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污點(6)
不久,三路進展況反饋回來,白雲塔地宮遭遇了積沙墓,材料廠庫房入口的石門被封閉,一時無法突入;御街橋的通道因不久前被塌陷的土方堵死,正在急緊掘進。此時的地下城死氣沉沉,全然沒有了一點聲息。
此時英傑惟一的感覺是口渴。從御街橋下他就俯在地上,把口鼻緊貼在陰濕的地面,這樣乾渴的感覺會減輕些。就在剛才,他看祖文、龍海消失在黑暗中,便把那套壁畫包裹好,重新放回了橋下的洞窟內,然後用布條蘸着鮮血,在橋板處標明了隱藏文物的位置。離開御街橋時,他是靠着雙肘的支撐在地上爬行,因為這樣會緩解腹部撕裂般的疼痛。過多的失血已使他感到精疲力竭,腦際中像是電視畫面頻頻出現干擾,不時生意識的中斷,繼而又出現了模糊的幻覺,他覺得何雨正端過來一碗酸梅湯,扶起他的頭,然後一口一口喂他。大口大口的涼津沁入心脾,他覺得舒服極了。但一陣劇痛使他醒過來,眼前一片漆黑陰冷,祖文他們早已不見了。
貼着地面爬的時候,耳朵就特別的敏銳,他突然聽到了水聲。起初,他以為仍是幻覺,但那水聲的確在耳邊汩汩流淌,那聲響像悅耳的歌聲,像孩子的笑聲,像天波湖微風鼓浪的絮語。他估計自己腸子上沾滿了墓道中的穢物,他想躺在水中,讓這清涼的水沖洗蕩滌着自己,把渾身上下洗個乾乾淨淨,他想張開大口把這條看不見的暗河全都喝進肚子裏去。這樣想着,他開始下意識地摸自己的行囊,抽出那盒防潮火柴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顫抖着擦着火花。此時,他猛然看到,一隻碩大的老鼠正在他眼前吱吱地叫,一個勁兒用小爪子向石壁上搔動。原來,閃亮的水珠正貼着石縫在流淌,他猛然撲上去,把乾裂的嘴唇貼住了石壁,拚命地吸吮起來……
生命有時是一種奇迹,幾大口水的作用,竟然使英傑感到周身佈滿了血液,力量在一點點地集中,意識也在不斷恢復,而且漸漸從黑暗中能夠分辨出依稀的物體來。隨着一股清新的空氣吸入鼻孔,腹部的痛感也陡然減輕了很多。更使他興奮的是:那隻備用的小手槍,仍牢牢綁在他的右踝處。他開始能夠站起來,彎腰扶着洞壁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現在,他的目標變得十分明確:按地下圖譜所示,祖文他們的後路已經封死,惟一的出路就在地宮,可地宮直通白雲塔,那裏是專案指揮部,祖文他們定會望而卻步。那麼,還有一個出口最具有可能性,他要拼全力趕去,在那裏預伏對方。
受到英傑突然襲擊的祖文和龍海,已經折了兩個剽悍的扈從,領着他們跌跌撞撞向前走的,是龍海手下的馬弁黑塔,前不久他曾和龍海一起盜出了石棺中的壁畫,應該說對地下城輕車熟路,可今天偏偏暈了頭,引着祖文他們轉了半天,竟像進了**陣一樣又轉回了原處,急得龍海大罵黑塔無能。祖文打開手電,拿出那套圖譜對照,現只有從御街橋這處豎井鑽出去才最安全。可黑塔說,上次他們為了抓小老漢,把通道用炸藥封死了。祖文聽了,開始狂躁起來,他大罵龍海無能,看不見出口,竟敢引着他下到這鬼都不來的地方。轉而又罵曾英傑,咒他死後萬年不能超度。就在這時,龍海倒鎮定下來,因為他的腳下踩到了細沙,知道這裏不遠就是積沙墓,穿過一條狹窄的甬道,便是有着眾多佛像的圓頂墓,附近就是那處藏匿過壁畫的墓穴,過去之後便是一段盜洞,那裏通往地上的黃河灘,出了洞口便是一條通往遠方的鐵路線。
幾個人連滾帶爬不知過了多久,龍海的手終於觸到了一堵磚牆,他興奮得大叫起來。手電光處,出現了精美的佛像柱,粗大的石柱上,雕滿了神態各異的羅漢,高處的穹頂,是群星密佈的天幕,繪着騰飛的青龍白虎。祖文注意到,一個青面獠牙的力士正向他瞪着眼,而且不管自己怎麼換角度,那雙可怖的眼睛總是死死地盯着他,他嚇得差一點坐在了地上。
再向前走,就是那處放着石棺的墓穴,陰森的墓床上,石棺半開,像大張着嘴巴的怪獸,開鑿的穹隆之上露出嶙峋的怪石,四周的石壁上全是黑乎乎疥癬一樣的苔斑,地上殘留着折斷的石礎。龍海命黑塔點亮了蠟燭,他驀然現,地面的灰土上,竟有隱隱的血跡和腳印,他吃了一驚,抬頭看時,只見一尊一人高的鎮墓石獸正蹲伏在那裏,恰好把背後的拱形石門堵了個嚴嚴實實。再看這鎮墓獸怪眼隆鼻,銳利的長角彎曲,牙齒外翻,面目猙獰,在燭光閃動中,像是隨時都會撲咬過來的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