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一章(6)

6.第一章(6)

一隻蒼蠅落在了新手扶拖拉機頭前面的油箱上。***積財對我說:“凡塵,你能認得這蒼蠅是公的還是母的。”我說:“哼,說句不是吹的話,百米之內,我能看見蒼蠅的公母。這個蒼蠅是公的。”槐花詫異地問道:“你咋知道?”我說:“這個車頭是新的,漂亮,公的都喜新厭舊。”在場的人一聽都笑了。槐花笑彎了腰,我說:“看你樣子。”槐花停了笑說:“瞧瞧,誰說人家是瘋子,說的還有道理。比大勝強多了。”我哼了一下,不屑一顧。這槐花,典型的是非婆娘,成天嚼東家長西家短。凡是她知道的事,門口的豬狗都知道了。她竟然拿我和大勝比,哼,有眼不識泰山。這時,三婆躡着小腳出來了,笑得合不攏嘴。積財說:“三婆,還有粽子哩么,你看這麼多人,都為你家高興哩。”三婆笑着說:“粽子早都賣完了,我再包下了給你的留幾個。錦智,快讓大夥到屋裏喝水么。”秉善說:“你錦智有本事,你享福了。”三婆邊招呼人邊往裏走邊說:“唉!享豆腐哩!快,進屋裏喝水。他家棟媽,給大夥把茶倒上,把錄音機打開,把秦腔戲放上,讓大夥聽聽,熱鬧熱鬧!”屋裏面的四嬸哦了一聲。頃刻就傳齣戲來“為王的坐椅子背背朝後,為的是把肚子放在前頭……”氣氛一下子活躍了起來。魏錦智始終春光滿面地招呼大夥,和四嬸又是遞紙煙又是倒茶。大家你一我一語,都在誇魏錦智有本事。孝全坐下來接過四嬸倒的茶水,喝了一口,慢慢地放在桌子上,然後兩手在雙腿上跟着戲打着節拍,不自禁地搖頭晃腦起來,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人多聲雜,再加上錄音機里傳出來的戲聲,只覺得吵。但大夥都不在意,仍舊談笑風生。忽然,尤百萬慌慌張張地跑進來,把積財叫到一邊,對着他耳朵嘀咕幾句,只見積財臉色立刻變成灰的了,失魂落魄的就往外跑。尤百萬對三婆和魏錦智也嘀咕了幾句,隨後他們三人都向門外走去。尤百萬和魏錦智開始走着漸漸就變成了小跑。三婆挪着小腳,快不了,槐花就上前攙扶着和她一起離開。眾人開始竊竊私語:“咋回事?”就在大家疑惑間,槐花跑來氣喘吁吁地說:“不好了,不好了,積財的老婆喝農藥了。”在場的人都不由得“啊”了一聲,紛紛站了起來,神色黯然。四嬸進房關了錄音機,出來給槐花倒了杯水,說:“那叫醫生了么?建國、為民去了么?”槐花喝了口水繼續說道:“建國去了,已經來不及救了。”四嬸說:“看恓惶地,這丟下娃咋辦呀,唉!”秉善說:“唉!積財老打咧。我一夥上次在科研站打牌我就見女人臉青一塊紫一塊,沒想到她現在竟想不開喝農藥了,年輕輕地就這麼走了。”孝全說:“人的命,天註定。”

一向大男子主義的魏積財望着老婆僵硬的身體,神木然。他實在沒想到自己的老婆會走這一步。想起以前自己動不動就打她,她除了哭就是忍耐。唉!現在說什麼也遲了。三婆抱過那一直哭個不停的孩子,自個也禁不住淚流滿面,說:“娃恓惶地。”魏錦智說:“積財,你打老婆打得好么,這下再逞能力蠻?已經生了,趕緊準備後事,入土為安吧。”其他跟過來的鄉親們也附和道:“天熱了,趕緊買棺材、衣服,讓她走好,你再悲傷已經沒用了。”魏積財向魏錦智遞了根紙煙,說:“前幾天我手氣不好,打麻將輸了些錢,這手頭上……”魏錦智說:“你牌癮重得很,看屋裏要啥沒啥,你把日子過成啥了。”說完從口袋裏取出幾百元遞給積財,說:“你先用,我身上就有這些,不夠了再說。”積財說:“我不打算過事,這不是正常人老了。樂人不叫,親戚們也不說。就只給那娃他外公外婆一說就行了。買個棺材一埋就行了。”三婆說:“唉!你也恓惶地,這不是啥光彩事,你盡心就行了。”魏錦智抽了根煙,去開手扶拖拉機,拉着積財去鎮上買棺材。

積財的丈人和丈母娘都是老實疙瘩,除了有流不盡的眼淚,不說一句話。第二天下午,積財叫上我和百萬,占槽,還有另外兩個鄉親,他用架子車拉着裝有老婆的棺材,向西溝梁的公墳而去,簡簡單單的埋了。這是我記事以來看見的最快的一次埋人。公墳里幾隻烏鴉在不停地“哇哇”叫個不停,叫得人心裏直打戰,我隨手摸了幾個土疙瘩朝黑烏鴉打去,竟然連根鳥毛都沒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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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坷人生(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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