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連份生日禮物都來不及準備
外面的雨大,風也大,似乎有颱風來了。
陳媽拿着雨傘追上要離開的張賀年,張賀年沒回頭,沉聲說:“不用了,陳媽,您快點回去,別淋濕了。”
風雨有多暴戾,他的聲音就有多平靜,讓陳媽覺得揪心一般,堅持將傘塞到他手裏,說:“秦小姐不會有危險的,夫人不會那麼狠心,你別擔心,也別做傻事。”
剛剛他們母子之間說的話,陳媽都聽到了。
張賀年沒有表情,任由雨水澆灌,身上很快濕透,冰冷的雨水接觸皮膚,卻不能熄滅他心底那團火,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陳媽看在眼裏,心疼他,說:“賀年,你別跟夫人慪氣了,等過段時間,夫人心情好點,再和夫人好好談談。”
張賀年沒回應,把雨傘還給陳媽,臉上表情淡漠得不能再淡漠,“回去吧,不用送我。”
說完,他疾步進到雨中,車子停在張家大門口,回到車裏,已然全身濕透,隨即啟動車子,連夜回了部隊。
……
第二天,張賀年接到一通電話,“我查到秦小姐的航班信息了,她去了洲域。”
相距八千多公里。
張賀年嘴角抿着,喉嚨發緊,身體彷彿失去知覺。
昨晚回到部隊,非常器重他的那位氣得不行,連夜‘審問’他不遵從安排,他沒解釋,性格犟,本就不是解釋的人,寧可被罰也不解釋。
搞得大晚上都不得安寧。
那位惜才,又不能不罰他,所有人都盯着看,軍令如山,豈能兒戲。
“具體在哪裏查不到,秦小姐的手機、網上的社交賬號全部註銷了,根本聯繫不上,現在能知道她行蹤的,只有張夫人。”
張賀年鼻音很輕,應了聲,“知道了。”
……
王叔這邊將秦棠的情況如數彙報給張夫人,張夫人解決了麻煩,心情舒暢了大半,“入學了?”
“還沒有,過去太倉促,還要準備語言考試,只要語言考試過了,能趕在尾巴入學。加上有您找的那些教授專家寫的介紹信,不是問題。”
“沒關係,只要人過去就行,你盯緊一點,別讓她偷偷回來。”
王叔說,“您放心,我讓人盯着,不會讓她偷偷回來。”
張夫人起身,走下樓,王叔跟着一塊下樓,小心照顧着,張夫人說:“起碼得在國外待個幾年,至於她書讀不讀得了,看她自己,等幾年後,賀年娶妻生子,她要想回來再回來。到那時候,總不能沒皮沒臉又勾搭上賀年吧。”
王叔有些憂慮:“那不一定。”
“怎麼不一定?”
“那天機場,秦學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掌箍秦棠,萬一秦棠新生怨恨,萌生蓄意報復……”
“你說的有道理,我把她逼到去異國他鄉,還拿她母親當要挾,她恨我怨我應該的,說到底,是她先不仁我才不義,要不是她先招惹賀年,我犯得着花那麼多力氣對付她?”
“何況,我也不是沒給過機會,她要是老老實實和溫聿風交往,哪裏會有那麼多事,我還沒怪她凈給我添亂,她哪來的資格恨上我?”
張夫人越說,心裏本消下去的怒火又有燃起來的趨勢,來到客廳沙發上坐下,眼前閃過前晚張賀年坐在她的對立面,那表情那眼神,彷彿她是什麼仇人似得。
十月懷胎,血肉至親的親生兒子,為了個女人,和她撕破臉,字字句句,里裡外外,全是對她這個做母親的怨和恨。
王叔倒上一杯熱茶:“先生那邊……”
“瞞着,別鬧大,這麼大一樁醜事別影響他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張夫人沒有喝茶,放在一旁,優雅靠在沙發背上,吐了口氣:“葉繁姿什麼情況?”
“內鬥,她讓人偷拍那些照片公開了,讓別人以為她和賀年舊情復燃,她身後是張家,之前葉家那些不站隊的老人,似乎有倒戈的傾向。”
“還以為她有什麼過人的手段,還是得靠這些不入流的劑量,放出消息,說賀年和陳敏頤在接觸,別讓什麼阿貓阿狗都來蹭關係。”
“好。”
……
秦棠到了新的環境適應之後已經是半個月後的事了。
到m國的住處都是張夫人那邊安排好的,王叔特地交代過,不能隨便搬家換地方住,每天行蹤都得報備,最重要的一點是不能偷偷回國,更不能聯繫國內任何朋友同學,必須切斷和國內所有的聯繫。
國內的不必要的聯繫,不包括王叔。
張夫人是不會親自聯繫她的,她也接觸不到張夫人,都是王叔在替張夫人代為聯繫,是張夫人的傳話筒。
至於她母親,王叔讓她別擔心,只要她乖乖聽話,到時候會安排時間讓她秘密回國探望。
至於什麼時候,那是以後的事。
秦棠知道,自己不是張夫人的對手。
張夫人拿捏她,是輕而易舉的事。
她要掙扎,如同蜉蟻撼樹。
不自量力。
秦棠沒有時間悲秋傷懷,自己振作起來,在每個失眠的夜晚,她不內耗,將精力用在備考上,要在簽證到期之前儘快申請入學。
這一個月除了睡覺吃飯解決生理需要,其他時間都在學習。
她一刻不敢停下來,喘口氣的功夫都不敢,就怕停下來的間隙,那些情緒趁她不備蜂擁而至,侵佔她的所有。
甚至都不敢想那個名字。
除了生病。
熬了兩個月,壓力與日俱增,又開始失眠,加上一直水土不服,吃不下什麼東西,到後面嚴重了,吃什麼吐什麼,精神萎靡,蜷縮在床上,那個名字跟藤蔓一樣瘋狂滋長,緊緊將她纏繞,沒有地方落腳。
晚上做夢,夢到張賀年,他站在雨里,電閃雷鳴,他滿目猩紅盯着她,聲嘶力竭質問:“為什麼又騙我?”
又……
是啊,她又騙了他。
他滿心滿眼計劃送她去州城暫避風頭,而她轉頭聯繫上張夫人的人,離開他。
離別前那晚的纏綿,也成了她的夢魘。
一切都怪她自己,咎由自取。
明知道他是毒藥,沾染不死也殘。
秦棠熬了兩天,實在撐不住了,去了醫院,周圍全是深眼眶高鼻樑、金髮碧眼的外國人,秦棠本就年紀不大,個高卻瘦,在國內普遍白幼瘦的風格里,她佔了個白瘦,不幼,到了國外就成了外國人眼裏的‘白幼瘦’。
在醫院裏,頻頻被側目。
排了老半天的隊伍終於見到醫生,第一面被問年紀。
見外醫生,最後開的葯是一堆維生素。
秦棠不敢去私人醫院或者診所,那邊收費巨貴,張夫人給的那張卡,她不敢用,說矯情也好,說她死倔也好,真用了,她心裏的罪惡感會將她吞沒殆盡。
來的那天,她用自己的錢兌了外匯,能撐一段時間,只要熬到入學,拿到學生簽證,再能兼職賺錢。
拿了一堆維生素回到公寓,關上門,脫下鞋子,秦棠喝了杯水,吃下那些葯,維生素也好,起碼能補充營養。
又看了會書,困意席捲而來,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睜開眼,窗外的天徹底黑了。
有種不知何年何月何時的寂寥席捲全身,異國他鄉,別說沒有朋友,就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那種寂寥、清冷、孤獨,侵入五臟六腑,絞得她苦不堪言。
看了手機日曆,九月粉是張賀年的生日。
她連份生日禮物都來不及準備。
摸着脖子上的項鏈和戒指,那些甜蜜的記憶爭先恐後佔據腦海,熟悉的眼眶酸脹湧上來。
想張賀年,也想媽媽。
可她沒有張賀年,媽媽也不要她。
病拖了一周還是不見好,秦棠只能自己去藥店買對症的葯,吃了后,才好了一點,又扎進知識海洋,她安慰自己,不能永遠任人刀俎。
哭瞎了眼也不會有人搭理你。
好在張夫人沒有趕盡殺絕,還讓她繼續學業。
功夫不負有心人,一番用心,收到了錄取通知書。
秦棠沒有心情高興,而是盯著錄取通知書出神。
手機響起,是王叔打來的電話。
秦棠回過神接通,聲音微發啞,“您好。”
“收到錄取通知書了?”
“嗯。”
“恭喜秦小姐,好消息,我會轉告夫人的。”
“我媽呢?我媽的情況怎麼樣?”秦棠緊張問道。
“放心,蔣女士不會有事,平平安安,無人打攪。”
秦棠咽了咽喉嚨,“你們說話算數。”
“這是肯定的,秦小姐不用擔心,要是沒其他事了,我先掛了。”
不等秦棠說話,王叔已經掛斷電話。
秦棠忍了好久才將情緒平復下來,她閉緊雙眼,不想淚腺失衡。
很快到了開學的日子,秦棠不像其他同齡的新生,一門心思都撲在學習上,她不是來鍍金旅遊的二代子弟千金,更沒有精力花在打扮穿搭上,只保持乾淨整潔,其他一律顧不上。
班裏有同胞,一開始並不熟,後面混熟了秦棠話才多了幾句,偶有來往,但他們私底下找她出去聚會逛街,她從來不去。
因為她知道,自己不是來玩的,更不是來享受的。
何況課餘要去兼職工作,賺取生活費。
時間排得很緊很滿。
入秋後,秦棠不捨得買衣服,後面怕生病才買了保暖的衣服,秋衣秋褲更是沒有,還是王叔來了一個電話,說在國內寄了些生活用品給她,還問她為什麼不用卡里的錢。
秦棠不解釋不說話,原本就慢熱內斂的性子被磨得更是一點稜角都沒了。
王叔告訴她:“秦小姐,用不着跟自己過不去,卡里的錢足夠你過得無憂無慮,夫人沒想折磨你,你用不着跟自己過不去。”
“你要是有自尊心,又怎麼和賀年勾搭在一起,之前夫人給你介紹的相親對象不是很好么,圈子裏那麼多年輕有為的子弟,你一個都看不上,偏偏勾搭上最不該勾搭的。”
秦棠久久沒有說話。
掛斷電話,王叔脊背直冒冷汗,受傷的手腕綁上了石膏。
想起昨天張賀年找到他,渾身彷彿透着瘮人的戾氣,問他秦棠的行蹤。
猜到張賀年會找過來,想方設法躲着,沒想到都這樣了還是被找到。
怕被張賀年查通訊記錄,王叔每次給秦棠打電話都用別人的卡,十分謹慎和小心,做到這個份上,見到張賀年,還是瘮了瘮。
到底長大了,是個鐵骨錚錚的大男人了,不再是以前的小孩子。
王叔多少是有點怵的。
自從張賀年和張夫人撕破臉,張賀年沒再回過張家,張夫人的電話更是不接。
張夫人還想撮合他和陳家千金,都沒找着機會。
王叔只能笑呵呵應付他,讓他別問了,問多少次也不會說。
張賀年是沒說什麼,但打斷了他的一條手,出手動作很快,什麼都不管不顧了,更不會看在張夫人的面子上手下留情,正因為張夫人,下手更狠了。
張賀年動完手,走之前留了一句:“秦棠要是少一根毫毛,我先從你們這幫狗腿子下手。”
張夫人知道張賀年動了王叔,怒不可待,隨即倒是反應過來,秦棠似乎沒動過卡里一分錢,這才安排王叔寄些生活用品過去。
又過了幾天,張夫人接到丈夫的電話,吃了一驚,“你說什麼?賀年辭職了?”
張父是第一個收到消息的,打電話找張賀年,找不到人,於是一通電話打給張夫人,“張賀年他人呢?”
張夫人心驚得厲害,此時正和幾位夫人在看粵劇,舞台上裝扮隆重的粵劇演員正在上演一出《君子橋》,張夫人聽得如痴如醉,張父這一通電話讓她出了一身冷汗,“我不清楚他在哪裏。”
張父同樣氣得不輕,撂下話來,“我明天回去一趟,趕緊聯繫他,讓他滾回來。”
張夫人定了定神,沒有心情再看什麼表演,匆忙和幾位夫人道別離開,打電話給王叔,讓他趕緊去找人。
國內的情況,遠在m國的秦棠一無所知。
但從同學那看到幾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對男女,只一眼便認出來是張賀年和葉繁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