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第十章（2）

隨着魏錦禮拿了蛇皮袋子去玉女地時，秋收正式開始。梓棟家地不多也不少，但春雨有身孕不能幹活，還要人操心。魏錦禮就讓一個熟人找了三個婦女，幫忙收玉米，到時給人家付工資。梓棟的后媽王麗核在家做飯。王麗核的親兒子小海在外打工沒回來，女兒小梅在家幫忙做飯。當梓棟拉了一車玉米棒子回到家，見到在廚房忙活的王麗核時說：“媽，人家來幫忙收玉米，雖給人家錢，但確實辛苦，讓我去割些肉，你好好給大家炒了幾個菜。”王麗核說：“那行么，你起把小梅帶上。”一旁的春雨聽了就說：“梓棟，你還是去地里忙吧，割肉就讓小梅一個去吧。”這小梅也是王麗核當初進梓棟家帶來的孩子。梓棟說：“那好，就讓小梅多割幾斤肉，我去地里幫忙。”

可當大夥從地里回來吃飯時，梓棟一看桌上的菜，傻了，原來一盤是涼拌土豆絲，沒肉。另一盤是白菜燉粉條，裏面零里零星的有幾疙瘩肉。梓棟便走到廚房，問正在端飯的小梅割了幾斤肉，小梅說三斤肉。梓棟說：“桌上菜里哪有三斤肉？”王麗核從外面進來說：“桌子上的菜里弄點點肉意思意思就行了，剩下的肉我放起來了。”梓棟不由得嘆了口氣，覺得他后媽為人處世和自己想不到一起去，太吝嗇了。礙於人多，梓棟不再傳了。

飯後，魏錦禮給幫忙的人算工錢。按原來說好的管飯，每人每天十五元。他又說今天大家都辛苦得很，又另外多給了每人五元錢。可王麗核說：“那不成，辛苦歸辛苦，各行都有各行的行，咱村上雇收玉米的人，都沒開過這麼高的價。人家管飯才一人一天十三元，咱還多給啥錢哩。”可魏錦禮已經把錢給在場的人了。錦禮就笑着說：“算了，算了，錢我都給了，這次多少就這個樣了。沒啥意思。”誰料想那王麗核依舊不饒：“算啥了算，不行，行不能破壞了。”在座的熟人和三個婦女聽了都很尷尬，剛才魏錦禮給的錢還攥在手裏，往口袋裏裝也不是不裝也不是。這一刻很安靜。稍傾，還是那熟人打破了沉默：“行了，都不容易，錦禮另外多給的這五元錢我就不要了。不過，我們今天乾的時間長一點，連歇都沒歇，人家一天開十三元，錦禮開十五元，這多開的二元錢我們就不退了。”聽他這麼一說，那三個婦女也都相繼退了多收的五元錢。這會魏錦禮的臉上紅一片，黑一片，沒吭聲，只是不停地抽着煙。自從這個王麗核來到這個家，魏錦禮已經不掌權了。家裏的大小事基本上是王麗核說了算。這女人，精着呢。

我聽魏錦智說過一件事，他生氣地說：“你看小海媽，我梓棟從外面打工回來到我家來，她就讓她碎女小梅跟着來，是來聽我和梓棟說話哩，防我們哩。”魏錦智從來不說王麗核為梓棟媽，說的是事實。在梓棟未結婚前，只要梓棟在村裡，那小梅只是在後面跟着。我原以為很平常，聽魏錦智這麼一說，原來另有原因。你說，這女人精不精。那次給婦女們開工資的事，很快傳遍了整個西魏村，村裡人就背後稱王麗核為“王厲害”了。世上的事就這麼怪，春雨是個勤勞純樸的乖媳婦，卻偏偏遇到了婆婆“王厲害”。而家棟媳婦夏倩凶得很，卻遇到了老實厚道的四嬸，這夏倩，只害怕魏錦智。唉！世上的事真是說不清。

還是說點高興的事吧。這一年，魏錦智這一門子喜訊一個接一個。先是永輝媳婦添了個大胖小子，接着是家棟媳婦夏倩也生了個虎頭虎腦的兒子。再就是春雨為這個家庭再續香火。魏錦禮看到胖乎乎的孫子出生，高興得唱起了秦腔戲。魏錦智那一天臉上都洋溢着笑容，嘴裏也哼起了秦腔。農村人么，都想要個男娃，這回終於得償所願。連在病中的魏家成知道這些喜訊后，禁不住掙扎着寫了：老天爺保佑。用魏錦智的話說：“只要香火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其實在梓棟心裏，生男生女都一樣。村裏的魏武平，他老婆一胎生了四個女娃，這在西魏村史無前例，而且在附近的村裡也少見。村裏的人見了武平，就笑着說：“哎呀，武平，你一下子成了‘四千金’他爹，享福的日子在後頭哩。你看人常說久病床前無孝子，老人得病了，在床前照顧的都是女兒們。”魏武平聽了笑得合不攏嘴，忙拿了煙給在場的男的。他邊煙邊笑着說：“享福的日子就在後頭哩。等我年齡大了，不能掙錢的時候，我就對我四個女娃說，大沒零花錢了，大沒煙抽了，大沒茶葉了，她們就知道該咋辦呀。”眾人聽了都在笑。這麼熱鬧的地方怎少得了槐花和我。槐花說：“武平，那你給娃起名字了么？”魏武平說：“起了，就叫如冰、如清、如玉、如潔。”我說：“咦，武平，這是不是你起的？”武平有點不高興了，說：“你還小看人得很。”槐花說：“哎呀，冰清玉潔，你可真會起名字。”這下魏武平有點得意了，悠閑地抽了口煙，隨後吐出了一串串煙圈。他開始了想像：彷彿他的四千金已經長大，為他掙了大把的錢……我見他這樣，沖他吼了聲：“喂，武平，快看，你四千金來了。”果不其然，武平媳婦抱了一個娃過來，她婆婆在後邊推了個大嬰兒車，其他三個孩子睡在裏面。只聽武平媳婦老遠就大聲說：“你還有心在這閑諞，娃都沒奶粉了。”這下，武平如夢初醒，紅着臉說：“喊叫啥哩，我明個就去省城打工掙錢，給我娃掙奶粉錢。”眾人又笑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