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休夫
一夜狂風驟雨,將宮中花樹吹得光禿禿的,看着竟有幾分凄涼之意。
大宸朝也是如此,原本花團錦簇的皇家人,殺的殺,圈的圈,也只剩下這光禿禿的枝幹。
這次中秋再聚,想是再難見到往日繁華之景。
坤寧宮中,皇后聽說武陽公主進宮,心中不免詫異:“她來做什麼?”
“許是為了劉駙馬之事。”女官回道。
“本還以為她是個聰明的,卻偏偏此時進宮,真是個痴兒。”陳皇后無奈搖搖頭,道了聲,“讓她進來吧。”
陳皇后隱忍多年,本應意氣風發,結果一樁樁一件件事,弄得她焦頭爛額,昨夜,下了一夜的雨她聽着心慌自是沒睡好,人就有些懶散了。
顧崇玉入了殿就見到陳皇后一副無精打採的模樣,此時她並沒有時間深想,跪拜再起身時眼眶已是微紅,一顆一顆金豆子往下掉,怎麼也收不住。
“崇玉這是怎麼了,快到嫂嫂這來。”
“皇嫂,你可要為我做主呀。”顧崇玉和陳皇后難得見面,哪裏有什麼深厚的感情。
此時二人相擁,一個哭得梨花帶雨,一個滿臉憐惜,竟感動得宮人眼眶微紅。
“崇玉,你皇兄也是沒辦法。”陳皇后按了按眼角,長嘆道,“你放心,嫂嫂絕不會讓人怠慢你。”
“皇嫂,你誤會了!”顧崇玉抬起頭,只見她雙眸通紅,眼睛裏滿是水光,白皙的臉蛋帶着幾分苦澀,又帶了幾分堅毅,令人見了莫
名憐惜起來。
上輩子的顧崇玉是最不喜歡這些手段的,皇帝罰了她,她就那樣不聲不響走了,也從未上表求過情。
後來,她被趙炎羞辱一番,為了少受點罪,也知道該軟的時候軟,該硬的時候硬。
她偷偷撇過臉去,抹去淚,轉頭苦笑道:“都怪我,害皇嫂擔心了。皇嫂,這次進宮我是想……”
說到這,她頓了頓,再抬頭,眼中竟流入出幾分狠戾:“皇嫂,我要休夫!”
“休夫!”驚訝之聲突兀而起,卻是從殿外傳來。
一襲明黃色的身影踏入殿中,目光凌厲地在顧崇玉和陳皇后兩人身上掃視一番,最終落在顧崇玉身上,聲音卻帶着幾分笑意:“崇玉,你不會是見朕罰了劉清俞,害怕被遷怒,就想着休夫吧?”
皇帝惱了亂臣賊子,卻也不喜歡無情無義之人。
他不喜歡顧崇玉進宮添亂,卻又覺得顧崇玉不為劉家求情太過無情。
總猜疑着若事關自己,這些臣子會怎麼對他。
所以,人常說伴君如伴虎呀。
顧崇玉見皇帝進來,趕緊跪下拜見,呼呼啦啦人跪了一地。
陳皇后見皇帝面色不愉,將人都遣了出去,自己在身旁伺候着。
皇帝坐到上首,幽幽道:“崇玉,皇兄在你眼中可是是非不分之人?你是皇家公主,只要循規蹈矩,還怕朕遷怒你不成。”
顧崇玉卻知自己這位皇兄,最是不喜歡循規蹈矩的。
上輩子,四皇姐命人將駙馬狠狠揍
了一頓,還讓人守着不準御醫整治,生生將人拖廢了。
自此之後,什麼面首,小官人都往長公主府中請,御史彈劾四姐,皇帝卻贊了句:“至情至性!”
其他姐妹自然有樣學樣,肆無忌憚起來。
後來,大宸朝國破,就有人將罪責怪到她們這些貴女身上,說她們一個個飛揚跋扈,不知禮義廉恥,害得世人有樣學樣,不知尊卑,弄得社會烏煙瘴氣,亂了禮教綱常。
你說可笑不可笑:一個皇朝若真能因為幾個女子滅了國,那這皇朝是不是太脆弱了些。
顧崇玉想到這,搖頭看着皇帝,看着看着眼眶竟又紅了,那淚珠子卻倔強的不肯掉下來:“皇兄,難道崇玉在您眼中又是那是非不分之人嗎?”
皇后聽顧崇玉頂嘴嚇了一跳,趕緊抓住顧崇玉雙手示意她不要多言,又跪下求情道:“皇上,崇玉還小,不懂事……”
話還未說完,卻被皇帝打斷,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顧崇玉,顯見是來了興緻:“你讓她說,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是非不分。”
顧崇玉聞言,心中微松,語氣軟了幾分:“皇兄,您說說,自劉清俞那賊子被關進獄中后,我可曾跑到宮中給皇兄添亂?”
“無!”
“皇妹我如此識大體,怎麼會是那種是非不分之人?”
皇帝聞言笑道:“呵,皇后你看看,她這是誇起自己來了,羞不羞?你可知世人怎麼說你,說你害怕被牽連,捨不得
榮華,連夫妻情義都不顧了。”
顧崇玉一聽這個就惱了:“所以說,那世人才真真是是非不分之人。這人犯了錯,自該按照我朝律法治罪,哪裏是人一求情就可以徇私的。皇兄最是公正無私之人,我礙於名聲請求,才是無情無義。”
“再說了,我堂堂一個皇家公主,一身尊榮都是父皇和皇兄給的,我的榮華和他劉家有什麼關係。”
“難道以後,誰家家奴犯了錯,這主家怕落個不好名聲,都得裝模作樣出面求情不成。那主官若是個秉公執法的還好,主官若礙於面子就把人放了,那我大宸朝的律法不就形同虛設了嗎?”
“好,說得好!”皇帝邊鼓掌邊贊道,“皇妹才是真正的深明大義,可笑那些迂腐之人竟如此揣度與你。”
顧崇玉道:“皇兄相信皇妹就好,至於其他人皇妹是不懼怕的。一堆庸庸碌碌之輩,只知道人云亦云,喝幾口馬尿連聖人都敢編排的主,誰在意他們犬吠什麼。”
“他們只說我未替劉清俞求情是無情,卻不敢說劉清俞是怎麼薄待我的。成親不到旬月,他就不宿在公主府。反倒日日待在劉家,貼身丫鬟都被他偷上手了,就只瞞着我。”
“今日更過分,讓一個肚子都藏不住的賤婢,跑到我面前來折辱我。還口口聲聲想讓我替劉家養一個奸生子。”
“皇兄,我休夫有錯嗎?”
“沒錯,賊子該殺。”皇帝說完,又
有幾分猶豫,“只是你的婚事是父皇所賜,這休夫就算了吧。反正劉清俞已經死了,你看上誰,皇兄給你再賜一門婚事就是了。”
他的皇位,來的名不正言不順,若在此時,違背先皇旨意,那一堆迂腐之人又得瞎想了,他又不能把人全殺了。
顧崇玉聞言,卻梗着脖子道:“皇兄,父皇就不能有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