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悲傷
第247章悲傷
那是很小的時候，他剛搬到她家沒多久，爸爸也還健在，只是聚少離多，媽媽會常去探望，但不管怎樣，他與父親，總是沒法真正親熱，父親也是一樣。
一到秋天，媽媽總會抽時間帶他們去郊外野餐，對於還是孩子的他來說，簡直就是人生樂事。
而他跟茉莉，也總是，無論走到哪裏，都是手牽着手。
嘈雜的人群掩蓋住了他內心的惶恐與激動，他背着簡單的雙肩包，手抄在大衣口袋裏，朝茉莉走去。
隔得近了，茉莉仍然歪頭注視着他，氣溫太低，他沒戴口罩，每呵出一口氣，都在空氣里幻化成一抹白霧，越發讓他看不清眼前人。
“怎麼不多穿點？”
茉莉見平兒只穿了大衣，裏面也只是薄薄的毛衣，就知道平兒低估了北方冬日的凌厲，她從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一條大紅色圍巾，這是媽媽特地寄來的，以前她都不戴，但這幾天，實在太冷了，她也將自己圍得嚴嚴實實。
踮起腳尖給平兒圍上，又伸手替他整理好，才開口道：“冷不？”
平兒只盯着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圍巾上還有她的體溫，連帶着暖到他的心裏，他眼角含笑地搖搖頭：“還好，取下口罩，讓我看看你的臉。”
他直接道，茉莉隔着口罩笑了笑，眼睛好看地眯起：“先回酒店吧，我冷得很！”
平兒沒說什麼，只是點點頭，茉莉挽上他的手臂：“家裏可好？”
平兒感受着她手放在自己手臂上的觸感，打量着這座白雪皚皚的城市，從小生活在南方的他，極少見過這樣的冷，總得來說，這個城市還是很現代化的，由於下過雪，看不出城市的衛生環境，但從鱗次櫛比的商廈，他可以確定，在這裏生活，壓力不會太小。
他側臉看了看茉莉：“老樣子，大家都很想念你。”
他不想把話題帶入茉莉不想碰觸的地帶，盡量表達的雲淡風輕。
“那就好，走，上車！”
茉莉伸手攔了一輛藍色出租車，平兒弓身鑽了進去。
在車上，大家都沒有對白，或許是有外人在，或許是找不到話題聊，總之一路沉默到酒店。
下了車，兩人齊齊進入大廳辦理入住手續，酒店屬於中等消費，家裏給茉莉的零花錢足夠支付這樣的消費，據他所知，媽媽給的生活費並不少，茉莉自己又有兼職，她在這個城市，應該生活的很安逸。
房間在三樓，酒店有電梯，出了電梯，茉莉便刷卡讓兩人進門，平兒一進門，就道：“這房間真暖和！”
茉莉笑笑，開始脫外套。
平兒趁空打量房間，是個單間，二十平方左右，一張單人床，白色的床罩跟床單，沒有沙發，有個小茶几跟液晶電視，窗帘是深藍色的，很普通的房間，跟家裏沒法比。
待他打量完，茉莉已經除掉外套跟口罩，帽子也被她拿在手裏，正歪着頭，注視着平兒，微微的笑：“謝謝你來看我！”
平兒被她的笑感染，也抿唇一笑：“你好像又瘦了？”
“是的，課業挺忙，又有兼職，能不瘦么？”
“媽媽說你可以不必這樣拼的！”
“我不想無所事事地呆在宿舍，我叫了外賣，先吃點東西，呆會帶你去買件衣服，你穿得太薄了。”
平兒沒說什麼，只道：“我能抱抱你嗎？”
茉莉怔了怔，隨即一笑，張開雙臂，平兒注視着她透明的眼睛，從大衣口袋裏拿出雙手，走上前，輕輕地擁住她，手掌落在她柔軟冰涼的長發上，他聞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出聲道：“你還是喜歡用這個牌子的洗髮水。”
茉莉也只輕輕地貼着他的胸口，同樣輕輕地點頭：“是啊，沒還記得？”
平兒沒有說話，只是摟緊了他，隨着年紀的增長，十七歲的他已經是個一米八的小夥子了，茉莉只到他胸口，偎在他懷裏，嬌小的像只小鳥。
“茉莉，我很想你！”
沉默了良久，他道出心裏話，頭埋在她的秀髮里，嗅着淡淡的芬芳，眼睛緊緊閉着，像是在回味一樣。
“我也是！”
茉莉像是要哭一樣，可說出來的話，終究是沒有哭的。
外賣送到，三菜一湯，都是平兒愛吃的，兩人邊吃邊聊，由於房間裏開着暖氣，他們都只穿着毛衣，平兒的視線，不時會掃過茉莉那修長纖細的身板，以及她隆起的胸部，但每次都是輕輕一撇，便移開視線，不讓茉莉察覺出來。
他很想問她，有沒有男朋友，因為她在信里說過，若是碰到心動的男生，墜入愛河也是未可知的。
“學校生活怎麼樣？”
茉莉嘴裏包着飯，看着他的眼睛說道，還不時往他的飯盒裏夾菜。
“老樣子唄，考試，考試，考試！”
茉莉笑：“也是，我都不記得高中三年，到底考試過多少次……”
“你呢？你的學校生活怎麼樣？”
平兒吃了條通心菜，看着茉莉的眼睛問道。
茉莉突然垂下了視線，平兒便敏感地意識到，她是有不好說的話題瞞着自己，同時，他也大概猜到，那是什麼，年少輕狂的他，脫口而出：“是不是，有交往的男生了？”
他放下筷子，直勾勾地盯住她，茉莉被迫抬起頭，回望着他，明亮的眸子裏，看不出情緒，良久，她輕輕地點頭。
平兒覺得諷刺極了，也終於明白，她為什麼會叫自己過來了，驀地站起身，尖着嗓子道：“你讓我來的目的就是這個？告訴我，你已經有男朋友了，讓我徹底死心？”
他居高臨下，茉莉抬頭仰望着他，眼裏蓄着淚水，他一陣煩躁，吼她：“你哭什麼？你有什麼好哭的？把傻乎乎的我從那麼遠的地方叫來，只是為了告訴我一個我並不想聽的答案，你還有臉哭？該哭的是我才對，如果是這種事，幹什麼不發信息說？你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茉莉也站起身，失聲地哽咽道：“平兒，我是真的想你了，所以才……”
“別開玩笑了，有男朋友的人說這種話，你不覺得自己很卑鄙嗎？還是說，你貪心到，想腳踏兩條船？”
茉莉怔怔地望着平兒，一時難以理解他的話，待她理解后，整個人冰冷地像被丟進了冰窟里一樣：“平兒……”
聲音細如蚊蟲。
“對不起。”
意識到自己的失控，平兒立馬道歉，頹廢地坐下，雙手掩面，捏着眉心，好久，才正視茉莉的眼睛：“算了，你有權力選擇你想要的生活，是我單方面喜歡你，這不能怪你，既然來了，就讓我見見那個人，以弟弟的身份，我不會亂說話。”
茉莉無言地點點頭，接下來，便是沉默的吃飯時間，這種氣氛，誰也找不出適合的話題聊，或者說，誰都沒有聊天的心情。
兩人在酒店吃過中飯，將快餐盒打包好，帶下樓，扔進垃圾桶里，茉莉建議陪平兒去買兩件厚點的衣服。
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一個人在酒店獃著也無聊，平兒便答應說好，逛街的時候，茉莉依然挽着他的手臂，好像剛才的不愉快未曾發生過一樣，每每這時，平兒就感到困惑，可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
兩人邊走邊聊，小時候的事都拉出來聊，走過一條又一條的街道，他們的手裏提滿了購物袋，他不明白，茉莉為何要給他買這麼多衣服鞋子，但她買了，他就收下，從小時候開始，只要她說好看的衣服，他會連續穿上整個星期。
現在想想，真是傻氣地很。
逛到四點多的時候，他們在附近的餐館解決了晚餐，結束時已經是六點多，他們打道回府，茉莉送平兒回酒店。
在這過夜是不太可能的，茉莉肯定回會宿舍，或者那個男的那裏，從下午的聊天內容得知，茉莉已經跟那個男人同居，對方是踏入社會的銀行職員，比茉莉大八歲。
將東西放好后，茉莉便提出告辭，平兒心裏不想她走，嘴上卻說不出挽留的話，對於已經有戀人的茉莉來說，他這個所謂的弟弟，或許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他送她到門口，門沒拉開前，茉莉背對着他站着。
也許是積壓的感情太深，平兒衝動之下，從身後緊緊擁住了她，突然其來的溫暖，並沒有讓懷裏的人強烈掙扎，平兒只感受到了微微的顫抖，以及一直背對着自己，低垂的頭顱。
時間像是凝固了一樣，四周安靜地不可思議，燈火通明的過道里，印着他們重疊在一起的影子，平兒率先開口：“記得介紹我們認識，我會在後天回家，媽媽已經打來電話催促。”
他要說的也只是這個，環着她纖細腰肢的手臂緊了緊，卻沒加大力度，他有點進退兩難。
突地，他感覺到懷裏的人越發顫抖地厲害了，這才嘗試着掰過她的身體，茉莉始終低着頭，他將手放在她的肩膀：“你別哭，從小到大，我就見不得你哭，既然你選擇了他，就不必對我感到抱歉，我會考上大學，將你忘記，和合適的女孩交往，你大可放心，我不會自暴自棄。”
懷裏的人聽了他這番話，驀地摟緊了他，從懷裏抬起潑了水一般的俏臉，她沒說話，只是伸出手，搭在他的脖子上，然後閉上眼睛，緩緩地送上自己的唇。
平兒傻愣在原地，他從未親吻過女性，也不知道怎樣回應才算正常，但這樣的感覺讓他感覺很美妙，當那片唇貼上來的時候，他幾乎是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環住了她的腰，加深了這個吻。
不用說，都是茉莉佔主導地位，總之，這個被他視為初吻的東西，就那麼過去了，他只記得茉莉唇部的柔軟觸感，以及交換唾液時，那種臉紅耳赤的酥麻。
茉莉在親吻完他后，羞紅着臉道了歉，而且哭得不能自已。
他知道她為什麼哭，她是在為自己的行為懺悔，為不能接受他，又主動親吻他的自己悲哀。
可他當時沉浸在那種奇妙的感受里，根本就沒想到那麼多。
只是緊緊地擁抱住她，待她完全消停下來，才送她下了樓。
這一晚，平兒為這個不明所以的吻失眠到凌晨三點，睡意不知何時光顧。
由於茉莉第二天要兼職，他便與她約好，在她下班後去見她，順便同那個男的見面。
睡到上午十點，換上茉莉昨天給他買的新羽絨服，將自己收拾好，他便在酒店的餐廳里隨便解決了下早午餐。
一整天的時間，怎麼打發，是個問題，他平時喜歡看書，但這回出門沒帶書，他便決定去附近的書店逛逛，用手機搜索出附近最有名的圖書館，跳上一輛並不擁擠的公交車，找了個靠窗的位置，用耳機將嘈雜的人群隔開，開始在這個城市的一個人旅行。
今天的天氣陰沉沉的，讓人的心情也明朗不起來，但平兒似乎沒受到影響，昨晚那個吻，讓他整個人像是打了雞血一樣。
茉莉柔軟的唇部觸感，總是讓他下腹墜脹，再加上，今天要去見那個男人，這讓他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興奮，感覺自己偷了別人的東西，而他自己，卻又沉迷於這種偷東西的快，感。
紀國園書店是本市最大的書店，平兒到達時，裏面已經擠滿了人，但都盡量不發出聲音，也有些是來湊熱鬧的，坐在靠窗的位置玩手機，平兒覺得納悶，還不如在家玩得好。
他選了本《挪威的森林》，在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整張桌子都是空的，他感覺自己揀了個大便宜。
這本書是茉莉介紹給他的，第一次看時，覺得似懂非懂，後來重複看了好幾次，感覺寫得真是不錯。
他不是那種博覽群書的書獃子，而是喜歡把一本書重複地看好幾次，同學們見他喜歡看書，都覺得他可能將來想當作家，事實上，他什麼也不想當，他只是不想跟人打交道而已，比起跟人交往，他覺得書本可能更加懂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