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史記觀止列傳(6)
《衛康叔世家》:“余讀世家。***”
《伯夷列傳》:“學者載籍極博,猶考信於六藝。”
《管晏列傳》:“吾讀管氏《牧民》《山高》《乘馬》《輕重》《九府》及《晏子春秋》。”
《司馬穰苴列傳》:“余讀《司馬兵法》。”
《孫吳列傳》:“《孫子》十三篇,《吳起兵法》世多有。”
《仲尼弟子列傳》:“悉取《論語》弟子問並次為篇。”
《孟子荀卿列傳》:“余讀孟子書。……自如孟子至於吁子,世多有其書。”
《商君列傳》:“余嘗讀商君開塞耕戰書。”
《屈原賈生列傳》:“余嘗讀《離騷》《天問》《招魂》《哀郢》。”
《酈生陸賈列傳》:“余讀陸生《新語》書。”
《儒林列傳》:“余讀功令。”
大抵除班彪所舉五書外,史公所采主要材料:(一)六藝,(二)秦史記,(三)牒記(或即《世本》),(四)諸子著書現存者,(五)功令官書,(六)方士。而秦火后“諸侯史記”之湮滅,則史公最感苦痛者也。
史公史料,多就地採訪,觀前條所列遊蹤可見。各篇中尚有明著其所親見聞者如下:
《項羽本紀》:“吾聞之周生。”
《趙世家》:“吾聞馮王孫。”
《魏世家》:“吾適故大梁之墟,墟中人曰。”
《淮陰侯列傳》:“吾如淮陰,淮陰人為余。”
《樊酈滕灌列傳》:“余與他廣通,為高祖功臣之興時若此雲。”
《張釋之馮唐列傳》:“唐子遂與余善。”
《韓長孺列傳》:“余與壺遂定律歷,觀韓長孺之義。”
《李將軍列傳》:“余睹李將軍悛悛如鄙人。”
《衛將軍驃騎列傳》:“蘇建語余曰。”
《遊俠列傳》:“吾觀郭解,狀貌不如中人。”
凡此皆《史記》資料多取諸載籍以外之證也。
《史記》著述之旨趣
《史記》自是中國第一部史書,但吾儕最當注意者,“為作史而作史”。不過近世史學家之觀念,從前史家作史,大率別有一“超史的”目的,而借史事為其手段。此在各國舊史皆然,而中國為尤甚也。孔子所作《春秋》,表面上像一部二百四十年的史,然其中實孕含無數“微大義”,故後世學者不謂之史而謂之經。司馬遷實當時春秋家大師董仲舒之受業弟子,其作《史記》蓋竊比《春秋》,故其《自序》引仲舒所述孔子之曰:“我欲載之空,不如見之於行事之深切著明也。”其意若曰:吾本有種種理想,將以覺民而救世,但憑空議論,難以警切,不如借現成的歷史上事實做個題目,使讀者更為親切有味云爾。《春秋》旨趣既如此,則竊比《春秋》之《史記》可知。故遷《報任安書》云:“欲以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自序》亦云:“略以拾遺補蓺,成一家之,厥協六經異傳,整齊百家雜語。藏諸名山,副在京師,俟後世聖人君子。”由此觀之,其著書最大目的,乃在表司馬氏“一家之”,與荀卿著《荀子》,董生著《春秋繁露》,性質正同。不過其“一家之”,乃借史的形式以表耳。故僅以近世史的觀念讀《史記》,非能知《史記》者也。
《史記》之史的價值
史家惟一職務,即在“整齊其世傳”。“整齊”即史家之創作也。能否“整齊”,則視乎其人之學識及天才。太史公知整齊之必要,又知所以整齊,又能使其整齊理想實現,故太史公為史界第一創作家也。
《史記》創造之要點,以余所見者如下:一、以人物為中心。二、歷史之整個的觀念。此二項就理想方面論。三、組織之複雜及其聯絡。四、敘列之扼要而美妙。此二項就技術方面論。
《史記》成書年代及後人補續竄亂之部分
現存古書,十有九非本來面目,非加一番別擇整理工夫而貿然輕信,殊足以誤人。然別擇整理之難,殆未有甚於《史記》者。今欲從事研究,蓋有先決問題二:一為《史記》是否已成書之問題;二為史記記事最終年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