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代夫應訴
第171章代夫應訴
季言安身穿狀元吉服,頭戴頂戴花翎。
還沒來得及遊街,就先進了大理寺。
“你帶我去可好?”
季言安被帶入大理寺,太子自然不能袖手旁觀,可他沒想到,妹妹也要去。
太子的車駕前,站着一身緋色襖裙的女子。
即使她戴着白色的面紗,身子裹在身披同色的狐狸毛披風裏,太子還是一眼就認出,眼前和母后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少女。
“堇兒,大理寺那種地方,血腥氣重,又陰冷。你一個姑娘家去那裏不好。”
李堇聞言,皺了皺眉頭。
“我不怕。”
太子輕聲哄道:“我知道堇兒不怕,堇兒最勇敢。堇兒先回家,你放心,為兄會把言安全須全尾的送回家。”
李堇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了太子好幾眼。
他這說話口氣,怎麼跟哄五歲的小兒似的?
“我不放心。你帶我去吧,我就跟在你身邊。難不成你我手下,這麼多護衛,還能讓別人傷了我?”
自稱為兄,又親昵地叫妹妹堇兒,沒有被駁回,太子眼底都是喜意。
妹妹,並不排斥他。
“為兄自然不會讓任何人傷堇兒,只是,大理寺那邊,囚徒兇惡,大堂血腥,你畢竟是姑娘家。”
嬌嬌軟軟的妹妹,怎麼能去那種臟地方?
李堇投向太子的眼神,越發的詭異。
在這位太子殿下的眼中,自己,跟小白花也沒區別了吧?
“太子殿下,我本就出身鄉野,不是嬌養的千金小姐。不瞞你說,公堂我都上過兩次了。”
出身鄉野,不是千金小姐,公堂上兩次。
李堇陳述事實的一句話,卻刺傷了太子的心。
太子低下頭,心疼得無以復加。
明明她該出身皇室,生來就一呼萬應。
還有,公堂,妹妹竟然上過公堂。
太子不是不懂民情,哪怕尋常百姓,也對公堂畏之如虎,是什麼樣的情況,讓妹妹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出現在公堂之上?
該死。
李堇自出現在太子面前,便是僕役成群,穿着貴重。
太子便以為,妹妹便是這般長大的。
雖然太子知道,二舅舅隱居鄉野,可是有雲衛護着,二舅舅家財萬萬貫都不止。
他從沒想過,妹妹會吃苦。
可是,妹妹一句出身鄉野,一句上過公堂,還有那一臉不以為然的態度,都刺傷了太子的心。
他得去查查,妹妹到底之前,過的是什麼日子?
隱下複雜的心情,太子示意李堇上他的馬車。
“堇兒,你別叫我太子殿下,你喚我兄長可好?”
那張漂亮的彷彿雕刻一般的臉湊近,狹長的丹鳳眼微微上挑,一臉希翼地看着李堇。
像只,待投食的邊牧。
李堇目光閃了閃。
“你的傾城妹妹,也喚你兄長么?”
太子的臉僵住,小心翼翼地偷看着李堇的臉色。
他就知道,偏寵離傾城,妹妹會不高興的。
李堇懟完太子,狡黠地笑了笑。
她不喜歡那種替身的戲碼,不管是被替代的原主,還是被當成替代品的離傾城,誰都不會樂意的。
李堇在現代沒有親人。
她自小跟着外婆長大,十二歲,外婆過世,從那以後,就是季言安的魂體陪着她長大。
若是沒有季言安教導她,護着她,李堇也不知道,自己會長成啥樣?
雖然親人不多,但是代入想一想,她失去了外婆,也不會去找個很像的老太太親近。
原主,她也不願意被自己替代吧?
就算,自己頂着的是原主的皮囊。
李堇到來時,原主已經死去,她對用這具身體,心安理得。
原主和季言安對彼此都無意,她和季言安在一起,也心安理得。
但是,對於享用原主嫡公主的身份,得到本該屬於她的金錢,屬下,兄長和父皇,李堇,是不安的。
出於自保,她必須得到這些,她沒有風光霽月到,皇權放在她手邊她都不要。
但是,她不能對這些,心安理得。
自己承惠了原主,很多很多。
此時的李堇,只以為她是單純的穿越到同名同姓的原主身上。
一直到後來,夢回前世,她才知道,她現在擁有的這些,本來就屬於她。
她,就是她。
……
女子從季家的馬車下來,上了太子的車駕。
這一幕,落在了一個留着山羊鬍,一臉正氣的老者眼中。
今日,是同僚請他來此吃茶,沒想到,竟正好看到這一幕。
老者想到,昨日聽到的傳言,本來他只當那是謠傳。
沒想到,今日,竟讓他目睹了。
堂堂太子,竟然如此不避諱的和有夫之婦同處車廂,簡直是荒唐。
……
大理寺。
平民案件,官民糾紛,是在京兆尹審案。
而官員犯案,三司的案子或者有傷國本的重案,則會讓大理寺主理。
此案交由大理寺,不是因為季言安高中狀元,畢竟他還未賜封。
之所以交由大理寺主理,是因為此案和軍用火藥有關,當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兵部兵衛和東宮禁衛軍的出動。
大理寺的主理官員,是大理寺卿郭書放。
今日堂上的協理官員是兵部侍郎林復生。
郭大人和林侍郎剛剛落座,宣了季言安上堂,就聽外面來報,太子殿下駕到。
“拜見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太子揮手叫起了二人,帶着李堇,在一側落座。
“起來吧。郭書放,讓你的人搬把椅子過來。”
帶着面紗的女子,在太子的身側落座。
郭大人有些奇怪,那椅子,和太子並排,實在放肆,太子倒也不在意的樣子。
“都愣着幹嘛?不是審案?快點審。”
這破地方,堇兒能少待一會是一會兒。
季言安和李堇目光交匯,輕輕地頷首,他明白了李堇為何而來。
“季言安,對於兵部控訴你私藏軍用火藥一事,你怎麼說?”
季言安反問道:“郭大人,不知兵部可有證據,證明季某私藏火藥?”
他還未賜封,並無自稱下官。
一旁,林侍郎將一份卷宗舉起。
“這是京兆尹轉呈過來的卷宗,上面詳細記錄了,初六那日,王捕頭到達你季家,在正廳時,聽到後院爆炸聲響,趕去查看,整座小院都被軍用火藥炸毀。白紙黑字,人證物證俱全,季言安,你還要狡辯不成?”
“這自然是事實。但是,這裏面,可沒說,是火藥是我季家的。”
林侍郎冷笑,“不是你季家的,怎麼會在你季家爆炸?它怎麼不在我林家爆炸?”
“林侍郎這話好笑得緊,我季家藏炸藥,炸自家院子玩?這話說出去,五歲稚童都要發笑。這話竟然還是出自堂堂兵部侍郎的口中,簡直貽笑大方。”
女子平緩的嗓音,卻帶着濃濃的嘲諷。
季言安看了李堇一眼,眼神溫柔而縱容。
他知道,堇娘為何今日要來?
他高中之後,半隻腳入仕,往後,要和堂上的兩位同朝為官。
今日,他們在堂上審問,他在堂下受審。
不管結果如何,往後,同朝為官,他都低二人一頭。
再者,他若是詭辯,傳出去,也影響他的官聲。
所以,堇娘,才會來。
她是,為了他的一身羽毛。
季言安收回視線,低下頭,眼眶有些酸澀。
他何德何能,一路皆得佳人如此維護?
哪怕是娘,明知道他一路艱險,為了查清爹的死因,還是將他推了出來。
唯獨堇娘,一路伴他同行。
明明是嬌氣的小娘子,卻總妄想當他的保護傘。
偏偏,她還總能做到。
季言安扯出一抹笑,澀澀的。
接着,笑僵住了。
他什麼時候,才能反過來護着她?
唉……
夫綱不振。
“這位小姐,公堂之上,不容你胡言亂語。”
畢竟是太子帶過來的人,林侍郎不敢呵斥。
“那可真是遺憾,我夫君今日嗓子不適,不能多言,以免影響他明日進宮受封。太子殿下,體恤臣子,特地將本夫人帶過來,代我夫君應訴。林侍郎不想聽本夫人說話,這堂也就沒法審了。”
太子一臉懵逼地看着李堇。
為兄說過這話?
李堇笑盈盈地側過頭,睨了太子一眼。
太子一激靈,連忙點頭。
“就是這樣。”
堇兒說啥是啥。
林侍郎聽着李堇,睜着眼睛說瞎話。
剛剛季言安還好好的說話呢,什麼嗓子不適?
“來人,給我夫君搬把椅子過來。”
李堇轉頭對季言安眨眨眼,“夫君且在一旁休息,我替你應訴。”
郭大人見那邊竟真的跑去搬椅子給季言安,想阻止,又看季言安坐上去了,想想便罷了。
林侍郎卻不打算放過季言安。
“大理寺審案,案犯怎麼能坐着?嗓子不好,難不成腿腳也不好?”
季言安沒搭理林侍郎,眼觀鼻鼻觀心地坐着。
接下來,是堇娘的主場。
“林侍郎莫不是在說笑?我夫君只是過來配合調查火藥一案,怎麼就成了案犯?難不成這案子都不需要審了,林侍郎自己就拍板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才是主審的大理寺卿呢?”
郭大人在辦案上,一向認真。
案子沒有審問清楚,他不會輕易給任何人定罪。
“季言安自然不是案犯,林侍郎,請慎言。”
“既不是案犯,那我夫君身為今科狀元,來協助審案,配合大理寺的調查,敢問林侍郎,他怎麼就坐不得?”
李堇不屑地看了林侍郎一眼,雖然矇著臉,只露出兩隻眼睛和光潔的額頭。
但是那翻着白眼睨他的小模樣,嘲諷簡直撲面而來。
林侍郎忍了又忍,還是氣得直喘氣。
但也沒在季言安就坐一事上,再出言刁難。
等等,夫君?
“你是季言安的夫人?”
“林侍郎這話問的,不是我夫君的夫人,我能替他開口?”
林侍郎自然不是那個意思。
他是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昨日坊間流傳的,太子和季言安的夫人有染一事。
看兩人並排而坐,毫不避諱的模樣,難不成,這是真的?
但若是太子當真看上這季夫人,季言安倒霉丟官丟命,太子不該是喜聞樂見嗎?
郭大人不滿地掃了林侍郎一眼,問案就問案,扯些別的做什麼?
郭大人浸淫觀察多年,掌了十年的大理寺,深得離帝的信任。
昨日季言安質詢榮王,他也在殿上。
對於今日,季夫人代夫應訴的原由,他一轉念,就想明白了。
這樣也好。
不然的話,今日高高在上審問季言安,日後,季言安不得勢也就罷了。
若是得勢,怕是不會放過自己。
思及昨日季言安的所作所為,很大可能是後者。
“林侍郎,莫扯別的,認真問案。”
林侍郎被郭大人訓得一陣心梗。
因為摸不清太子對季言安是什麼心思,林侍郎也不再多想,將注意力放回到火藥一事上。
“季夫人,那你說說,在你家後院爆炸的軍用火藥,從何而來?”
“是擄走石小滿的黑衣人放置引爆的。”
“你有何證據,證明是黑衣人帶來的火藥,而不是你季家原有的?”林侍郎步步緊逼。
李堇卻不肯被他牽着鼻子走。
“今日,又不是我要告黑衣人私藏火藥,我需要什麼證據?是林侍郎你懷疑我季家私藏,難道不是,你該出示證據?”
“你……”林侍郎氣絕。
這小娘子牙酸嘴利,當真氣死人不償命。
“那黑衣人是何人?”郭大人問道。
“我不知道。”
黑衣人這條線,般百他們只摸索出萬梅山莊來。
萬梅山莊如今是她的,李堇怎麼可能搬石頭砸自己腳?
“你東也不知,西也不知,我看你就是不配合本官審案。”
林侍郎見折騰半天,案子還是不往他要的方向推進,有些惱怒。
“我這個無辜的受害人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嗎?”
李堇調整了一下坐姿,本來是規規矩矩平放的雙腿,現在雙腿交疊,側坐着。
“林侍郎,是你手下的校尉,沒有任何證據,就帶兵圍我季家,還意圖抓我夫君和我家雜役。林侍郎若是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火藥一事,和我季家有關。似乎,該給交代的,是你。”
好一張利嘴。
林侍郎拍案而起。
“季夫人,季言安哪怕受賜封,論品級,也不過五品修撰。你身為他的夫人,連誥命都無。無品無級的你,有什麼資格,稱本官為‘你’?簡直目無尊卑上下。”
目無尊卑上下的,是你。
太子收回看呆了妹妹的雙眼,冷冷地直視林侍郎,一字一句地道:“孤特許她,她便代表孤,林復生,你待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