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圍獵(下2)
“將軍陣亡,將軍陣亡了!”四下里,哀鳴聲響成了一片。許多追隨奧馬爾衝鋒的嫡系部曲,都喪失了鬥志,迅速改變坐騎的方向,避免跟唐軍正面相撞。
敗局已定,再打下去,除了送死之外,沒有任何意義。而大食國的疆土遠在數千里之外,他們如果全都戰死在這裏,肯定不會給各自的家人帶來半點兒獎賞和榮耀。
“殉難,真神在看着你們!”與大多數馬賊的想法截然相反,講經人阿卡卻紅着眼睛,做出了一個瘋狂的決定。“跟我一起,捨身殉難。早晚有一天,這片土地將歸於真神治下。”
“殉難!”“殉難!”絕望且瘋狂的聲音接連響起,剎那間壓過了哀鳴。講經人阿卡的徒子徒孫們,還有一部分真神教的狂信徒,非但沒有因為奧馬爾的陣亡而士氣崩潰,反倒以更兇猛野蠻的姿態投入了戰鬥。
不再管什麼陣型,也不再管什麼彼此配合。他們一個個如同見到火光的飛蛾般,向距離自己最近的大唐將士沖了過去,試圖與對方同歸於盡。
從沒見到如此瘋狂的敵人,大唐將士前沖的速度立刻就是一滯。姜簡面前瞬間多出了三名狂信徒,還有更多的狂信徒尖叫着湧向他的左右兩側。蕭術里和李思邈兩個不顧一切上前相護,卻分別被另外六名大食狂信徒聯手絆住,與姜簡之間的距離不斷拉遠。
“噹啷!”姜簡手中的黑刀砍在對手的長劍上,將持劍者震得手臂發麻,身子在馬背上搖搖晃晃。還沒等他來得及補上第二刀,一把長劍已經凌空飛至,倒映着日光,砸向了他的太陽穴。
即便有頭盔保護,姜簡也不敢硬扛“飛劍”,果斷揮臂橫撩,將“飛劍”砸向了半空。第三把長劍緊跟着刺到,如同毒蛇般直奔菊花青的脖頸。
“噹啷!”電光石火之際,姜簡果斷俯身揮刀,護住了菊花青的脖頸。距離他最近的那名大食狂信徒終於穩住了身體,嘴裏發出一聲瘋狂的尖叫,雙手握住劍柄朝着他的小腹猛砍。來不及將身體坐直的姜簡只能快速翻滾,使出了一記鐙里藏身,整個人踩着馬鐙快速墜向菊花青的左側。長劍掃空,大食狂信徒不顧雙方之間的距離迅速拉遠,從馬背上轉過身體,再度奮力揮臂下劈,銳利的劍刃帶着一股狂風,直奔菊花青的后臀。
“小心!”姜簡在菊花青身側高聲提醒,同時單手猛拍坐騎的脖頸。聰明的菊花青立刻意識到了危險,四蹄騰空而起,帶着自家主人掠過兩名狂信徒,同時將砍向自己的長劍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馬蹄落地,姜簡穩穩翻身返回馬鞍,手中闊背黑色長刀揮起一道旋風,將側前鋒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名大食狂信徒砍成了兩段。另外一名狂信徒趁機揮劍前刺,被他一刀撥開,緊跟着又是一刀砍下了坐騎。
視野驟然變窄,他的前後左右全都是敵軍。然而,他卻根本沒有時間恐慌。充分利用闊背黑刀的長度和重量優勢,左劈又砍,將刺向自己的長劍一一擊偏。緊跟着,策馬前沖,將一名攔路者的手臂連同半邊身體砍離了身體。
正前方又有長劍刺來,左右兩側也有寒光閃爍,身背後,馬蹄聲快得如同鼓點,一聲比一聲急,一聲比一聲近。姜簡雙眉之間的區域隱隱發木,呼吸也燙得像着了火,然而,頭腦卻無比清醒,聽力、視力和感知力,這一刻也變得無比敏銳。
迎面刺來的長劍被他直接砸飛,左側的刺過來長劍被他在千鈞一髮之際躲過。手中黑刀化作一道閃電,搶在右側對手擊中自己之前,將此人斬下了馬背。緊跟着,刀光迴旋,藉助身體、手臂和戰馬前沖的力量,高速砍向了側前方。對面的敵將空着兩手,就像主動湊上來一般,被刀光瞬間開膛破肚。
時間忽然變得很慢,同時變慢的還有周圍大食狂信徒的動作。姜簡格擋,反擊,前沖、進攻,一人、一馬、一刀,如虎入羊群。大食狂信徒們瘋狂地尖叫着,向他發起進攻,試圖憑藉絕對數量優勢將他斬於馬下,然而,卻始終是在白日做夢。
數支投矛忽然從半空中落下,將三名大食狂信徒連人帶馬射翻於地。來自敵軍的壓力瞬間大降,姜簡無暇看是誰在關鍵時刻助了自己一臂之力,連砍數刀,將左右兩側的大食狂信徒挨個斬下坐騎。緊跟着,策馬前沖,將敢於上前攔截自己的大食狂信徒手中長劍劈斷,隨即,又是一記斜抽,黑色的刀身抽起一團猩紅色的血霧。
視野忽然又變得無比寬闊,甚至空空蕩蕩,他忽然發現,自己正前方和側前方已經沒有了任何對手。
不是所有大食人都會為虛幻的天國而瘋狂,也不是所有馬賊,都對死亡視而不見。趁着講經人阿卡帶着徒子徒孫們和聖戰士(狂信徒)們與唐軍拚命的機會,大多數馬賊都果斷逃之夭夭。
不屑去追殺逃命者,姜簡以最快速度回頭,恰恰看到蕭術里和李思邈兩個也撕破了敵軍的攔截。二人身體都變成了紅色,不知道是敵人還是自己的鮮血,順着鎧甲邊緣,淅淅瀝瀝灑個不停。稍遠處,朱韻、圖南達、伏郁饒哥等人,也解決掉了最後幾名試圖玉石俱焚的大食馬賊,帶着將士們加速向自己靠攏。
“不用追了,整隊,跟我回過頭去,解決側後方的殘敵!”姜簡單手撥轉坐騎,高舉起黑色長刀,指向被大夥甩在身後的那部分馬賊。
那批馬賊數量仍在一千以上,雖然對唐軍已經構不成威脅,但是卻沒有徹底潰散。附近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勢力,姜簡不能留任何危險在自己身後。
然而,還沒等朱韻等將士來得及響應,黑刀所指之處,大食馬賊們齊齊發出一聲尖叫,撥轉馬頭,一鬨而散。
"我帶人去追殺他們,你先歇緩一下體力。"擔任大軍先鋒的鬍子曰也策馬趕到,隔着老遠,向姜簡提出建議。
“好,胡大叔小心!”渾身上下汗出如漿,姜簡喘着粗氣點頭。正準備跳下坐騎,讓菊花青也恢復一下體力,正西方,卻忽然傳來了一聲警訊,“嗚嗚,嗚嗚,嗚嗚——”
緊跟着,兩名佈置在戰場外圍擔任警戒任務的斥候背着紅色的角旗如飛而至,一邊向他靠近,一邊扯開嗓子高喊,“馬賊,馬賊,五里之外,規模三千以上!來意未知,身份不明。弟兄們正在努力打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