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的氣息
飛機落地帕皮提,梁瑾摘下眼罩。
陶泊已經解開安全帶,轉動起脖子:“總算到了,累死我了。”
之後還要換乘水上小飛機,他們的目的地是格泰在這邊新開發的一個度假島。
提議來大溪地度假的人是陶泊,他最近失戀,心情不佳出來放風,約不到狐朋狗友以外的朋友,便隨口約了自己表哥,沒想到梁瑾會答應。
見梁瑾一落地便開始看工作郵件,陶泊有點無語:“你到底是出來度假的,還是換個地方來工作的?”
梁瑾只挑重要事項回復,隨意“嗯”了聲。
其實都是。
他自從進格泰一天未鬆懈過,尤其接手格泰董事長位置這一年多,神經一直緊繃著。之後傅逢朝回國,私人感情和工作壓力疊加,壓得他快喘不上氣,所以陶泊提議時,他沒有多猶豫便答應下來。
再有就是,因之前高層人事變動,公司內部不同的聲音很多,也有不少人蠢蠢欲動,他有意避開也好趁機把不安分的人釣出來,一次解決了。
等候換乘小飛機時,他們卻出乎意料地在候機室碰到了傅逢朝。
是陶泊先看到人,他一隻手撥下鼻樑上的墨鏡,先還以為自己看錯了,胳膊撞了撞身邊在翻雜誌的梁瑾:“你看那不是那位傅大少?”
梁瑾抬起眼,傅逢朝的目光不經意地掃視過來,兩相碰上時各自一頓。
傅逢朝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了他的助理一起。
助理看到梁瑾他們,趕緊提醒了傅逢朝一句。
傅逢朝帶人過來,梁瑾和陶泊迎起身,雙方握了下手,隨便寒暄了兩句。
助理說他們剛從阿布扎比過來,來見一位正在這邊度假的甲方:“梁總你們也是來這度假的?”
“是啊,”梁瑾笑笑道,“順便看看剛開業的酒店生意怎麼樣。”
巧合得很,傅逢朝他們要去的島,也是格泰旗下那一座,他們要見的那位阿拉伯王子正在島上度假。
傅逢朝沒有閑聊的興緻,打完招呼后便去一旁坐下了。
梁瑾也不打擾他,坐下繼續翻看雜誌,卻再難靜下心——沒想到遠隔萬里,也能這樣碰上傅逢朝。距離那天去雲琴島回來已有近一個月,那時傅逢朝在雨中的失魂落魄過後梁瑾時不時便會回想起,心疼愧疚卻無濟於事,他是個懦夫,只能選擇逃避。
幾分鐘后,有工作人員來問他們願不願意同乘一架飛機上島。
他們的航班先後到這裏,若是分開上島,晚一步到的傅逢朝和他助理就得再等下一班了。
梁瑾和陶泊這邊沒意見,傅逢朝也點了頭,或許只是不願意多等。
飛機上島只要十幾分鐘,陶泊握着手機一邊拍照,一邊跟傅逢朝的助理閑聊天,梁瑾與傅逢朝則全程沉默。
快下機時,陶泊已經跟人聊熟了,問:“你們來找人談生意,不會談完了就回去吧?難得來這裏,都不玩兩天的啊?”
助理笑道:“那不會,也準備待幾天放鬆放鬆。”
陶泊跟人約着一起去跳傘,問梁瑾去不去,梁瑾毫無興趣:“不去。”
“去啊,來都來了。”
“不去,不想玩。”梁瑾堅決不肯。
陶泊眨了眨眼:“大表哥你不會也恐高吧?不應該啊?我怎麼不記得你以前有這個毛病?”
飛機已經降落,梁瑾不想回答他。
從上機起便一直在看窗外的傅逢朝回頭,瞥了梁瑾一眼,垂着頭的梁瑾並未察覺。
機艙門打開,傅逢朝起身第一個下了飛機。
國內已是深秋時分,這邊依舊艷陽高照、氣候宜人。
酒店服務管家已貼心地將所有事宜安排妥當,恭候客人到來。
這座私人海島幾年前被格泰買下,經過開發去年底才投入運營,走的頂奢路線,能接待的賓客數量有限,生意倒一直很好。
海島面積不大,大部分地方是公共區域,以棧道相連的水屋別墅在海島最南面,僅有二十幾間,每間間隔遠,私密性非常不錯。
旁邊還有幾座小的人工副島,一島一房建有豪華貴賓房,這幾天被正在島上度假的貴客包場了,連梁瑾這個老闆來也只能住在水屋別墅里。
梁瑾回房沖完澡隨便吃了點東西直接睡了,倒時差加上過度疲憊累積,他這一覺睡得很沉,自傍晚一直到第二天白天臨近中午才醒。
睜開眼他愣神許久,恍惚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穿越十年的時間,終回到現實。
手機里有陶泊發來的消息,連着好幾條,都是問他在哪裏、起了沒、吃東西沒有。
梁瑾回神,隨手回復過去,起身進去浴室。
陶泊在島上的自助餐廳里等他,梁瑾遲遲不到,他自己已經先吃上了。
梁瑾進來先看到的卻是傅逢朝,他和助理坐在餐廳另邊的落地大窗旁,對面一起進餐、談笑風生之人,正是他們這次要來見的那位阿拉伯王子和他的妻子。
梁瑾看了一眼收回視線,去餐枱上拿了些吃的,走去陶泊那桌。
陶泊見他今天精神終於好了,揶揄道:“我還以為你打算在房間裏睡夠整七天,飯都不出來吃了。”
梁瑾微微搖頭:“沒有那麼能睡。”
陶泊笑了一陣,沖那頭傅逢朝他們的背影努了努嘴,說:“我昨天稍微打聽了一下,是那些阿拉伯土豪們要在沙漠上建一座未來城,投資幾萬億,華揚會承建其中好幾個項目,厲害了。”
“你很羨慕?”梁瑾好笑說,“我們格泰不做工程,搶不了他們的生意。”
“那也可以去跟那位王子套套近乎啊,沒準可以有其他合作呢。”陶泊不甘心地說,雖然他自己不願進格泰,卻愛操心這些有的沒的。
“不必了,”梁瑾道,“早打過交道了,之前我跟着爺爺從他手裏收購了一批歐洲的酒庄、度假山莊時,就已經跟他一起吃過飯。”
陶泊完全沒想到:“啊……”
吃完飯梁瑾打算去外面沙灘上走走當做消食,才走出餐廳,傅逢朝的助理跟出來,叫住他們問有沒有興趣打網球。
其實是那位王子想打,約了傅逢朝下午一起,傅逢朝索性讓助理來問問他們。
陶泊趕緊擺手:“我就算了,我不會也沒興趣,我去玩點別的。”
梁瑾沒什麼所謂地點頭:“可以。”
他回去休息了一會兒,三點到達島上網球場,傅逢朝和那位王子已經在這裏等,喝着咖啡正閑聊。
梁瑾過去跟他們打了聲招呼,王子認出他,很高興地跟他聊了幾句,誇讚這座島風景好、酒店服務也讓人滿意。
梁瑾笑着讓他多玩幾天。
傅逢朝的目光在梁瑾身上停了幾秒才移開——他之前見到的梁瑾從來西裝革履,此刻穿着亞麻T恤、休閑長褲和運動鞋的人卻很不一樣,更有活力……更像當年的梁玦。
話不多說,直接開始。
王子帶了個朋友一起,打雙人球。
傅逢朝的助理不會玩這個,之前才特地來問梁瑾他們玩不玩,好湊人數。
所以很自然的,梁瑾和傅逢朝一隊。
上場前他主動說:“我水平很一般,偶爾玩玩。”
傅逢朝隨意一點頭:“一樣。”
他倆都只有業餘水平,對面的王子卻是個職業的,不過帶的那位朋友技術還不如他們,拖了後腿,倒也打得有來有回。
傅逢朝打法兇狠力量強,而梁瑾手腕靈活柔韌性好,發球扣球的角度也刁鑽,彌補了技巧上的缺陷。
倆人默契十足,幾乎一個眼神就能懂彼此的意思做出配合。
最激烈時傅逢朝回頭,看到熾熱陽光下樑瑾躍身扣球的身影。
這一幕在他的虹膜上多停了片刻,留下微不足道的一點印記。
一場球打完,他們雖然輸了,分差卻不大。
對面也打得酣暢淋漓、意猶未盡,約他們明天繼續。
傅逢朝先去洗澡換衣服,梁瑾跟那位王子多聊了幾句。之後他也想在這邊沖個澡再回房間,於是去了更衣室。
走進去時卻碰上傅逢朝自淋浴室那邊出來。
梁瑾腳步一頓,傅逢朝是裸着上身走出來的,手裏抓着條大毛巾搭在濕漉漉的腦袋上正擦頭髮,低着頭並未第一時間看到梁瑾。
梁瑾也沒有立刻轉開眼,不自覺地打量他——寬肩窄腰、肌肉分明,比十年前更成熟、更具力量感的身體,麥色肌膚上還散發著沐浴之後的熱氣,水珠順着分明的肌肉線條滑落,沒入運動長褲的褲腰裏消失。
傅逢朝忽然抬眼,看過來。
毛巾依舊搭在他腦袋上,濕發凌亂,額前壓下的幾縷半遮住他的眼,盯上人的目光如刀鋒一樣凌厲。
梁瑾移開眼,一句話未與他說,上前錯身過進去了淋浴室。
這邊很安靜,沒有別的人。
梁瑾一間一間推開門,漫不經心地走至最裏邊那間,感受到其中未散的熱氣,猜測剛傅逢朝就是在這間洗的澡。
他走進去,關上門反鎖,背靠門站了片刻,直到加速的心跳逐漸歸於正常。
他脫去衣服,打開熱水。
包裹他全身的除了無處不在的熱,或許還有剛才那個人留下的一點氣息。
水霧蒸氳里,梁瑾閉起眼,一遍一遍回憶之前那一幕,唯覺燥熱難耐。
他低喘着氣,手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