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故地重遊
說來也巧,他們落地的這幾天,倫敦幾乎都是艷陽高照。
這就會給初來乍到的人產生一種錯覺,似乎好天氣就是這裏的常態。
唐明海抱着自己在機場臨時買的傘,惋惜地咕噥:“看來我的新雨傘只能用來遮陽了。”
“放心。”鄧有為穿着短袖短褲,手裏拿着扇子扇風:“有你用的時候。”
因為紐克賽道要被作為決賽場地,所以早在德國站一結束時就已經被官方封閉,限制無關車輛上場練習。
所以他們能用來規範化練習的地方只有趙永一聯繫的那家私家賽道。
然而供小於求,免不了會和其他的車隊撞場地,而為了避開不必要麻煩,老闆就把他們的租借時間排到了下星期。
於是承陽這幾天就處於一種逍遙自在的散養狀態。
他們住在布倫特,旁邊就是居民區,治安相對於其他區還算安全,下樓散步偶爾還能碰到有社交牛逼症的老外主動過來打招呼。
“這裏也太適合旅遊了吧。”唐明海走在前面,步調輕快,“清哥,你之前就住這種地方嗎?”
雖然伙食差強人意,但這大環境還是會給人舒適愜意的感覺。
要是沒有比賽,來這裏純度假的就好了。
“不是…我住東倫敦。”
聽見自己被點名,駱其清的目光才從旁邊張貼打折公告的壁櫥里收回來,“從這過去應該還挺遠的。”
自從大夥知道駱其清曾經在倫敦生活后,一路上不管有什麼都會嘰嘰喳喳地跑來問他。
像什麼哪家飯店好吃,哪條街好逛,晚上去哪玩既安全又熱鬧之類各種各樣的遊客問題。
只可惜駱其清最後也沒能答上來幾個,因為在這六年他的活動範圍其實很小很小。
就好比他們現在住的這片,他本身都沒來過幾回,更別提有什麼深刻印象。
不過出行經驗沒有,生活經驗還是有的。
“別穿名牌,拿好手機,遠離成群結隊的青少年。”
字字箴言。
“但也沒像網上說的那麼亂吧,我之前還以為要隨時準備逃跑呢。”段譽戴着墨鏡左顧右盼,“目前看起來都挺友好的,果然還是網友誇張了。”
“這裏靠近市中心,所以治安還行,小心飛車黨就是了。”駱其清也沒多反駁,只是輕飄飄地回:“你要實在想體驗那種氛圍,可以晚上到公園附近轉一圈。”
夜晚的小公園堪稱是各種□□活動和危險交易的最佳場所,如果剛好住在附近,那槍聲可以和跟聽見鬧鈴一樣平常。
段譽打了個寒顫:“…我覺得還是不體驗比較好。”
但除了要警惕搶劫和零星的暴力事件外,作為英國首都的倫敦還是非常值得一來。
晴朗的倫敦實在是少見,駱其清盯着藍色天空看了很久,心情莫名愉悅,一路上都不知道在哼着什麼歌,然後拎着礦泉水瓶,四處搜尋起行人路上的可回收垃圾桶。
但轉眼周棘就接過他晃了半天的空瓶子,問:“這裏安全,那你當時怎麼不住這兒?”
“貴啊。”駱其清很誠實地說,“這兒屬於富人區了。”
當時因為狀態不穩定,他也沒辦法出去兼職,只能靠存款和助學補貼拮据生活。
要搬到這住,那付完房租就差不多該收拾收拾去喝西北風了。
“我必須要省錢。”
想到這,駱其清還是忍不住再次感慨。
六年啊。
居然還真被他熬過來了。
可眼看着周棘微蹙了下眉,似乎是在心疼他,駱其清又趕緊補上一句:“但我住的地方也很好,真的,而且離學校還近呢。”
“我房東人也很好,每次多做了三明治或者卷餅都會分給我。”
“……”
與此同時,大部隊已經快走到了下一個路口。
他們還處在對倫敦一切事物都新鮮好奇的亢奮階段,這會只顧着欣賞街頭藝術以及研究地圖,全然沒注意到有兩個人已經掉了隊。
周棘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然後把空瓶子半分不差地精準投進旁邊的垃圾箱。
站在頂上趾高氣昂的肥鴿子受到驚嚇,撲棱翅膀匆匆飛起來。
而駱其清此時還在絞盡腦汁地想自己那住處優點,卻忽然間感覺自己的手被牽了起來。
他肩膀一抖,下意識扭過頭。
隊友們的身影已經快被來往行人遮擋。
“帶我回你生活過的地方看看吧。”
“什麼”
駱其清神色訥訥,沒有聽清楚。
眼下正是倫敦最熱鬧的時候,馬路兩側行人路上人潮湧動,小販吆喝叫賣,打扮嬉皮的街頭樂隊拿着小號和口琴,擺動身子吹奏着歡快樂曲。
周棘胡亂揉了揉他的腦袋,然後稍稍彎下腰,凌冽的氣息已然變得溫和。
“我說…”
他眉眼間帶着玩世不恭的笑,貼在駱其清耳邊換了個更準確的形容:
“我們私奔吧。”
-
頂着西沉的日落,駱其清帶着周棘橫跨大半個倫敦,回到了自己曾經住過的地方。
不過他本人的心一直都是飄在空中的。
直到出了地鐵口,在某個拐角看見了再熟悉不過的貝果店招牌,而門口還是像以前一樣排着長隊,才讓他終於有了真實感,心也跟着落地。
這不是夢。
他還以為再也不會回來了。
因為潛意識裏一直擔心會觸景傷情,而且,他也害怕面對之前的自己。
可是當周棘提出想過來之後,他卻又還是欣然應允了。
怎麼會這樣呢。
他不知道。
不過現在所有熟悉感都翻湧着向他撲面而來,駱其清就恍然發現,自己似乎也沒有像想像中那樣出現很大反應。
相反,在意識到周棘就在身邊之後,他還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慶幸。
幸好挺過來了。
或許這就是苦盡甘來后再回望過去的感覺吧。
兩側紅色磚瓦上依然密密麻麻貼着各式各樣的商標貼紙,只不過牆上那些詭譎又凸顯潮流藝術的塗鴉已經不知道換過多少輪。
駱其清:“很酷吧這裏?”
每次看見有人拿着幾瓶噴漆就能在這作畫的時候,他都會感覺到他們身上充斥着無拘無束的隨性。
他羨慕這種狀態。
周棘稍抬下巴,朝四周都打量了遍,贊同道:“確實很酷。”
但想了想,他又問:“治安怎麼樣?”
“…肯定沒咱們酒店那塊好,不過大部分也都還可以,反正我住的地方還挺安全。”駱其清抿了抿唇,飛快解釋,“而且白天都會有警察巡邏的。”
看着周棘放心點頭之後,駱其清才悄悄鬆了口氣。
兩個人跟隨着人群,沿着大路往下坡路段走。
等走到一家雪糕店的時候,駱其清雙腳便立刻跟粘住了似的,然後開始扯他的胳膊:“哎,周棘!停一下停一下。”
周棘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招牌:“想吃?”
駱其清點頭如搗蒜。
“行。”
可就在周棘準備發揮自己的男友力,進去點餐付錢的時候,卻又被駱其清給拉住了。
“我去點,你在這等我就行。”
也不等他再說什麼,駱其清就已經兀自鬆開他跑了進去。
周棘看着這傢伙的背影,無奈地彎了彎嘴角。
大約五分鐘,周棘的面前就多出了兩份用紙盤裝着的雪糕球,上面還裹滿了一層類似於堅果的東西。
“這個是什麼?”
駱其清沖他神秘一笑,完全不好好說話:“Pistachiogelato.”
這傢伙就是故意的。
但周棘也樂意縱容着他,於是在把他帶到不擁擠的地方之後,又繼續順着問:“這是什麼意思?”
“開心果雪糕。”
駱其清叼着勺子,對於給大學霸解答的過程表示很開心,然後把左手的紙盤遞給他:“快嘗嘗,待會該化了。”
周棘平時從來不會主動去買這些甜品,但如果是駱其清專門買給他的,他還是很願意嘗嘗看。
不同於國內常見的雪糕,這個在被塑料勺舀起來的時候還會牽連着拉絲,等到終於扯斷送入口中,除了能嘗到一股濃郁的牛奶香之外,還有很特別的嚼勁。
這是周棘第一次覺得雪糕好吃。
“怎麼突然想到吃這個?還是配開心果。”
主要是,周棘想着如果按這傢伙的口味,應該會點個什麼蘋果西瓜葡萄梨味才對。
“一開始是因為店員的強烈推薦,到後來…”駱其清拿紙擦了擦嘴,“我覺得,它既然都叫開心果了,那說不定吃完真能變開心。”
這其實就是他每次在情緒失控過後,用來安慰自己的話術。
半晌后。
駱其清又被這人給揉了揉腦袋。
挺神奇的。
好像每次周棘這樣摸他,他都會莫名覺得內心皺起來的邊邊角角都在一瞬間被撫平了。
他似乎,還挺享受這種感覺。
又過了會,周棘把紙盤扔進回收箱,然後問:“你平時也會來這些地方逛嗎。”
“不怎麼來,沒課基本都待在公寓裏。”駱其清也已經吃完了雪糕,拉着他繼續往前走,卻又在一扇櫥窗前停住,欣賞地看着裏面精美的手工藝品:“但要來搭地鐵去學校的時候,就會順路看看,像現在這樣。”
可是話音剛落,他似乎覺得這句話不太嚴謹,很快又加了句:“我也還是有去過其它地方的。”
“有時候看見天放晴,我就會想出去走走。”
“去塔橋,或者是去教堂、花市,反正就想去到多點人的地方。”
“是因為天氣好的時候心情也跟着變好了?”周棘猜測。
“嗯…也不對。”
聽見他這麼回答,周棘偏過頭,眼神里略帶着一點疑惑。
駱其清被這麼看得稍顯局促,慌忙伸手去捂他眼睛,看起來明顯還不擅長這麼直白地表達感情:“是因為在天氣好的時候,我就會…特別想你。”
想到完全剋制不住的地步。
所以會專門去到有很多很多遊客的地方,然後期待幻想着,會不會在哪個轉角就能見到你。
然而,等他說完以後,一抬眼眸就發現周棘正在盯着他。
他神色不禁一怔:“怎麼了?”
“想親你。”
周棘眼睫垂下,毫不遮掩地回答。
他也的確在下一秒就這麼做了。
在這個允許一切發生的倫敦城,在人聲鼎沸的紅磚巷,他們可以牽手,可以擁吻,可以和世界上所有戀人一樣,肆無忌憚地表達着對彼此的愛意。
而駱其清在不可自抑的狂烈心跳之下,用餘光瞥見了那個自己曾無數次回眸守望的街角。
曾經他無比希冀,至死渴求着能在這裏和日思夜想的愛人相遇。
現在,願望實現了。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