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日意格
由於“第一號輪船”的結構是全木質,需要選用大量合適的木料作為船材,然而台灣的樟木產自深山,難以運出,總工程師達士博於是親赴暹羅購買柚木。1868年10月11rì第一艘運木船“華德西樂”號從暹羅運到柚木500餘節,沈葆楨、rì意格立刻組織“第一號輪船”的船體施工,然而後續的運木船卻遲遲不至,於是rì意格被迫前往廈門和香港的外國船廠商購木料,但是數量極為有限,“雖俱陸續到工,而撮壤涓流,隨到隨盡。”這種捉襟見肘、左騰右挪的rì子過了兩個月後,12月4rì後續的第二艘暹羅運木船“麻勒阿三丁”號到達馬尾,運來用作船肋骨的曲木270餘節,方木190餘根,以及用作船殼板的柚木板360餘片,緩解了燃眉之急。緊接着,12月10rì第三艘運木船“安密俐”號也到達,運來的木料更多,計有曲木1220餘節,方木220餘根,柚木板190餘片,至此船政的木料儲備終於充盈,不僅“第一號輪船”完全足用,還有大量木料可用於後續船隻的建造。木料到齊后,利用短短几個月的時間,“第一號輪船”的船體終於完成。事實上,林義哲心裏清楚,如果木料供應及時,“第一號輪船”的建造速度必定會更快。
“鯤宇,你來一下,我這裏有一處不明,你來幫我參詳參詳。”沈葆楨看出了林義哲內心的激動,笑着說道。
“姑父請說。”林義哲來到沈葆楨身旁,接過沈葆楨手中的那本格致書,看了起來。
為了能更好的理解關於造船方面的知識,船政大臣沈葆楨竟然開始自學起了物理(當時稱為格致、格物)來,科舉出身,滿腹聖人經典的傳統官員開始對西方科學孜孜以求,這可以說是一種可喜的巨大轉變。由此也可以看出沈葆楨任事的勤勉。cāo控如此近代化的工程項目,總理大臣自己如果能夠擁有相應的基礎知識,顯然對於主持大局、監督洋員都有好處。
在閱讀船政所藏的相關書籍時,沈葆楨還上書總理衙門求助,見到如此好學的官員,總理衙門樂得助力,一下子寄來了五套新印的物理書《格物入門》,沈葆楨逐細攻讀,認為“較之前人所輯奇器圖說、近人所刊重學數等書,尤切實曉暢”,申請再下發五套,以便組織船政中國官員學習。在附近船政學堂學生們傳來的英文、法文朗朗讀書聲中,沈葆楨、周開錫、吳仲翔及林義哲等船政官員們不是在那裏吟詩作賦、對月高歌,而是一起在刻苦攻讀物理、高等數學,可以說是現今中國官場上的一道奇景。
在林義哲的幫助下,經過多rì學習,現在的沈葆楨已經自修完了這些課程,對西方自然科學的認識也和之前不可同rì而語。
研討學習完畢之後,船政官員們品茗閑談,小憩一會兒。林義哲和大家閑聊了一會兒,突然想起向rì意格問手槍圖紙的事,便和沈葆楨等人告辭,來到了rì意格的辦公室。
rì意格正在辦公桌前寫着什麼,看到林義哲來了,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鵝毛筆,滿面笑容的迎了上來。
“希望沒有打擾到您。”林義哲笑着用法語說道。
“當然沒有。”rì意格親切地說道,“親愛的林,您需要我為您做什麼?”
“我記得我上次和您說過,想要一些關於手槍構造的圖紙……”林義哲提醒他道。
“噢!對對對!沒錯!您瞧!這些天我忙得竟然忘了把它交給你了。”rì意格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略帶歉意地說著,打開辦公桌的抽屜,開始在裏面翻找起來。
林義哲踱到了他的身邊,看到他桌面上放着的文件,隨意溜了一眼。
這是一份報告,林義哲看到題頭竟然是寫給法國海軍部的,心裏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但他表面上卻仍然絲毫不露聲sè,也沒有接着看裏面的內容。
“找到了,在這裏。”rì意格將一份左輪手槍的圖紙遞給了林義哲。
“這是一家比利時工廠的手槍圖紙,裏面的說明非常詳細,希望能對您有所幫助。”rì意格說道,“法蘭西帝國海軍的軍官目前裝備的就是這一類的手槍。”
林義哲打開圖紙看了一眼,上面繪製的是一種“里福瑟”式的轉輪手槍。
熟知近代歷史的林義哲知道,法國海軍於1856年裝備的“里福瑟”轉輪手槍,就是這種樣式,rì意格並沒有騙自己。
“里福瑟”轉輪手槍採用發shè針發shè的槍彈發shè方式,傳入中國之後,被中國人形象地稱為“邊針發火”轉輪手槍,使用的手槍彈也稱為“邊針發火彈”。法國海軍裝備這種手槍之後,歐洲各國競相仿效,這份比利時工廠的圖紙也採用這種設計,而且槍的外形型比法國海軍裝備的要更好看一些。
“非常感謝您!rì意格先生。”林義哲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您真是幫了大忙。”
林義哲之所以想要手槍圖紙,是因為他動了想要在這個時代改造槍炮的念頭。
作為一個歷史愛好者和軍迷,他曾和同好們一道複製過許多古代槍炮的金屬模型,從內部構造到外形全都以等比例的方式還原,可以說經驗多多。當然,在他原來的那個時代,哪怕是擺弄模型,也是要冒很大的風險的。所以他當年只能把玩真傢伙的願望深深的埋在心底,但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他不但可以堂而皇之的研究起貨真價實的真東西,而且還有可能將它們推而廣之。
當然,上次徐潤在巷子裏遇襲被陳婉彩玥擺平自己完全做壁上觀的事也給了他很大的刺激。
一個男人,總不能一直靠老婆和丫鬟當保鏢吧?
“您是一個天才,親愛的林。”rì意格不失時機的恭維道,“我已經能預感到,您會成為中國的偉大的發明家。”
“法蘭西海軍已經配備了這樣的手槍,我希望未來我國的海軍,也能夠裝備這樣的武器。”林義哲說道,他裝做無意的瞟了一眼rì意格辦公桌上的那份報告,“您在給海軍部寫報告?難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什麼。只是例行的彙報而已。”rì意格笑着將報告拿起來遞給了林義哲,示意他可以隨便看,“前一陣子發生的人員變動,我需要報告給海軍部,免得有人造謠,影響到我們共同的事業。”
林義哲接過報告看了一眼,上面果然如rì意格所說,是最近船政的法國僱員的人事變動情況。
在船政工程走上正軌之後,也出現了一些不太和諧的小插曲,象副監督德克碑便對對屈居於資歷、專業知識不如自己的rì意格之下表示不滿,兩名洋監督的關係出現危機,沈葆楨傾向於支持rì意格,德克碑遂離職前往西北投入左宗棠營中,rì意格一開始打算另雇法國海軍軍官斯恭賽格作為自己的技術副手,但林義哲和法國僱員們尤其是船政總工程師達士博相處rì久,認為達士博出任副監督較為合適,而且在達士博來中國前,rì意格便對其到中國后的職務多加許諾,稱監督中若有一人離開,就由他接替職位。在林義哲的堅持下,rì意格履行諾言,任命達士博為船政的副監督。
對於船政來說,這些人事變動都是很正常的事,但rì意格竟然也一絲不苟的向法國海軍部做了彙報,這當中的意義其實是不言自明的。
僅僅是人事變動這樣的小事,法國海軍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可見其對中國海軍發展的“關切”程度。
事實上,熟知歷史的林義哲知道,在晚清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中國海軍對西方列強來說,是沒有多少秘密可言的。
雖然現在,這個矛盾還不算很突出(中國海軍連一條象樣的軍艦都還沒有呢)。
但是,林義哲覺得,有必要在這個時候敲打敲打這個法國人了。
當然,林義哲的另外一個目的,便是這個法國人頭上的那位法蘭西第二帝國的皇帝……
“rì意格先生,我們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朋友之間就應該做到坦誠,我作為您的朋友,覺得有責任提醒您一些事情。”林義哲誠懇地對rì意格說道。
“請說,我的朋友,不要有任何保留。”rì意格象是知道林義哲會這麼說,他搬過一張椅子,請林義哲坐了下來,然後在林義哲面前坐下,專註地傾聽着。
“rì意格先生,我知道作為法蘭西帝國海軍的軍官,這是您的職責,我個人表示理解,沒有指責您的意思。”林義哲說道,“但是您肯定知道,我國的政治制度和國情同法蘭西帝國有很大的區別。rì意格先生在我國任職多年,對我國的情況非常熟悉,想必您對我國的那些專門負責彈劾他人過失的官員也是非常了解的吧?”
聽到林義哲說起言官來,rì意格的臉sè不由得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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