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出其東門,有女如雲

第2章 出其東門,有女如雲

第2章出其東門,有女如雲

溫嘉樹從來沒有被別人用“蠢”這個字來形容過,她既無奈又覺得可笑,這個人的出現真是壞人心情!

“你是怎麼進來的?誰邀請你的?”溫嘉樹很想知道是誰邀請了這個自大的傢伙來參加今天的晚宴。

布魯斯交友一向慎重,不至於會交上這樣的朋友。

他高冷矜貴,好像永遠高高在上不沾染世俗的樣子,但是他連續塞了兩次錢給她,讓她覺得此人渾身都是銅臭味。

紀南承單手扣了一下西裝的紐扣,騰出另一隻手略煩躁地扯了扯領帶。溫嘉樹從開始在麗茲酒店時連看他一眼都不敢,到飛機上懟他,再到現在的伶牙俐齒。小小年紀,面孔倒是挺多的。

“你的手機就值這點兒錢。”紀南承口氣不善,落入溫嘉樹耳中,讓她秀氣的眉心緊皺成了一團。

眼前的男人無論是氣場還是五官輪廓都是頂好的,但是說出的話卻讓人格外不舒服。

他一副“你再不知足就一分錢都沒有”的表情,讓溫嘉樹十分想將錢甩到他臉上。

“我沒想讓你賠錢,只是你踩到了我的手機,總該道歉吧?”溫嘉樹只是想要一句道歉而已,沒想到這個人的驕傲自大遠遠超出了她的想像。

紀南承眼睛微眯,眼底透露出來的不悅顯而易見。

邢時不斷地有電話進來,紀氏那邊有繁重的事情時時刻刻需要紀南承處理,而上城紀家那邊,紀遠恭又時不時打電話來催問進展,極其不信任紀南承。邢時掛斷電話,想給自家老闆一個台階下:“小姐,是我弄壞了你的手機,我道歉,對不起。”

“你呢?”溫嘉樹並不是針對助理,她不是存心刁難人的人,只是這個人三番五次地誤會她,她心有不甘,想為自己討個說法。被人誤會成為了錢什麼都做的人的滋味並不好受。

邢時知道紀南承的脾氣,這個女人再說下去只會“點火”,就在他想要進行調和時,聽到女人又問了一次:“不知道是誰邀請了這麼沒有禮貌的人……”

溫嘉樹真心覺得男人無禮,從麗茲酒店誤以為她是那種人,到飛機上誤會她故技重施,再到這裏以為她貪財騙錢,他怕不是有被碰瓷妄想症?好像滿臉都寫着:所有人都想訛我。

“紀總。”溫嘉樹的話剛剛落地不過幾秒,身後便傳來了布魯斯的聲音,一口流利的中文,熟絡客套的口氣,“歡迎歡迎。”

紀……總?

溫嘉樹杵在原地,布魯斯是一個“恃才傲物”的人,他除了是世界頂級的“鼻子”之外,更是一位商人。他足夠精明,並不是對人人都如此熱絡。能夠在今天的晚宴上被布魯斯邀請已經是貴賓,而能夠讓他話語裏都透着客套甚至是奉承的,不是一般人……

難道這個人,真的是布魯斯請來的?

“布魯斯先生。”紀南承的口氣沒有半分的客套,中規中矩的幾個字,像是在同人談判時的口氣,而不是一個赴宴的客人該有的口氣。

就連跟布魯斯說話時,他口氣里都夾着高高在上的味道,像是那種出生時就有萬千光芒照射着、真正意義上含着金湯匙出生的人,永遠不需要放低自己的姿態,用驕傲這個詞來形容他再適合不過。

“多麗絲,這位是紀氏香料工業集團的總裁,紀南承先生。”布魯斯簡單地、直截了當地給了溫嘉樹當頭一棒。

流氓,這就是她要接待的客戶?

溫嘉樹在紀南承的眼中看不到半點兒震驚,甚至連基本的驚訝都沒有。他波瀾不驚的黑色深眸已經從她身上挪開視線,看向了布魯斯。

他難道不覺得尷尬?

在飛機上,他當著她的面批判了多麗絲的香評,現在得知她就是多麗絲后,為什麼他連半點兒羞愧之情都沒有表現出來?

溫嘉樹心裏一時局促難安。

“紀總,這是我侄女多麗絲·溫,是我最有天賦的學生。”布魯斯無形之間已經在紀南承面前給她加足了分量,“這段時間巴黎的貝弗利公司正在考慮簽她。您是知道的,貝弗利公司的門檻一向很高。”

布魯斯繼續在她身上加着砝碼,要是在陌生人面前,溫嘉樹可能會覺得驕傲自豪,畢竟這些“榮譽”都是實打實的,也是值得她炫耀的。但是在紀南承面前,她卻覺得自己被這些砝碼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的氣場重重地壓制着她,加上之前的那些事情,讓她莫名覺得有些丟人……

“看來剛才已經認識了?”布魯斯多精明,感覺到兩人的氣氛不對,立刻打圓場,“那正好,我原本也是想讓多麗絲來接待您的。多麗絲,跟紀總打個招呼。”

溫嘉樹臉上寫滿了不情願,為什麼偏偏是他?天底下這麼多陽光大道,為什麼她總是跟他在獨木橋上狹路相逢?

“溫嘉樹。”她抬手,介紹了自己,她沒有稱自己的法文名,而是說了中文名。

她知道紀南承看不起多麗絲·溫,起碼,看不起她的香評……

“幸會。”紀南承也抬手,然而準備禮節性地握手時,溫嘉樹只是用指尖輕輕地碰了碰紀南承修長的手指,雖是禮貌,但這個舉動非常冷漠。

他傲慢,她當然對他有偏見。

侍者從旁經過,布魯斯拿過兩杯香檳,遞給了紀南承和邢時,晚風愜意,一旁的宴場上人頭攢動,倒是這裏有一番清靜。

溫嘉樹的心半點兒都靜不下來,她總覺得太過巧合,心緒難平時,她聽到布魯斯開門見山地說:“紀總,您也知道我們格拉斯近年來花田大量減少,溫室培養的鮮花畢竟比不上應季的鮮花,我很信任紀氏集團的香料,如果這次您來能把我們之間的合作定下來,那就再好不過了。”

布魯斯十分懇切,話里的意思非常明顯,溫嘉樹在一旁靜靜地聽着,心裏卻不由得懷疑,紀氏香料工業集團……有這麼厲害嗎?

她以前怎麼沒有聽說過?

“我還沒有考察過貴公司的生產和運作模式。”紀南承的態度依舊如此,並沒有因為布魯斯的熱情而變得熱情。

溫嘉樹聽出來了,他的意思是他還要考慮一下。

布魯斯似乎也有些尷尬,訕笑:“好,明天就讓我侄女陪您一起參觀一下我們的香水博物館,待會兒可以先參觀一下我們的溫室花房。”

溫嘉樹聽到提到了自己,就知道在劫難逃。原本她不喜歡跟陌生人接觸,但是她現在倒是寧願跟真正的陌生人接觸,而不是跟紀南承……

“紀總,您看如何?”布魯斯添了一句。

“卻之不恭。”紀南承淡淡地回答。

“多麗絲,帶紀先生去溫室花房轉轉,介紹一下我們公司。”

“好。”溫嘉樹沒有別的選擇。

邢時沒有跟着他們一起去溫室花房,兩人行讓溫嘉樹更加覺得尷尬局促。

她打開花房的門,一路引導着紀南承走向花房深處,花房內一年四季恆溫,舒適暖和的溫度讓溫嘉樹覺得渾身暖融融的,她脫掉了身上厚重的大衣挎在了手臂上,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純棉白襯衫。溫室花房內散逸出迷人的香味,香子蘭的味道尤其濃郁,好像渾身上下都浸泡在了滿是花瓣的浴缸里,愜意又溫柔。

“你就是這麼做嚮導的?”冷不丁地,身後傳來紀南承冷冰冰的質疑聲,口氣不佳。

溫嘉樹停住腳步,在一片火紅的玫瑰叢中轉過身來看向他,面具仍舊掩着臉龐,有些壓抑。

“我想紀先生應該也不會想要聽我這種貪財愛財的女人給你做解說吧?”她揶揄的口吻,帶着針尖鋒芒,像是玫瑰莖脈上的刺。

“我不會把私人恩怨,帶到工作上。”他單手抄在西褲口袋裏,長身玉立地站在她對面,讓她啞然。

“我們之間的私人恩怨倒是真的不少。”溫嘉樹轉過身時剜了他一眼,但是他一定看不到,“我們公司主要生產香水、香薰和香皂。我們有專門的鮮花種植師傅,也有頂尖的調香師,更有專業聞香師,每一道工序我們都是嚴謹專業的。”

“你說的話,我在百度百科上就可以查到。”溫嘉樹聽到身後的男人停住了腳步,似是沒有耐心聽她講下去。

一句話,像是一盆冷水,從她的頭頂直接澆灌了下來。

哪怕是被潑了冷水,溫嘉樹心底的一團火仍舊燒着,煩躁之餘她乾脆摘掉了面具,跟他對視已經數次,她也不屑於再戴着面具。

紀南承讓她感覺到的是憤怒,而不是害怕。

“紀先生要求真高。”溫嘉樹摘下面具后,露出了溫潤的臉龐,她化了淡妝,眉眼細緻溫柔,白皙的皮膚上沒有半點兒瑕疵,像是最舒服的香水,沁人脾胃,但她說話依然帶着刺。

花房裏的暖和馨香都沒能讓兩人之間的氣氛好起來。

“紀先生是來跟我們談合作的,不是我們在求着您合作。我雖然只是個聞香師,但我也知道一些商場上的道理。合作講究互惠,如果紀先生只能給我們帶來不悅,國內成千上萬的香料公司,我們不一定只需要選擇您吧?”溫嘉樹想滅一下他的氣焰。

紀南承脫掉了西裝外套,或許是被溫室花房裏的溫暖弄得有些燥熱。

“是我選擇你們,不是你們選擇我。”

“嗯?”溫嘉樹微微擰眉。

紀南承不緊不慢地正了一下西裝領帶,開口時薄唇的弧度似遠峰:“你的老師應該沒有告訴你,是他想要跟我合作。為了跟紀氏達成合同關係,你的老師似乎還想把你當作禮物送給我。”

溫嘉樹微微皺了一下眉,沒有聽明白紀南承的意思,禮物?

溫室花房的門忽地被打開,邢時匆匆進來:“紀總,申小姐來了。”

邢時一臉着急,提到申小姐時臉色不大好:“巴黎那邊的人……沒有看住申小姐。她聽說您來了格拉斯,自己買機票過來了。”

申小姐……溫嘉樹迅速捕捉到了這幾個敏感的字眼,她想起今天下飛機后在停車場聽到紀南承跟人通話時說的申氏聯姻……

這位申小姐,想必就是申氏的千金。紀南承是上城人,而她父親的申氏製藥,就是在上城……

難道……

“南承!”溫柔又高調的聲音從花房門口傳來,緊接着是一陣撲面而來的濃郁的香水味,蓋過了花房內所有鮮花的清香。

又是Y家的黑鴉片香水的味道,這個聲音也極其耳熟,溫嘉樹的目光穿過紀南承寬厚的肩膀,落在了從花房外進來的女人身上。

是在麗茲酒店大堂里見過的那個女人……

溫嘉樹有些獃滯地頓在原地,外人太多,她着急忙慌地想要戴上面具,但是手一抖,燙金面具直接掉在了地上,頓時四分五裂。她連忙俯身去撿,正好藉此躲避開來人的目光。

上城,申氏,申家千金……信息如麻,瞬間將她纏繞住,溫嘉樹彷彿在頃刻間明白了什麼。

“趁我睡着不聲不響地把我扔在巴黎,自己跑到格拉斯來,算什麼?”女人走到了紀南承身側,恰好就在溫嘉樹的身邊,溫嘉樹的心臟突突突地劇烈跳動着,腦中的一個想法萌生出來,緊張和害怕讓她不敢抬頭,繼續佯裝撿着地上的面具碎片。

“我談生意,你來幹什麼?”

“這裏是香水之都哎!我是女人,我來聞聞香水,看看有沒有中意的,給我媽媽也帶幾瓶回去。”女人的聲音比昨天多了幾分戀愛中的嬌俏感,而紀南承的聲音也變得比跟旁人說話時平和了許多。

邢時也覺得頭疼,會意地看了一眼自家老闆,笑着對女人說道:“申小姐,那我去酒店幫你安排房間。”

“好,謝謝。”女人深吸了一口氣,“這裏真的好香,好舒服。”

“姜姜,回去休息。我還有事。”紀南承念出了女人的名字,雖然是“逐客令”,但是口氣很輕。

蹲在地上的溫嘉樹,猛地聽到“姜姜”二字,拿着面具碎片的手忽地在空中停頓住。

她記得,申沉再婚後有了一個女兒,只比她小兩歲,也就是說當年申沉是婚內有了別人,而那個女兒,名字叫申姜……

申沉是中醫,這個小女兒的名字便取自中藥名申姜,真是煞費苦心。

溫嘉樹的心彷彿被一雙無形的大掌緊緊攥住了,壓抑得喘不過氣來。她覺得好像有人在跟她開玩笑一樣,讓她三番五次遇到紀南承,而偏偏,讓她恨之入骨的申家,又可能會跟紀南承結姻親……

溫嘉樹的頭低得很低很低,生怕被看見,雖然申姜並不認識她,但心裏的怯懦還是讓她不敢抬頭。

然而此時,她放在大衣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響了。

鈴聲在安靜的花房內顯得格外刺耳,這才提醒了申姜原來身旁還有一個人在。

“她是誰啊?”申姜仰頭問紀南承。

溫嘉樹沒有聽到紀南承是怎麼回答申姜的,也無心去聽,因為電話是上城醫院打來的。

她的母親溫致萍,就住在上城醫院。

“喂。”醫院打來的肯定沒好事,溫嘉樹緊張地攥緊了手機。

“您好,請問是溫致萍患者的家屬嗎?”

“我是,我是她女兒。”她聲音很輕很輕,生怕被人聽見。因為緊張,一直在戰慄。

“患者發生了突發性休克,正在搶救,家屬最好馬上過來。”

一瞬間,溫嘉樹有一種天崩地裂的感覺:“搶救……好……我,我馬上過來。”

她立刻掛斷電話,起身時,因為久蹲,腿上一陣酥麻,她以為下一秒就要跌倒時,一隻有力的手掌緊握住了她的手臂。

幸好這力道鉗制住了她,否則她肯定會重重地摔在花房的地板上……花房不是平坦的水泥地,一跤摔下去肯定會擦傷。

溫嘉樹雖不喜歡眼前這個驕傲到讓她覺得不舒服的男人,但他幫了她,基本的禮貌她還是有的。

“謝謝。”溫嘉樹的道謝匆忙而短促,她快速地起身繞過他們匆匆跑出了花房。

紀南承的目光停留在溫嘉樹的白色背影上,剛才她通話時焦急的聲音旁人都能聽到,申姜亦然。

申姜也看了一眼溫嘉樹快步疾跑的模樣:“她家人在搶救吧?”

“邢時,帶申小姐去休息。”紀南承沒回答申姜的話,而是拿出手機撥了邢時的電話。邢時已經幫申姜安排好房間,在花房門口守着了,一接到電話他就推開花房的門走了進來。

“是。”邢時頷首,走到申姜身旁:“申小姐,紀總還有事,您先去休息。”

申姜掀了掀眼皮看着紀南承:“他總是有事,也不見得什麼時候有空陪我。”

酸溜溜的話,藏着女孩子難抑的心思。

然紀南承並未理她,申姜也不無理取鬧,喃喃道:“你在格拉斯要待多久?”

“不一定。”

“你談生意都沒時間限制的嗎?你們紀家一個個虎視眈眈着你這個總裁的位置,離開一天就會多一分危險,誰知道付之微趁你不在時會搗鼓什麼鬼……”申姜兀自說著,她從小得寵,養成了一身的大小姐脾氣,在人前端莊得體,在紀南承面前卻驕縱得厲害。

邢時在紀南承身邊那麼多年,早就學會了察言觀色,一聽到申姜這樣說,便有了一套正中對方下懷的說辭:“申小姐放心,紀氏不會有差池。您也應該休息了,我聽說格拉斯這邊的女人特別年輕,一來是終身鮮花為伴心情愉悅,二來是早睡早起。您入鄉隨俗,要不要也早點兒睡?”

紀南承看了一眼邢時,這傢伙胡謅的本事也不知道從哪兒學的,如今竟然已經到了信手拈來的地步。

申姜一聽,立刻緊張地看着邢時:“真的嗎?”

“當然。”邢時都不帶臉紅的。

“剛才那個女人好像是挺年輕漂亮的,皮膚也好。不過她是中國人,是常年住在格拉斯吧?”

“嗯。她是法國唯一的亞裔聞香師。”邢時見申姜對溫嘉樹感興趣,便多說了一句,“中文名叫溫嘉樹。”

申姜聞言臉色突變,原本因為花房內溫暖的空氣變得紅潤的臉龐,立刻變得煞白。精緻的臉上蒙上了一層蔭翳,像是薄霧籠罩了生氣,頓時死氣沉沉。

“怎麼了,申小姐?”邢時關切地問。

申姜回神,寡淡地扯了扯嘴角:“沒什麼。走吧。”她看了一眼紀南承:“南承,晚安。”

“晚安。”紀南承的口氣算不上冷淡但也不熱絡,申姜的臉上有明顯的不適,但他沒問。

紀遠恭同申沉交好,早年就定下了他跟申姜的婚約,紀遠恭試圖用他這個不受自己喜歡的兒子來牢固他跟申沉所謂的過命交情,實則不過是想要同申家強強聯手罷了。

花房外夜色朦朧,天空被點點星光點綴着。格拉斯氣候適宜、環境沒有被大肆地破壞過,天邊滿是繁星,抬頭便是一片星河,晚風徐徐吹過,像是要將這片低沉的星河吹到人的眼前一般愜意。

紀南承出了花房,稍許的溫差反倒很舒適,目之所及大概三米開外的地方,女人正蹲在地上低聲抽泣。

她聲音微顫,氣息帶着哽咽:“星空,我媽在你們醫院病危……對,上城醫院,你先幫我照看一下可以嗎?我凌晨的飛機回國,到上城要11個小時,等我趕到肯定來不及。嗯……麻煩了。”

女人嬌小的背影蹲在地上縮成了一團,話至哽咽處脊背抽了幾下,她起身吸了吸鼻子,感覺到身後有人注視便回過頭,猛地對上了男人的雙眼。

紀南承站在那裏,臂彎上隨意地搭着西裝外套,並沒有因為聽到了不該聽的東西而表露出半點兒羞愧的意思。

“紀先生也是中國人,難道沒有受過儒家教育里所說的‘非禮勿聽’嗎?”溫嘉樹原本就情緒不佳,見紀南承在身後“偷聽”她說話,惱怒的氣焰立刻騰地冒了出來。

紀南承神色如常地走近了她半步:“在機場的停車場,溫小姐恐怕也忘記了‘非禮勿聽’這個道理。”

一句話,堵住了溫嘉樹原本想懟他的所有話……

滿腔的惱怒感被她強制地壓了下去,耳梢也瞬間被染得通紅,像是滴血的豬肝。

她以為在機場停車場他沒有注意到她在聽……但那一次她真的是無意的,她不敢反駁,他好像總有話能嗆住她。

溫嘉樹吸了吸通紅的鼻子,剛才同在上城的朋友通話時她的眼淚浸潤了眼眶,那種無助感像是墜入了深海的海草,飄零又孤單,永遠找不到紮根之壤。

她這副樣子自然也被紀南承看在眼裏。

溫嘉樹想回家收拾行李回國,在與紀南承擦肩而過時卻收到了一句她意想不到的話:“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私事,不用。”溫嘉樹回答得很快,一是她不相信紀南承的好心,二是她不想隨隨便便欠人情,況且,紀南承跟布魯斯還有生意上的往來。萬一她這邊欠了人情,紀南承一扭頭讓布魯斯在商場上還人情,她該如何?

“上城醫院是一家私立醫院,紀氏是投資方。”紀南承並不掩飾自己剛才聽到的內容。

溫嘉樹聽到他的話後腳步頓停。

她回頭,杏眸微濕,睫毛上粘着幾滴眼淚。她逆着月光而立,花田裏的燈光灑落在她臉上,柔和了她臉上的弧度和表情。

在上城醫院裏躺着的是她唯一的親人,溫嘉樹即使再怎麼不喜歡紀南承,此時也不得不停下腳步。

“為什麼幫我?”在此之前,溫嘉樹要問清楚。

無功不受祿,天上掉餡餅的美事怎麼也輪不到她。

“舉手之勞。”紀南承口中說的舉手之勞並不能讓溫嘉樹信服。他怎會是這種好人,閑來無事來幫她?

溫嘉樹也顧不得這麼多,醫生應該公平對待病人沒錯,但如果有熟人在醫院,照料總是會更加多一些,況且……溫嘉樹希望能夠讓更好的醫生搶救她母親,或許,救回來的概率能大一些……

想到這裏,溫嘉樹也顧不得羞愧,她放了一個前提給紀南承:“這是我的私事,跟布魯斯無關。”

“就這麼怕我訛你?”紀南承看出了她的不信任。

又被說中了心底所思。

溫嘉樹耳梢的紅暈染到了脖頸上,紅暈又漸漸爬上了兩頰,她羞愧又窘迫,她本就不喜歡被人注視,此刻又被說中心事,臉上的表情也越發複雜。但她也沒有掩飾自己的擔憂:“無奸不商,這可說不準。”

“我還不至於齷齪到,去訛一個女孩子。”紀南承這句話讓溫嘉樹稍微安心了一些。像他們這種有頭有臉的人物,應該也不屑於騙她這種小人物。

如此一想,溫嘉樹心裏的防備放下了不少。

“我母親在上城醫院住了好多年了,她是精神病併發症入院,得了脊髓炎和腎病,現在腎病最糟糕。在上城醫院有沒有比較好的腎臟科醫生?”

紀南承沒有直接回答溫嘉樹的問題,而是沉默了冗久。

溫嘉樹見紀南承不說話,頓時心生怯意:“如果覺得為難就算了。”

“手機。”

“嗯?”溫嘉樹疑惑,不明白他的意思。看到他伸手才明白他是要她拿手機出來。

“屏幕被你踩碎了,只能接電話……”溫嘉樹誠實地答道,“鍵盤數字看不清了……”

紀南承臉上不動聲色,從西裝口袋裏取出了一支鋼筆:“手。”

溫嘉樹條件反射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放到了紀南承面前,她本是掌背朝上,紀南承伸手捏住她的手,皮膚接觸的地方傳來酥酥麻麻的感覺,溫嘉樹的手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沒等她掙脫,紀南承便將她的手反扣了回來,掌心朝上。

紀南承打開筆帽,左手握着鋼筆在她掌心寫下了一串手機號碼。

鋼筆的筆尖尖銳,但紀南承下筆的力道不重,堅硬的筆尖撓得溫嘉樹手心裏痒痒的,她努力剋制着不讓自己縮手,靜靜等着他寫完。

掌心上傳來的奇怪觸感,讓溫嘉樹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等到墨水晾乾,她聽到紀南承說:“我的電話。到了上城聯繫我,我會幫你聯繫主治醫生。”

“多……多謝。”溫嘉樹對他有不少的偏見,說出這個“謝”字莫名覺得尷尬異常。她沒有多逗留,回家收拾了行李,在去機場之前買了一個新手機。

飛行11個小時,溫嘉樹只睡了兩個小時左右便驚醒,全程幾乎處於無眠狀態。因為長途飛行,長期處於封閉的空間之內,她從頭到腳都是乾燥的。

溫嘉樹一下飛機就聯繫了她在上城的朋友星空,一開口嗓子都是干啞的:“喂,星空,我下飛機了,在來上城醫院的路上。辛苦了,等我趕到后你就趕緊回家休息吧。”

在飛機上有Wi-Fi,溫嘉樹已經得知溫致萍脫離了生命危險,心也稍微放寬了一些。但是她母親的腎病仍迫在眉睫,如果不及時治療,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她想到了紀南承……溫嘉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掌心裏用黑色墨水寫着的手機號碼,心底微沉。字跡已經微微有些暈開,但她記憶力不錯,11位數字早已熟記於心。

“嗯,沒事,我等你來。”星空的聲音聽上去也很疲乏。

溫嘉樹掛斷電話后立刻打車去了上城醫院。

一進醫院,一股濃郁的福爾馬林味撲面而來,溫嘉樹對氣味極其敏感,沒忍住打了幾個噴嚏。都說久居鮑魚之肆不聞其臭,然而對於專業的聞香師來說,哪怕處再久都能夠聞到空氣里防腐的味道,噁心又讓人頭暈。

她很快在病房門口看到了星空。

星空今年才22歲,是醫科大還沒畢業的學生,在上城醫院實習了一年。溫嘉樹認識他是因為秦久。這兩年,她是看着星空跟秦久這段姐弟戀過來的。

“嘉樹,你媽在裏面睡覺,目前的情況還算穩定。”星空說話間打了一個哈欠。

“嗯。”溫嘉樹看着星空的黑眼圈,“昨天一晚上沒睡吧?”

“不敢睡。”星空苦笑着摸了摸後腦勺。他就是個大男孩,臉上還帶着未走出校園的青澀感,高高的個子,白皙的皮膚,是大學裏最受女生歡迎的長相。

溫嘉樹強扯出了一點兒笑意:“改天我請你吃飯。”

“我們之間不用來這一套。”星空笑着拍了拍溫嘉樹的肩膀,溫嘉樹比他足足矮了一個頭,“等回了法國,幫我多去看看秦久就行了。”

“沒問題。”溫嘉樹莞爾,“回家睡覺去吧。”

“嗯。”星空走了幾步又忽然折了回來,“對了,我哥馬上回國了,要不要介紹你們認識一下?”

溫嘉樹給了他一記白眼:“一,我住在法國不在國內。二,我不想跟秦久做妯娌。”

“是秦久安排的,過幾天等阿姨的病情穩定點兒了,去見見,就當給我個面子。”

溫嘉樹深吸一口氣,她的確是該賣給星空一個面子,昨晚陪夜的人情,她是該還:“那就只是見見,啊?”

“啊!”星空朝着溫嘉樹打了個響指,激動地走了。

溫嘉樹淡哂,搖頭笑了笑走進病房。

獨立病房內,空氣流通順暢,燈光昏暗卻溫馨。溫致萍在這裏已經足足住了八年,住院費用一直是布魯斯在提供,溫嘉樹給布魯斯打工“賣”自己的鼻子,布魯斯給溫致萍提供醫療費,這個天平的平衡從未被打破過。

溫嘉樹拉過一張椅子在床邊坐下,病床上的女人靜靜地躺在那裏,骨瘦如柴。

她握起溫致萍瘦削到青筋凸起的手放到自己臉頰旁輕輕地靠着:“媽,沒事了。”

溫嘉樹低聲地說著,聲音很輕,生怕驚擾到了溫致萍。

思緒幾乎是在一瞬間轉移到了在格拉斯的溫室花房內遇到的那個女人身上,申姜……申沉續弦後生下的萬般嬌寵的小女兒。

在格拉斯,溫嘉樹是第一次見到她。

之前只聽人說過,申沉視這個獨生女為掌上明珠,將畢生的心血都教給了她,聽說,她是一名中醫。

世人只知道申沉寵愛獨生女,卻不知道他還有一個女兒十幾歲便在法國飄零,隻身一人,無依無根。

溫嘉樹有多恨申沉,她自己很清楚,每晚午夜夢魘,她都會夢到自己這位親生父親。如果不是申沉,當初溫致萍也不會發瘋,也不會落得如今的地步。

當年,溫致萍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出自書香門第,受過良好的教育,卻眼拙地嫁了這麼一個負心漢。

溫致萍大概是聽到了房間裏的動靜,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

“媽,你醒了?”溫嘉樹觸及有關申沉的思緒,眼眶不自禁地濕潤了,見溫致萍醒來連忙擦拭了一下眼角,強擠出了一個笑容,“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要不要叫醫生過來?”

溫致萍常年卧病在床,形容枯槁,一雙眼睛空洞無神,每一寸目光都是麻木的,她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溫嘉樹。

“媽,怎麼了?我是嘉樹,您不認識我了?”溫致萍的記憶力嚴重衰退,健忘是常事,溫嘉樹見她摸不着頭腦的樣子也不着急,耐着性子看着她。

“嘉樹……我的小嘉樹去哪兒了?”溫致萍突然抓住了溫嘉樹的手臂。

“媽,我就是嘉樹啊。”溫致萍的指甲很長,抓得她有些生疼。溫嘉樹忍不住皺眉,平日裏照看母親的護工一定沒有定期給她做身體清潔。

“你不是……你把我的小嘉樹還給我,還給我!”溫致萍驟然坐了起來,長長的指甲一下子嵌入了溫嘉樹的皮膚,疼得她齜牙。

溫嘉樹用盡渾身力氣抽出一隻手按了床上的鈴聲,僵持良久,醫生才循聲而來。

“鎮定劑。”醫生接過護士手中的針管,藥水隨着針管打入了溫致萍的皮膚深處,同她的血液融合在一起后,藥水很快起作用,麻痹了她的大腦神經,讓溫致萍在最短時間內迅速地冷靜了下來。

原本她緊緊抓住溫嘉樹的手也滑落了下來,垂在病床上……

“病人家屬,出來說話吧。”醫生看了一眼溫嘉樹的手臂,道。

病房外,醫生先是查看了一下她手臂上的傷口:“去外科處理一下吧,抓得不淺。”

“嗯,謝謝。”溫嘉樹下意識地垂首,不跟醫生對視。為了禮貌,她看着醫生別在胸前的幾支筆。

“溫致萍是你的?”

“母親。”

“你母親的精神狀況暫時撇開不談,她的脊髓炎已經嚴重影響了她的視神經,她的視力在減退。最嚴重的是她的腎臟……”醫生如是說道。

溫嘉樹點了點頭,想到了手心裏的那一串號碼,她對醫生開口:“麻煩稍等我幾分鐘。”

她走到一旁撥了紀南承的電話。

那邊幾乎是立刻接通了,紀南承的熱心讓溫嘉樹有些惶恐。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端端的熱心和無端端的冷落。

“喂。”清冷的聲線經由無線電波傳遞到了溫嘉樹的耳中,她微微緊張,求人的話很難說出口,何況是求一個算是陌生人的人。

“紀先生,是我,溫嘉樹。”溫嘉樹緊張的口氣很明顯。

“嗯。”對方依舊高冷,和之前見到的那幾次一樣,並沒有因為要幫她而多說一個字。

溫嘉樹鼓起了勇氣,也鉚足了厚臉皮的勁兒,說:“我到上城醫院了。”

“去找你的主治醫生,就說你是我的朋友。”紀南承那邊很安靜,此時格拉斯是深夜。

他秒接,難道是在等她的電話?

溫嘉樹不敢這麼猜,他們之間不過幾面之緣,而且都是不愉快的經歷,他不可能這樣做。

“朋友”二字,也重到讓溫嘉樹覺得難以承受……

“哦。”溫嘉樹寡淡地回了一個字。

“你告訴他,你要找腎內科主任紀今秋。”紀南承又添了一句。

溫嘉樹聽着這個名字便知道是紀家人,也沒再多問。

“好,麻煩了。”多餘的話她也沒多說,口頭上的道謝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正準備掛斷電話,她聽到那邊傳來他助理的聲音。

“紀總,登機了。”

登機?紀南承要離開格拉斯?溫嘉樹敏銳地捕捉到這層可能的含義,心驚了一下。

布魯斯的項目難道已經談妥了?溫嘉樹人是回到上城了,但她心底仍擔心着格拉斯那邊的項目,這畢竟是布魯斯交給她的事情。

“有什麼事情就找紀今秋,她會幫你。”紀南承最後這句話,分量更重。

溫嘉樹還沒來得及說嗯,電話就被掛斷了。

她收了手機放進包里,快步走到醫生面前,戴着鴨舌帽的腦袋仍低垂着:“醫生,能麻煩您幫我聯繫一下腎內科主任紀今秋醫生嗎?我是紀南承的朋友。”

主治醫生和護士聞言後面面相覷,不過主治醫生很快展露了笑顏:“紀總的朋友?可以可以,紀主任在辦公室,我帶您過去。”

“好,麻煩了。”溫嘉樹的餘光看到女護士看她的眼神裏帶了一絲耐人尋味的味道,像是在刻意地打探着她。

她沒在意,跟着醫生去了紀今秋的辦公室。

腎內科主任辦公室在另一幢樓,走了大概五分鐘,醫生幫溫嘉樹推開了門。

“紀主任,這位病人是紀總的朋友。”醫生一進門便開門見山,生怕紀今秋不搭理他們。

溫嘉樹見到紀今秋立刻明白了主治醫生為什麼如此開門見山。

紀今秋三十齣頭的年紀,剪着不到肩膀的短髮,恰到好處地微卷着,襯得她精緻的臉龐越發嬌小緊緻。身上沒有多餘的裝飾物點綴,只戴着一塊價值不菲的手錶。渾然天成的名媛氣質和女強人氣場,使得白大褂穿在她身上並不是很和諧,這樣漂亮的女人不適合白大褂。

“知道。溫小姐?”紀今秋看上去很忙,正在翻閱病例,主治醫生和護士都很識趣地離開了。

離開時溫嘉樹聽到了護士低聲的細碎言語:“想不到在我們醫院住了這麼久的女瘋子,竟然這麼有來頭?”

“噓。”有人制止道。

他們交談的聲音的確很輕微,但是溫嘉樹的五官靈敏度比旁人要高很多,不僅僅是嗅覺,聽覺亦是,這是天賦。

紀今秋一直沒有抬頭,精神集中在病歷上,溫嘉樹站在她面前頗為尷尬,她什麼都不能做,只能靜靜地等着紀今秋開口。

溫嘉樹站得腿有些泛酸了才聽到紀今秋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你跟我弟弟,是怎麼認識的?”

溫嘉樹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她口中的“弟弟”指的是紀南承。

她跟紀南承本就沒有到很熟的地步,忽地被人這般問,她一時有些無言。

她當然不會說跟紀南承是在巴黎的酒店認識的,這個說法歧義太多,乾脆說了最正當的一個理由:“紀先生來格拉斯談生意,我負責接待他。”

溫嘉樹將他們之間的關係在無形之中定義成了“客戶關係”,她希望紀今秋也能夠明白。聽紀今秋的口氣,似是有些不善,好像在質疑她跟紀南承的關係。

也是,紀家矜貴的公子,難免會被不少豺狼虎豹視為盤中餐。紀今秋大概是在防着她吧?

溫嘉樹說完,紀今秋才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溫嘉樹幾乎是在同一秒里躲開了她的眼神,還習慣性地壓低了一下鴨舌帽,她怕注視,更害怕這樣突然間的注視。

紀今秋見她逃避眼光,面露一些不快。

在人際交往的禮儀中,逃避別人的眼神終究是一件不禮貌的事情。

“南承不喜歡多管閑事。”紀今秋的話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她不相信溫嘉樹說的話。

別說是紀今秋了,溫嘉樹也想知道,紀南承為什麼要幫她。

溫嘉樹的目光仍躲藏在鴨舌帽下,不發一言。她輕微的社交障礙在此時被放大了不少,尤其紀今秋雖說了沒幾句話,但都咄咄逼人得令她心驚。

“我可以幫你,但是話說在前頭,我們紀家不歡迎你。”紀今秋的話直白又刺骨。

紀家?紀今秋不會以為她想攀附紀南承嫁入紀家吧?溫嘉樹斂了斂臉色,也並不在意,這種誤會聽上去很可笑,她對紀南承沒有半分的興趣。

紀家人,果然都莫名其妙。

“紀主任您放心,我對紀先生不敢有肖想。”溫嘉樹在言語裏刻意貶低自己抬高了紀南承,畢竟是她有求於他和他的家人。

紀今秋放下手中的鋼筆,喝了一口水,抿唇道:“很抱歉一見面就對你說這些,但是我弟弟身邊想要逾矩的女人不少,我很不放心。”

溫嘉樹點頭,表示理解。

紀南承那樣好的相貌和卓爾不群的氣質,的確會吸引不少女人。

“紀先生各方面都優秀。”溫嘉樹順道又誇了一句紀南承。

紀今秋示意溫嘉樹坐,她落座后聽到紀今秋又說道:“他已經有婚約了,我不希望他胡來。”

這句話一出口溫嘉樹便知道,紀今秋還是不放心她這個冒昧的來客,這話是特意說給她聽的。

溫嘉樹點點頭:“嗯,聽說了,紀先生的未婚妻是申氏製藥的獨生女。我見過一次,品貌都很好。”溫嘉樹再次挑了紀今秋愛聽的話說。

而事實上,她心裏已是百般不適,這紀家人怕是都有被碰瓷妄想症吧?

紀南承前幾次如此,這紀今秋也一樣,這種病還是可以遺傳的?

紀今秋總算滿意地對她點了點頭:“南承昨晚就給我打過電話了,你母親的病例我已經看過了,根治的方法是換腎,現在只能排隊等腎源,這段時間我會儘力幫你母親治療,葯也用上了,你不用擔心。”

“多謝。”

溫嘉樹從紀今秋的辦公室出來,心底依然略忐忑,紀今秋特別年輕,她不是特別信任。她立刻拿出手機給星空打了電話,說了這件事後,星空在那邊驚呼:“靠,你請到紀老師給阿姨看病了?”

“怎麼?”

“紀今秋啊,她很少看門診,一般人請不到她,她本科跟我是一個大學的,現在學校還流傳着她的學霸事迹,後來去了海德堡大學醫學院,海德堡一直想留她,但是留不住,誰讓她是紀家的女兒,自己家有投資醫院,何必留在國外?”星空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不過我聽說她不是紀家親生的,是領養的。”

溫嘉樹對紀家的事情根本不感興趣,想一帶而過時,聽到星空又問:“對了,你怎麼請到她的?”

“她弟弟紀南承介紹的。”溫嘉樹輕描淡寫地回道。

星空愣了半晌:“紀南承?”

“有問題?”

星空從小生活在上城,撇開醫學生的皮囊,他堂堂星家的小公子哥兒,也是個典型的“二世祖”,上城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清楚。

“紀南承的親媽潘語蓉,跟申沉續娶的妻子也就是你的后媽陸渝媛,是閨密。”

溫嘉樹的呼吸有一剎那的沉重。

星空詫異於她的不知道:“潘語蓉早年受過陸渝媛不少恩惠,當初紀南承作為一個私生子流落在外,也是你后媽出的主意把他強行塞進紀家的。可以說,紀南承有今天,你后媽有一半的功勞。”

(本章完)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南有嘉樹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南有嘉樹
上一章下一章

第2章 出其東門,有女如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