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兩小無嫌猜
第20章兩小無嫌猜
八個人在一起吃了午飯,除了程景良,其他的人都七嘴八舌,爭先恐後地好奇顧晚舟在美國的八年,面對這麼多的問題,顧晚舟抬手扶額,雖然從某個角度來說,她回國還是不錯,可在這個程度上來說,她是很後悔回國的。
“連環殺人案嗎?那個兇手這麼變態?”郁銘驚訝道,“他為什麼變成這樣啊?小時候的心理陰影嗎?”
顧晚舟點頭,擦了一下嘴說:“當時我們在做這個案例分析的時候其實是很驚訝的,因為幾乎所有人都只聽說過這樣的兇手,並沒有真實地去接觸過這樣的案子,更不用說見到兇手,資料裏面的現場照片估計除了臨笙你們應該是看不下去的。”
“你們是真的看見那個兇手了嗎?”段臨笙問她。
“嗯,我們在美國學習的時候,老師基本上不會在教室上課,通常老師都是律師,他在負責一場官司的時候就會把學生帶去法庭,這樣就是一節課,訴訟結束,學生自己回去寫案例分析。”顧晚舟把自己面前的那盤山藥全部吃光,繼續說道,“那個兇手還真是跟其他的殺人兇手看上去不一樣,有的比較猖狂的兇手會藐視法庭,就比如說臉上帶着無所謂或鄙視的表情看着法官或者辯方律師,又或者是犯人一直諷刺陪審團,可他卻始終靜靜地坐在被告區,一言不發,那個時候我跟同學就都能感覺到他與其他連環殺人案的兇手不一樣,誰知道第二次開庭的時候我們親眼見到他用自己的牙齒咬傷了一位庭警的脖子,被當庭擊斃。”
“他以為是喪屍啊,還咬人家脖子!”
“大概吧,他的行為是很突發性的,當時所有人都以為他可能會一直沉默下去,宣判前他突然抱着那位庭警就咬了下去,還好那位警員後來被治好了,不然也是挺倒霉的。”
午飯以後,陸祁開車把顧晚舟和程景良送回家。路上,顧晚舟坐在車裏看着全然陌生的寧遠,居然產生了山中閑人千年一嘆的無措。程景良看着後視鏡里顧晚舟有些惶然的樣子,眼睛順着她的視線望出去,心裏也是百轉千回,寧遠這八年來發展迅速,連他這個每年至少回來一次的人都會在這樣的變化中適應得有些吃力,更不用說八年未歸的顧晚舟,她又該怎麼輕鬆地去適應這樣的滄海桑田?更何況物是人非,程景良心裏明白,顧晚舟有些手足無措,原本可能遠遊無歸期的她,回國是迫於無奈,回寧遠是人之常情,可卻都不是她顧晚舟目前真正能做到的回歸,而這樣一個還未回歸的人在面對這樣一個已經陌生的寧遠,她該去哪裏尋找她成長的地方,讓她放心地回歸?
顧爸顧媽早在一個星期以前就將顧晚舟回寧遠的事情宣揚給了七大姑八大姨,午飯以後顧晚舟回到家洗了澡換了身衣服,就被顧爸顧媽拖進自家的車裏強行帶出了門。好死不死,那天剛好是周六,顧爸顧媽在酒店包了兩桌請朋友們吃飯,一整個下午,顧晚舟都被包圍在平均年齡在五十多歲的人群中“強顏歡笑”,由於始終硬撐着保持禮貌微笑,導致面部肌肉快要抽筋。而作為顧爸顧媽的同齡人們,最關心的就是顧晚舟在美國的生活與現在的工作。顧晚舟面對比午飯時還要強有力的循環攻擊,她舟只想到一件事:狗帶!
“晚舟!”徐辰溪的爸爸從門外接了個電話回來,站在門邊向顧晚舟招手,大聲喊道:“快快快,我家辰溪到了,他非要讓你去門口接他!”
顧晚舟坐在被人包圍的沙發上連忙應聲,假裝遺憾實則果斷地向長輩們表達了歉意,便逃命似的地衝出了包間。
走到酒店大廳,顧晚舟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大廳沙發上十分引人注目的徐辰溪,他打扮休閑隨意,整個人透出一股淡淡的書香氣,流露出的是低調謙虛的氣質,可望着她的眼神卻帶着強烈的怨氣。
顧晚舟走到他對面坐下,歪着腦袋看他埋怨自己的眼神,舉起右手打了個響指:“徐辰溪,幾年不見,你膽兒肥了!”
徐辰溪眼神犀利地看着她,良久,開口問她:“幾年?”
“八年啊!”顧晚舟捋了捋頭髮隨口道,她不想去回憶徐辰溪知道她要出國時的怒氣,可徐辰溪卻不願意放過她,他是真的變了,沒有顧晚舟在他身邊保護他的日子,他過得太不安。
“八年七個月零十三天,這是你回國的時間,八年九個月零十七天,這是我見到你的時間。”徐辰溪的眼裏滿是冰霜,他抬眼審視着已經怔住的顧晚舟,不再說話。
顧晚舟真的很難想像徐辰溪是以怎樣的心情計算她到底離開了多久,她記憶里的徐辰溪是個什麼都嫌麻煩,過程能省就不會繞圈,步驟能減就不會多跨的人,可就是一個這樣的人在她顧晚舟離開的日子裏,一天一天地等待着她的回歸,計算着她的離去。
“進去吃飯吧。”顧晚舟低頭起身,站在一旁等着,沒有看他,“叔叔阿姨們都等着呢。”
徐辰溪抬頭注視着她,舉起右手握住顧晚舟的左手,一把將她拉入懷中緊緊抱着。顧晚舟將頭靠在他的肩上,盈在眼眶的眼淚迫不及待地落了下來,雙手止不住用力地拍打着徐辰溪的身體,強忍着哭聲抽泣着:“你還要怪我……你怎麼可以怪我!”
徐辰溪將她用力摟在懷裏,一米八幾的大男人,聲音居然也帶着哽咽,他顫抖着聲音安慰懷裏的人:“我是在怪我自己!我在怪從出生就已經認識你的我居然逼走了你,居然根本保護不了你!”
顧晚舟在他胡亂拍打着,哭聲漸大:“都怪你……”
“晚舟,”徐辰溪輕聲道:“我好想你。”
來吃飯的都是看着顧晚舟和徐辰溪長大的顧爸顧媽的朋友,顧晚舟和徐辰溪回到包間的時候,麻將聲還沒有停。房間裏的長輩們看見兩人進來,都驚喜地朝他們圍攏,不斷地詢問着。
“哎喲,你們都是回來參加朋友婚禮的?”一位阿姨問道。
兩人點頭,坐在顧晚舟身邊地徐辰溪淡淡地瞥了顧晚舟一眼,刻意強調說:“因為晚舟去美國的關係,所以女方特地拖着要等她回來才肯辦婚禮。”
周圍的阿姨聽完都樂了,看着眼前從小被自己看着長大的兩個人,一位伯父突然高聲嚷道:“老徐老顧,我看這兩個孩子從小關係這麼好,你們當初真該定個娃娃親!”
顧晚舟無語,徐辰溪默默扶額,尷尬地笑着,卻聽見自己的父親得意的聲音:“定什麼定,直接結婚也可以嘛!哈哈哈……”
“呵呵……呵呵……”顧晚舟皮笑肉不笑,悄悄掐了一下徐辰溪將他提起來向大人們說道:“我們去看看菜好了沒!”
從小到大,顧晚舟和徐辰溪向來都是拒絕參加大人們的聚會的,除了在那個天真爛漫的孩童時期能讓幾個受到國家計劃生育“迫害”的小屁孩可以因為見到自己的小夥伴而暫時消除寂寞之外,隨着孩子們漸漸地長大,他們也逐漸開始想要脫離父母的圈子,於是從家長們而立之年開始,基本聚會上就再沒能見過幾次他們的身影。
事實上在顧晚舟看來,八年的時間並沒有將這些自己從小就熟悉的大人們變得多麼的蒼老,相反隨着年齡的增長他們的工作也漸漸顯得隨性,因為清閑自在,整個人還散發出不一樣的神采。
晚飯吃的是魚,徐爸爸因為顧晚舟和徐辰溪兩個人回寧遠,早早地就把自己親自釣來的魚交給酒店做好,寧遠的自然環境好,魚基本上都是野生的,顧晚舟聽顧爸提起過徐爸爸近幾年釣魚技術也越來越好,估計這次的魚不會差。
“來來來,快,晚舟,多吃點,看你瘦的!”徐爸爸又給顧晚舟夾了一大塊魚肉催促着,“你呀,跟我們辰溪不一樣,辰溪雖然不在寧遠吧,但好歹每年都能回來一次,每次回來都能吃到我和你爸給做的魚,可是你呢?你這出去八年才回來,美國吃的都是什麼蝸牛啊沙拉啊,哪有咱們寧遠的魚好吃!來,再跟叔叔干一杯!”
顧晚舟順從地舉杯起身,將自己的酒杯壓低,不停地說著:“謝謝叔叔!”然後一飲而盡。徐爸爸看着顧晚舟的架勢,豎起大拇指稱讚道:“好!酒量不錯!這回晚舟一回來,以後過年就不愁沒有人陪我們這些老頭子喝酒了,是吧老李?哈哈哈……”
幾位叔叔伯伯聞言哈哈大笑,顧爸一個巴掌拍到徐辰溪的背上說:“辰溪酒量也不差啊!”說完扭頭對顧晚舟說:“晚舟,去,你和辰溪去媽媽那邊給阿姨們敬酒去!”
徐辰溪和顧晚舟聽話地拿着酒杯換到了顧媽和徐媽媽那一桌,相比男人們那一桌的臉紅脖子粗的“酒氣熏天”,媽媽們這邊完全就是清心寡欲型的,看見兩個人拿着酒杯過來,不會喝酒的阿姨們在自己的杯子裏盛了點湯。
敬完酒後,兩人站在自己的媽媽身後陪着一眾中年婦女聊天,坐在徐媽媽身邊的阿姨看着兩個人的樣子,拍着手笑道:“這乍得一看,就像剛結婚過來敬酒的!”
話音剛落便惹得一桌人哈哈大笑,顧媽也開口誇獎起徐辰溪:“辰溪這孩子這麼優秀,我也巴不得他做了我的女婿!”
徐媽媽也拉着顧晚舟的手笑道:“我啊一直就相中的晚舟,要是他們倆真有那個意思,那我也就心想事成了!”
“媽,你們夠了!”兩人異口同聲,對於這樣的調侃顧晚舟和徐辰溪從小不知道聽了多少,顧晚舟看着顧媽滿眼熱切的樣子,實在是無力吐槽。媽,你說好的不急我脫單呢?
一頓飯下來,徐辰溪和顧晚舟已經被“結”了八次婚,“在一起”無數次,晚飯過後,大人們繼續留在酒店搓麻將,徐辰溪和顧晚舟不願再聽“父母之言”,兩個人則去了溯央河邊的酒吧街。
顧晚舟和徐辰溪到“端點”的時候,程景良還沒有來,剛到不久的安於坐下沒幾分鐘,抬眼就看見挽着徐辰溪走進來的顧晚舟,眼眶突然就紅了一圈。
“抱一個。”顧晚舟走到他面前溫和地笑着,看着眼前帶着孩子般委屈向她撒嬌的安於,淡定地張開雙手。
安於一手摟着顧晚舟的肩坐下,另一隻手示意老闆上酒。
“真沒想到這酒吧居然還在。”顧晚舟環視着酒吧內部的裝修,有些黯然:“裝修換過了。”
“這酒吧老闆也換了,不是以前那位了,不過人也不錯。”安於回答,朝櫃枱里的年輕男人努了努嘴,“前年他盤下這家酒吧的時候換掉了酒吧里的所有裝修,除了這個招牌,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
顧晚舟聽完沉思了一會兒,垂眼緩緩嘆道:“大概是認為結束也是一種端點吧。”
安於驚叫道:“你怎麼跟他說的一樣?”
“他怎麼說的?”
“我說,人的一生所有的一切都有端點,不論是開始還是結束。”年輕的老闆端來酒盤,微笑着回答道。
顧晚舟詫異地看着眼前溫文爾雅的人,反應了一下,笑着說:“如果不是親眼看見,我一定不會相信你會盤下一間酒吧。”
“為什麼?”
“你給我的感覺更像一位只賣自己喜歡的故事的書店老闆。”顧晚舟舉起一杯紫藍色的酒嘗了一口,笑道:“不過現在我覺得你果然更適合做一個酒吧老闆。”
老闆聞言微微一笑,好看的手指着不遠處的吧枱不緊不慢地說:“我免費贈送給這位聰明的姑娘一杯我親自調製的雞尾酒,請。”
坐在一旁的幾個人聽完都傻傻愣住,所有常來“端點”的人都知道,“端點”的新老闆調出的酒堪稱完美,最特別的是他調製的酒,裏面都有故事。但他從來不輕易自己調酒,“端點”開業兩年多以來,除了在酒吧開業當天他調了七杯彩虹色的雞尾酒用來慶祝酒吧正式營業和每年一次的除夕夜特殊活動他都會親自調製各種主題的酒以外,所有的常客只見過他調過兩次酒,第一次是去年贈送給一位年輕帥氣的男人,而第二次則是送給今年的顧晚舟。
“榮幸之至。”顧晚舟起身跟着老闆走向吧枱,兩人剛坐好,看熱鬧的人便圍了上來。
片刻,年輕老闆完美流暢的收尾動作結束,顧晚舟的面前便多了一杯透明的夕陽色液體,可杯中的真實顏色卻比夏日尚有餘溫的夕陽更加熱烈與深沉,這樣的顏色讓周圍的人感覺到些許炙熱,可老闆細長的手指卻輕輕在杯沿放了一朵微小的黑色的鳶尾花。
顧晚舟抬眼看他,正巧對上了年輕老闆深邃的眼眸,微微一笑,舉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