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小說集錦(121)
四弟說:“說得那麼容易?要總得照着娶繼室的禮節辦,她的神主還得請回來。***”
姊姊說:“笑話,她已經和她的姑娘一同行過禮了,還行什麼禮?神主也不能同日請回來的。”
老妗母說:“扛回來時,請請客,當做一樁正事辦也是應該的。”
他們商量好了,兄弟也都贊成這樣辦。“這種事,老人家最喜歡不過”,老妗母在辦事的時候當然是一早就過來了。
這位再回來的丫頭就是我的祖母了。所以我有兩個祖母,一個是生身祖母,一個是常住在外家的“吃齋祖母”——這名字是母親給我們講祖母的故事時所用的題目。又“丫頭”這兩個字是我家的“聖諱”,平常是不許說的。
我又講回來了。這種父母的愛的經驗,是我們最能理會的。人人經驗中都有多少“祖母的心”、“母親”、“祖父”、“愛兒”等等事迹,偶一感觸便如懸崖瀉水,從盤古以來直說到於今。我們的頭腦是歷史的,所以善用這種才能來描寫一切的事故。又因這愛父母的特性,故在作品中,任你說到什麼程度,這一點總抹殺不掉。我愛讀《芝蘭與茉莉》,因為它是原原本本地說,用我們經驗中極普遍的事實觸動我。我想凡是有祖母的人,一讀這書,至少也會起一種回想的。
書看完了,回想也寫完了,上課的鐘直催着。現在的事好像比往事要緊,故要用工夫來想一想祖母的經歷也不能了!大概她以後的境遇也和書里的祖母有一兩點相同罷。
寫於哥侖比亞圖書館413號,檢討室。
1924年,2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