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受擠駐村
趙麗珍攔住了梅良新和周勝利,對季修志說:“季委員,我剛剛向你彙報的共青團兼職副書記人選有了。”
季修志問道:“是誰?”
趙麗珍指着周勝利說:“小周就符合要求,年齡二十五歲以下,大專以上文化程度,鄉農技員事不多,時間有彈性。”
季修志狐疑地看着趙麗珍,一直不開口。趙麗珍讀懂了他眼中的醋意,急忙分辨道:“領導莫多想,年輕人腿腳勤快,共青團活動多,幫着跑跑顛顛地效率高。”
季修志這才不情願地說了三個字:“這樣吧。”
趙麗珍轉臉對梅良新和周勝利說道:梅站長、小周,鄉共青團近期換jie,需要兩個兼職副書記,農村的一個已經有人選了,剛才聽說小周上大學期間就入黨了,我估計上學期間入黨的的一定是班幹部,鄉直單位的副書記讓小周擔任,你們兩位有什麼意見。”
周勝利確實曾擔任過班裏的團支部書記,對團的工作不陌生,回答道:“我一切聽站長的。”
梅良新說:“青年人多出力我不反對。”
趙麗珍道:“季委員同意了,等着開會選舉了。”
周勝利與梅良新與季、趙二人告別,出了公社大院出來走了近兩千米,才到了被梅良新稱為水庫管理站的一處孤立的院落。
梅良新指着院子周圍大片的雜樹林說:“這些樹林和水庫一樣,都歸咱們農技站管理,自己生火做飯時用柴禾儘管砍。”
管理站是雙扇大門。周勝利進院后一看整個院子不下兩千平方米,摺合耕地三畝多,裏面很空曠,像是個大草原,在東北角蓋起了一排平房,平房前面還壘了一個長方形的水泥也;西北角搭了個敞棚,堆放了些雜物,西南角蓋了一排豬圈。
周勝利打量着院子,見院牆較一般院牆高出不少。
沒等他開口問,梅良新主動解釋說:
“院牆是防後面龍山上的狼和野豬的。”
周勝利看了看周圍的環境,除了山就是水,遠離村莊,這樣的地方出現野生動物不奇怪。
往院裏走着,梅良新遞給周勝利一串鑰匙,說:
“東邊兩間屋是裡外兩間,裏邊住人,外面吃飯。西邊兩間屋裏面放着當年破四舊時收來的舊書本子,我家在這個院子裏住時,我愛人做飯時用舊書本子引了幾回火,發現不如松塔好用就不再用了。你抽時間把它清理出來燒了,別讓老佔着兩間屋。”
周勝利算是安頓了下來。
再說周勝利走後,季修志一臉兇相地問趙麗珍:
“自古美人愛少年,你是不是看上他了,只瞅了一眼就要他給你當副職,你們兩個好長遠地在一起。”
雖然趙麗珍喊他叔叔多年,雖然他的年齡與她的父親親不多大,但自從把趙麗珍壓在身下后,他一直把她視為自己的jin臠,容不得她對別的男人熱情。
趙麗珍也不像有別人在場時對他那樣尊重,氣憤地道:“我不是你老婆,你不要整天疑神疑鬼。你不想讓我與男的接觸,把我調任婦聯主席好了。”
趙麗珍真生氣,季修志的態度又軟了下來,“我是覺得吧,小周學歷雖高,年齡比你差了好幾歲,你兩個不合適。你別任性,團幹部提拔快,你不能幹婦聯。”
趙麗珍也知道團幹部交流快,說改任婦聯主席是說的氣話,心情不好,也沒留下與季修志繼續親熱,轉身走了出去。
季修志看着她婀娜的背影,心裏恨恨的說:你想把小白臉留在身邊,我偏不讓你如願,讓你的小白臉與你見不到面。
被季修志“掂記”上的周勝利全然不知,每天除了完成站長安排的工作外,下午飯後與鄉直單位的一夥年輕人到中學操場打籃球。
幾天下來,周勝利結識了幾位球友:
鄉武裝部幹事米虎,當過兵,爆發力很好,在球場上提速快,但體質差些,每次打到後半場明顯疲勞,反應慢,被大夥稱為“迷糊”;
派出所民警張大偉,是個身高一米九的黑臉大漢,球友們叫他“鐵塔”;
供銷社兩個年輕職工,一個叫秦力的是化肥股營業員,一個叫岳偉的是採購站營業員;
食品站的會計趙廣法是球隊裏長得最矮的,身高不足一米七,很粗壯,別人撞到他被傷的多是撞他的人,大伙兒叫他“坦克”。
加上周勝利,常在一起的有六個人,還有中學青年老師,鄉衛生院、糧所等單位的年輕人,總共十多個人。
這些人中,除了周勝利、張大偉和中學的兩個教師外,都是三十歲以上。
鄉中學也有標準的乒乓球枱,但鄉里打乒乓球的幾個人水平太低,與周勝利這個打過省級比賽的技術上差距過大,打過兩次以後他就不打了。
周勝利雖然不是膽小的人,但第一次一個人睡在那麼大一個院子裏,最初幾天他躺在床上不是聽到屋頂上的木頭炸裂的聲響,就是聽到外面動物叫,不敢入睡。
院內不知何時進來了野兔,周勝利有一次回來開門時,有一對野兔突然從門旁的草叢裏竄出來,嚇得他心裏乒乒直跳。
梅良新建議,咱們干農技工作的不能讓院子裏荒着地,你抽空挖出來,種些青菜和糧油作物。
周勝利依言,用了兩周時間才挖出來,只咱了一部分青菜,大部分地塊要等到麥收時種秋季作物。
周勝利上班后兩周,鄉共青團舉行了團代表大會。
團員代表是全鄉三十六個村和鄉直單位的團支部書記,會上選舉出了九人的鄉共青團和一正兩副三個書記。
選舉結束后,趙麗珍特別告訴周勝利,兼職副書記沒有級。周勝利估計可能是組織委員季修志專門安排她說的,因為他看出當時季委員對趙麗珍安排他當共青團副書記非常不高興。
鄉團代會結束的第三天,季修志把周勝利叫到他的辦公室談話:山後村是目前全鄉經濟最落後、上訪量最多的村,沒有之一,鄉黨委研究派出脫產幹部駐村改變這個村的現狀,先後去了兩名幹部,均沒有專下來。你學歷高,又是學農業技術的,黨委決定派你駐到山後村。
周勝利雖是農村孩子,但從四歲就上學,並不熟悉農村工作,一臉茫然地問:
“我到那裏做些什麼?”
季修志道:“鄉黨委是開明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要你把這個村的經濟落後面貌改變了,怎麼干工作鄉里不干涉。”
話說得很暖,但等於沒說。
周勝利又問:“我下去梅站長知道嗎?下去多長時間?”
季修志答:“老梅那邊我剛給談過話,下去的時間暫定一年,到時效果不明顯再延長。”
從季修志辦公室出來,周勝利直奔梅良新辦公室,但沒有找到人。
他剛到院裏,就看見從黨委副書記田國光辦公室出來的梅良新。
他把周勝利叫到辦公室里,對他說:“我剛找了田書記。他說安排你下去駐點的事是季委員提出,鄉里三個書記一起開辦公會定的,不能改變。我唯一能幫上忙的是把山後村的情況給你介紹清楚,免得你吃虧。”
梅良新理了一下思路,說道:“山後村在龍山北面,從你的住處走水裏直接過去只有二里多路,但龍山水庫的水太深,只能繞路沿着水庫岸邊走,有十里地。”
“這個村的資源條件在全鄉基本上是最好的,人均三畝多耕地,五畝山林,但卻又是最窮的。全村三百多戶人家能住上瓦房的只有很少幾家,還有很多人吃不飽飯。”
周勝利道:“季委員說鄉里派過兩個駐地幹部,都很短時間就回來來了。”
“是的。”
梅良新說道:“去的頭一個是鄉的會計輔導員,去到后與村幹部們關係處得還好,但村裏的面貌沒有改變,村民反而上訪反映他與個別村幹部勾結。”
“第二個是教育助理,住了不到一個月與村裏的一個有夫之婦搞到了一起,被人家丈夫帶着兄弟幾人打了個半死,用繩子捆着送來了。鄉里給了個撤職處分,又回學校教書去了。”
周勝利聽了感覺季修志沒與自己講真話。
梅良新對他說道:“山後村雖然窮,但是出美女,這十多年來到那個村駐點的幹部,因男女作風問題受處分的有好幾個。你們年輕人血氣旺盛,看了美女容易攏不住火,到了那裏后千萬別與有夫之婦有關係。”
周勝利被他說得臉上直發熱,連忙靜態:“站長放心,我不會亂來。”
周勝利駐村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下午,趙廣法在食品站他的宿舍里給周勝利設宴送行,球隊與他處得較好的幾人全部到場。
男人的通病是,幾杯酒下肚嘴上就沒有把門的。
米虎大着舌頭對周勝利說,“你年輕,長相好,學歷高,本來就容易讓人嫉妒,不該當共青團副書記。那個位子不在級,又與‘妃子娘娘’太近,不上算。”
周勝利感覺到他所說的“妃子娘娘”很可能是趙麗珍,當著好幾個人的面不好問,但是他猜測到,是因為自己當了共青團副書記,季委員吃醋,給自己穿了小鞋“發配”到落後村的。
他真想大吼一聲:我比竇娥還冤呀!
張大偉附在他耳邊告訴他:“我們公安人員破案時經常吃住在村裡,為了防止有人在水裏下毒,我們到河裏抓幾條小野魚放在水缸里,只要看見魚死了,這缸水就不再用了。你下去后切記着這一點。”
聽了他的囑咐,周勝利有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