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夢醒嘆痴人
第8章夢醒嘆痴人
顧晚舟不再理他，懶懶地靠在段臨笙的肩上，看着繁華得沒有一絲和藹的京都，難免忍不住想到那個寧靜質樸的小縣城。
寧遠屬於典型的山地地形，是一個以旅遊業為主要發展經濟的古城，被各種大大小小的山包圍，人一出門就能看見山。夏天的時候，盛夏的暑氣籠罩了整個寧遠，顧晚舟走在路上，滿眼都是曬得發亮的各種綠色，熱氣包裹着身體，讓人煩躁之餘又多了些慵懶，慵懶之後又是席捲而來的煩躁和粘稠汗意。
謝依依就是在初二那年的夏天離開的。像替將死之人完成臨終前最後的遺願一樣莊重，顧晚舟為了讓謝依依可以和程景良有個好結果，幾乎不惜代價。除了犧牲自己的大筆零花錢去討好程景良之外，還被程景良強迫着各種出賣自己的節操。
程景良也是一個固執的人，那個時候的顧晚舟不明白為什麼程景良要為了一個什麼好兄弟而放棄自己喜歡的人，她總覺得，如果真的是好兄弟，怎麼可能會自私到以友情去威脅？顧晚舟還用自己和謝依依的友情作換位思考，如果是她們，一定會相互祝福的，十四歲的顧晚舟這麼想。所以顧晚舟始終相信，程景良就是沒開竅，他只是還不明白謝依依在他的生命中更重要，從這一點出發，她一定會成功讓他們在一起的，顧晚舟深信。
從上課到下課，從學校到英語補習班，顧晚舟像只打不死的小強，不屈不撓，屢戰屢敗，屢敗屢戰。於是她和程景良的交往便多了起來，不僅多了，顧晚舟還漸漸感覺自己開始了解程景良了，程景良也開始慢慢向顧晚舟表現出不同於普通同學的親密。從早餐到零食，從橡皮到文具，從打籃球將衣服隨便扔在一邊到每次比賽程景良的身邊一定站着為他拿衣服和準備礦泉水的顧晚舟，這樣的變化讓全班同學多了課後話題。而顧晚舟那時候只覺得流言無稽，即便有人當面對她說，“晚舟你和程景良是一對吧”之類的話，她都只覺得那是謝依依和程景良這對怨侶在得到真愛前的一個小礁石罷了。只是她也未曾想過，她盡心為之付出的謝依依，是怎樣看待她與程景良的。
剛開始兩人的關係不過是在補習班被一起補習的同學私語，到後來傳到了全班甚至全校。那時候的顧晚舟樹敵不少，除了因為她的性格不懂收斂愛惹得一些人“看不順眼”之外，還因為她的身邊總是出現女生們都求而不得的程景良和徐辰溪，這樣的流言自然會引起某些自以為獨霸全校的人不高興。
很多年後顧晚舟去了美國，沈洛和歐晨不時談起她時，總是會說顧晚舟的性子太過強硬，在寧遠三中那個魚龍混雜的學校，她對學校的“大人物”們視若無睹不說，而且從初一開始，身邊的人從徐辰溪到程景良，從段臨笙到莫則喻，哪個不是上到初三學姐，下到初一學妹擼胳膊挽袖子擠破了頭都想要的？以顧晚舟那時候霸道張揚的個性，不惹人恨那才是假的。沈洛自己也說，自己當初在真正與顧晚舟成為朋友之前，也和很多學校的“大人物”朋友們一樣，幾乎將她視為眼中釘，沈洛他們那類人總覺得，自己不動手收拾顧晚舟，總會有人看不下去的，反正早晚有人出馬，自己也不着急，等到有人動手了，自己再上去踹上兩腳不就解決了。
可事實上顧晚舟在這些事情上卻一點意識都沒有，她也沒時間去有這個意識，因為她要趕在謝依依轉學前，讓她和程景良和好如初。
但是從一開始，似乎就註定了顧晚舟不會成功，因為即便程景良和謝依依前男友的關係在後來被顧晚舟間接性地毀得差不多，程景良也還是沒有改變他做出的不與謝依依來往的決定。到了這個時候，顧晚舟才開始重新考慮到，程景良不與謝依依來往的真正原因，或許不是與謝依依前男友的“兄弟情”。至於別的原因，顧晚舟不知道，她也不敢想。
發現這個問題之後，顧晚舟的行動遲滯了一段日子，導致三人的關係被人傳得精彩迷離，三個當事人一個充耳不聞，一個裝傻充愣，一個則是真的什麼都意識不到。
可是顧晚舟也改變了，她從最初一定要讓程景良和謝依依在一起的想法到後來弱化成了起碼讓他們相互可以正常交流，至少不要讓謝依依連聲“再見”都來不及說就離開。也剛好在顧晚舟有這樣的想法卻不知道怎麼行動的時候，在顧晚舟心中處於女王地位的班主任就像顧晚舟的神助攻一樣，完美地把顧晚舟從瓶頸中帶了出來。她將程景良和程景良的小胖子同桌與顧晚舟和謝依依後座的兩個男生整桌互換。班主任當著全班的面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顧晚舟只覺得眼前這個有更年期綜合征的中年婦女形象突然無比高大起來。
但是顧晚舟也有煩惱，因為程景良的同桌是她在這個班裏最不待見的人，沒有之一。程景良的同桌小胖子用一年的時間追求顧晚舟，還以跳河自殺等各種手段表示誠意，在他沒向顧晚舟表白之前，顧晚舟單純地覺得這個男孩子人特別好，胖胖的還挺可愛，顧晚舟自己還把人家當成弟弟一樣照顧，結果表白之後，顧晚舟真的就整個人都不好了。從那之後，顧晚舟不待見他是全班都知道的事情，向來是能繞道她絕不擦肩，能看不見她絕不睜眼。程景良和謝依依也知道，表白事件就發生在他們的曖昧期，兩人還幫了小胖子不少忙，謝依依還為了幫小胖子完成給顧晚舟的驚喜，還撒謊說自己要向程景良表白，晚自習放學后把顧晚舟騙進了沒有人的教室里，結果當顧晚舟在徐辰溪的陪同下一臉興奮地等待着謝依依行動的時候，發現最後等來的是兩手捧着昂貴賽車臉上還帶着點羞澀的小胖子。
當天晚上的事情以顧晚舟大發脾氣被徐辰溪哄慰着送回家結果。也因為幫小胖子的忙，顧晚舟從第二天開始不再理他們三個。謝依依見情況不對，以好朋友的身份表達自己希望顧晚舟幸福為理由哄了她好幾天，到底是吃定了顧晚舟在意自己，兩人沒幾天也就好了。可是徐辰溪和程景良卻沒那麼幸運，硬生生被顧晚舟擺了一個多月的臉色。自此之後，沒人敢在顧晚舟面前提起這件事情。然而班主任是不可能知道這種事情的，她給程景良和小胖子換座位的原因就在於她害怕顧晚舟的成績會被上課不安分的後座影響，換了座位之後，被寄予期望的程景良和顧晚舟不僅可以共同進步，還可以互相輔導自己的同桌，這對看重兩人的班主任來說是一舉兩得的好事情，何樂而不為？
程景良和小胖子因為顧晚舟的原因也沒有立即換座位，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結果當天下午就被班主任勒令馬上搬桌子過去。沒辦法，兩人只能在全班壓抑的笑聲中默默地換了過去。這樣一來，四個人的座位剛好是兩兩對應，謝依依對程景良，顧晚舟對小胖子。看到這樣的狀況，全班不約而同地發出幸災樂禍的唏噓聲。可是礙於班主任，顧晚舟心中即使再有煩惱和委屈，她也不得不接受這樣的結果。好在這件事沒有特別糟糕，至少還為顧晚舟充當調和劑起到了相當好的進步意義。
可是事情沒顧晚舟想得那麼順利，換了座位的當天晚上就出了問題。原因在於小胖子自知不受顧晚舟待見，出於自己對顧晚舟深深的“愛意”，他也不希望打擾顧晚舟，所以主動要求與程景良換座位，這樣一來則變成了謝依依對小胖子，顧晚舟對程景良。小胖子的這個行為讓顧晚舟心中還暖了一下，在內心默默感謝他之餘，也暗暗地擔心謝依依的情緒。實際上顧晚舟知道，從程景良第一次把小紙條從謝依依身後遞到自己手中時，佔有欲強的謝依依就開始控制不住了。而謝依依不想撕破臉，才一直忍着沒發作。可是顧晚舟那時候只當她是難受也沒在意，直到很久之後她才明白，那不過是謝依依為了能讓自己為她和程景良的事情出力而做的隱忍。
程景良在給顧晚舟的紙條上寫道:“小胖子怕你難受所以想和我換位置，明天我就要坐你後面了，記得把紅筆借給我啊！”
顧晚舟剛拿到紙條，謝依依就忍不住要湊過來看，但當時顧晚舟已經寫完回復要將它遞給程景良，拿紙條的手已經遞了出去，程景良也已經接了，謝依依才一臉驚訝地抬高了音調問她:“你怎麼不給我看？”
顧晚舟楞了一下，看着謝依依理所當然的樣子也沒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一臉懊惱地說:“我去，我忘了！等他傳回來，我們一起看！”
謝依依顯然很滿意顧晚舟的回答，揚了揚尖瘦的下巴回去寫作業了。可當紙條再一次傳回來時，程景良居然在上面補了一句:“自己看就行了，跟別人又沒關係。”
顧晚舟心裏一驚，餘光瞥到謝依依滿臉笑容充滿期待的樣子，突然有種想轉身抽死程景良的衝動。可是讓她在程景良和謝依依裏面選，她當然毫不猶豫地選擇謝依依，更何況顧晚舟不認為謝依依是別人，而且她也不贊同程景良說的沒關係。畢竟換座位這事情也牽涉到謝依依身後坐的是誰。當然在拿給謝依依看之前顧晚舟悄悄劃掉了程景良的“廢話”。可是即便顧晚舟多麼小心翼翼地考慮着謝依依的情緒，在她把紙條遞給謝依依之後，謝依依還是爆發了。
顧晚舟也是這個時候才開始懷疑“以心換心”這句話的可信度，她不傻，從五歲開始就被行走官場的顧爸帶着四處應酬的她，見慣了溜須拍馬，假仁假義的那一套，只是顧晚舟從來不願把成人世界裏的骯髒放在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年身上。
那是顧晚舟第一次感覺謝依依無理取鬧到了過分程度。撕掉自己和程景良的小紙條不說，撕完之後居然還在正在上自習的教室里拍案而起。謝依依居高臨下地看着顧晚舟，像點燃的爆竹一樣質問她:“你憑什麼讓他們換位置，你有什麼資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