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年來了(中篇小說)(15)
天底下做妻子和母親的大概都是這樣,在家怨氣衝天,牢騷滿腹,真正要出門時卻又牽腸掛肚,一萬個放心不下。***
給維維打個電話吧,讓她中午自做自吃,我好出去散散心啊。
六
“陽春白雪”大酒店328包間裏,燈光明亮,暖意融融。外邊冰天雪地,寒風凜冽,此處卻溫暖如春。美女婀娜,裙裾窸窣,芬芳撲鼻,乍一進來,彷彿一下子掉進溫柔鄉里。
高傑、劉偉、德厚、李重陽、門向東、鄭學文、第五興善、連子楓,還有劉偉的愛人小羽,早等候在那裏了。
見面第一句話,都說我瘦了老了,說玉芬越來越年輕了。
服務小姐捧盤看茶,殷勤周到。我們圍着大圓桌,唏噓感嘆,再感嘆。
二十多年前,青春如花,爾今,一個個人到中年。鄭學文變化較大,猛一見面,真的認不出他來了。當年那個坐在教室前排,單薄機敏、聰明好學的鄉里娃,現今已是一所名牌大學的副教授。高傑沒有多大變化,也不顯胖,鼻樑上架副厚重的近視鏡,仍給人一種斯斯文文、不苟笑的隔膜感。
閑聊一會兒,劉偉對高傑和德厚說:“人基本上到齊了,就差文曉。”德厚說:“文曉事多,不如咱們先開始。”高傑笑着說:“再等一會,人齊了開始。”劉偉便說:“不如趁這時間,你給大家先講幾句話。”高傑驚訝地說:“笑話,我講啥話,又不是開會。都是老同學,聚在一起不容易,好好敘敘舊。”說完,他若有所思地向窗外望一眼,說:“這場雪下的好,明年咱縣上該是個收成年。”
像一個遙遠的童話。年末歲尾,數九寒天,一群從黃土高原走出來的中年男女,圍坐在省城酒店的豪華包間裏,鄉音無改,談天道地,思念故鄉,遙遙北望。
窗外雪花飛舞,室內鄉語縈繞。大家談到近幾年的乾旱,談到這個城市的環境污染。天空遲早灰濛濛一片,見不到哪怕是一個明凈的天空。地上灰塵太大,上一次街,回到家裏吃得滿嘴是灰,平時沒事寧願窩在家裏,也不願到街上走一圈。說到這個城市的不好處,自然聯繫到家鄉的好處。空氣多麼清新,天空多麼明凈,多麼湛藍,多麼高遠。由家鄉的自然環境說到家鄉的文化教育,又由文化教育說到經濟現狀。說到近幾年果業的展,同時又不得不感嘆那塊土地的水瘦山寒,靠天吃飯,展相對緩慢。
正在這時候,門口出現一個大大咧咧,高喉嚨大嗓門的人。
劉偉站起身說:“哎呀,盼星星,盼月亮,終於把大文豪盼到了。”
“對不起,對不起,來遲了。”文曉環顧四周,扯開他那銅鑼嗓門說:“路上太滑了,跌跤的人可不少,騎自行車的倒霉,前面倒一個,後邊跟一串,姿勢都有,哈哈!”
玉芬說:“難怪來遲了,原來是站在大街上看西洋景,文人就是文人,對啥都感興趣。”
文曉繞桌子一圈,一一和大夥握過手,屁股未落座,急着從手提包里拿出他的新作,每人一本,說是最新出版的詩集。完書,依然大大咧咧,咋咋呼呼地問:“咋選下這種天氣?”
連子楓接過去說:“這天氣有啥不好,多清爽,給你洗洗塵,明年乾乾淨淨、輕裝上陣多出作品多賺錢。這些年出版界火爆,編輯不似從前的編輯,不單為他人做嫁衣,也為自己做嫁衣了。你這個大款,又辦雜誌又出書。咦,又出一本,今天應該你做東才對。”
德厚調侃一句:“子楓會說話。”
文曉注意地朝連子楓看一眼,連聲說:“說得好,說得好。子楓,你咋跟玉芬一樣越活越年輕了?坐那麼遠幹啥,過來,坐我跟前。”
連子楓故作生氣地說:“胡說,越活越老了么,咋能越活越年輕?”
文曉幽默道:“人眼裏出西施么。”
劉偉看看錶,對德厚說:“人都齊了,開始吧。”
德厚點頭,劉偉立即招呼服務員上菜。
酒菜十分豐盛,八個涼盤,叮叮咣咣擺上桌子。乍看上去如同一幅五光十色、水彩斑斕的圖畫,在水晶吊燈映下熠熠生輝。主酒上五糧液,還有啤酒、稠酒、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