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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鷹集團名下的產業一向氣派,這裏也一樣。俱樂部在硬件上可謂高端大氣上檔次。在軟件上,因為其嚴格的資格審查和高額的會費收繳,聚集了一批低調奢華有內涵的參與者。簡言之,能出入這兒的人都不簡單。許曄現在知道樓下那個用來做門面的其貌不揚的小酒吧櫃枱里為什麼會有高檔洋酒了。事實上那只是兔子從地下酒窖里拿出來懶得放回去的某一瓶。
俱樂部並沒有具體的名稱,因為位置處於城東,被圈內人叫做“東岸”。它的地位猶如一個隱形的圓心,決定着整個圈子的定位。頂尖的玩家們制定出各種規則,包括接納、保護、懲罰和剔除,維護着這個圓圈的邊界。
之前K城的bdsm圈子裏風氣並不好,不少dom以追求暴虐為樂。俱樂部成立之初曾出過一個sub嚴重受傷的案子,他的dom是個富商,用錢擺平了事情之後大搖大擺地來俱樂部找新人,結果被法老綁起來硬生生打斷了兩隻胳膊。之後那商人突然被手底下的職員舉報逃稅,罰了不少款還被關了起來,公司也被吞了,最後淪落到一無所有的地步。至於誰能這樣利落的下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樣的殺雞儆猴不但讓東岸鞏固了威望,還讓整個圈子地動山搖了一番,將bdsm活動引上了安全為首的正軌。在幾年的發展中,以楚煜為首的東岸貴族們完全掌控了主流,清楚地讓所有參與者明白了一件事:被東岸放逐的人在整個圈子裏都將難以立足。
馬克思主義教導我們,事物都是辨證的,有兩面性的。在劉璟的幫助下擠進圈子頂層的許曄在享受舒適的環境、嚴密的安保措施、快速的信息傳遞以及高素質的dom和sub資源的同時,也會因為一不小心得罪了某個大人物而惹上麻煩。
譬如現在。
當伯爵先生在眾人眼前將面具從臉上摘下來的一刻,許曄就徹底的失去了與其他任何dom交流感情的機會,再多的選擇也成了浮雲。
楚煜的人氣很高,不過他似乎只鍾情於一對一的關係。因此有sub的時候會對其他人表示拒絕,並且摘下面具以示親近。後來,“伯爵露臉,生人勿近”幾乎成了俱樂部里沒有寫進守則的一條規矩。曾經有不少的sub試圖打破它,可惜至今為止沒有勝者。就因為這一點,伯爵在眾人眼裏居然成了專一的代名詞,完全忽略了他換過多少的sub,這種思維方式讓許曄啞口無言。
在會場一片唏噓聲中面紅耳赤的許曄覺得自己此刻就如同一頭待宰的羔羊,身上蓋着一個檢疫合格的藍戳,完全沒有掙扎的餘地,只等着楚煜手裏磨得錚亮的刀將他剝皮拆骨大卸八塊。
然而強權即真理。他的想法完全無法左右事情的發展。那張黑色的羽毛面具就如同一個標記,將他乾淨利落的、徹底的划進了楚煜的勢力範圍,使他成為公認的“伯爵的人”。況且,剛才幕簾內發出的曖昧叫聲,獅子法老他們的刻意迴避,許曄身上皺巴巴的襯衫,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剛才發生了什麼。估計現在就算他主動送上門,別的dom連碰都不敢碰他一下。
“跟我出來。”楚煜的命令依舊簡短直接,說完轉身就走,根本不在乎身後的人是否跟上。他胸有成竹,那隻小奴隸無路可逃。
果然許曄黑着一張臉從置物櫃取了手機和車鑰匙默默地下樓。早有一輛黑色奔馳候在門外,司機看見他們,立即跑來拉開車門。“上車。”楚煜見他不動,挑眉。
“我的車停在那邊,我自己開……”
“上車。”男人打斷了他,重複道。
許曄閉了嘴,乖乖地鑽進了後座。
車裏放着不知名的鋼琴曲,輕緩悠然的曲調。許曄腦袋裏回想着剛才發生的一切,越想越覺得Marvin這廝壞透了。第一次就是被他帶進了楚二少爺的溝里,這回更是讓他一腳踩進泥潭裏爬都爬不起來了。許曄偷偷瞅了瞅坐在邊上的楚煜,視線正好被男人逮住,慌忙低頭。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個什麼勁兒。現在一看見楚煜的臉,就想起自己被他逼到極限時大喊出聲的那段話,清醒過來之後才發現那些話就像是某種……變相的表白,句句都是衷腸。
這回不光丟臉,簡直丟人,還很徹底的丟了一個圈丟回到楚煜這兒了。許曄沮喪地想。過了一會兒,見右邊的人似乎沒有什麼動靜。又側臉偷偷去看他,視線再度交匯,連忙扭頭去看窗外。
這回有動靜了,男人的手直接捏着他的下巴將他的臉扳向自己,問:“你是在勾引我,還是有話要說?”
許曄被那雙墨色的眸子望着,臉上紅了一片,小聲嘟囔道:“誰勾引你了……”
楚煜放開他,眼裏有一絲戲謔:“是么?我聽獅子說你勾引人的功夫很不錯。”
許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心裏恨不得把Marvin剁成獅子頭紅燒了。那時候他破釜沉舟想要一擊即中,哪會想到兜兜轉轉又回到了楚煜身邊。這會兒這位大人如果要興師問罪的話,他……會很慘,非常慘。想到這一點頓時毛骨悚然,於是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您生氣了嗎?”語氣恭敬的很。
“嗯。”輕描淡寫的鼻音。
許曄一抖,可憐巴巴地瞅着他,低低喊了一聲:“主人……”
看見這種類似於撒嬌的舉動,楚煜的眉眼裏有了隱隱的笑意:“現在知道害怕了?”
許曄再接再厲,往他身邊湊了湊,用一雙看起來極其無辜的烏亮眼睛望着男人說:“主人原諒我一次好不好?”
楚煜眸中泛起幽光,問:“你就是這樣勾引獅子的?”
許曄一僵,立即灰頭土臉地坐了回去,訕訕道:“我沒有……我那時候也只是抱着試一試的態度……”他看見男人眸子裏的冷光,醒悟過來自己根本就是多說多錯,於是硬生生地住了嘴。
就在這時,車停了下來。不知不覺涵館8號近在眼前。
跟着楚煜進了屋子,眼前的環境似乎因為一周的疏離顯得有些陌生。然而男人的聲音卻很快地喚起了他對這裏的記憶,包括心理和身體上的。
“看來我有必要讓你好好重溫一下規矩,奴隸。”
許曄飛快地脫掉身上的所有衣服,然後跪了下來。起居室的沙發邊鋪有地毯,但是玄關沒有,大理石的地面冰而且硬,跪着的時候膝蓋有些疼。好在楚煜並沒有讓他跪很久。
“去籠子裏待着。”
許曄進入四樓房間的時候,並沒有開燈。接連兩日陰霾,連月光都欠奉,整間籠子黑漆漆的。四下一片安靜,只有他輕微的呼吸聲。
許曄孤單地跪着,一動也不敢動。心裏默默數着秒,揣測着大致的時間。
他不怕黑,但是他不喜歡這種一個人待在黑暗裏的感覺。彷彿是被遺棄的舊物,只能孤寂地在角落裏蒙塵。這讓他想起那些兒時清冷的夜晚,他做了噩夢或者起來上廁所,不願意大費周章地去叫醒保姆,只好一個人蜷縮在被子裏,彷彿身體的某一個部位伸出去之後就會被黑暗裏的妖怪啃食。昏沉睡去,第二天悶出一身的汗。
黑暗給了人無限的想像。彷彿有無數的眼睛在窺探,彷彿有無數妖魔在潛行,彷彿有無數的危險在靠近,讓人心生恐懼。
而時間卻彷彿慢了下來,分分秒秒都成了煎熬。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門被推開了,許曄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
籠子裏的燈光是可調節的。楚煜只開了角落裏一隻昏黃的小燈,這可以保護許曄已經適應黑暗的眼睛不受強光的刺激。
男人身上的衣服已經換掉了,穿着寬鬆的棉製居家服顯出幾分閑適來。他從牆上掛着的鞭子裏抽出一支,站到許曄面前,說:“把頭抬起來。”
許曄挺直了脊背,仰臉看着他,目光掃過他手裏的辮子,抿了抿唇。那條曾在他前胸留下鮮艷痕迹的黑白蛇鞭,只看着都覺得呼吸沉重了起來。
“你曾要求斷絕主奴關係,並且離開我另覓主人,照例我需要重新確認你的意願,再次進行關係的確立。”楚煜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但我並不會這麼做,因為從今天開始,你是並且必須是我的奴隸,我是並且必須是你的主人。我們之間的主奴關係將持續到我同意結束為止,而我絕不會再度輕易的允許你解除它。”他頓了頓,將右手撫過赤裸跪着的男人臉頰,一字一字地說,“時刻記住,你屬於我。”
許曄默默地聽着他說這些話,眼裏不覺湧出一絲莫名的情緒。他安靜地仰臉看着楚煜,片刻,垂眸用蝶翼一般的睫毛覆住了眼睛,輕聲說:“是,主人。”
鞭子從男人手上垂了下來,聲音是熟悉的沉和:“現在,告訴我你的身份。”
許曄仰視着他,表情平靜如水:“我是您的奴隸,您是我唯一的主人。”
“告訴我你的權利。”
“我能擁有的所有權利,都來自於您的給予。”
“告訴我你的義務。”
“取悅您,讓您高興。”
“很好。”楚煜勾唇一笑,手中的如蛇一樣的鞭子垂下來,搭在許曄肩上,激起他的輕顫。“接下來我給你一個機會,說說你做過的那些讓我不太高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