手段十惡不赦,全天下的壞事我什麼沒做過!重來一次,我照樣把你丟了,並且讓你回來都沒有機會!!”
“你怎麼敢!祝貪——你怎麼敢這麼貪婪!!”
祝懷狠狠掐住我的脖子,他抓着我的手讓我摸他的背,觸摸到一片凹凸不平的疤痕的時候,我像是被針扎了一般尖叫一聲,“我不要!”
“祝貪,這是你當年將我丟入風景區后帶給我的傷害!我從山崖上滾了下去!我甚至傷到了腦袋,失去了記憶!”
他一字一句,都彷彿子彈射入我的身體,“你說的沒錯,要不是我命大被人救了,我連回來的機會都沒有!祝貪,你做了那麼不可饒恕的事情,你憑什麼不道歉,你的良心,就不會痛嗎!”
我笑着眯着眼看他,如今我們之間只剩下了互相刺傷,我一邊像個瘋子一樣抵抗,一邊顫顫地嗚咽,“痛啊,我痛的不得了,痛得我每天夜裏都不敢入睡,可是祝懷,我不會道歉,我一點兒,都不後悔。”
“哪怕萬劫不復,我心甘情願承受所有的報復和懲罰,我也絕對不會後悔!”
“祝貪,你根本沒有心!”
他狠狠壓上來,掐着我的腰,幾乎要把我折斷。
我感受到了他身體駭人的溫度和堅硬抵在我小腹上,那一瞬間我想都沒想,直接伸手一巴掌沖他的臉扇過去,“祝懷,你別裝得自己有多高尚,你現在不就想跟我這個婊子發生點關係嗎!”
祝懷掐着我的脖子,按住我的手,死死地撕咬着我,他吻我,又重又疼,彷彿在吸吮我的骨髓。
後來的後來,是有人在外面敲門。
祝懷去拉開門的時候,是黎憫端着一杯酒站在外面,眯眼笑着看我們兩個赤裸上身衣衫凌亂,他說,“大夥都在等着祝貪下去喝酒,你們兩個上去也太久了吧。”
那雙沾了些酒意的眼睛朝我看過來的時候,我渾身瑟縮了一下,彷彿被毒蛇盯上一般不敢亂動。
祝懷目光壓抑地看着他,隨後冷笑一聲,套上衛衣后,隨手丟給我一個袋子。
我錯愕間,看到那套禮服的樣子,又愣住了。
當時我當初在一家私人訂製的櫥櫃前躊躇了很久的心頭愛,我很想問問祝懷,你到底愛不愛我?
然而來不及我多想,祝懷就跟着黎憫走了出去,離開的時候,黎憫轉過頭來,眼珠斜斜地睨了我一眼,讓我如遭雷劈待在原地。
他的表情告訴我,他看懂了。
他看懂了我和祝懷之間那些違背道德的事情。
我邁着僵硬的步子走下去的時候,樓下一群好友都在吹口哨,“喲!我說怎麼上樓那麼久,原來是換了套衣服!”
“上半場一套下半場一套的節奏啊!祝貪你生日跟走秀似的呢!”
“祝懷,你跟你妹妹一塊上去的,不會做了些什麼吧!”
“哈哈,別啊,我們家祝大少難道說是妹控?那就有點可怕了,學校里追祝貪的人可多了,祝懷以後可能會煩死。”
祝懷笑着往好友胸口捶了一拳,“福臻,你會不會說話?老子看起來像禽獸嗎?”
福臻一邊閃躲往黎憫那邊倒,“不了不了,那還是黎憫看着像禽獸一點。”
黎憫笑了一聲,“怎麼又變成我是禽獸了?”
“上次學校里不是有小姑娘跟你告白,結果被你弄哭了嗎!”
福臻嘖嘖地搖着頭,“都說黎公子很殘忍無情,現在小姑娘都不敢跟你告白了,你太冷漠了。”
黎憫抿了一口酒,喝酒的時候他掀起眼皮來,慵懶地看着我,眸中有些許淺淺的醉意,襯得他眼珠如同深褐色的琥珀,他說,“那我又不要小姑娘,讓給你,行嗎?”
福臻和他碰杯,“我覺得我看着祝貪,就看不下別人了。”
“哎喲!!!福公子!!!”旁邊有人起鬨,“你當著人家哥哥的面敢這麼說他妹妹,你怕是要被祝懷這個兄控揍死啊!”
“哎哎哎別別別!”福臻一下子又跳出去好遠,“別瞎起鬨啊!我就說說!愛美之心人皆有,我欣賞我們祝貪妹妹的美貌,但是完全沒覬覦她的意思,我也把她當妹妹的!”
祝懷冷冷看我一眼,回去又對着自己好兄弟笑道,“羨慕啊?回去讓你爸媽再給你生一個當小女兒。”
“操!蹬鼻子上臉了還!”福臻搖頭晃腦地在一邊嚷嚷,“今天我們祝貪小妹妹才是主角,你別出來瞎湊熱鬧,要是有人喜歡她,你也攔不着。”
“祝貪,我和你說,福臻當初喜歡過你的,還讓黎憫幫忙遞情書呢!”
好友在一邊直接拆台,福臻的臉綠了又青青了又黑,祝懷也都跟着變了變臉色,看看我又看看福臻,“你怎麼回事?”
福臻嚇得喉嚨咕咚一聲,媽的這妹控的眼神真是太可怕了,“我那個時候聽說你們家有個小妹妹,我就想來看看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就我一個獨苗,祝貪那麼可愛我就……想多看幾眼唄!”
黎憫在一邊笑得像個妖孽,“然後那個時候他聽說我和祝貪從小認識,就想找我幫忙告個白。”
“後來呢?”
祝懷陰測測問道。
“後來?”福臻哼了一聲,“後來黎憫這孫子告訴我,他說‘你要是不想死的話你就儘管去追求祝貪,不過我提前警告你,你可能會被祝懷弄死。’我想想萬一你真要揍我呢!畢竟你那麼寶貝祝貪,想想還是算了,就當多個妹妹也不錯……”
原來黎憫那麼早就知道祝懷對我的感覺,他就像個旁觀者,看穿一切,卻什麼都不說。
祝懷笑了,“你丫挺識相啊。”
“呸。”福臻翻了個白眼,繞過他沖我遞了杯酒,“妹妹,我現在對你絕對沒有異心,我能把你當自個兒妹妹疼,今天你生日,小福哥哥祝你生日快樂,18歲啦我們的祝閨女!”
一幫人鬧作一團,最後天亮的時候,福臻趴在沙發上耍酒瘋,他說,“都怪你們激起我的回憶,祝懷你這狗比崽子,當初要不是你我就可以追祝貪了,現在愛慕之情硬生生變成了兄妹情,我好苦啊!”
祝懷也喝多了,踹了他一腳,“去你媽的,福家小少爺要什麼沒有?你再去外面領一個吧,興許還能趕上女兒養成的大潮。”
“人渣,嘖嘖,人渣!連這個你都懂!”福臻指着他對黎憫道,“黎公子您可是我們這圈子裏唯一一個沒被玷污的了,珍愛生命遠離祝懷啊。”
“得了吧!黎憫只是看着冷漠,背地裏喝酒泡妞一樣沒落下!小姑娘就吃他叼了吧唧這一套!”有個女孩子笑着插嘴道,“我上次就看見黎憫摟着姑娘從酒吧里出來呢!人姑娘看着都沒成年!”
“草!”福臻怪叫一聲,“完了完了,黎公子人設崩了。我一度以為你是那種禁慾系冷情的呢,甚至想過你是不是個基佬。”
“滾你媽的蛋。”黎憫抽着煙冒了句髒話,“我要是基佬,你晚上小心你的菊花。”
“真面目出現了!原形畢露!!社會我黎少,人狠話不多!”
我又氣又笑,“少爺公主們,你們都別鬧了,回去吧,一會你們的保姆司機管家都要直接衝進我們家裏來了。”
幾個人跌跌撞撞往門口走,互相扶着,用我之前在小說上看到的一句話來形容就是,你推我搡的,活像是兩張爛腳凳子。
黎憫一邊往門外走一邊脫衣服,捏碎了領口的紐扣,扯着衣領就要脫,旁邊福臻起鬨,“草草草,原形畢露就破罐子破摔了啊,當場脫衣。黎少喜歡喝完酒來脫衣秀?我陪你。”
不知道是不是激起了大家的玩心,於是一幫人紛紛開始脫了上衣撒潑,這場景怎麼看怎麼可怕,跟磕了葯似的。祝懷頭都疼了,喊來下人,“那幾個,穿衣服的沒穿衣服的,把他們都轟出去!”
“拔屌無情!”福臻喊了一聲,“過完生日就趕人!”
最終他們還是被送出了祝宅,祝懷看着一下子空蕩下來的大廳,隨後目光掠過一地凌亂的傢具,直直投在我身上。
我說,“我累了,謝謝你陪我過生日,謝謝你送我的生日禮物,晚安。”
上樓的時候,他從背後抓住我的手,因為太過用力,他的手指甚至隱隱發著抖,“晚上來我房間。”
“我拒絕。”
我猛地甩開他,沖他一笑,“又要來把我當做玩具一樣戲耍了是不是?”
他也笑了笑,“你不來,那就我過去。祝貪,你遲早都是我的。”
“你聽見他們今什麼了嗎!”
我大喊了一聲,瀕臨崩潰一般,“他們也都覺得你對我的愛護已經不像正常的兄妹了!祝懷,你不要陷我於不義!我們的事情被曝光的話,我根本不能在這個祝家生活下去!”
祝懷死死盯着我,“那就從祝家滾出去,本來也不是你的家。”
我再一次流出眼淚來,“你別逼我,我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祝懷,你別逼我!”
那天我沖回自己房間將門反鎖,祝懷在外面一聲一聲敲着門,“祝貪,你出來!”
“滾!僕人都在看着,你滾開!”
“你在怕什麼?我只是讓你打開門而已。哥哥去妹妹的房間有什麼尷尬的?”
我背抵着門慢慢地滑下來,隨後我抱住自己,哆哆嗦嗦地反抗他,“祝懷,你別這樣……你這樣會毀了我,別……算我求你了,我再也不痴心妄想要和你在一起了,祝懷,放過我吧……”
到了這個地步,我已經開始麻木地求他放過自己。
祝懷帶着笑氣的聲音隔着門傳過來發,彷彿惡魔在耳邊低吟着詛咒,“祝貪,放過你,那誰來放過我?你今天不出來,我明天就去公開你先前的床照!”
我渾身發抖,“你剛才還拍了照片?”
“是啊,不但拍了,還錄了下來,祝貪,你好好選選!”
我用力一拳捶在門上,我笑着揚起臉,不讓眼淚繼續掉下來,我說,“好啊,祝懷,那你就去發吧,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毀得多徹底。”
那天夜裏,一組祝家千金祝貪的床照突然間在網絡上瘋傳,所有人都在刷着最新消息,一時之間千夫所指萬人怒罵,我被推向輿論的最高點,背上了浪蕩不貞的罪名。
我捏着手機發抖,這是什麼?這算什麼?!祝懷,我到底是比不上你狠,你隨隨便便一個順手,就能毀了我!
穿過冗長而又痛苦的回憶,當時男人飽含戾氣的眸子,此時此刻與坐在我病床邊那個男人的眼神重疊,整整兩年,這段回憶幾乎是我人生轉折點。
從此,我從天堂墜入塵埃,一身污穢,沒有人來救贖。
祝懷說,這是你當初的報應,你應該把我弄死,可惜沒有。我回來了,你被趕出去,這不是很正常嘛?
是啊,我傷你一次,你毀我一生,這筆買賣,怎麼算你祝懷都不虧啊!
祝懷坐在旁邊,見我茫然的表情漸漸回攏,視線終於開始有了焦點,於是喊我一聲,“祝貪。”
我猛地偏過臉看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嘲,我輕輕笑了笑,“祝懷,我剛剛想到了往事。”
往事兩個字,祝懷臉上的表情驟變,他又痛又恨地看着我,“祝貪……你需要我對你道歉嗎?”
這無疑是扇了我一個耳光,我冷笑,“道歉?我哪兒敢呢,你也不需要。畢竟禮尚往來,我當初也沒給過你道歉。”
“祝貪,過去的事情……”
“能別算了嗎?你想這麼說嗎?”
我睜大了眼睛看着他,可是聲音卻是輕輕的,輕到我自己都覺得風一吹就要散了,懷疑到底能不能傳到祝懷的耳朵里——
“所有發生的一切可以當做不存在嗎?祝懷,你背上的傷疤能消掉嗎?網上我的照片能刪空嗎?酒吧,你有那個本事連根拔起嗎?”
祝懷死死咬住牙,“我當初傳的不是你的照片!!”
“當然不是我的照片!”心口傳來熟悉的刺痛感,我捂着胸,笑着沖他搖搖頭道,“我腰窩上有個翅膀紋身呢!祝懷,在那之前只有你一個人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會那樣……我只是想……警告你……你當時為什麼不發聲?”祝懷說話的聲線都已經失去了平穩。
“發聲什麼?再脫光一次給大家看然後來證明自己嗎!”我笑了兩聲,隨後伸手直指門口,“滾出去,我和你的對話到此結束!祝懷,從今天起希望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我們,兩清!”
“祝貪!”祝懷用力按住我,“你身體還沒好!”
“只要你在,我身體這輩子不可能會好!”
我沖他大吼一聲,隨後抓着手機就沖了出去,病房過道里,我像個瘋子,一邊笑一邊哭,回憶瘋狂侵襲而來,黑暗的過往將我吞沒,它就像是淬了毒的藤蔓一點一點將我收緊,刺入我的皮肉扎出一個又一個的血窟窿。
我疼,黎憫,我渾身上下疼的不得了……
跑出醫院的時候,祝懷和一群醫護人員在後面喊我,一邊讓我小心一邊讓我停下來,我不管不顧,衝到馬路中央攔出租車。
離開這裏……離開這裏……我手在顫抖,連手機都快抓不穩了,我翻出黎憫的手機號,眼淚模糊了視線,一滴一滴落在手機上。我哆嗦着,面前一輛大卡車直衝我而來。
“祝貪!”祝懷差點被嚇得魂飛魄散,臉色慘白朝我奔來,我走投無路,拉開路過的一輛車門鑽入後座,瘋狂拍打着駕駛座的車椅,“救救我,救救我……開車,求你……!”
車子的主人看了我一眼,隨後毫不猶豫地發動了車,祝懷趕過來的我們已經離開原地,我看他追了幾步就停下來,面色蒼白地看着我們的車子的背影。
那一刻,我看到了他眼裏整個世界崩毀的壯烈。
“祝貪,你能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嗎?”
心口跳得還是很快,彷彿要從喉嚨里跳出來,我痛苦地按着胸口,一邊按一邊手指瑟瑟發著抖,我發現我身體已經僵住了,手指蜷縮着連動都不能動。
樓晏臨打轉方向盤在一個拐彎處停下,我如同受了驚嚇一般渾身顫了顫,“開車!不要停!”
“草!”文質彬彬的樓晏臨罵了一聲,“我真沒想到半路拉開人家車門衝上來的會是你,你到底怎麼了?這幾天也不來上學?聽說實習了?”
他大概沒看清楚追我的是祝懷,不然也不會這麼問。
察覺到他發動車子后我就又縮回後排椅子上,沒說話,不停地發著抖,不但發抖,還覺得胸口壓抑,喘不過氣。
我痛苦地喊他,“樓老師,我快窒息了。”
樓晏臨嚇了一跳,趁着紅燈轉過頭來看我一眼,我什麼事都沒有,只是抱着自己而已,可是臉色卻的的確確相當可怕,泛着死人一樣的白。
為什麼會覺得要窒息了?
一個念頭躍入樓晏臨的腦海,他轉過身去,盡量放平了音調,隨後打開車子的音樂播放器,舒緩的鋼琴聲在車廂瀰漫開來。
他輕聲說著,“你放鬆,放送,別這麼可怕。我不把你送回去,等下你把家裏地址告訴我,我送你回家。”
回家這兩個字眼似乎讓我回過了神,我顫抖着拿起手機,手指都在打架,我點開通訊錄,喃喃着,彷彿魔怔一般,“回家……回家,送我回家。”
總算按下通話鍵,看到正在通話中的標誌,我紅了眼睛,幾秒后,有人在那邊接起了電話。
“嗯?”
短短一個字的音節,讓我的眼淚洶湧而出。
我在車子裏痛苦而又脆弱地喊着他的名字,我說,“黎憫,我想回家,帶我……回家……”
樓晏臨開車的動作一僵,車子在馬路上停頓了一下,但是他隨後就恢復了平靜,並沒有轉過頭來看我。
他知道我和黎憫的關係,所以我也不要在他面前扮演什麼乖乖大學生了,我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着電話,我說,“他們都要關我,要抓我,黎憫,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黎憫冷漠的聲音從手機那一端傳來,不帶一絲感情,然而卻是這樣無情的語氣,竟然讓我感覺到一種用力到了極點的冷靜,“你在哪?”
“我不知道……我想……”
“你想回家,好,我知道了,但是我這裏還在開會,你別鬧好嗎?現在打車回家等我,有什麼事我回來說,行嗎?”
黎憫很少這麼耐着性子跟我講一長串的話,我點點頭,儘管他看不見我現在的動作,我還是用力答應他,“好……我回家……”
“手機給我。”前面開車的樓晏臨沖我伸過來一隻手,“給我。”
我愣了愣,乖乖將手機遞給他。樓晏臨接過去就和黎憫說上了話,“是我。”
“嗯?”黎憫略略有些驚奇,“晏臨?”
“她今天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突然之間衝上了馬路,還好正好撞上我,我現在接她去你家,你等下帶她……去看個心理醫生,她有點反常。”
我聽他們聊天,閉上眼睛,慢慢鬆開了抱着自己的手臂,隨後整個人歪下去,倒在後排車椅上。
感覺到了樓晏臨的視線從後視鏡折射過來,我沒有睜開眼睛。
我好累,整天都這樣行屍走肉地活着,他們都不肯放開我,都拼了命要逼我,讓我難過。
深呼吸一口氣,我聽着自己劇烈的心臟跳動聲,隨後耳邊漸漸失去了聲音,鋼琴聲也慢慢的,慢慢的吞沒在黑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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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過來的時候,我第一眼是看到了黎憫房間裏那台相當裝逼的全息生態曲屏電視,這玩意兒都還沒上市,廠商送來給黎憫內測的,他平時連了ps4就打遊戲,除了打遊戲就不會打開,我躺了好一會,後知後覺想起來自己原來已經到了他家裏了。
黎憫在玩電腦,聽到聲音抬頭看了我一眼,他從公司回來后大概換了衣服,現在這一身相當居家,帶着副眼鏡居然還挺像個禁慾系的年輕教授,他說,“醒了別亂動,之前叫了醫生給你扎針。”
我轉頭一看,左手又被包了起來,順着針管往上看去,上面吊著兩瓶不大不小的藥水袋。黎憫合了電腦走過來,單膝壓入床邊,使得那部分陷下去一塊。
他直勾勾盯着我,“怎麼回事?”
我揣着明白裝糊塗,“什麼怎麼回事?”
黎憫冷笑一聲扯開了我的領口,“這上面,你自己有看過嗎?”
我抿着唇搖頭,“沒有。”
不過就算不看,也可以知道我全身上下的狀態肯定不好。
先是王全,又是祝懷,權當被狗咬了,可是還是渾身不舒服。
黎憫見到我這副樣子,狠狠地眯起了眼,“裝委屈?嗯?”
我沒說話。
他的指腹撫過我的臉頰,“我之前剛和你說,只能做我一個人的婊子,怎麼又不聽話?”
我沒忍住,顫抖着替自己辯解了一句,“是他們強迫我。”
察覺到了黎憫指腹一頓,隨後他瞳仁縮了幾分,眸光里閃過幾分刀光劍影般的殺意,他輕聲問我,“是誰?”
我說,“王全。”
我沒有報出祝懷的名字。
黎憫繼續問我,“怎麼回事?”
我並不是很想回憶起之前發生的事情,只是黎憫那表情實在是可怕,我牙齒打着架說道,“我妹懷孕了,是王全的。”
“他老婆知道了,上門打我妹,我過去幫忙了。”
之後的話我沒有繼續再說,不過我猜黎憫也能夠清楚後來發生了什麼了。
祝懷在這件事裏的存在就彷彿被我抹去了一般。
黎憫笑着看着我,“謝婷他們?你不是巴不得他們死掉嗎?怎麼,看你妹妹被人欺負心疼?”
“不。”
我想也沒想就會回答了,事實上,我還真覺得謝婷自己挺作死的,於是我說,“她也就是吃虧沒吃夠,早該吃點苦頭。”
“那你為什麼幫她?”
“我不知道。”我坦誠告訴黎憫,隨後想了想,還是找了個自己能接受的理由,“大概打電話來求情的人是謝京吧。”
如果是謝婷,我也許真的會看着謝婷死在我面前,眉毛都不皺一下。
更可能覺得暢快,賤人就該有賤人來收拾。謝婷有王全和他老婆來收拾,而我這個賤人,有黎憫和祝懷來傷害。
只是謝京……每一次想到他,記憶中總會跳出一張臉,少年舉着炒麵沖我靦腆地笑着,輕聲地喊我一聲姐。
黎憫聽到我的回復后,沒有說話,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我一會,隨後道,“你在家休息一段時間,虞淵那裏請個假。”
我撐着身體爬起來,“黎少,我沒事。”
黎憫沒說話。
我想拔掉左手邊的針管,黎憫察覺我的動作后,朝着我冷笑一聲,“你不知道自己有應激性障礙?”
我渾身一個哆嗦,大半年沒聽見這個詞了,現在從黎憫嘴裏冒出來,居然還挺新鮮。
我咬着牙說,“我有病,但我吃藥,黎少,我的病治好了。”
“治好了么?”
黎憫就這樣打量我,目光赤裸裸的,讓我有些無處可逃。
我不知道為什麼盯着他的眼神失了神,最後整個人無力下來,喃喃着,“我沒病。”有病也治好了。
他們殺不死我。
黎憫沒說話,從床邊離開,我抓起手機給虞淵發送了第一條微信。
【Greedy:虞總,我能……請個假嗎?】
上班剛開始就請假,我怕也是這盛達集團成立以來的開天闢地獨一份兒。
【AL虞:嗯?】
【Greedy:我家裏人這邊出了點事情,我妹妹住院了,我得去照顧她。】
【AL虞:祝貪,剛來實習就請假可不是好事,你這個月工資可能會有點懸。】
我趕緊回復沒事,並且誠摯認錯,表明自己照顧好家裏人之後就會立刻回到工作崗位上來。
虞淵給我批下請假條之後,我才鬆了口氣,將手機放回去,隨後黎憫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他說——
“你請好假了?”
我應了一聲,他又繼續道,“這幾天你要搬出去一下,虞晚眠要過來住幾天。”
我愣住了。
我說,“你趕我走?”語氣怎麼聽怎麼像遭拋棄的糟糠之妻。
黎憫笑了,“你捨不得?”
我搖搖頭說,“我沒別的地方可以去。”
“那你可以去樓晏臨家裏住一段日子。”黎憫拿出手機就開始聯繫人幫我安排,“我和他說一下,他知道你的為人,所以不會有大事。”
“我的為人。”我重複了一邊黎憫口中的台詞,輕笑一聲,“黎憫,我什麼為人?你就這麼相信樓晏臨跟我?”
黎憫抬起頭來看着我,深色的瞳孔裏帶着幾分譏誚,他說,“祝貪,自取其辱作什麼?”
我心口一刺,他就繼續道,“你別忘了我和你之間的關係,事實上,你就算滾出去流浪死在外邊都跟我沒關係。我幫你是因為我心情好,你別給我提要求,你沒那資格。”
“是,黎少您說的都對。”
我狠狠笑了一聲,“行啊!那你還不趕緊幫我安排了住哪兒!樓老師那兒挺好的,我也想看看他為人師表的模樣下有多道貌岸然呢!”
黎憫直接站起身朝我走過來,看到我蒼白的臉色,他嗤笑一聲,“祝貪,你也就厲害了一張嘴。”
我沒說話,眼眶微紅。
是我傻,竟然一而再再而三指望他。
黎憫,若是對你上癮,能夠得到的,到底是安全感,還是毀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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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復三天後我重新開始上班,身上的傷疤顏色都已經開始淺下來,我出門的時候在短袖外面套了一件薄薄的外套。走上馬路吹到冷風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原來已經進入了初秋季節,連風都已經帶上了些許涼意。
一個月啊……過得真快。
我算了算,大概再過一個多月,我和黎憫的合同也快到期了,屆時我就……能夠離開他身邊。
去年大概就是這個時候我遇見的他,跟着他走出酒吧的那天夜晚,街邊路燈零星地亮着,黎憫穿着大衣走在前面抽煙,路燈下影子扎在他腳跟,被拉得很長很長,像是一個孤零零的怪物。
他自顧自抽着煙,我就套着外套走在他身後,手裏提着一個袋子,是我為數不多的衣服和生活用品。
我被抓進去的時候身上沒多少東西,出來的時候也就只能帶走這麼點。
他背影看起來又清冷又細長,挺拔孤高,跟模特似的,轉過臉來的時候,白凈的臉上一雙丹鳳眼細細地眯起來,就如同年少時的他,校園裏名聲大噪的校草王子,少女心目中的完美戀人,眼睛冷漠卻偏偏多情。
他站住了,指尖夾着煙,任由煙自己燒着,忽明忽暗的火在夜裏如同一點星光,他說,“祝貪,你終究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婊子。”
我心冰冷,如同涼夜。
他又說,“祝懷知道你現在這幅樣子嗎?”
我渾身哆嗦了一下,我說,“沒有,他不知道。”
黎憫自顧自笑了一聲,將手裏的煙直接丟地上踩滅了,毫無素質的行為,他就像個流氓地痞,偏偏長着一張高貴的臉,氣質都跟着清高而又森然。
“你初夜和從此以後的一年,賣了三百萬。”他上前來,伸手摸了一把我的臉,指腹停留在我唇角,無情的眸子裏看不出半點憐惜的痕迹。我想,是了,黎憫生來就不會憐憫任何人,可他卻偏偏得了所有人的憐愛,包括老天。
“祝貪,你有沒有覺得自己很值錢?”
他在不停地提問,我如同麻木了一般,沒有給出任何回答。
後來,我說,“黎少,您累了嗎?別說了。”
黎憫步子停頓了下來,他轉身看我,眼睛裏深深淺淺一片,掠過無數情緒,就彷彿一個深淵,而我看見自己在他眼裏不停地墜落分解。連同我的尊嚴一起。
“我從今天起就是您包養的人了。”我自嘲地笑了笑,“或者說,包養的小姐,情婦,二奶,哪怕是條狗……”
他也跟着輕笑,路燈下他半邊臉沒入陰影,另一邊臉卻被昏黃的燈光打亮,筆挺的鼻樑切割開他靈魂的一惡一善,他笑着,薄唇勾起來,薄情寡義極了。
“祝貪,你挺有自知之明的。”
那天夜晚,我真的將自己賣了出去,成為了一名名副其實的小姐,而我的金主,是認識了整整一個曾經的黎憫。
後來,我住進他的家裏,順路還成為了他的職業保姆,還幫他做一日三餐,甚至幫他照顧他養的那些冷血動物。
我想,這一年下來,我從黎憫身邊學會的東西應該不少。
如何害人,如何誅心,如何別人傷口上撒鹽,如何把自己逼上絕路。該讓我難過的,黎憫一件都沒有落下。
現如今,他要我搬出去了,因為他自己的人生即將走向另一個開始,而我是過去式,只是他的洩慾工具,甚至連舊愛都算不上。
我以為黎憫離不開我的,我以為黎憫需要我,需要我配合他,需要我的痛苦。
可是我更小看了黎憫的心狠,他對我狠,他對自己更狠。他可以忍下來所有的慾望將我捨棄掉,哪怕這份捨棄里甚至帶着曾經讓他上癮的疼痛和黑暗。
我垂下眼睛,穿着大衣獨自坐上公交車來到公司門口,隨後下車,伴隨着人潮一併擠入了茫茫大流,朝着電梯的方向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今天居然正好碰上了虞淵。
他也穿着一件褐色的大衣,乍一眼我看過去,我們兩個就如同穿了情侶款,我發現了這份尷尬,於是稍微放緩了腳步,豈料他已經發現了我。
“小祝。”他開口喊住我,我腳步一頓,裝作剛看見他一般回過神來,也笑着打招呼,“虞總早。”
“三日不見,如隔三秋啊。”虞淵和我一併進了電梯,周圍人都朝他喊了一聲,他便挨個應了下來,隨後目光放在我臉上,淡淡地來了一句,“你瘦了。”
一句話,三個字,電梯裏剩下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齊刷刷朝着我看過來。
那些猜忌的目光打在我身上,有看好戲的,有懷疑我的,還有眼紅嫉妒的,我甚至能從他們眼裏看到了無數個故事版本,於是下意識後退幾步靠在電梯牆壁上,我說,“這陣子家裏人生病,忙了一會。”
“嗯。”虞淵應着,“家裏人情況怎麼樣了?”
卧槽!
公司總裁居然這樣親自問一個女實習生的家人!
一群里臉色齊刷刷的變了,腦子跳出無數個狗血而又爛俗的梗——
【公司老闆想潛規則我,竟然這麼問我……】
【女大學生去當實習,到底是為了錢還是……?】
【家人病重,她竟然做出了這種事情!】
諸如此類的字眼等等。
我感覺有些難以招架,只得擠出一絲笑容,“沒什麼大事,現在好多了。”
虞淵收回視線,點點頭道,“那就好。”
此時此刻電梯正好到了我們所在的15樓,人群一股腦兒出去的時候,我也跟着鬆了口氣,誰知道虞淵的聲音從背後傳過來,淡漠得聽不出喜怒——
“你等下來我辦公室一趟。”
我穿着高跟鞋的腳步一頓,轉過身去,正好對上虞淵意味深長的眼神,只得硬着頭皮接下,我說,“知道了虞總。”
隨後落荒而逃。
坐到位置上的時候,我整個人都還沒冷靜下來,虞淵看着城府挺深的,今天在電梯裏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這種話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雖然……我的任務就是勾起他的興趣然後得到了解他的弱處和把柄,但是這麼光明正大的架勢,我以後在公司里怕是要寸步難行!
莫非虞淵察覺了我的念頭,所以故意這樣?
我打開電腦,胡亂地點着文件,虞淵走進總裁辦公室一會,有秘書走出來,聲音冷靜且平淡地喊了一聲,“祝貪是哪位?總裁讓你進去一趟。”
我剛抬頭,就察覺到來自四面八方的視線直直射在了我的臉上!!
挨千刀的!總算體會到了被女人關注針對是有多痛苦了!
我艱難地站了起來,走向虞淵的辦公室,餘光瞟到身後一幫人開始交頭接耳,看來早上電梯間的事情已經被傳開了。我垂在身邊的手握緊了,推開了總裁辦公室的門。
虞淵坐在那裏,笑得高深莫測,對着我道,“坐下。”
我乖乖喊了聲虞總,虞淵笑着看着我,男人深沉優雅的五官染着些許我看不懂的意味,他說了一聲——
“祝貪,我調查了一下你的背景,在這裏和你說一聲道歉,沒有足夠信任你。”
我心裏一寒,跟着就臉色變了,我攥緊了短裙,努力維持着自己聲音的平靜,“虞總,我的身份……有什麼問題嗎?”
“你是祝家的女兒?”
祝家兩個字,如同敲在我緊繃的神經上的一個重鎚,我整個人狠狠哆嗦了一下,胸口便又開始悶痛。
我忍了好久的窒息感,才慢慢說道,“兩年前是。我是她們領養的,後來,我就出來了,和祝家脫離了關係。”
“抱歉,提起你的傷心事了。”
虞淵觀察到我臉色不是很好,於是聲音稍微放緩,但是他並沒有停止對我的追問,再次拋出了一個問題,“你和黎憫,是不是住在一起?”
那一瞬間,我如同被人當頭一盆冷水潑下,虞淵居然調查到了這個地步?!他甚至知道了我和黎憫住在一起?
他到底是試探,還是手上真的有證據?
我要如何回答?承認還是否認?
我不清楚虞淵到底想試探什麼,他手中掌握着多少情報。
我是黎憫派來打探他底細的,雖然我到目前為止沒做過對不起他的事情,但是這也不代表着,以後,我會不會為了黎憫而背叛這個盛達財閥。
虞淵的顧慮沒有錯,若我不是一個一心一意為了公司上班的人,那麼留着我,就是個禍害。
可是黎憫沒有告訴我在面臨懷疑的時候要怎麼做,他就將這個難題直接丟給了我以自己面對。
所有的問題在我大腦里不斷地盤旋,我知道這個問題,一旦我答錯了,就再也沒有第二次機會了。
見到我這樣慌張蒼白的臉色,虞淵沖我溫和地笑了笑,而我卻透過這副溫柔的笑臉下,看到了他冰冷機械的靈魂。
我張了張嘴巴,最後回答出一個字,“是。”
虞淵愣了,我也愣了。
我連自己都沒想到自己會直接承認,我甚至還重複了一遍,我說——
“是,我和黎憫住在一起,我是他包養的……小姐。”
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帶着連自己都沒發覺的坦然。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原本遮遮掩掩的,骯髒的一切,竟然可以如此麻木而又直接地對人提及。
我說,我是他的小姐。
那個時候我在虞淵的眼裏看到了一股可不敢置信的驚奇,以及隨之而來的,男人對女人的,濃重而又強烈的興趣。
我知道,我成功了。
我垂下眼睛,控制着自己聲音的平穩,我清楚了解自己只是下了一場賭,一場虞淵會不會對我感興趣的賭。
我又賭贏了,在男人身上。
可是饒是如此,把自己血淋淋地在外人面前剖開來的時候,還是讓我疼得那一瞬間呼吸都跟着停了。
用這種詆毀自己來得到關注的方法,實在是太卑劣而又自傷了。
虞淵看着我煞白的臉色,沒有說話,一雙眼睛直直地望着我。
許久,他才緩緩說了一句,“抱歉,又提到你傷心事了。”
我沖他笑了笑,掩着心口的刺痛,“這算什麼,虞總,您對我的了解頂多冰山一角呢,我還有更可怕的。”
虞淵直愣愣看了我好久說,“祝貪,這幾天虞晚眠會搬過去和黎憫一起。”
他這話說到點子上了,大概就是問我,虞晚眠來了,那你要怎麼辦?
我慘笑一聲,“我不過是他包養的小姐罷了,金主大人喊我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虞淵目光沉沉看着我,我沒說話,兩人之間就這樣沉默了好久。
我覺得自己在他辦公室里待得已經有些太久了,於是站了起來,衝著虞淵彎腰鞠了個躬,我說,“虞總,您懷疑我,我不怨您,我……是黎憫喊我來您公司的,對不起,之前對您有所隱瞞。”
虞淵的眼中彷彿有暗芒一閃而過,我沒有看懂那是什麼,可我知道,既然走上了這條路,我就沒辦法回頭。
我握緊了拳頭,一臉被良心譴責的模樣,再一次對着虞淵道了個歉,“對不起虞總,若是我對公司做出什麼,您可以毫不猶豫開除我。”
我真像條狗啊。
我聽到我自己心裏涼涼地笑了一笑,隨後面上也跟着擺出了一幅破罐子破摔的慘笑,轉身離開。
指尖握住辦公室門把的那一瞬間,我可以放緩了速度,我在等——
背後的聲音如針一般扎向我——
“祝貪,站住。”
他沉穩且緩慢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隨後我聽到了他起身拖動轉椅的聲音,然後那腳步聲便慢慢接近了我身後。
成熟且富有男性魅力的氣息包裹住我,虞淵從我頭頂往下來,在我周圍投下一塊陰影,他伸手,覆在了我攥着門把的手指上。
隨後,大手收緊,他的手指攥住我的手背,那和黎憫細長冰涼的手指不同,溫熱,且充滿力量。
我渾身哆嗦着,抬頭就看見虞淵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說,“如果你沒地方去的話,我可以租房子給你。”
心跳漏空一拍,我如同觸電一般收回了自己的手。
我瞪大眼睛看着虞淵,我說,“虞總,您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
他笑了一聲,隨後伸手撫摸過我的臉,我似乎成功勾起了他對我的興趣,他手指向下,放在我的脖子上,溫暖從指腹傳來,貼着我的脈搏溫熱了我的血液。
他說,“祝貪,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我沒說話,掙扎着抽身而出,隨後沖他再次彎腰鞠躬,我說,“虞總,感謝您的好意,我先出去了。”
語畢,落荒而逃。
從辦公室里慌張出來的時候,我發現大家都在抬頭沖我看過來,似乎是等待了很久我這個緋聞女主角的出場,剛坐下,就有人陰陽怪氣端着一杯咖啡,踩着高跟鞋走過來笑了一聲——
“喲,進去和總裁聊了那麼久,某人說不定等下就要陞官了呢!”
“就是……估計要去做私人秘書了,哈哈,一般你們不都是做這種的嗎?”
“喬菲菲,注意你說話的語氣!”
小房在整理賬目,抬起頭來不耐煩地開口,“祝貪工作的事情,不關你的事。”
“那關你事兒了嗎?”喬菲菲端着咖啡,毫不猶豫地反譏道,“一個新來的實習生也能有那麼大的本事讓總裁親自面試,現在還直接能走進總裁辦公室私聊了,你跟我說她沒做點什麼,誰信啊!”
我笑了一聲,我說,“菲菲姐,那要不我教教你該做點什麼?不然您這語氣裏邊都快酸出臭味來了,怪不甘心的吧?”
“你說什麼?!”
喬菲菲端着咖啡,再次沖我走了兩步,來到我位置旁邊,直直看着我,“我一個在公司里呆了五年的老領導,還要你一個新來的實習生教我怎麼做事?祝貪,我可告訴你,你和總裁的事情八字都還沒來一撇,就少在這裏耀武揚威!”
我聳聳肩,“我炫耀什麼了嗎?沒有呀。我並沒有覺得這是多麼值得炫耀的事情,是你自己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吧?”
喬菲菲氣歪了一張臉,下一秒滾燙的咖啡就衝著我的大衣狠狠潑了過來!!
我反應迅速倒退幾步,豈料還是躲避不及,咖啡潑了我一身,胸前暈染開一大片的污漬,還順着往下滴。
喬菲菲怪笑着,“不好意思啊,手抖。”
小房拍着桌子就站了起來,“喬菲菲!注意你的素質!”
“我怎麼了?”
喬菲菲驕縱跋扈地一抬臉,“我教訓一下新人,免得總有些人不務正業,企圖靠一些下三濫的手段來往上爬,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我涼涼地沖她開口道,“教訓也教訓了,發泄也發泄了,不過就算你手抖,一樣不能掩蓋把咖啡破我身上的事實。這衣服你打算怎麼賠?”
喬菲菲愣了,完全沒想到我會從這個方面從她下手。
我眯眼對着她笑得格外燦爛,“菲菲姐要管教我,我自然歡迎,但是從來沒有人說過管教就可以亂潑髒水。你口頭上管教我,我隨你開心,掀翻天也不過就是一張嘴,我這人一向無所謂,左耳進右耳出。但是你如果要動手動腳來我這裏發泄情緒,那不好意思——”
我直接一個順手就抄起了隔壁小房的茶杯,打開蓋子沖她狠狠潑過去——“那我也他媽來管教管教你的素質吧!”
滾燙的茶葉水直接衝著她的臉澆上去,喬菲菲沒反應過來,就沒有我那麼幸運。她被沖了一臉的熱水,疼得她尖叫一聲,咖啡杯直接摔碎在地上,她捂着臉嘶吼了一聲,這變故直接嚇壞了公司里其餘看好戲的人——
喬菲菲大喊着,“祝貪!你這婊子!我要和你拼了!”
我端着小房的茶杯聞了一下,“碧螺春,好茶。”
她抬起頭來的時候,眼皮上還沾着幾片茶葉,濕漉漉的頭髮黏在一起,妝都花了,毫無形象可言,沖我伸出細長的指甲,“不要臉的賤人!”
我按住她的手腕,狠狠一巴掌沖她扇過去,喬菲菲不是個練家子,也沒有我從小到大被人追着打的經歷,一時之間竟然掙扎不出我的桎梏,她尖叫着,嗓音尖細,“放開我!你們都瘋了嗎!攔住她啊!攔住她!”
我手腕狠狠翻轉,將她整個人摔在地上,摔完了我用力一腳踹向喬菲菲,我說,“你爽嗎,嗯?我們盛達集團的地板干不幹凈?要沒幹凈您再舔幾遍,也免了清潔阿姨的工作。”
喬菲菲嗚咽着,周圍人已經開始打電話報警。
我不管不顧,抬頭掃視了周圍一圈,嚇得秘書趕緊衝進虞淵辦公室打小報告,我手裏還捏着那個茶杯,於是趁此將它往地上狠狠一摔——!!
一聲清脆的響聲,我幾乎都看見了周圍人伴隨着聲音將肩膀猛地一個哆嗦。
我說,“還有人要管教我嗎?”
喬菲菲在地上拳打腳踢,被我一腳踢在臉上,腫的半邊老高,我踩着她的手,我說,“給我道歉。”
她不肯認輸,“你把我打成這樣,你居然要我給你道歉?你想的美!祝貪,我要你身敗名裂!”
我無所謂,“我也沒什麼名聲,你儘管去。”
喬菲菲的指甲這段了半截,她啞着嗓子,“祝貪!公司里不是你放肆的地方!你會付出代價的!你會付出代價的!”
“我會不會付出代價我不知道。”我捏着她纖細的手腕,我說,“但現在你這副樣子,就是你當初作死來惹我的代價。”
“祝貪,你別太過……”
“對啊祝貪,喬菲菲不過就是說你兩句。”
“做人也太狠了吧?祝貪,你怎麼這麼惡毒!”
議論聲四起,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
我笑了一聲,我聲音不大,但卻平靜,我說,“你們要是這麼心疼她的話,不如我把她送下去,換你們上來?”
原本還議論紛紛的大廳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如同狂風過境,萬物不留。
王毅慘白着臉道,“祝貪,別繼續了,這麼下去要變成刑事案件了,你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得饒人處且饒人?”
我冷笑一聲,“可惜了,我最不會做的就是見好就收。喬菲菲,你今兒在這把話說清楚,以後再敢陰陽怪氣來我面前,我下次保證你這張寶貝的臉變成一攤血泥!”
“無法無天!!”
“留不得!留不得她!”
“祝貪!”
一道威嚴的聲音越過人群直衝我而來,我肩膀僵硬了一下,隨後看見圍觀的人群分裂出一道空隙,虞淵從人堆里走出來,高大挺拔,五官俊朗,他眉毛狠狠皺着,似乎不明白為什麼我才剛出去不就就會發生這種事情。
“怎麼回事?”
他看了眼地上的喬菲菲,又看了眼我,“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冰冷而又肅殺的虞淵,這才是他的真面目。
我笑了兩聲,起身來到虞淵面前,和他對視,我說,“要算賬,這裏邊,還有虞總您的一份呢。”
虞淵死死皺着眉,一雙眼睛如同利刃,幾乎要把我刺穿。
我看了眼喬菲菲,繼續道,“虞總,您知道她說我什麼嗎?”
虞淵沒說話,目光沉沉。
我便開心得咧了咧嘴,我說,“菲菲姐說我是婊子是賤人呢!她說我進公司來就是為了勾引你!說我剛才去你辦公室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呢!”
虞淵沒有料想事情會突然間變成這樣,表情空白了半刻,審視的目光衝著躺在地上的喬菲菲而去。
喬菲菲慘叫着,“你誇大其詞!我就說了你進公司是個婊子賤人——!!”
說到一半她忽然間一停,隨後自己也說不下去了。
我眯眼沖虞淵樂得像朵花似的,“虞總,感情菲菲姐也是看不起您的能力呢。我進去頂多十五分鐘,要真有什麼,菲菲姐,您說我們虞總就只有十五分鐘?您也太小看他了吧?我要真是勾引虞總,還能輪得到你在我面前管教?你他媽早被我吹耳邊風吹得撿垃圾去了,盛達財閥的門我都不會讓你進來!!”
喬菲菲尖叫一聲,臉色慘白,哆哆嗦嗦地從地上爬起來,對着虞淵道,“虞總,她,她一張嘴巴能把黑的說成白的,虞總您要相信我!”
“不管事情怎麼樣,鬧成這樣像什麼樣子!”
虞淵冷喝一聲,喬菲菲便渾身一抖。
“小房,帶菲菲下去整理一下,祝貪,你這禮拜暫時先不用來上班了,我得回去和高管好好重新審核一下你。不管在什麼場合,動手打人就是不對的!”
我聽完他這番話,收起了笑臉,直接當著虞淵的面走回座位,拎起座位上的包掛到肩膀上,扭頭就走,回去路過虞淵的時候,我從他身邊擦肩而過,我說,“虞總,您猜,要是不動手,我身上這咖啡漬怎麼來的?”
虞淵表情一變,但是他沒說話,伸手想來抓我,我狠狠抬起手甩開他,踩着高跟鞋,頭也不回地推開了大廳的門。
背後無數道目光刺在我背上,我挺直了脊樑,彷彿一點都沒有受到影響,疾步離開公司。
******
我到家的時候推門進去,居然又看到了黎憫在家裏,他站在客廳玩蛇,就如同我那天打完胎回來的時候,他聽見了聲音,和手裏的冷血動物一併抬頭看我。
蛇身纏繞着他的手腕,白化紅玉米蛇有一對滾圓且鮮紅的眼睛,豬鼻下的嘴巴微微張開,看見陌生人的時候它揚起了腦袋,擺出進攻的姿勢,對着我吐着蛇信子,十分不善。
我現在滿肚子都是火,沒精力去應付這畜生,於是冷笑一聲,連人帶蛇一併嘲諷進去了。
黎憫頗稀奇地叫住我,“你怎麼回來了?”
我一甩包,將胸口的咖啡漬亮給他看,“我被炒了。”
“恭喜啊。”黎憫手腕上纏着蛇,隨後拍拍手道,“上海人民發來賀電。”
我笑了一聲,“你恭喜我做什麼?我被炒了意味着我不能勾引虞淵了,不能勾引的話你和虞晚眠的事兒就成不了,盛達財閥的肉你也吃不着。”
黎憫上前幾步,手上的蛇幾乎下一秒就要竄出來咬我,我幫着養他的爬行動物久了自然也摸清楚了一點尿性,這玩意兒要不是黎憫養的,我興許還會覺得它可愛。
玉米蛇是無毒的,所以我不排斥它。
黎憫說,“祝貪,你看的挺明白,既然明白,你也要清楚,辦不了事兒,錢就沒了。”
我心口一疼,我說,“姑奶奶缺你那幾百萬錢嗎?”
“老娘明天早上給你做飯的時候下個毒,別說幾百萬了,你他媽N億身家都是我的,我幹嘛吃力不討好勾引虞淵,毒死你不是更方便?”
黎憫一巴掌衝著我的臉扇過來,“最近漲行情了?膽子也開始發育了?”
白化紅在他手腕上騰空揚起身子,吐着蛇信沖我耀武揚威。
我他媽當時就想衝上去掐着它的七寸把它弄死,一段一段斬了,熬湯喝!
不過我忍住了,這玩意兒有黎憫罩着,而我的地位也不過和它相同——都是黎憫的玩具罷了。
我偏着臉,咬牙切齒道了個歉,“黎少,對不起。”
“是不是覺得,合同日期快到了,就想着掙開翅膀往外飛了?”黎憫捧着蛇,整個人都跟蛇一般冷漠得沒有半點人氣。
他半眯着那雙好看的丹鳳眼的時候,我竟覺得他的眼神和他手裏的蛇一模一樣。
我加重聲音道歉,“黎少,對不起。”
黎憫笑了一聲,“滾去自己把身體弄乾凈了,看着糟心。”
我咬咬牙,走上樓梯,回到自己的一個小浴室里,脫下身上的套裝,把它們泡在水裏,隨後放了熱水,拉開浴室的門。
洗完澡出來的時候,我發現黎憫竟然站在我房間裏,我渾身濕漉漉地掛着水珠,帶着熱氣探出頭來,喊了一聲,“黎少,您有事?”
黎憫深沉的視線從我鎖骨沒入胸線,如同那顆滾入我胸中的水珠。
他把蛇放回去了,換了一隻海南守宮在手裏把玩,我心說黎憫每天養這麼一群畜生也不嫌累,不管有毒沒毒的都要上手,哪天被咬一口那可不美滋滋了。
他看了我半會,對我說道,“你等下洗好澡穿好衣服,就收拾一下行李吧。”
我擦着頭髮一愣,轉過臉來看他,他薄唇緊緊拉成一條線,似乎是相當不爽,過了好久才不耐煩開口道,“不是說了虞晚眠要來嗎?她說今天就要過來,你等下就搬走。”
我心跳漏了一拍,擦着頭的動作都跟着頓了,我將毛巾從頭上扯下來,攥在手裏,轉過身去,赤身裸體面對他,無所謂,這身軀他都看過無數遍,大概都已經膩了。
我說,“黎憫,你確定真的要趕我走么?”
黎憫挑着眉毛笑,“讓你走就走,哪來這麼多話?怎麼,住老子的別墅還住出念頭來了么?”
我也笑了,笑完我定神看他,我說,“黎憫,我走了可就不回來了。”
黎憫摸了摸海南守宮,守宮懶洋洋地睜着眼睛,鮮紅的立瞳彷彿是惡魔的眼睛,赤色如血,毫無生機。
他轉過身去,頭也不回,“祝貪,我最後再說一遍,趁着我還有耐心,你乖乖照我說的做。否則,哪怕你死在外面,我都不會動一下眉頭。”
他出去的時候順路摔上了門,我盯着緊閉的門,驀地,慘笑一聲。
黎憫,你低估了我,也高估了你自己。
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
******
我提着行李到程千綰家門口的時候,她貼着面膜下來接我,一邊接我一邊口齒不清說著話,“你怎麼突然間要搬家?”
我說,“打工工資不夠付房費,所以這陣子有些困難。”
程千綰替我搬行李,說是行李,其實東西並不多,我裝的生活用品也就恰好一個小型行李箱而已。就如同大半年前我從酒吧里出來身上那些少得可憐的東西一般,我現在從黎憫家裏出來,身邊依舊是這些為數不多的行李。
她提着行李上樓的時候,順路問了我一句,“對了,你要住到多久啊,我爸媽下個月就回來了。”
我眸光暗了暗,“大概我下個月也能找到新房子了吧。”
我沒有聽黎憫的話去找樓晏臨,他噁心我,說實話,我也噁心他。
程千綰看我一副為難的樣子,一擺手,“算了,隨你住多久,老娘好心,不收你房租。不過你得忍受我爸媽的臭脾氣,他們旅遊回來了看見家裏有外人,估計會一通逼逼。”
我說,“不是男生也逼逼啊?他們是怕你帶野男人回家嗎?他們是不是怕我這麼可愛,可能是個大雞雞女孩。”
“去你媽的大雞雞女孩!”程千綰翻了個白眼,“那要萬一我喜歡女孩子呢,帶女孩回家我爸媽也得着急啊。”
我樂了,我說,“姐們兒,你別說話了,面膜要掉了。”
程千綰立馬抬頭揚起臉,“哎嘛祝貪你快幫我扯一扯!!”
我和程千綰一路路打打鬧鬧進了她家裏,她很貼心地把自己房間整理了出來,這幾天因為她爸媽去外地旅遊,她就乾脆一個人佔了那個大卧室,將我關進她房間后,她拉開了櫃門——
“我這裏面的衣服你應該都可以穿,我看你的行李真是少的可憐,你每天那麼拚命兼職的錢都去哪了?怎麼就不會給自己多買點衣服?”
我心說我每個月兼職的錢都拿去養謝京謝婷了,謝茵不管他們,就他媽跟我兒子似的。
想來我也覺得好笑,我這麼一個狼心狗肺的人,居然會這麼善良地每個月都給他們打錢。
謝京讀的高中是重點,這小子頭腦不差,考進去了就一定要咬着牙讀下去,我替他墊付學費並關照他生活,謝婷不一樣了。她隨便讀了職高,但是每個月也要問我討不少零花錢。
至於謝茵,她現在沒結婚,男朋友大概太多了數不過來,隔一段時間就能帶回不一樣的,重複一個都算她回頭客了。
我從沒關心過她會不會缺錢。
這麼會賣的女人,應該跟我一樣,不缺錢吧?
我就這麼放縱他們從我身上吸着血。
大概這天地間,我還有那麼丁點被人惦記着,儘管人家惦記的是我的錢,而不是我這個人。
程千綰站在床邊給我講了一遍她家裏的設施,隨後就幫我連上了wifi,將門一關,自己顧自己去隔壁看動漫去了。
我有時候挺羨慕她,父母關係和諧,家庭生活美滿,而且爹媽都是經濟條件還不錯的小白領,程千綰自個兒也有自個兒的興趣愛好,比如她那些動漫。
不,我不應該說羨慕,我甚至可以說嫉妒她。
我視線放空了一會,拿出手機來,點開微信,發現公司群里好幾個人在艾特我,我看都沒看直接選了退群,過了一會,王毅來私聊我。
【王毅:祝貪,你沒事吧?】
我沒回。
【王毅:祝貪,上午你是衝動了點,不過喬菲菲說話也是實在難聽,就應該吃點教訓。】
我還是沒說話。
【王毅:你別生氣啊,群怎麼退了呢?才上班幾天就不做啦?這……這……剛剛都是虞總在艾特你啊。】
我看了眼屏幕,心裏一緊。
之前那些艾特我的人,都是虞淵?
冷笑一聲,他有什麼好艾特我?真要有話早就私聊了,冠冕堂皇在群里艾特我,演一幅深明大義關心下屬的樣子給誰看呢。
嗤笑一聲,我鎖了屏幕,下一秒,屏幕又自動亮了起來。
一條微信提示跳了出來【AL虞:退群了,嗯?】
我迅速點開來打字回去,【Greedy:您不是都看見了嗎?】
【AL虞:因為我上午太嚴厲所以不高興了?耍小脾氣?】
我笑了,哄給誰看呢,虞晚眠估計都不吃這套了,還以為現在女孩子都跟霸道總裁小說里似的沒有腦子,裝模作樣說幾句就好了?
那種一哄就好的人,活該受盡委屈。活該被種馬男主騙得團團轉,一句“女人你在玩火”就跟個智障似的不計前嫌和好如初。
我打了幾排字過去,我說,【Greedy:虞總,公司高管商量得怎麼樣了?我這種人品道德都有缺陷的人還能不能繼續待在公司里?】
虞淵還沒給回復,我就自顧自又發送一條。
【Greedy:不過沒事兒,要是你們心大能忍,我也替你們忍不了。我內疚,我愧對於公司,明天我好好寫份辭職報告給您吧。】
虞淵對面似乎沉默了很久,才發送過來一排消息——
【AL虞:祝貪,你為什麼老是這麼極端?】
我笑了,我極端嗎?
【Greedy:虞總,您真好笑,您怎麼和妓|女說極端呢?我們這種人可是沒臉的,更沒尊嚴,哪兒來的極端一說。】
【AL虞:祝貪,你這樣的口氣。】
【Greedy:很讓您不爽對嗎?】
【Greedy:虞總,我告訴您,我這人就是學不乖,對着黎憫也是這樣。我天天拿這種陰陽怪氣的語氣和他說話,永遠都在吃他的耳光。打完我第二天照樣還是犯賤,我能刺痛別人,哪怕自己要承受更痛的下場,我都樂意。】
【Greedy:喬菲菲她看我不爽,跟我有什麼關係?她說我勾引你,虞總,不好意思,還真給她說對了,我就是在勾引你,不過我現在不想了。】
我瘋狂地打着字。
【Greedy:我挺無趣的,我現在發覺您也沒多有趣。】
所以每個人在我眼裏一旦做了什麼超出預估的事情,就會立刻失去興趣,我對虞淵也是如此,我喜好勾引他,喜好他注意我,更喜好自己膽顫心驚誘惑別人的感覺。
當個婊|子實在是太爽,隨心所欲地做着壞事,沒心沒肺地不受譴責,無所畏懼地面對世俗。
你瞧,在勾引虞淵這件事情上,我沒做對不起任何人的事情——虞淵沒有老婆,我就不是野小三。虞淵沒有女朋友,我就不是第二條船。我還沒跟虞淵滾床單,也就說明我還沒把自己賣給他。我不覬覦虞淵的遺產,也沒盯着他靠強行懷孕來嫁入豪門——
我只是勾引他了,用盡渾身解數去引起了他的主注意,遵着黎憫的命令,做着這個公司里大部分女人想做的事情。所以,就變成了她們口中的賤人,婊|子。
我大概只能做個女配,我也不屑去做高尚純潔的女主。
黎憫,你的錢我不要了,虞淵我也不要了。
我現在厭倦了跟你們一幫男人撕扯的生活了。
合同期一滿,我就跟你們分道揚鑣。
下一秒,在虞淵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我直接動手刪掉了他的微信。
這個世界是有趣的,無趣的是我。
我睡了一覺,半夜一通電話把我打醒,我看了眼屏幕上的陌生號碼,想也沒想直接劃掉。
第二通電話繼續不知疲倦地打了過來,我心說謝京這臭小子不會又換了個號碼要來錢吧,於是接通電話,下一秒,轟鳴的電子音樂在那一段傳過來。
我拿着手機直接操了一聲,睡意都給這陣dj打碟聲給嚇沒了。
有人在那邊輕笑着,聲音傳過來,我猛地睜開眼睛,喊了一聲,“虞總。”
“小祝。”
虞淵在那裏喊我,隨後又換了個方式,喊我全名,他說,“祝貪。”
背景音一片嘈雜,虞淵的聲音淺淺的,卻一絲不差地透進我的耳朵。
我說,“虞總,有事您說。”
對於虞淵能查到我的號碼這件事我並不感到驚奇,他有錢有權,查一個手機號碼再容易不過,只是他這樣大半夜打過來,到底用意何在?
虞淵從酒吧里走出來,抓着手機,男人有着一副歲月偏愛的深沉面孔,伴隨着年歲的增長愈發地優雅且穩重。
成功又成熟的男人,都是這樣從容不迫的,彷彿有着把所有一切都把玩在掌心的自信。
他說,“我在myst。”
那地方是海城消費最貴的酒吧,平時一張卡座都要上萬。
我說,“虞總,是要我幫您喊代駕嗎?”
虞淵笑了一聲,他又說,“祝貪,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我用惋惜的語氣說道,“可惜了虞總,我不會開車,所以不能來接您。”
虞淵揉了揉眉心,在那端沉默很久,我甚至以為他是忘了掛電話的時候,下一秒他的聲音傳了過來——
他在說,“為什麼不繼續勾引我了,嗯?”
我耳邊嗡嗡作響,彷彿失去了任何反抗說話的力氣。
他說,“祝貪,我現在對你挺有興趣的,我喝多了,來接我,嗯?”
掛斷電話的時候,我捏着手機不斷發抖。
大家都是成年人,那句話里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
我掌心滲出了冷汗,隨後起身,匆匆忙忙化了妝,穿着鞋子就往外跑。
程千綰拿着iPad過來看我一眼,“大晚上去哪?”
我隨便編了個理由,“臨時兼職。”
程千綰目光就跟探照燈似的看着我,“這麼晚了,去哪兒兼職?”
我舉起雙手,“朋友開的咖啡館,今天老外有點多所以喊我去幫忙。”
瞧,我真是把謊言當飯吃,隨口就是一句謊話。
我全身上下一點兒都不像是一個可信之人,這樣的我,到底是怎麼有了程千綰這個三好學生的朋友的呢?
可能是上帝可憐我吧。
我一邊自嘲地笑着,一邊出門打車,夜風很急,吹在我臉上帶來几絲涼意,我穿着一件長袖衛衣,腳下踩着一雙過膝靴,打扮得就如同經常出入myst的網紅一族,拉開了路過我的出租車門。
myst的地址我很熟,甚至可以說是曾經有段時間就泡在那裏醉生夢死。
黎憫出去應酬偶爾會帶上我,我被他那群合作商灌得分不清楚方向的時候,他就會摟着我,一邊替和合作商道歉,一邊幫我喝酒。
我總是想着,把我帶出來討好人家的是你,現在幫我解圍的還是你。這人啊,真奇怪。總喜歡在邊緣蠢蠢欲動,壞都不能壞得徹底。
黎憫喝醉的時候眼神特別勾人,沒了白天的防備,顯得特別剔透,酒吧燈光打下來的時候,光暈便折在他眼底,襯得他眼睛都會發亮似的。
總能讓我聯想到名貴的寶石。
我想起我有次被他好朋友尉嬴灌多,尉嬴眯着眼盯着我笑得意味深長,他說,“黎憫,這是你新的小姐姐嗎?”
黎憫身上醉意又招人又誘惑,他說,“你把姐字兒去掉一個,或許是的。”
我掩着胸口,心裏一片刺痛,所以狠狠仰頭又喝下一杯酒,等到兩點換了個DJ打碟的時候,卡座上其餘人都去甩手噴香檳去了,就我一個人喝得暈頭轉向,整個人直直摔在了沙發上。
那個時候有人湊近我,冰冷的手指在我臉上拍了拍,我潛意識裏面覺得這肯定是黎憫。
他身體裏的血,永遠都溫不熱。
我似乎聽到黎憫嘆了口氣,他喝醉了,酒氣很重,我使勁睜開眼睛來看他,服軟道歉,我說,“黎少我不能再幫你擋酒了。”
黎憫沒說話,頭頂舞池燈光一片閃爍,分不清人臉,彷彿閃過一張張阿怪阿什的假面,這個酒吧里太多牛頭鬼神,太多虛張聲勢,我眯着眼,只看到黎憫那張白皙且冷漠的臉。
他低頭,吻落在我嘴角,如同他人一般涼薄。
他說,“走,回家。”
我想我們兩個醉得一定很厲害,所以才會這樣卸下防備。
那天夜裏回去我們做了一場很瘋狂的愛,我抱着他的背死死抓出疤痕,我甚至向他求饒,我說,黎憫,我們放下仇恨互相扯平好不好?
他當我是喝多了胡言亂語,勾唇笑,眼裏看不出一絲愛意。
從回憶中抽身的時候,我已經到了myst門口,我下車,尋找着虞淵的身影,果不其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他,他站在那裏,眼神有點醉,看來的確喝得不少。
可我上前的腳步就直愣愣停在了那裏,不敢再動一下。
我看到黎憫摟着虞晚眠站在他身邊,兩人如同一對熱戀中的情侶,虞晚眠見到我,炫耀般的踮起腳尖來親吻黎憫,黎憫扣着她的腰回吻,姿勢親密得這輩子都不可能出現在我和他之間。
我沒說話,胸口悶痛,我上前,給虞淵打了個招呼。
虞晚眠露出驚訝的表情,“爸,是你叫祝貪來的?”
虞淵衝著虞晚眠笑了笑,“是啊,喝多了喊小祝過來送我回家。”
“你瘋了?!”
虞晚眠尖叫一聲,上來抓住我的頭髮,“祝貪!你又想從我這裏搶走什麼!祝貪!你這個賤人!”
我任由她抓着我的頭髮,笑得一臉溫和,我說,“虞小姐,您有東西配我搶嗎?”
虞晚眠上前來要跟我算賬,黎憫一把摟住她。
他說,“晚眠,別激動,你喝多了,不要鬧脾氣。”
我心中冷笑一聲,聽聽虞晚眠這個名字,多好聽。
我的名字呢,怎麼叫都難聽。
虞淵將我拉到一邊,“晚眠喝酒上頭了,你別跟她計較。”
我笑着說,“沒事兒,你說的是,我怎麼會計較,您不是一向都讓我別計較的么?”
這是又提起早上的事情了。
虞淵笑意冷了冷,伸手摸着我的臉,他說,“祝貪,女人有脾氣是好事兒,脾氣太大,那就沒有自知之明了。”
我也沖他笑,“自知之明?不好意思,我別的什麼都沒有,唯獨這個看得很清楚。可是,現在不是您上趕着倒貼我嗎?”
虞淵愣了,一邊的黎憫也愣了。
他眸光掠過我的臉,不動神色地收回去,隨後喊我一聲,“祝貪。”
我和虞淵轉過身,我沒動,肩膀都在發抖。
黎憫又喊我,“祝貪,你也別鬧。”
我轉頭沖他用力地笑了笑,我說,“黎少,我不鬧,這不是你樂意看見的嗎?虞晚眠,我覺得你現在也應該鼓鼓掌,因為我不跟你搶黎憫了。”
我話鋒一轉,又惋惜着搖搖頭道,“要不還是跟你搶你爹吧。”
黎憫沒說話,目光放空了看着我。
我轉身就攀住虞淵的手臂,臉色有些慘白的我在涼風的吹襲下彷彿隨時隨地就會倒下去,虞淵便貼心地摟住我的腰,他沖我笑了笑,隨後轉頭,對着臉色同樣慘白的虞晚眠說,“晚眠,你和黎少晚上回去注意路上安全。”
我餘光瞟到黎憫的時候,又一次見到了他臉上類似空白的表情。
不是錯愕,不是震驚,而是空白。
從來都冷漠且無情的黎憫,破天荒的走了神,表情空白,竟再次讓我心頭閃過几絲帶着痛的快意。
上一次這樣,還是幾天前在黎憫家裏的游泳池裏,我對着他將心頭血都剖出來捧給他看,那個時候他臉上也有這樣的表情。
我從來不會在黎憫臉上看到任何一絲痛苦的表情,大概這樣麻木空白已經是極限,他將自己控制得太好,哪怕是做愛快感盡頭,都保持着用力到不可思議的理智。
我想,我從他身上得不到一點兒在乎,只能這樣換着方式來刺激他。
你瞧,黎憫,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
你想割捨掉我,我就越讓你捨不得。
你玩我,把我當做玩具一般隨意丟棄,可是同樣的,黎憫,你還不是被我捏在掌心嗎!
他抬起頭來看我,白皙漂亮的臉上有着一雙細長的丹鳳眼,他眯着眼的時候,眼裏的醉意就被揉成了一團,濃淡混合,深淺雜糅,那眼睛裏有太多情緒,可是最終他還是一言不發。
我心裏想着,黎憫,你再不喊我,我可就要走了。
我走了,真的不回來了。
黎憫沒說話,我就轉身。虞淵扣住我的腰,一如黎憫摟着虞晚眠的樣子。
轉身離開的時候,我聽到黎憫在背後喊我。
“祝貪。”
他聲音低低的,向來平淡無波,似乎從來都沒有什麼事情值得他提起興趣。
可是他就這樣喊着我,他說,“祝貪,跟我回家。”
那個時候我腦子裏想起了現在正陷入各種黑料的某位歌星的歌詞,不過最後兩個字可能是相反的。
我還是沒猶豫,就隨你入地獄。
黎憫的聲音很低很低,可是傳達到我耳朵里的時候,卻彷彿有千斤重,一下子敲在我的耳膜上,我恍惚了一下,臉色變得煞白。
我站穩了,回頭看他一眼,我說,“黎少,您剛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旁邊虞晚眠也一臉摸不着頭腦的樣子,顯然她剛才也沒聽清。
虞淵摟着我的腰的手一頓,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附在我耳邊,“你要去嗎?”
我沖黎憫擠出一個微笑,更用力抓緊了虞淵的手。
我承認,那一瞬間我腦子裏掠過無數個念頭,甚至有放下虞淵不管不顧跟着黎憫走的衝動。
“回家”這兩個字眼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啊。
理智回攏那一刻,更深更重的寂寞朝我襲來,我落寞地垂着頭,挽着虞淵的手上了他的車,隨後,車窗被人緩緩關上。
關上車窗那一瞬間,我看到了黎憫那雙向來無情的眸子,跟冷血動物一樣的眸子,似乎有了一絲裂痕,他表情空白而又毫無防備地,露出了寂寞的表情。
像是一個被人搶走玩具的小孩子。
車窗終於徹底被合上。
虞淵靠着我,前面的代駕發動車子,我們坐在後排,氣氛十分沉默。
最後一眼黎憫那種如同孩童一般的神情在我腦子裏揮之不去,我還沒來得及回過神,唇上便有一片溫熱覆蓋。
虞淵在吻我。
我回過神來猛地推開他,整個人都跟着顫了顫,一邊道着歉,一邊往旁邊挪了幾分。
我說,“對不起,虞總。”
虞淵依舊那副優雅的樣子,沖我淺笑着,“嚇到你了?”
我搖搖頭,“沒有……只是,太突然。”
虞淵似乎很懊惱,他有些醉,動作便有些任性自我,他說,“祝貪,你和黎憫之間,當真沒有感情嗎?”
我想,是有的。
我總歸心動過的。但是這種問題問出來便是相當的沒有意義。
就算有,又能怎麼樣呢?
我和黎憫,走得到一起嗎?
我們要不就相愛相殺到死吧,既然誰都不肯先放下刺,我就無所謂這樣血肉模糊地糾纏着。
沉默了片刻,我抬起頭來,看着虞淵,“虞總,能……送我回我朋友家裏嗎?”
虞淵的臉上似乎是露過一絲冷笑,他說,“祝貪,你在跟我說笑話嗎?”
我重複了一遍,“虞總,請您送我回我朋友家裏。”
虞淵眯着眼盯着我看,那眼神和黎憫看我時不一樣,他的眼神裏帶着太多濃烈而直接的慾望,那是男人對女人的原始本能。
而黎憫不同,他的眼裏永遠都帶着一份不管在什麼時候都能冷卻下來的理智和無情。
我想,我大概已經成為了黎憫的人質,所以在離開他的日子裏,將身邊所有的男人,都和他做着比較。
黎憫到底是哪裏吸引我的呢?
無情,殘忍,不擇手段,無恥貪婪,我想,這就是了。
我不喜好他那張驚為天人的臉,也不喜好他的光鮮亮麗的身份,我只是被他的野心,被他的貪婪,被他的不知死活所誘惑了。
畢竟,同類才更吸引同類才對嘛。
我低笑了一聲,抬起頭來,對着虞淵直白道,“虞總,是要帶我回去嗎?”
虞淵也學着我的樣子笑,“你不是很清楚嗎?”
我當著他的面開始脫衣服,將衛衣直接往上撩起,直到露出我裏面的黑色文胸,我清晰看到了虞淵眼底升騰而起的暗欲,那情緒太瘋狂了,幾乎下一秒就要將我燃燒化為灰燼。
我顫抖着,將自己的衣服徹底脫下,光潔的身軀上還有些淺淺的痕迹,虞淵眼神一暗,伸手將我肩膀按住。
我感受到他搭在我肩上的手在緩緩顫抖着。
他壓低了嗓子說,“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說,“虞總如果要做,哪裏不是做?在車上做好了完事,把我送回家裏吧。”
虞淵彷彿被人扇了一個耳光,表情空白幾分,隨後壓着嗓子的沙啞說道,“祝貪,你到底什麼意思?”
我說,“你瞧,我脖子上,我肩上。”
我緩緩地,將前幾日的經歷訴說給他,“王全想要強暴我,祝懷對我動手動腳,虞總,我這副身體可髒了,黎憫甚至都睡膩了,你確定要嗎?”
虞淵死死盯住我,“祝貪,戲太過可不好。”
我笑了一聲,“我從沒對你演過戲,哪兒來的戲太過一說?我勾引你是我樂意,我現在不樂意了,您要做,就快點完事兒。”
令我沒想到的是,虞淵竟然扇了我一耳光。
他這樣一個,成熟,優雅,穩重的男人,竟然扇了我一耳光。
看來大家都知道扇耳光是可以刺痛我尊嚴的。
我偏着臉,虞淵的手都還在哆嗦,他說,“祝貪,你太虛偽了。”
我笑得被眼淚模糊了視線,我說,“您不是這樣第一個誇我的。”
“因為見到了黎憫,所以現在又改了念頭是嗎?”虞淵捏着我的下巴,眼神從未有過的兇狠,“真是好笑,當初不就是黎憫喊你來試探我的么?你以為我不知道?我把你的所有小舉動都看在眼裏,就像在看一個小丑。”
這些話已經傷不到我了,我想,虞淵,黎憫給我的傷可比你這個疼多了,你這些膚淺的攻擊,能算得上什麼呢?
越是這樣,我越是無畏,“那麼你想我怎麼樣呢?”
虞淵低下頭,在我耳邊緩緩說著,“祝貪,來日方長……”
他彷彿在對我下着一個詛咒,“早晚……你這樣貪得無厭的女人,會一無所有……”
我身體劇痛,宛如行走於刀刃之上。
我自己都明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虞淵,我這輩子也不想要有什麼好下場。
我就要這樣,用盡一切手段,讓大家都不好過,至於死,那是之後的事情了,誰在乎呢。
虞淵將我的衣服套了回去,隨後又猛地變換了表情,對着我溫和一笑,“嚇到你了?我酒喝多了,不好意思。”
我不解地看着他變臉。
他揉揉我的頭髮,似乎是很寵溺我一般,隨後對着司機說,“我到家后,送小姐回家。”
司機應了一聲,他躺回後排,沒再說話。
我渾身冰涼,虞淵這樣捉摸不透態度,讓我有些心裏發虛。
我們就這樣沉默了好久,一個小時后,司機載着我獨自回到了程千綰家門口。
程千綰下樓來接我的時候,一聞我身上的酒氣,就把眉毛皺得老高,“怎麼回事?你不是去咖啡店嗎!怎麼這麼重酒味?”
我舉起雙手,“我先聲明,我沒喝酒。”
“那你身上酒味哪來的?”
“咖啡店就不能點酒喝了嗎!現在黃燜雞米飯都跟着沙縣小吃一塊的!”我沖她笑笑,“不信你親我一口看看我有沒有喝過酒。”
“臭不要臉!”
程千綰臉色一紅,轉身就上樓,“媽的,得虧你是個女的,你要是個男的那就是個渣男,只撩不負責。”
“渣男好啊。”我應了一聲,“下輩子做男人,做個上海灘千人斬打樁機。”
“……”
程千綰轉過臉來,“你這圈子裏的一套一套詞語都跟誰學的?”
我臉色一白,總不能說是職業素質吧?於是笑着扯開了話題,“咖啡廳里聽到人家閑聊的時候現學的。”
“……”程千綰明顯不信,甚至連拆穿我都懶得拆穿了,“你這咖啡廳跨度挺大的,下次帶我去喝喝。”
我隨她上樓,隨後兩人在客廳分開,程千綰穿着睡衣盪向大卧室,而我則轉身走向她的小房間。
躺上床的時候,我看到虞淵給我發了一條信息。我微信拉黑他了,他就改為跟我發短訊交流——
【明天照舊過來上班。】
我心頭一涼,沒回他,怔怔地看着這排字好久,下一秒,手機上有微信新消息跳出來。
【黎:祝貪。】
是黎憫。
他沒說別的,就只是打了一排我的名字發過來。
我彷彿都能聽到他在喊我,用那種冷漠且平淡無波的語氣。
他這個人身上都看不見一絲人氣,更別說愛意了。
我也不愛他,我只是喜歡被他蠱惑。
我沒去回他,黎憫便又發了一排字過來——
【黎:打車回家。】
他說,回家。
我抓着手機,躺在床上笑得樂不可支,我回復他,黎憫,家在哪兒呢?
你不是和虞晚眠兩人好好的嗎?我還要插進來做什麼?
還是說你也是個犯賤的,我走了以後,就開始懷念我了?
我給他打了一排字過去,【Greedy:虞晚眠的活兒不如我好所以你想我了?黎公子,我們這行不接3p啊,你要是喜歡二女一男得價錢。】
黎憫那邊想都沒想直接打來了一筆錢。
他說,打車費,滾回老子家裏來!
我居然倍兒有骨氣地把那筆巨款給拒絕了。
隨後我說,不,黎憫,我走了就不回來了。
黎憫那端沒說話,沉默好久,我都快睡過去的時候,他說,【黎:合同還沒到期,你就想着結束?】
【Greedy:黎少,您都有新人了,我們的合同也別管了,放我一馬吧。】
【黎:我有沒有新人,是你考慮的事情嗎?你一個被我包養的妓子,什麼時候有資格說結束了?】
【Greedy:黎憫,這會兒還要裝着高冷是不是特別難受啊?你說,接著說,我就不回來。】
【Greedy:回來繼續當你和虞晚眠面前的狗嗎?黎憫,你親手把我鬆開的,別忘了!】
【黎:虞淵那邊的消息你打探好了?嗯?合同日期到了?嗯?祝貪,你想掙斷關係另尋高枝,我不阻止你,但是你最好把我們之間的事情都了解了,再給老子滾得一乾二淨,省得老子看見你還要心煩!】
【Greedy:你就繼續說吧!可憐鬼!】
【黎:來不來?】
【Greedy:滾!】
“操。”那端黎憫拿着手機罵了一聲,他上半身趴在圓浴缸邊緣,另一個微信好友不斷地跳着消息。
【黎憫,你怎麼不理我?】
【我平安到家啦!你呢?你回去沒有?】
【黎憫,祝貪沒跟着我爸回來,哈哈,這個賤女人,我爸怎麼可能摸不透她!】
【黎憫?你不回到家就睡著了吧?】
黎憫嘖了一聲,沒理虞晚眠,繼續切回界面去看和祝貪的聊天記錄,最後一段消息停留在她發過來的一個“滾”字上面,黎憫眯了眯眼。
自己養了那麼久的白眼狼已經開始膽子發育了……
他站起身來,帶動一大片水花,浴缸里的水盪着,他出浴的時候想喊人幫他拿浴巾,剛張嘴就愣了。
祝貪不在。
這空蕩蕩的房子裏,只有他一個人。
曾幾何時,這個房子裏也有很多的保姆和下人,每個拐角遇到他的時候都會恭恭敬敬喊一聲黎少好,可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保姆全被辭光了。
黎憫記起來了,為了刁難祝貪,他乾脆把所有的保姆辭了,所有的活都壓在了那個女人身上。
可是沒想到,這一壓,就是大半年。
他甚至已經習慣了她照顧他日常生活,一舉一動都會想着讓她來幫忙。
黎憫眼神暗了暗,大步起身,也不顧身體濕漉漉的還沒幹,懶得拿浴巾來擦,直接撥通了一個號碼。
尉嬴接到黎憫電話的時候,正好他在酒店裏抽煙,笑着開口,“黎少大半夜的寂寞了,找我約一發?”
“滾你媽的蛋。”黎憫暴脾氣直接上來了,“老子對你這種人妖沒興趣。”
“呸。”那邊尉嬴氣得抽煙都不利索了,狠狠咳了幾聲,“你半夜不是找我做這個,還能幹什麼?有事不能白嗎,大半夜打來電話多惹人遐想啊,我們家小姑娘都以為我跟你之間有啥見不得人的關係呢。”
“尉嬴,老子就算是個基佬,也懶得睜眼看你這種騷炮。”黎憫耷拉着眼皮,半睜不睜地坐在一張椅子上,腰間圍着一塊浴巾,他說,“幫我查個人。”
“哦喲喲喲!”
尉嬴來興趣了,煙也不抽了,架在椅子上的腿都放下來了,衝著對面擠眉弄眼,“衛少,黎少居然要我幫忙找人。”
對面拿着籌碼搭塔玩的衛闕一愣,“嚯!找誰呀?”
尉嬴聽到黎憫報的名字后笑得更起勁了,不知死活地在那裏嘲諷他,“哎喲喲,這不是你上次說人家小姐的小姐姐嘛!我記得,大美人一個。”
“祝貪?”衛闕想也沒想就插嘴道,對面尉嬴忙不疊加地點頭。
黎憫冷笑一聲,“笑屁笑,老子找個女人你該慶幸了,我要是大半夜找個男人,尉嬴,你以後就小心你的菊花吧。”
“操,先前還說對我沒興趣。”尉嬴摟着自己,“我就知道黎少您對我有想法!唉!祝家小妹妹真可憐!”
“你天天善心沒出發的話就去成立個基金會,等你死了還能名垂千古。”黎憫拿着手機涼涼地笑,“別笑了,再笑也還是單身狗一條,誰稀罕誰啊。”
“娘個老畢……”尉嬴硬生生被他逼着爆了一句髒話方言,“黎憫,弄則板子拎拎清桑好伐?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
黎憫面不改色嘲諷,“老子只是懶得自己去查。”
言下之意,你不辦事兒,沒事啊,我自個兒也行。
尉嬴被他氣笑了,“我和你說,那小姐姐能原諒你就有鬼了!老子祝你這輩子都是單身狗!”
衛闕補了一句,“而我們,兒孫滿堂。”
“對對對,兒孫滿堂!衛爺,還是你有文化。”
黎憫冷笑一聲就掛斷了電話,半小時后,我有點摸不着頭腦地看着這個坐在程千綰家裏客廳沙發上的男人。
黎憫眯着眼,弔兒郎當地坐在沙發正中央,模樣頗像是微服出巡的皇帝,細細看着面帶防備的我和程千綰。特別是看到我的時候,他臉上冷笑愈發明顯。
對面程千綰拿着掃把簸箕一臉防備的樣子,我一臉懵逼。
程千綰說,“這個小偷大半夜翻牆進來咱家裏!”
我看看黎憫,我問他,“黎少您最近公司虧錢了啊?改行做賊了?”
黎憫皮笑肉不笑地說,“老子這張臉,做鴨都能做成億萬富翁,用得着翻這個狗窩來偷東西?”
程千綰呸了一聲,“那你他媽賣你的身去,跑我家來幹什麼?!強闖民宅犯法知道嗎?”
黎憫充耳不聞。
程千綰怒了,“就你這樣一臉腎虛的小白臉兒,不會是來我們家上門服務的吧?挨家挨戶問過來的?”
我說,現在咱們這塊都支持上門服務行業了?不但一個電話到家,還會自主上門下單?
黎憫被她氣笑了,一雙眼睛跟刀子似的扎在我的臉上,我往後縮了縮,心想着黎憫只要不在程千綰面前捅破我和他的身份,那就什麼都好說。
我只要裝作和他不熟的樣子就好了。
豈料——
“老子來帶祝貪走的,你怎麼這麼多廢話?”
程千綰愣了,我也愣了。
我指了指自己,“黎憫,你再說一遍?”
黎憫又是冷笑一聲,漂亮的眼睛細細的眯起來,“你最近架子很大啊,要老子親自來請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