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尋找古典(1)
§§§第一節我是一個火辣辣的人
電影上的女作家多憂鬱啊,一年四季披着帶長流蘇的大黑披肩,像林黛玉那樣輕輕咳嗽着;但我熱我健康我不能裝假,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我的工作很靜,我的工作就是坐在家裏寫小說。沒有領導來管我,如果我想一天逛兩回街、蹦三回迪,我想也沒什麼不可以的。問題是有些事做做也就“飽”了,而創作卻是永無止境的。我寫小說的時候對環境的要求頗高,聽說香港某女作家坐在麻將桌旁照樣寫作,我可沒那個本事,不要說旁邊給我安置一桌麻將,就是放兩條並不會出多大聲響但總是游來游去的小魚我也受不了,我嫌它們動來動去的心裏鬧得慌。我寫作的時候特別“事兒”,關門關窗,窗帘緊閉,插門,拔電話,一部長篇下來倒也省去不少電話費。我這麼事事嘰嘰的總覺得自己像在搞什麼陰謀,不正常,連自己都懷疑自己。有天在某飯局上聊天,有個也是寫小說的人把我定義為“怕見陽光的女人”,可見我有多“陰謀”了,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過“夜生活”,中午十二點我的房間照樣點着盞燈,電腦開着,屏幕湛藍,那顏色比天空的顏色還要藍。外面對我的誘惑遠比寫作對我的誘惑要小得多,所以我選擇呆在家裏。
我性格的另一面是“火辣辣”地能瘋,笑的聲音特別大,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像個女作家,電影上的女作家多憂鬱啊,一年四季披着帶長流蘇的大黑披肩,像林黛玉那樣輕輕咳嗽着,“才女”的形象大都是病弱的,綿軟無力的,那樣才“藝術”呢。但我熱我健康我不能裝假,該怎麼樣就怎麼樣。這也許就是“新人類”的感覺吧。過去我們總是把“藝術”做得很像“藝術”,玩“先鋒”的人留着一把髒兮兮的大鬍子,衣服似乎有一千年沒洗了,胡亂語,不說人話。你再看他的作品除了語句不太通順外並沒有什麼出人意料的地方。
有天我在電視裏看到美國很年輕的一個小提琴家沙漢姆拉孟德爾遜的曲子,他的形象是那樣健康,一點兒也不像《北京人在紐約》裏的大提琴家那樣讓人看着難受。“藝術”不是裝神弄鬼“玩”出來的。除勤奮外,還要看老天爺有沒有往你腦袋裏放“味精”。
§§§第二節汽車保姆
大志是朋友中間第一個買車的,別人是重色輕友,他可倒好是重車輕友,自從有了那輛嶄新雪白的富康轎車,朋友的聚會上再也見不到他的影兒了。有人打聽說怎麼好久見不着大志啦,大志這小子哪兒去啦?只要這樣一問立刻就會有人站出來告訴你說,他呀,在家擦車呢!
大志同志愛護他的汽車就像愛護眼珠子一樣,仔細極了。他平時自己穿得粗粗拉拉可以,卻不允許他的那輛“白馬”上沾有一星半點的泥。他經常穿着工作服在汽車周圍轉悠,讓人誤認為他是一個汽車修理工。有天他和妻子一起散步,走着走着忽然從兜里掏出一塊雪白的手絹來,妻子以為他要擦汗,沒想到他卻直眉瞪眼地朝着他家那輛“白馬”走去,原來,他現了車身上一個芝麻大小的泥點子。他妻子說,大志自從買了車,他五百度的近視眼也不近視了,十八里以外能看見我們家汽車上停着一隻蒼蠅。
大志愛車愛得走火入魔,除了擦車、修車、拾掇汽車,別的事在他眼裏都變得沒什麼意思。打牌有什麼好玩的,爭來爭去不是你輸就是我贏,爭來爭去又沒什麼結果;看世界盃好像意思也不大,又沒有中國隊參加咱們再熱心也是瞎熱心呀;那就去跳跳舞蹦蹦迪吧,朋友對大志說,走走走,去熱鬧熱鬧放鬆一下神經。大志神淡漠地看了朋友一眼,對他說,去蹦迪還不如讓我留在家裏擦一遍車——橫豎都是消耗體力。
朋友說大志你真是沒治了,車迷心竅了。
大志說北京風沙太大,車子每天擦上面還有灰。於是他絞盡腦汁,要給他心愛的白馬穿上衣服,他到街上尋尋覓覓終於買到一隻銀灰色的汽車罩子,回來之後小心翼翼地給車子穿上,穿好之後細心檢查一遍,這才放心大膽地回家睡午覺去了。大志剛一躺到床上,聽到外面狂風大作,大雷雨就要來了。大志一路狂奔趕到樓下,見狂風果然掀翻了他的汽車罩,雪白的車身暴露在外面,把大志心疼得嗷嗷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