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約會
昭然明白他為什麼心情不好,掛起外套,換上拖鞋,走進客廳靠坐在沙發上。客廳整潔,一塵不染,傢具縫隙中躲藏着一群小手,在黑暗角落中偷瞄主人。
擁有名字的幾隻伴生小手跳上沙發,酒鬼瘋癲害羞純情都趴在昭然身邊或是沙發靠背上,離譜掛在洗手間門把手上偷看,靠譜去打開冰箱門看看晚上能做些什麼吃,擺爛手掌攤平躺在地毯上,一動不動。
忽然,一隻陌生的小手跳上茶几,這隻手很特別,和其他小手都不一樣,它沒有血肉,是只白骨手。
骨手伸出一根食指對昭然指指點點:“小時候哥姐們都讓着你,把你慣壞了,到現在也不想和別人分享你喜歡的東西。”
它不會說話,只不過在無聲地表演,但昭然可以明白它表達的意思。
“你是誰啊?”昭然前傾身子,小臂搭在膝頭,打量這隻新小手。
它叫“家長”。模糊記得它是在第一次見海鰓不知涯時掉下來的。白骨小手數落完昭然,仔細整理桌上花瓶中的粉色自製乾花。
郁岸母親的出現也讓昭然驚醒,這世上並非不存在與郁岸血緣相親的人類,可心中的煩躁從何而來?也許是在為郁岸的人生感到不公平,也許是突然意識到,自己在海底坦然選擇關門赴死對郁岸意味着多麼嚴重的背叛。
那時他清楚看見郁岸的眼神中,有什麼東西正在崩塌,自己在用“死亡”的方式拋棄他,和他家人曾經的所作所為又有什麼不同?
洗手間門被拉開,水霧從浴室中向外蔓延,郁岸頂着毛巾擦着頭髮光腳走出來,水珠沿着纖細的小腿淌到腳踝,淋濕了地板。
一條浴巾從天而降,郁岸被兜頭捕獲,接着腰間一緊,被扛到肩上走進卧室。
“又弄濕我的地板……”昭然隔着浴巾在郁岸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郁岸被丟到柔軟的床里,胡亂掀開頭頂的浴巾,濕漉漉的黑髮朝各個方向炸毛,卧室關着燈,客廳的一點燈光從門口照進來,郁岸只能隱約看清昭然臉頰的輪廓,但昭然卻可以清晰辨別郁岸臉上每一根細不可察的汗毛。
昭然貼近他,鼻尖貼近他頸側皮膚嗅聞,郁岸用的是自己的洗髮水和沐浴露,皮膚上沾滿了自己的氣味。
“癢……”郁岸身體縮成一團,終於發出自從偶遇母親和繼弟之後第一聲笑。
昭然鼻尖貼在他耳側,溫聲問:“我不了解‘血緣’,對人類來說是不是很重要的羈絆?可是你是我照顧長大的,我很想明白,你講給我聽。”
郁岸一愣,回想當時在公園偶遇的情形,記得昭然失落地從自己身邊走開,自行推遲了去新世界休假的日程。
“啊,你難過啦?”郁岸向後仰頭,貼到昭然胸前,抓住怪物的雙手,放到自己肚子上,手心搭在他戴着半掌手套的手背上,歪頭親一下怪物的下巴哄他。
“我沒有。只是擔心你。”昭然顫了顫,低下頭,伸出第二雙手,身體也已經挪到郁岸身後,從背後連着郁岸曲起的雙腿一起圈起來,下巴搭在郁岸頭頂,像一隻抱住食物的甲蟲。
“我也不知道,絕大多數人類都會很在乎血緣,我們也會設立相關的法律,但那是一種生物學上的客觀聯繫,也有很多人擁有父母和兄弟姐妹,卻沒有家,家的概念很主觀。”
“怎麼定義‘家’?”怪物專註地問。
“相互認可、時時挂念就是家。神才不會虧待我,拿走我的東西,一定會還我些更好的。”郁岸掙脫怪物四隻手臂的束縛,翻身爬到他身上,壓得昭然半靠在床頭。
“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的靈魂也乾乾淨淨,不再受污穢傷害?就算你難過,我也只希望你在生我的氣。”昭然四隻手分別扶着他的腰和大腿,免得他亂動跌下床去。
郁岸一口咬在昭然頸側,指尖挑開昭然胸前的紐扣,從衣襟里勾出一根細細的銀鏈,微微用力拉扯。
人類的牙齒並不鋒利,只能在怪物的厚實的皮膚上留下一道鮮紅的印子,昭然皺眉眯起眼睛,呼吸粗重。
“我的污穢積年累月很難清洗,你來用力凈化一下。”郁岸趴在他胸前,叼起昭然左手的食指,咬住半掌手套輕輕拖拽,從白皙修長的手上剝離下來,翹起小腿,細窄的腳踝交叉晃蕩。
天使的洗禮持續了一整夜,實際上沒過多久,郁岸就品嘗到了自己肆意勾火帶來的惡果,不停刺入的感染蛋白帶給他超過限度的知覺,無數只滾燙的手按在自己身上,郁岸從口出狂言到斷斷續續地喊救命也不過十五分鐘而已。
怪物的體力本來就和人類不是同一個量級,郁岸數不清這一夜接過多少次吻,掉過多少滴淚,只能聽見怪物在耳邊不停呢喃着喜歡,恨不得把他的喜歡像沾着顏料的針刺入皮膚那樣留下永久的印痕。
昭然一直在親吻身軀各處,吻遍他在繭里受過傷的地方,哪怕那些地方已然被時鐘失常癒合,他仍舊能憑感染蛋白的密集程度判斷出準確的位置,用怪物特有的溫和嗓音問:“還有哪裏受傷了?痛不痛?”
再後來,郁岸意識變得模糊,摟着怪物的脖子細聲哽咽,哭着訴說憋在心裏的委屈。
天蒙蒙亮的時候,郁岸也已經蜷在昭然手臂里昏昏睡去,眼角通紅,睫毛上還掛着眼淚。
昭然側身攬着他,闔眼休息,不過怪物精力充沛,只休息了兩三個小時就睜開眼睛,一縷金色的陽光透過窗帘縫隙照射他臉,但蝶變后他不會再因日光而褪色。
郁岸被那縷刺眼的光帶照得煩躁,懵懵懂懂翻了個身,轉過頭抱着昭然埋頭擠進懷裏。
郁岸脖子上掛着一枚位移之眼吊墜,後頸、胸前乃至全身上下都留下了深淺不一的指痕和齒痕。
昭然心頭一軟,愧疚親吻他發頂,新洗過的短髮蓬鬆又帶着自己洗髮水的香味。
未戴手套的左手輕輕搭上郁岸的大腿,這裏還余留着一片指痕和巴掌紅印,不慎被昭然無名指根的戒指刮到,郁岸顫了顫,往他懷裏縮得很緊,模糊哼哼:“夠了吧……我要死了……你還要幹什麼。”
“契定者的命令我不能反抗,你為什麼不命令我停?”
“嗯……”郁岸裝作鴕鳥,腦袋埋在昭然胸前不出來,嗤嗤偷笑。
*
郁岸很羨慕昭然的一個絕活,他早上洗完澡,那麼長的卷翹凌亂的頭髮,在邁出浴室走到客廳這段路程中就會被他釋放熱量蒸干,效果比吹風機還好。
等待離譜等小手們做早餐期間,昭然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郁岸在旁邊擺弄他的頭髮。
撥到早間新聞節目,昭然滿臉疑惑盯着主持人身後顯示出的自己提着玻璃月季筐在城市中撿破爛(畸體)的視頻。
“現如今,社會上掀起一場追捧新晉國民偶像‘天外來客粉紅球’的熱潮,可以看到眾多市民不約而同地開始追求粉紅色穿搭,市面上,死亡芭比粉成為服裝或商品的最熱門顏色。”
昭然受到了驚嚇,迅速換台,但下一個節目是國內最具人氣的女團發售新專輯,屏幕上充斥着粉紅為主色調的光污染,靚妹們塗著熒光粉紅色的口紅,最後擺出的pose是十幾個人攢在一起,伸出手臂扶在背景牆製作出的光效大門上,在模仿多手怪球關門的動作。
“??”昭然捂住眼睛。換個世界生活的需求迫在眉睫。
“你現在是真的出名了喔。”郁岸幫他把卷亂的粉紅長發編成一股,見茶几上插着一瓶乾花,隨手揪下幾朵插在髮辮上當裝飾。
白骨小手“家長”見自己心愛的乾花被揪得七零八落,急眼跳上茶几,指着郁岸憤怒教訓。
郁岸眯眼揚眉:“要你管,我就摘。”
把家長氣得和擺爛躺在一起。
昭然才把注意力放回被熊孩子玩完的頭髮上,這髮型他在某個迪士尼動畫電影的主角頭上見過。
“你……”
“命令你不準拆。”郁岸翹着唇角沒骨頭似的躺到他腿上。
*
緊急秩序郁組長今天上班的第一件事,通知大老闆自己要請年休假。
不過,大老闆的休息室里也堆了兩個已經打包完畢的行李箱。
“老闆,你也要出去玩啊?”郁岸在高層休息室里遊手好閒轉了一圈,“那誰在這兒上班啊?”
大老闆坐在茶桌后,拇指輕點翡翠珠串,已經忍郁岸很久了。
但郁岸及時契定昭然,兩人為公司最大限度地挽回了損失,還進行了一波全世界範圍的形象宣傳,地下鐵的聲望直線上升,得到了向其他中心城市甚至國家拓展業務的機會,大老闆對郁岸是又愛又恨,像班主任看待班上調皮搗蛋的尖子生。
“現在市區北面邊界的畸體獵人扎堆獵殺倒賣畸體畸核,還蠻棘手的。這樣吧,你把手上工作安排好,我讓人事部門調和一下,讓其他組長商量看看怎麼分擔一下緊急秩序組的事務,怎麼樣?”
正常人都能聽出來大老闆的言外之意是“這個活兒你不幹,其他組就得替你干,你要是識相就好好留在公司把活幹完再出去瞎溜達,少得罪其他組的同事”,以此讓郁岸知難而退。
但郁岸覺得這個主意不錯,這都是自己應得的。
他說:“好嘞。”
大老闆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保持風度擺擺手,讓他儘快從自己眼前消失。
昭然就在地鐵口等他,郁岸請假歸來,從熙熙攘攘的公司員工之間穿梭而過,一個跳抱掛到昭然脖頸后,雙腳離地。
“哎呀,郁組長。還沒出公司呢,多少人看着呀。”昭然伸手向後抓他的后脖領,卻被他左搖右晃躲開。
郁岸一隻手掛在他喉嚨前,另一隻手拿起自己胸前的工作牌,把照片姓名背面的的組長職責規定亮給怪物看:“沒規定組長不可以這樣啊,昭組長。”
昭然噎住,地鐵列車終於到站,他赤着耳根走進地鐵,扶住豎桿扶手站定,郁岸還保持懸空掛在他身上的姿勢,對着地鐵門玻璃上的倒影沾沾自喜。
兩人在紅狸北區的比薩莊園站下車,步行了一段路程,經過紅狸市最北部的裂縫邊緣,也是地下鐵公司準備留到最後處理的地方。
這裏的新舊世界裂縫並未跟着關閉的大門一起閉合,而是由一些鑲嵌畸核的特殊撬棍支撐着,防止裂縫合攏。
在裂縫附近,畸體獵人的駐紮帳篷挨挨擠擠,獵人們的武裝越野車也都停在附近,滿地都是熄滅的篝火和亂扔的餐盒,附近的雜草濺滿油污和血跡。
篝火旁,畸體的骸骨和腐肉堆積在黑色的大型厚垃圾袋裏,蒼蠅成群。
郁岸爬到昭然肩上,舉起望遠鏡遠眺:“畸體獵人的帳篷,真多啊。火燒連營聽過嗎?”
昭然拍拍他的腦袋:“聽過,但是和那個沒關係,不準縱火。公司會來處理的,我們只負責合併裂縫就夠了。”
他向裂縫處接近,身軀拉長,半怪化為粉紅怪物的樣子,深紅長爪將支撐裂縫防止閉合的畸動裝備挨個拔掉,裂縫自動合攏。
他們的入侵立刻引起了放哨者的警戒,一聲哨鳴不知從何處響起,畸體獵人們舉起獵槍向怪物射擊,粉紅怪物在槍林彈雨中靈活翻身躲避,就算偶爾被子彈打中,也無法擊破他血條上奇厚無比的盾。
在帳篷里休息的獵人老大聽到示警,而且對方只來了兩個人,於是立即叫弟兄們抄傢伙殺了出去。
槍林彈雨根本無法阻止粉紅怪物逐個拔除支撐物,眼看裂縫越來越小,發財的源泉正在被堵住,獵人老大忍無可忍,掏出黃金手槍直接對準郁岸的頭。
他也看新聞,認得出昭然和郁岸,都是地下鐵的人,他明白地下鐵遲早會來清理他們,但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昭然隨時注意着契定者的安全,幾乎在槍口對準郁岸的一瞬間就感應到危險,轉身凝視獵人老大,雙眼猩紅,目光鋒利。
其他獵人都不敢輕舉妄動,隊伍里明事理的少年抬手搭在老大的槍上,理智阻止:“你在蝶變畸體面前拿槍對着他的契定者……?別害死我們啊。”
“小犢子滾開,你看他腳下踩的是什麼?”獵人老大甩開少年的手,對着郁岸努努嘴。
郁岸手無寸鐵,背着手,一副無所事事的輕鬆模樣,腳下踩着一口布袋,袋口鬆散,露出裏面攢的幾十個畸核。
“郁組長,我們也不耽誤你工作,你把腳下布袋還回來,我們立刻就走。”獵人老大情緒激動,唾沫星子亂飛,槍口依然沒放下。
郁岸輕蔑哼笑:“啊?連海島公司的少爺和我談條件都知道拿出點誠意來,還給你,這些核你的嗎?有什麼證據?”
獵人老大聽出他想黑吃黑的語氣,無可奈何放下手臂,搭在扳機上的食指怒極發抖:“您挑一半,怎麼樣。我們干這一票不容易。”
“好呀,但我得先帶回去細細挑選一下。”郁岸撿起布袋,托在手裏掂了掂重量,揣進紳士內兜。
他目中無人的行為徹底讓獵人老大理智盡失,舉槍點射,想搶弟兄們刀口舔血獵來的畸核,豈能容忍。
子彈帶着一圈火光離開槍口,郁岸化身成群的吸血蝙蝠,扇動刀刃般的翅翼,避開子彈怪叫着滑翔,不過零點幾秒就已經近至獵人老大身前。
鋒利的翅翼刮過老大頸側的動脈,在老大背後匯聚成人形,郁岸背對獵人老大,等待了幾秒,動脈破裂的噴血聲才從身後呲呲響起。
一級金怪態核-吸血蝙蝠,由猛鬼蝙蝠、雙向治療和拳皇附體三枚核合成,至今還只有化繭期的狂暴昭然領教過這枚核的殺傷力。
“正當防衛。”郁岸看也沒回頭看一眼,經過那位試圖阻止老大的少年面前,懶洋洋說了一句:“現在你是老大咯,好好乾。”
獵人少年驚愕地僵立着,看向郁岸的眼神從詫異變為嚮往,等他反應過來,郁岸已經揚長而去,魔王獵裝的背影黑紅衣擺翻飛搖曳。
郁岸俯身鑽進最後一塊裂縫,粉紅怪物緊隨其後,當他們的身影完全隱沒在裂縫之內,昭然拔掉了最後一支阻止裂縫閉合的支撐物。
新世界的入口自此消失,原本裂縫處還原成雜草叢生的荒野,畸體獵人們捶胸頓足,狠狠將背包砸在地上,咒罵不已。
*
裂縫閉合后,新舊世界的環境就此切斷,郁岸回頭也看不到畸體獵人的影子,開心摸出布袋準備檢查戰利品。
頭頂枝繁葉茂的大樹上隱約聽聞窸窣響動,但郁岸不為所動,坐在地上興奮拆箱,順便遞給昭然一個眼神。
昭然向樹榦輕輕捶了一拳,繁茂枝葉震動,果子樹葉凋落,一團雪白毛絨從枝杈里掉了出來。
那白狐狸落地用力甩了甩腦袋上的殘葉,對昭然兇狠呲牙。它脖頸掛福咒金鈴,四肢描畫血紅字咒護身符,面孔魅惑美艷,口中叼着一沓毛筆書寫的斜塔委託書。
“嗯?”昭然蹲下來,拿手腕摸摸它的耳朵腦袋,發現它只剩下最後一條毛茸茸的尾巴。
狐狸一口咬住他的手。
昭然抿唇:“好痛啊。”
白狐鬆了口,用後腿支撐身體直立起來,身軀越來越高,最後呈現出銀髮白衣的男子模樣,紅繩金鈴步步搖響。
“真倒霉遇見你們。”明堂拍了拍衣擺上的樹葉和灰塵。
昭然幫他撿起散落在地上的委託紙頁,十幾頁的委託都是同樣的內容,即“驅逐逗留在新世界內的畸體獵人。懸賞:5冥幣。”
“今天份的快發完了。”明堂從他手中奪過委託書,抖抖塵土塞進懷裏。
“我見城市裏新生兒多了起來,往生者也順利入土為安,看樣子斜塔的局面已經穩定住了吧,井先生身體怎樣?”昭然問。
“他和斜塔同在,現在已經好多了。只不過新世界裏逗留的畸體獵人不少,我要幫先生趕出去。”
昭然又問:“那些委託的字跡歪歪扭扭醜陋不堪,不像出自井先生之手啊,而且每趕出一位畸體獵人,懸賞5冥幣是不是太多了?”
“醜陋不堪……”狐狸的尖牙被咬得咔嚓直響。
井宿先生曾經手把手教過他寫字,這些委託也是他代筆寫下的,嫌等人來主動接委託太慢,於是自己跑出來發,其實效果顯著,斜塔的交易重新步入正軌,井先生的身體也在逐漸好轉。
可惜狐狸不懂定價,估算了一個5冥幣就寫上去,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又由斜塔靈狐親自授予保證信譽,新世界的畸體或是契定者們都願意接下任務,驅逐進度自然喜人。
井先生這次估計要賠不少冥幣出來,不過不影響,只要產生交易就能維持斜塔穩固運轉,無論盈虧。
委託生效需要井先生的授意,他一定知道這件事,卻不插手阻止,放任小狐狸每天快樂地為自己奔波做事。
“嗯……還沒向你說,恭喜蝶變。”明堂猶豫着小聲說,“還有,極地冰海的戰爭我沒有出力,抱歉。”
昭然彎起眼睛,完全沒有責怪的意思:“謝謝。你的家在斜塔,我明白。”
“時辰不早了,我把最後的委託發完就回斜塔,告辭了。”明堂搖身怪化,靈動白狐一躍跳上樹梢,金鈴輕響。
“哎,你們手裏冥幣很多吧,要多去冥幣超市買東西啊。”小狐狸搖着尾巴囑咐。
昭然苦笑:“一定。”畢竟郁岸一個人就能養活一個袁哥小賣部。
郁岸正好舔包結束,把畸核表面挨個擦乾淨,期間一直聽他們對話沒有插嘴,見狐狸走了才說:“他一臉外國人的長相說話怎麼文縐縐的。”
“畸體模仿能力都強,耳濡目染受影響。”昭然忍笑解釋,“因為井先生說話就是這個腔調。”
“啊,所以你喜歡聽戲曲,《鎖麟囊》什麼的,是跟大老闆學的?”
“嗯,我其實聽不懂。每一首在我聽起來都差不多。”
刷卡乘坐新世界列車抵達玻塞城,郁岸曾經探索過這座城市,舍舍迦和安妮住在城外的榕樹森林。
玻塞城是新世界中部最繁華的城市,四通八達,城外東南側為沙地福夏家族的領地,東北側鄰接阿加厄爾稀樹草原,如果一直向北走就能抵達波螺的海,波螺的海又與消沉之地相連,乘雅各布巨人蝶承載的小船渡過消沉之水便能見到斜塔入口。
方便的交通、幾乎重合的家族領地,以及臨近斜塔的地理位置,眾多外來客前往接委託時在此處落腳歇息,使玻塞城貿易往來頻繁,物資充沛。
如果要描述小城的風貌,那麼,它像居住着一群花仙子的城堡。隨處可見綠意盎然,奇異的藤本花朵卷在住戶的院牆外,散發著陣陣馨香。
地面以圓形石板鋪就,常見阿加厄爾金藍陸行鳥拖着貨物從面前經過。
“之前沒能親自帶你來玩,你人生地不熟,肯定舉步維艱。”昭然以人形態在街道中和郁岸並排前行,鮮艷的長發編成一股,還插滿細小的乾花,在擠滿奇形怪狀畸體的街道上反而一點兒都不引人注目。
城裏不止生活着畸體,還有不少載體人類,和契定的畸體或是在新世界結識的朋友在城裏做些生意,生活節奏比人類世界愜意得多。
“上次我來的時候城裏沒這麼熱鬧。”郁岸堪堪側身避開從籬笆上跳躍而過的貓女,她身後跟着兩隻小貓寶寶。
“因為今天就是龍族大遷徙的日子,玻塞城外的蜃樓峽谷是最佳觀景地點,許多同胞從天涯海角趕來一睹龍族大遷徙的奇觀。我只聽兄姐們講過,還從沒見過。”
自從十五年前他離開極地冰海尋找契定者,幾乎沒再回過新世界,對於家鄉這片凈土,他也尚未知曉全貌。
“這家店好吃,你嘗嘗。”昭然帶他在一家開滿白色風鈴花的店面前停留,小店主要經營產品”冰果薩納”,老闆娘是一位美麗的藤蔓女士。
10分幣一杯,可以自選兩種口味,郁岸挑了一種粉色發光的果子和一種橙色的球形物質,昭然選了一種鮮紅色的小型漿果,付過錢后對郁岸說:“你在這裏等一下,我去買一張蜃樓峽谷的地圖。”
“好。”
一條開花的薔薇藤生長到郁岸身後,纏繞成花朵凳子的形狀,供顧客坐等,看上去很多刺,實際坐上去很平滑穩定,藤蔓老闆娘還會幫帶孩子的父母們固定小嬰兒。
老闆娘的卷鬚摘下一朵乳白色的風鈴花,倒過來開口朝上就成了杯子,她的店裏長滿不同的植物,顧客挑選到什麼口味,她就把風鈴花杯放到哪一種植物下,卷鬚輕敲不同顏色的漿果,靈巧的卷鬚輕鬆去皮,投入杯中搗碎,再滴入種類繁多的花蜜和淡水,最後放在店鋪內的一朵雲下。
沒看錯,就是一朵雲,至少外形像一朵雲,是她的丈夫。
郁岸甚至說不出那是一隻什麼畸體,總之雲朵老闆向下飄落雪花,將花杯灌滿。
兩杯散發鮮艷熒光的冰果薩納端到郁岸面前的藤蔓吧枱上。
郁岸小心抿了一口,他選的粉紅果子接近覆盆子的味道,但很香,比覆盆子的香味濃郁得多,果子的酸味和花蜜的香甜味相互混合已經足夠好喝,上方覆蓋的冰涼的雪花似乎夾雜着閃電?在口腔中刺激跳動,呼吸時鼻腔里都瀰漫著花果香。
美妙的飲料,不可思議。
偷喝一口昭然的,鮮紅色的汁液散發著醉人的酒精味。
“又給自己點酒,給我點飲料。”郁岸支着頭,指尖不忿敲桌。
附近的小路經過幾位風塵僕僕的探險者,強壯的白人男性鋪滿紋身的胳膊比郁岸大腿粗,他們手裏有地圖和斜塔的委託書。
他們經過冰果店鋪,也來買一杯冷飲解渴。
等待製作時那些男人上下打量郁岸,交頭接耳討論了幾句,其中一位手臂紋船錨的男人過來用英語問他:“你是什麼人,有沒有證件拿出來看一下。”
看來這群探險者接到了白狐的委託,正在搜尋混跡在新世界裏的畸體獵人,好賺取冥幣傭金。
郁岸吸了一口自己的飲料,挑眉瞧他們。
他完全聽得懂,也拿得出證件,斜塔委託書、vip乘車卡、地下鐵緊急秩序組證件、組長工作證,或者直接摘掉亡湖面具露臉,他有很多種方式證明身份,但他就不。
非要等昭然買了地圖回來,郁岸清了清嗓子,胸前的太陽圖騰顯現光紋,與昭然共鳴,讓昭然腳下也形成一圈太陽圖騰。
老闆娘認出了日御羲和的圖騰,花藤卷鬚嬌俏地摟住雲朵丈夫,激動地指指自己的偶像羲和大人。
“幹嘛?”昭然莫名其妙。
探險者們消息靈通,早已聽聞日御家族新得契定者,打敗花行家族的精彩事迹,認出昭然的太陽圖騰,紛紛對郁岸尊敬道歉:“竟然是日御羲和的契定者,失敬失敬。”
“好說。”郁岸嘚瑟端起兩杯冰果薩納,給老闆娘留下50分幣小費,心滿意足走到昭然身邊。
裝了一個完美的逼,郁岸美滋滋哼着歌走了。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