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過山嫂
恐怖的呼喊驚動了左近的人,35成群地擁到海邊,都驚呆了。
漁家誰都知道虎鯊是海中1霸,兇殘無比,從捕獲的虎鯊肚子裏,扒出來過手鐲子,鑰匙……
大家都為小女孩擔起心來。
尤林跑在前頭,掏槍要打,但1看鯊魚離孩子太近,傷着孩子,就把槍往皮帶上1插,拔出匕首,迎了上去,身後揚起1溜沙塵。
偏偏這時小姑娘腳下1滑,摔了個前趴,眼看着1張血盆嘴就要咬住兩條小腿。尤林從3步以外飛身躍起,提起左腿,綳直腳尖,猛地朝着虎鯊腮部彈去。
虎鯊受此1擊,甩掉了女孩,把尾巴猛1擺,連沙帶水攪了起來。它身子1橫,兩排釘耙牙正對着高磊落地未穩的左腿,只稍伸頭1咬,腿就會1截兩段。
岸上的群眾1齊驚叫起來:“大軍!”
尤林向旁1閃,只覺得腿肚子像被劃了1下,但也顧不上去看,1縱身,從斑斕斜紋的脊背上跳了過去,舉起匕首,朝着脊背猛刺。
只聽撲地1聲響,幾乎連護手都捅到肉里。
沒等尤林抽刀,虎鯊甩起鋼鞭似的大尾巴,帶着1股透骨的寒風,從1側掃過來。
尤林彎腰躲過,尾巴打空了,只聽啪地1聲巨響,水面上激起1兩丈高的水柱。
這條上千斤重的海中霸王被尤林激怒了,倘若在深海里,它根本用不着這麼費勁,只須往前1躥就什麼都到嘴了。
可在這淺水裏,它沒有用武之地,肉未到口反而挨了1刀,怎能不生氣。它狂暴地掉過頭來,準備拿出它的祖先傳下的絕招子。
這個絕招是什麼?久居海邊的人都知道,海邊的深潭,有時外表看着風平浪靜,可當細仔細妹攀上礁石摳海蠣子時,突然間像有高壓水龍頭從水裏射出1股飛流,把人打下海去,這股禍水便是鯊魚噴出來的。
人1落水,它1口吞下去,朝大海深處游去了。現在,背上扎着匕首的虎鯊正要做這樣的1次強攻。
這時,尤林已經掏出了手槍,才要向外甩,只見那虎鯊眼1瞪,嘴1張,噴出1股水柱。
尤林只聽說鯊魚靠尖利的牙齒咬人,用大尾巴打人,沒料到還有這麼1手,躲之不及,那水柱子劈頭蓋腦地砸了過來,把他打了個大趔趄,多虧腿上有些工夫,才沒倒下去。
他穩住身子,把頭上的水抖掉,槍口1拾,啪啪兩槍,這傢伙才甘拜下風,帶着傷倉皇地向深海逃去。尤林感到頭暈目眩,晃了幾晃勉強地站在那裏,心想:“這都是敵人造的孽,害得這樣小孩子來闖險!”
“大軍……”
尤林聞聲轉過頭來,發現岸上站着幾十個人,有群眾,有戰士,1位阿嫂站在最前面,身邊站着剛剛救出來驚魂未定的小阿妹。
她2十89,圓圓臉,大眼睛,吊梢眉,上衣外面罩着1個藍兜兜。她不是別人,就是小阿妹的母親“過山嫂”。
“過山嫂”,聽起來有點怪。
哪有姓過的?不錯,她不姓過,和洪厝人1樣,姓1個“洪”字。
只因她在海風裏練出1副大嗓門,說句話隔山聽得到,脾氣又爽直,嘴又快,大家就給她起了這個外號。
剛才,她聽到女兒遇險時,亮開她的大嗓門,1溜煙地邊跑邊喊,把竹筷子別著的髮髻也顛散了,她以為沒有希望了。
1個孩子,怎能逃脫虎鯊的追逐呢?丈夫被抓,女兒再沒了,她還有什麼活路?可是,當她衝過人群,定眼看時,呆住了,阿花已經跑到岸上,面對虎鯊的卻是大軍挎匣槍的首長!她屏住呼吸,眼看着孩子的救命恩人把鯊魚趕跑。她眼裏噙着淚花,激動得竟象傻了1般,不知怎麼感謝才好。她猛然看到高磊的褲管被撕開了,棉花被鮮血染紅了,她心裏1驚,急忙蹲下來,扯下藍兜兜,包紮傷口。她手指不住地發抖,繞了1圈,開了,再繞,又開了。
高磊安慰她說:
“阿嫂,這點傷算不了什麼,我回去自己包吧。天不早了,你帶着孩子回去休息吧。”
過山嫂還在1圈1圈地包紮,根本沒聽到他說什麼。她看着傷口,想起了父親。過山嫂的父親有次出海打魚,遇到蔣匪軍的快艇,漁船被碰翻,人也落海。
夥伴們把他撈上來,已被鯊魚咬去了1條腿,流血過多,離開了人間。
現在,看到被鯊魚咬傷的大軍,她1陣心酸。
她包紮好傷口忽地站起來,把散亂的頭髮向後1抿,說道:“大軍,蔣匪軍把我阿爸掀在海里喂鯊魚,你豁出命來從鯊魚嘴裏救下我的阿花。
蔣匪軍把孩子她爹用槍押走,分開1家1家骨肉,你把我們從敵人的槍口下救出來。大軍是我們漁家的恩人,是我們漁家的救星!我過山嫂就是當牛做馬,也要報答這個恩情!”
尤林沉聲說道:“過山嫂,軍民1家呀,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比起群眾支援我們來,算得了什麼?”
“唉!要是我家水生在,說啥我也不會叫孩子這個時候還下海撈海菜,可他……”
過山嫂談到被抓走的丈夫,又滾下淚來,轉過臉望着霧氣沼沼的海門島。
丈夫死活難卜,今後要全靠她1個人拉扯孩子,挑家過日子,難處不知還有多少!想到這1層,競抽抽搭搭地哭起來。
她這1哭,影響到岸上的1群婦女,都觸景生情,更加思念親人,面對渺渺茫茫海空淌淚。
戰士們見這情景,又難過地低下頭了。
尤林壓了壓自己的感情,大聲說:“同志們,老鄉們,敵人是哭不垮的,我們要挺起胸來,練好本領,早1天殺過海去,解救親人。”
他那帶有閩南鄉音的充滿必勝信心的話,在1群婦女的心中喚起了希望和勇氣。
唐鴻烈做工作,總是像是疾風1樣快。
他喝呼着戰士們吃了飯,組織幾個戰士走門串戶送來袋子。
村裏的煙囪開始冒煙了,灶膛里的火苗驅趕着1天來的凄涼。
他沒有滿足這種景象,吃過飯,就到連部去。他知道,飯後班排長總要往連部跑,他們的老連長、偵察科長高磊吸引着大家。何況今天科長領受任務回來了呢!
他想借這個機會先把班排長的情緒扭過來,帶動全連。這個工作,不能光靠舌頭打滾兒,說幾句大道理,還得想法兒把情緒活躍起來。
連部設在1間土打牆的房子裏,中間敞廳做宿舍,東西兩間西住房東,東作連部辦公室。敞廳兩邊牆根下就地鋪了干稻草,上面碼着背包。
通信員把東間門板卸下來,在裏面給尤林搭了1個鋪,但尤林不幹,說他沒有傳染病,幹嗎要隔離?就在地鋪上放下了背包,緊靠外邊。
幹部當風口子,這是老傳統,尤林雖說現在身為科長,但和過去當連長時1個樣,睡茅屋、住竹寮,他向來是守門。
眼下,尤林送過山嫂還沒有回屋。果然像唐鴻烈所估計的,班排長們吃過飯後已經66續續來到,坐在兩邊鋪草上。
倘在平時,這夥人早把房蓋給吵翻了,但今天沒這個心思,都低頭不語,等科長回來下達任務。
唐鴻烈進屋見這沉悶的陣勢,心裏打着點子,脫鞋上鋪,把通信員擠到邊上去。他手裏提軍號,坐下來掏手絹細心擦拭。
1班長陳德奎見他擦號的勁頭就不痛快,因為他知道這是排長心情舒暢表現。現在是什麼時候?於是他就橫了排長1眼。
唐鴻烈裝沒看見,倒捅了1下前面的2排長:“同志哥,知道嗎?這把號是紫銅的,貴重着呢。”
沒等2排長回答,陳德奎接茬了:“排長,啥時候,還有心思鼓搗那個?”
有人說話就是老唐的勝利,他要擴大戰果,說:“啥時候?水上大練兵,準備越海偵察的當口!今天好好擦擦,明天用它吹起床號,給大夥提提精神。唉,你說對不對?”
唐鴻烈又去戳弄2排長,扭轉情緒也得幹部帶頭。
2排長覺得他說得有道理,戰士情緒嗷嗷叫才是練好兵、打勝仗的好兆頭,就說:“老唐,你就用勁擦吧,這把號有功!偵察兵打衝鋒,百年不遇,可今天就用上了。等明早你把大夥的精神提起來,我給你請個功。”
“算了吧!說他胖,他就喘上了。”3排長也跟着插起話來。
“牛皮不是吹的,火車不是推的,這本事是真刀真槍練出來的,自打繳來這把號,咱可沒少下功夫。”
“別提你那個練號了,人家正睡得香,你像牛叫1樣亂吼,真叫煩人。”
“就是要練那股子勁兒,知道嗎?硬是憋着1宿的尿,頂着星星吹,把尿化成汗,化成音兒飛掉,才能練出來。”
“瞧他說的,該多神道。”
3個排長言來語去,加上唐鴻烈故意用勁擦出的響聲,使屋子裏的氣氛顯然輕鬆多了。
唐鴻烈見兩個排長捧場,就大咧咧地吹起他的吹號經來。
他在偵察連有年頭了,大家都熟悉他那脾氣,打仗象個2憨子,可腦子又實在精靈,見到啥都愛擺弄,1擺弄就會。比如,騎車子他能象馬戲團那樣來兩手絕技,誰的手錶壞了,他能免費修理,就是吃也有1套,他經常在胳膊上橫擺1溜麵包,1口氣風捲殘雲地全部掃蕩。
他什麼都要碰,什麼都敢摸,樣樣逞能,總是把胸脯挺得高高的,似乎1切不在話下。
有人說他吹號是“歪嘴子吹風,1股子邪(斜)氣”,他的回答是:“當偵察兵的,3教9流,5行8作都得懂,有眼的能吹,有輪的能推,到節骨眼兒上誰知哪塊雲彩能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