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2）

待包完粽子已是傍晚了，槐花和柱娃媳婦也已經回去了。***四嬸把包好的粽子倒進了前鍋，水是溫的，她又重新生了火，一拉鼓風機，一股火焰忽的竄出灶火口，照得灶膛前一片光亮，也照得四嬸紅光滿面。三婆邊收拾剩下的粽葉邊說：“家棟媽，把火打旺。”這時從外面跑進來一個九歲的男孩和一個七歲左右的女孩。三婆皺着的眉頭鬆開了，笑着說：“喲，我家棟和婷婷娃放學了，先寫字去，等一時粽子熟了就給你倆吃。”那個叫家棟的男孩雖然個子不高，但一雙眼睛透着精明和靈氣。他跑到房間把書包往炕上一放，往外邊跑邊說：“婆，粽子沒熟哩，那我先逛去呀。”三婆和離開灶火口的四嬸同時喊：“你先把字寫了，再逛去么。”誰知家棟早已跑得不見了人影。只有欣婷說：“婆、媽，我先寫字呀。”三婆說：“還是我婷婷娃聽話，待會婆給你多吃幾個粽子，你家棟哥就知道逛。”只聽一個男的聲音說：“可不是咋地，家棟一放學就逛得美，剛才在前門我倆還碰了個滿懷。”三婆說：“哎，是家成呀。”這魏家成是三婆二兒子魏錦義唯一的男娃，二十六七歲。標準的國字臉。他的兩個兒子一個比魏家棟大兩歲，一個比家棟小兩歲。家成走到廚房說：“婆、嬸，又包粽子了！”三婆和四嬸異口同聲的“啊”了一聲。三婆問他：“你大哩，在建材廠下班了么？”家成說：“下了，剛回來。我錦智大哩？”三婆說：“他和兔娃去縣城了，說是快收麥了，要再買一個手扶拖拉機頭回來。”魏家成噢了一聲便回家去了。

魏家成是經村委會選舉后成了西魏村村長兼中村組組長。第二天吃過早飯後，村兩委會在“文革”時期遺留下來的保管室開會。雖然“文革”已經結束十來年了，可保管室牆壁上刷的標語依然存在，“**萬歲”，“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清晰可見。這裏也不住人，只是村裏的會議室。這次村支書魏德軒、村長兼中村組組長魏家成、會計魏至仁、專管計生的如煙，還有東西南北各組的組長，齊聚在保管室開會，村支書德軒說：“咱也不講啥冠冕堂皇的話了，馬上就要收麥了，各組要做好安全宣傳，在村裡顯眼的地方牆上多刷些標語，什麼‘虎口奪食，防火防盜了’或者‘齊心協力，打好夏收這一仗’等等。”魏德軒高中畢業，要不是那場文革，恐怕他不是現在的支書了，所以講話還是有點水平的。支書德軒接著說：“收麥千叮嚀萬囑咐，安全一定要注意，一切以預防為主。再一個就是根據上方文件，咱村的魏遠翔校長要調到其他村上的學校當校長去了，咱們就得找一個老師來咱村學校當校長，我們初步定人選，最後還要鄉上同意。”這時，下面的人就議論開了，有的說找在張家村學校當校長的王校長，有的說找草店坡學校的劉老師。村長家成抽了一根煙，說：“田家溝學校的田老師人不錯，對教育方針，政策拿捏得准，吃得透。他完全可以勝任我們村學校的校長。”會計魏至仁說：“他能行么？他是民辦還是公辦？”魏家成說：“人家是正兒八經的公辦教師，沒麻達。”在場的人煙是一根接一根地抽，屋子裏煙霧繚繞。

主管計生的如煙一手裏放着瓜子，一手不停地往嘴裏送，“噗噗”地吐個不停。有抽煙的“呸”的吐了一口痰，如煙見了直皺眉。說：“一個個都是大煙鬼，把人都嗆死了，還吐的滿地痰，噁心不噁心。”東村組組長說：“你豬還嫌老鴉黑，你看看你跟前凈是瓜子皮。一開會你不是打毛衣，就是吃嘴，還有臉說人了。”如煙躁了：“我吃了咋了，哪一天不是我又抹桌子又掃地，你們誰掃地過！我打毛衣咋了，別胡拉被子亂拽氈，誰規定咱這開會不準打毛衣？人家支書和村長都沒傳，你算個屁！”支書和會計正商量着事，見如煙越說越不像話，就吼了一句：“吵啥哩？唵！”一時鴉雀無聲。魏德軒說：“那關於校長一事就由家成去辦，確定了后咱們就給鄉上打個招呼，不要讓別的學校把人搶走了。下來是計劃生育的問題，這都是老掉牙的問題了，咱村的雙女戶很多。上次我去鄉上開會，張書記是一再告誡我不能拖全鄉的後腿。我是向他們打了包票的，其他村能辦得到的，我們西魏村也能辦到。如煙，要剝開面子去干。”如煙也不吐瓜子了，一臉的委屈，說：“我兩腿都快跑斷了，卻連個人影也逮不住。那些超生戶家裏往往只剩下一對老漢老婆，我嘴都快磨出泡了，可說了頂個屁用。”在場的人聽了都笑了。德軒哼了一聲，笑聲止住了，說：“實在不行，得讓鄉上出面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