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九章愛誰是誰(4)
“乞討訴說”式的一般為歌,聲音劈着,顫,嘴裏叨咕的詞一般都挺慘,諸如“你走了留下我怎麼辦”之類,“心”、“睡夢”、“夜”,這些字眼出現的頻率最高,這類歌手必須做愁眉苦臉狀,痛不欲生地表現出“沒有你我怎麼活”的主題。
“風花雪月”是唯美主義者的樂園,這類歌平靜和諧,把世界描繪得很純潔。這類歌有的聽上去還比較舒服,“下雪”、“看月亮”、“玫瑰”都是經常出現的字眼。“阿蓮”、“小芳”還有“梅”,這類東西是不是太多了?當我聽到歌手用他那高亢雄渾的嗓音高聲呼喊他“心上人”的名字的時候,我已很難再激動得起來了,只覺得他在作假。為什麼有了“同桌的你”還要“團支部書記”呢,這種連鎖反應實在是令人大倒胃口。
“又蹦又跳”式和“陰陽怪氣”式正好相反,前一種顯得精力過剩,后一種顯得底氣不足,用大吵大鬧或者斷斷續續來掩飾音樂本身的蒼白無力,這就好比給一個木偶人換衣裳,左一套右一套,無論衣裳做得多麼逼真,可人終歸還是假的呀。
有的寫過很大氣歌曲的歌壇老將近來不知怎麼好像越變越小了,忽然之間談起戀愛來,歌一接一地往外拋,但因密度太高感反而被沖淡了,所以每一回愛得都很勉強。歌詞寫得要死要活,曲調里卻透露出一種“愛誰是誰”的無所謂。
§§§第七節書這東西
我有個熟人買了整整一架子書,遮天蔽日,幾乎佔了大半個屋子,而且全都是精裝書,平裝的書他一律不要。我覺得很怪,就去問他:“平裝的也有不少好書呢,你怎麼……”
他回答我說:“你以為我真有功夫讀這些書嗎?這些書買來不過是些擺設,充充門面罷了,透着咱也有文化。”
書就成了這樣一種裝腔作勢的東西。後來我還聽說有整柜子的書隨書櫃出售的,這樣就省得房間的主人一本本上書店去挑了。這倒是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可能有人到死都沒把那些書打開過一回,雖然他們的的確確擁有過這些書。
我在客廳里是不放書的,因為我認為書像其他私人物品一樣,不宜展覽給別人看。圖書的擁有量並不是學問的見證,不要以為客廳里擺着大書櫃的人一定懂得多。好書都是藏起來看的,沒誰敲鑼打鼓召集起一幫人來,然後再開始讀書。那是請客吃飯不是讀書愛書。總喜歡熱熱鬧鬧的人是沒心一個人坐下來品一本書的。讀書的心境與品茶頗為類似,是屬於只可意會不可傳的。一本好書從書店裏買了來,放在擦得乾乾淨淨的案頭上,總好像在勾人心頭的痒痒肉。即使當時沒有時間細讀,也總想先忙中偷閑翻上兩頁,看他個只片語。好小說斷章取義從中間看兩眼也能看得進去,這就是語本身的魅力。而那些立意很好、語卻乾巴巴的小說,冷不丁從哪兒一讀感覺就很難受。有人寫小說純粹是在寫“新聞報告”,語乾澀得好像便秘的人在解大手,每一下都很吃力。這類書並不是因為有多深刻而使人看不進去,只是因為它太難看了。一個要演技沒演技、要長相沒長相的醜女在台上扭來扭去,觀眾當然有權唾棄她。讀書也是這樣,寫得太差的書,乾脆一眼也不要看,省得污染眼睛。
要找那些和自己精神上能夠相通的書去讀,讀的時候才能體會精神上類似於飛翔的感覺。只有書才能帶我們到達平常到不了的地方,平俗的書讀來只是自添煩惱。我身邊很有幾本像夥伴那樣關係親密的書,每天一睜眼我要看到它們,這些書並不是裝潢頂頂漂亮的書,也都不是精裝版,我不看重那些,我喜歡一本書是愛屋及烏的,包括裏面的錯字。讀書是在與人格上令你欽佩的人交談,讀書是最自由的一種會話,沒誰能鑽到你內心去,只有書籍能夠做到。
那些買來書裝飾牆壁的人家,是很難明白書的妙處的。書里的話印在紙上,並不像電腦里的信息那樣過眼煙雲。書是值得反覆體味、細細追究、一句一句掰開了揉碎了看的。小說更是話裏有話、音里有音的東西,並不是只看故事,單純看故事的讀者可以去看電視連續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